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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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新旅途

(2012-08-13 21:02:08) 下一個

人生新旅途

逃離俄克拉何馬州連續一個月的高溫,旅途的第一站就讓我和Jeff歡呼雀躍:這一次,老天真的下雨了!

剛一走進賓館,那個白人男子專業熱情的接待,讓我對這個陌生的地方一下子產生了好感。他的舉手投足非常專業,卻又感覺不出絲毫做作,真誠的笑容和幽默的談吐賞心悅目。放好行李,我們在小雨中拚命呼吸那久違的清涼。

賓館周圍的店鋪,基本上由拉丁裔或者白人經營,微笑、打招呼、閑聊,非常友好和隨意。服裝店那個亞裔男人讓我先是感到親切,卻立刻產生不滿:看了我一眼後,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繼續看他的電視。我是個沒有把自己當上帝看的顧客,但美國亞裔在服務態度上真的無法恭維。這是一個普遍現象,因為即使中國人自己都經常抱怨亞裔超市的收銀員象機器人:微笑、問候、寒暄全都沒有。亞裔不是好麵子嗎?為什麽這點形象工程都做不到?我知道在中國對著陌生人笑會被罵做神經病,但在美國隻要有眼神接觸,一個微笑是最基本的禮儀。

商店不多,我和Jeff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居民區,房子看上去很舊。這個小鎮和著名的賭城有著相同的名字:拉斯維加斯,但不在內華達,而在新墨西哥。和賭城的繁華與喧鬧相反,人口稀少的小鎮非常安靜。走在綠樹成蔭的小河邊,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中國北方的一個小村莊。

第二天中午,我們在一個叫Toas的旅遊小鎮短暫停留。這裏的建築風格以土色的Pueblo為主。曾經住在這種房子裏的印第安人被叫做Pueblo,以農業為主,經常被好戰的遊牧部落阿帕奇和納瓦霍定期劫掠。早期的Pueblo建築是一樓的房間沒有門窗,當糧倉用,人住二樓,上下靠梯子,一旦敵人劫掠,立刻抽掉院子的梯子,躲進二樓防守。和白人打仗,印第安人很少能贏,但逆來順受的Pueblo印第安人在1680年揭竿起義,打敗了西班牙殖民者, 讓很多曆史學家現在都忙著找原因。

小鎮遊客很多,看我正在拍蝴蝶,一個拉丁裔女人主動向我介紹這種蝴蝶是從墨西哥一個村莊移民到美國來的,她燦爛的笑容讓我心情很好。走進一家店鋪,Jeff看中了一雙登山靴,我在鏡子前卻不知道該選哪頂帽子。一個白人小夥指著我頭上那頂說:“好漂亮的帽子!”

向他道謝後,我說:“好吧,那我就買這頂。你是陌生人,所以你說好看是真的好看, 但如果我丈夫說好看,其實是想說:‘別再挑了,趕緊刷卡走人。’”

他哈哈大笑:“你可真逗!很高興認識你。”

拿著選好的帽子,走到正在試鞋的Jeff身邊, 他朝我擠擠眼:“你和剛才那個帥哥聊得很投機嘛,你隻脫離我視線幾分鍾,就有了‘帽子男友’!今晚你會夢到他嗎?”

我瞪了他一眼:“這你也吃醋?”

他說:“你在夢裏有外遇,我是不會介意的。”

我撲嗤笑了,因為他的話讓我想起心理學教材上的一幅漫畫:妻子對著飯桌對麵的丈夫憤怒大吼:“夢是我做的,可在我夢裏有外遇人的是你!”

Jeff緊接著說:“其實,你在現實中有了外遇,我也拿你沒辦法,那是你的自由意誌。”

我捏捏他的臉頰:“你呀,真是想得開!”

結賬時那個小夥子說:“這頂帽子讓你如此高興,我也很開心,給你打九折。”

我和Jeff一齊驚訝地問:“真的嗎?”

美國很多商店,都是按標價賣, 一分不少,沒有討價還價的可能,我喜歡這種不用磨嘴皮的直接和省事。商家打折都是為了促銷,明知道我倆是過路的,這輩子也許都不會成為回頭客,但這個小夥卻在我們付錢時主動降價,看來他的確心情不錯。

離開小鎮後,看到的是沙漠蒼老的矮小植被。就在這一片荒涼中,我卻看到很多奇怪的房子,至少一半埋在地下,房頂多是一快快閃光的太陽能電板。 Jeff說那些人在身體力行更加環保的生活方式。屋內沒有管道和抽水馬桶,自己發電。雖然沙漠熱,但住在地下免去了空調。

