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風 真 涼

秋 風 真 涼 ============= 南 邊 的 大 水 還 沒 有 退 . 有 些 發 黑 的 屍 體 已 經 浮 上 來 了 . 財 叔 在 新 奧 爾 良 開 的 燒 臘 鋪 已 經 關 門 兩 周 了 . 回 到 休 斯 頓 . 他 長 歎 富 貴 如 雲 煙 ,轉 眼 消 失 了 , 六 十 萬 的 鋪 頭 啊 , 快 十 年 啦 . 好 在 去 年 已 經 還 完 了 銀 行 貸 款 . 沒 有 債 務 留 下 . 休 斯 頓 這 邊 房 租 貴 , 門 麵 小 很 多 , 隻 能 賣 些 炒 飯 , 混 沌 之 類 的 小 吃 . 生 意 不 好 的 時 候 , 房 租 都 賺 不 出 來 . 財 叔 在 電 話 裏 再 三 告 誡 新 奧 爾 良 斷 後 的 夥 計 : "冰 箱 裏 的 燒 臘 ,隻 有 叉 燒 還 能 吃 , 趕 快 分 給 撤 退 的 災 民 . 雞 鴨 肉 都 壞 了 , 趕 緊 處 理 掉 ." "他 們 來 搶 啊 ." 夥 計 在 電 話 裏 哭 訴 . "你 還 是 要 講 清 楚 , 不 說 是 你 的 責 任 . 不 聽 是 他 們 的責 任 ." 電 話 斷 了 , 是 警 察 催 夥 計 離 開 . 夥 計 英 文 不 好 , 把 有 毒 食 物 (polluted food) 寫 成 了 警 察 食 物 .(police food) 結 果 被 搶 得 幹 幹 盡 盡 . 財 叔 好 幾 天 睡 不 著 覺 , 他 們 吃 出 了 問 題 會 不 會 告 我 上 法 庭 ? 麥 當 勞 就 為 食 物 中 出 點 小 問 題 , 被 人 勒 索 一 百 萬 啦 . 我 問 :"現 在 最 缺 什 麽 ? " "電 ." 財 叔 說 , "有 電 , 冰 箱 裏 的 食 物 都 不 會 壞 . 再 堅 持 個 把 月 都 不 會 有 什 麽 問 題 . 有 電 , 就 是 汙 水 燒 開 了 照 樣 能 喝 ." 他 停 了 一 下 , 說 :"還 有 , 大 水 一 泡 , 衣 物 都 壞 了 , 天 一 冷 , 好 多 人 會 生 病 . 衣 物 , 被 子 , 還 有 消 炎 防 感 冒 的 藥 都 缺 ." 回 到 家 , 我 開 始 整 理 舊 衣 物 . 準 備 捐 些 . 打 開 衣 物 櫃 , 往 事 件 件 湧 上 心 頭 , 心 裏 想 被 撕 裂 一 樣 的 疼 痛 . 嗓 子 很 幹 , 鼻 子 很 酸 . 那 見 睡 衣 是 海 倫 回 國 前 才 買 的 , 走 了 五 個 月 了 , 一 直 掛 在 那 裏 . 半 夜 被 惡 夢 驚 醒 , 總 看 見 她 的 人 在 那 裏 冷 笑 . 我 哭 , 她 又 揮 揮 手 . 牛 仔 服 幾 乎 是 全 新 的 , 毛 衣 , 羊 毛 衫 還 留 著 往 日 那 沁 人 心 脾 的 青 春 氣 息 . "秋 天 來 了 , 我 上 學 還 要 穿 的 ." 她 走 時 還 這 麽 說 . 前 幾 天 , 海 倫 來 了 電 子 郵 件 ,讓 我 把 這 些 回 憶 扔 掉 . 我 知 道 她 永 遠 不 會 回 來 了 . 我 錯 在 那 裏 了 , 愛 一 個 人 真 的 有 罪 ? 我 在 祈 禱 時 總 問 我 的 主 . 有 是 在 夢 中 聽 見 主 說 : 需 要 你 的 愛 的 人 , 你 不 給 他 們 愛 . 不 需 要 你 的 愛 的 人 , 你 卻 強 加 給 他 們 愛 . 你 沒 有 完 全 錯 , 現 在 是 把 你 的 愛 給 需 要 的 人 的 時 候 了 . 秋 風 真 涼 , 我 開 始 想 家 . 中 秋 節 快 到 了 , 想 我 不 愛 的 媽 媽 , 她 也 不 愛 我 爸 , 她 畢 竟 給 了 我 生 命 . 秋 風 真 涼 , 我 開 始 想 我 的 小 狗 波 比 . 是 我 移 民 加 拿 大 時 從 香 港 帶 來 的 , 機 票 是 一 千 九 百 港 幣 , 在 海 關 隔 離 住 宿 花 了 五 百 港 幣. 前 妻 趕 我 出 門 的 時 候 , 它 死 死 咬 著 我 的 襪 子 不 讓 我 走 . 秋 風 真 涼 , 我 開 始 想 海 倫 . 那 個 被 生 活 傷 透 了 心 的 姑 娘 . 現 在 回 到 了 溫 暖 的 家 , 卻 以 自 由 , 獨 立 , 愛 為 代 價 . 秋 風 真 涼 , 我 開 始 想 那 個 在 洪 水 中 救 助 華 人 的 黑 人 兄 弟 . 他 很 強 壯 , 但饑 寒 困 乏 讓 再 強 壯 的 人 都 會 病 倒 . 去 教 堂 ,他 們 隻 收 現 金 . 我 帶 著 羞 愧 回 到 家 . 我 把 桌 子 上 的 信 用 卡 公 司 催 款 信 扔 到 垃 圾 筒 , 同 時 還 把 那 些 關 於 清 華 陳 小 姐 殺 人 的 報 導 扔 了 . 看 著 海 倫 留 下 的 衣 服 , 我 自 言 自 語 , "我 隻 有 這 些 傷 痛 可 以 捐 了 ." 忍 了 五 個 多 月 的 眼 淚 終 於 流 了 出 來 . 我 感 到 一 種 從 未 有 過 的 解 脫 , 舒 暢 , 安 慰 . 原 來 , 心 裏 的 傷 痛 也 是 可 以 去 幫 人 的 啊 . 秋 風 真 涼 , 我 為 夢 中 的 愛 情 送 葬 , 秋 風 真 涼 , 我 把 我 的 眼 淚 當 作 拯 救 災 難 中 兄 弟 姐 妹 的 生 命 活 水 送 上 . 秋 風 真 涼 , 是 你 救 了 我 啊 , 哀 鳴 中 的 新 奧 爾 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