遠方的雪山

我寄愁心與明月 隨風直到夜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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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

(2013-10-29 13:44:35) 下一個

    小時候,父母工作忙又分居兩地,無暇照顧我,我就成了姥姥家長大的孩子。仍然記得那個典型的北方農家小院,姥姥在院子裏忙進忙出,我就是她身後的小尾巴。她憐惜我小小年紀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對我的寵愛格外多。

    我最喜歡晴朗的冬日。那時她就會不太忙,我就可以和她坐在土炕上,曬著暖暖的陽光,她拆拆補補大人孩子的衣裳,我一邊聽她講故事,一邊幫她穿針,或者擇衣服上的舊線頭;碰上她紡線,我還會幫她在線拐上繞線;難得她有閑暇的時候,她會用篦子篦自己長長的頭發,再挽成發髻。那個時候我就會要求玩兒一會兒她的頭發再幫她挽發髻。她會給我小小的機會,但最後總是我弄疼了她的頭發,她又自己挽。那些時光,貫穿我溫馨、溫暖、溫情的童年記憶。

    時候我淘氣,她不舍得罵,更不舍得打,氣急了會說"再不聽話,我去跳井。"有一次我大概鬧得實在離譜,她真的走出院子。姥姥家南大門的外麵,是有一口挺深的吃水井。我嚇壞了,追出去找她,發現她藏在大門的旁邊。我認錯,至今仍記得她的眼神,有氣惱,有無奈,更多的是對我的疼愛。

    姥姥的四叔,曾去日本留學,學成回來後在自己家裏辦了私塾,教家裏幾個女孩子念書。據說,姥姥最喜歡的書是<<紅樓夢>>。我不記得她給我講過紅樓夢的故事,許是她覺得我還太小?但我想,那本書一定給她啟發,女孩子的心有多敏感。

    我有一次很想媽媽,又覺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不好意思鬧,就去舅媽房裏看掛在牆上鏡框裏的媽媽的照片。大概姥姥發現她的小尾巴沒象往常一樣跟著她,到處找我。找到我時,我扭頭看她一眼就又回去看照片,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姥姥悄悄走了,過了一會兒,姥姥進來,手裏拿了一把花生讓我吃,成功地轉移了我的情緒。四十來年過去了,現在想起來,仍然感激姥姥。她讓我適當釋放自己的情緒,卻不會讓我在那樣的情緒中沉浸太久。為了安慰我那敏感的小心靈,她一定傷了不少腦筋。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很重的病,那時她已經去世十多年了。我想她在天堂仍然是放心不下我。

    我一直以來睡覺都醒得晚。有一天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大概清晨四點多不到五點突然就意識清醒了。一刹那間,就感覺到姥姥在床邊注視著我,我閉著眼睛卻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裏充滿了關切和慈愛。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仿佛又成了她身邊的小尾巴,我的眼淚湧了出來,越來越多,卻固執地不肯睜開眼睛,生怕我一睜眼她就走了。大概有十分鍾的時間,我感覺天快亮了,我哭得哽咽難言卻在心裏對她說"姥姥,你回去吧,不要惦記我。我聽說太陽出來的時候,你就不能回那個世界了。"我說完,姥姥真的就走了。

我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是否存在。我希望有那個世界,我希望姥姥在那個世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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