“附近什麽產業都沒有,那些人靠什麽謀生?”我問Jeff

“他們肯定攢夠了錢,才來到這不毛之地實踐自己的環保理念。”

“我在這裏活不下去,看不到樹木花草,生活對我就沒有太多樂趣。真是人各有誌啊。”

這就是旅行的好處之一:脫離自己的日常生活,發現很多不同的人和文化。如果因為別人不聽自己的話而生氣,就得記著自己的活法不是全世界的唯一模式。

 

傍晚我和Jeff在雨中到達目的地。負責接待的Frank 一看就是樸實的勞動人民。他是白人,妻子是拉丁裔,兒女雙全。他兒子3歲,先是好奇地看我,害羞地笑笑,躲到父親背後,但還沒到十分鍾,他就變了個人,很專業地介紹每個房間,指著新買的衛生紙對我說:“這些應該夠你們用一周了。”

Jeff三個月前預定的這座木屋有兩個洗手間,樓上的淋浴出了問題,就產生了在樓下洗澡、樓上睡覺的不便。Frank說還有一座木屋空著,提議我們看後再二選一。

這座木屋名字叫奧本海默,讓我立刻想起來美國原子彈之父、曼哈頓工程總指揮奧本海默,估計這不是名人故居,因為叫這個名字的人多了。麵對牧場、河流、大山的優美風景讓我和Jeff立刻喜歡上了這裏,感謝Frank給我們選擇的機會。

Frank說他的老板,也就是這些木屋的主人,買下了這塊山頭和6所木屋。

“你的老板是民主黨? ”Jeff指著客廳一個刻有克林頓名字的花瓶問。

“概率很高。你們看這幅撲克的背後印的是白宮的標誌和名字,看來他對政治興趣挺大, 可能和克林頓在白宮打過牌。”我插嘴說。

Frank憨厚地一笑:“我老板常到這山上來避暑,聽說他組織參觀白宮。”

這座木屋隻有一個洗手間,兩個臥室,Frank剛一打開二樓臥室的窗戶,就看到很多鳥在飛。 他指著窗戶上的鳥屎說:“不好意思,根本沒辦法清理,屋簷下擠滿了燕子窩,這種燕子是瀕危物種,法律規定不許碰鳥窩。”

跑到屋外一看,這可真叫“挨家挨戶”,居然有32個燕子窩!我老家的燕子窩形狀象半個碗,這些卻像桶狀,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擠在很小的出口,媽媽們則像流水線上的工人,停留的時間不超過1秒,剛喂完,就一頭紮進雨中,繼續覓食。

我感慨地說:“這些燕子讓我對要小孩更加猶豫,養育下一代太辛苦了!還是把攢下的錢用來旅遊自在。”

Frank離開後,想念炒菜的我立刻做飯,Jeff把收音機搬到廚房。山上居然能收到NPR(國家公共電台),這讓驚喜的我賓至如歸,因為我在家都是一邊聽這個台,一邊做家務。不僅因為這個台沒有商業廣告,也因為很多深度報道和訪談。雖然是在山上,但這座木屋是典型的美國家庭。除了空調(夏天如此涼快,空調根本用不著),洗衣機、烘幹機、洗碗機、烤箱、燒烤爐等應有盡有。

 

Frank說最近這裏是早上晴朗,下午雷陣雨,所以我和Jeff就在早上爬山,下午在涼台看風景。蜂鳥隻喝特定花蜜,不知誰發明了蜂鳥喂食器,裏麵裝滿糖水,黃色的花朵裝飾吸引了很多蜂鳥,讓我和Jeff盡情欣賞這些嬌小可愛的小精靈。有時候,牧場裏的五匹馬會緊靠柵欄,似乎在和我打招呼。不敢太接近,我就從身後拔些草,小心翼翼地遞到馬嘴裏。五匹馬都想吃我手裏的草,就從廚房拿來刀子,割下很多草,一一喂養,但速度還是跟不上,看來光養五匹馬,就能讓我朝九晚五、忙個不停。除了牧場,Frank同時還要負責照管六所木屋,加上其他的家務和工作,忙得身上一點贅肉都看不到。

前三天的爬山都不算太累,所以Jeff打算第四天去更危險的路段,在山裏泡一整天。我立刻反對:“我不讓你一個人去!爬山是有樂趣,但也存在很多危險。萬一哪棵樹碰巧砸到你怎麽辦?萬一失足滾下山怎麽辦?”

“親愛的,你知道我爬山經驗豐富,我當過護林員和森林野火消防員,還記得我在阿拉斯加峭壁上的照片?”

我依然搖頭:“我最擔心的是山上沒信號,連911都打不通。我寧可在山上和你同歸於盡,也不願在家裏坐臥不安地等你八小時。雖然我有可能成為你的負擔,也背不動你,但萬一你有了不測,我至少能大喊救命啊!”

爭執的結果是互相妥協:他同意帶我去,我不能阻擋他爬到山頂。一開始開算輕鬆,芳草鮮美,Jeff 高興地說:“大山真是靈魂的棲息地!自然永遠都是我的教堂!令人氣憤地是,共和黨給所有東西都標上了價格,總想把大片的聯邦森林私有化,大山在他們眼裏,不是美麗的植物、可愛的動物和新鮮的空氣,而是伐木業、礦產業等掠奪資源的貪婪。我不喜歡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在外交上的咄咄逼人,但他在1905年敦促國會成立美國林業服務局,管理國有森林和土地。他設立的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麵積比其所有前任所設總和還多,共194百萬英畝,舉世聞名的大峽穀國家公園就是其中之一。正是他為子孫後代保護環境的努力,使我們今天能到這裏來度假。我要繼續給環境保護組織捐錢,用我的微薄之力和共和黨鬥爭,即使能保護一平方米的森林,我也覺得值得努力。

山上人很少,隻碰到一對化學家夫婦,看上去五十多歲。兩人退休後,賣掉弗吉尼亞州的房子,搬到科羅拉多新買的房子,在此養老。這讓我想起在峽穀裏看到的幾十輛豪華房車(每輛至少要十萬美元),開車的幾乎都是頭發花白的老年人,這和中國的養兒防老形成鮮明的對比。中國父母覺得自己付出了,老了就應該收獲,這種對子女的期望容易變成抱怨子女不孝順。而美國人一般都不情願四世同堂,子女即使想要孝敬,也得把父母因此產生的喪失獨立感考慮進去。我在路上見到的這些老人,沒有一個靠子女養老的,都是靠自己的積蓄和投資,要麽搬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要麽開著房車、四處旅遊。

雖然比我老很多,但那對化學家夫婦很快就超過了我。路越來越陡,感覺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怎麽也邁不動。那段用碎石鋪成的路根本不經踩,石頭滾下山的聲音讓我膽戰心驚。海拔大約3300多米,頭痛的我呼吸困難,感覺心髒都要從嘴裏跳出來了。身體的疲憊和痛苦讓我情緒越來越糟糕,對Jeff說:“我說話算數,不攔你爬到山頂,但我說什麽也不走了。”

“你那麽膽小,敢在這深山老林裏等我幾小時?”

“我精疲力盡,已經顧不上危險了。”我朝他不耐煩地揮揮手。

“不行,把你一個人扔在這,我不放心。把你的包給我,所有的行李我一個人扛,怎麽樣?”

我瞪了他一眼,無奈而艱難地往前挪,隔一會就坐下,大口喘氣。Jeff卻一次都不坐,隻是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等我。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我坐在地上,靠著樹閉目休息。Jeff卻爬到更高的大岩石,用望遠鏡一覽眾山小。一點也不想動的我,被他拉過去看風景,一陣風吹來,嚇得我抱住岩石想哭:“我不想被吹下懸崖!萬一我滾下山怎麽辦?”

Jeff被逗樂了,我卻因為恐高而無法欣賞風景。看來,成功的高峰並不適合每個人---尤其是患有恐高症的。

“你對我的愛情咪表下降了嗎?”他笑著問。

“當然,今天逼我爬到山頂,讓我對你的愛減少了10%。”

從進山到出山,共花了7個半小時,回到木屋,我就癱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呲牙咧嘴。平時我做飯,這次是Jeff忙前忙後,先把麵包放進烤箱,再去涼台烤魚。伺候我吃完飯,他在客廳生完火,把壁爐前的沙發擺好,幫我把腿墊高,又端來水,充滿期待地問“現在你的愛情咪表上升了嗎?”

我滿意地點點頭:“又回升到了100%。”

在爐火前讀到了愛因斯坦在柏林物理學會的演講:“首先我同意叔本華所說的,把人們引向藝術和科學的最強烈的動機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厭惡的粗俗和使人絕望的沉悶,是要擺脫人們自由變化不定的欲望的桎梏。一個修養有素的人總是渴望逃避個人生活而進入客觀知覺和思維的世界——這種願望好比城市裏的人渴望逃避熙來攘往的環境,而到高山上享受幽寂的生活。在那裏透過清淨純潔的空氣,可以自由地眺望、沉醉地欣賞那似乎是為永恒而設計的寧靜景色。”

伸懶腰時看到Jeff正盯著火苗出神,問他在想什麽。

“我在思考人生。”

他的深沉把我給逗樂了,向他提議:“能不能出去看有沒有星星?最近晚上都是多雲,希望今晚大晴天。”

“哇!親愛的,快出來,這麽多星星!”

拖著酸痛的腿,披上羽絨衣,到涼台一看,我也叫了起來:“從來沒見過這麽多星星!”

那一刻真的很震撼,沒法數清的星星一眨一眨,充滿了神秘。一條模糊的帶狀在頭頂劃成弧形,我突然用力搖Jeff:“天哪!那是銀河係!我在天文學課上學過!”

他也變得激動起來:“對對對!那是銀河係,我們用肉眼看到了銀河係!瞧,還有流星!”

Jeff從屋子抱來毛毯,我們倆就在涼台上,一邊等待下一顆流星,一邊傾聽不遠處潺潺的河水,還有燕子在窩裏輕輕地嘰喳。

滿天繁星讓我想起福爾摩斯和搭檔華森醫生野營時,半夜醒來問華森:“你看到了什麽?”

“滿天繁星。”

“有什麽推論?”

“那些星球可能有生命存在。”

福爾摩斯說:“正確的結論是:我們的帳篷被偷了。”

 

 

不知不覺就在木屋度過了一周,收拾行李時,Jeff指著一個文件夾說:“啊,我終於知道這個木屋為什麽名字叫奧本海默。”

原來,這個木屋還真算是個名人故居。美國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的弟弟叫弗蘭克.奧本海默,也是物理學家,參與了曼哈頓工程。1948年,弗蘭克.奧本海默全家在新墨西哥度假,他和朋友騎馬從新墨西哥到科羅拉多,發現了Blanco盆地,一見鍾情, 就在這買下了190英畝。當時打算做避暑用,沒想到後來成了在政治風暴中一年四季棲息的避風港。

50年代初,美國共和黨參議員麥卡錫發動了“美國文革”,在文藝界和政府部門煽動人們互相揭隱藏的共產黨, 被排擠、打壓的人包括喜劇大師卓別林和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而弗蘭克.奧本海默從明尼蘇達大學被迫辭職,因為夫婦兩人在30年代加入過共產黨。雖然國外有邀請,但沒法拿到護照,就這樣,1949年弗蘭克.奧本海默全家搬到科羅拉多。為了謀生,物理學家開始學習如何放牛。我眼前的牧場最早是片沼澤地,弗蘭克.奧本海默修了水渠,把水引開後,開始種三葉草,修建牧場。1952年,他從另一戶離開的牧場主手裏買了640英畝,家裏不僅有雞、鴨、豬、還有將近200多頭牛。1954年,參議院通過決議,正式譴責麥卡錫“違反參議院傳統”的行為,從而結束了“麥卡錫主義時代”政治氣氛放鬆後,弗蘭克.奧本海默1957年得到了在當地高中教科學的工作,1959年科羅拉多大學給了他教授職位,全家離開牧場。這座木屋也就有了新的主人,而1100美元的租金,讓我和Jeff在這裏做了一周的主人。

冷戰雖已結束,但綠卡麵試時,移民官依然盯著我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共產黨員?過去呢?”

我同情被麥卡錫迫害的那些人,但我也能相通為什麽美國有相當多的人至今不喜歡共產黨。看看那些共產主義國家都有誰,朝鮮、古巴等,哪個和民主自由掛鉤?被稱為在世的最偉大的科學家霍金1965年結婚時,被醫生診斷隻能活兩年。他的第一任妻子說,很多女人沒法理解她當時為什麽願意和一個快死的人結婚,其實在冷戰的陰影下,霍金一個人的死亡並不怎麽可怕,和當時很多歐洲人一樣,蘇聯的核威脅讓她常有末日心態。在很多人眼裏,共產主義是獨裁的代名詞,獨裁者為了自己的政權,對自己人都敢進行大屠殺,對敵人當然也就敢使用核武器了。

其實,我很想對那個移民官說:“即使我在中國加入共產黨,也和信念、愛國無關,隻不過是為了找份工作,多得些好處。”我不讚同共和黨的全麵資本主義,隻接受自由競爭,但我堅信,共產主義是不可能實現的。電影《芙蓉鎮》就是個典型例子:胡玉音攢下的錢比省級幹部的工資都多很多,那是她起早貪黑,勤勞致富掙來的,而好吃懶做的王秋涉,在破舊髒亂的家裏,對黨派來的李國香喜笑顏開:“運動好,一運動就有錢分了”。人是平等的,但人是有區別的,根本不可能用一刀切的共產方式,環顧四周,總有同事比你聰明,也總有朋友比你懶。

淩晨五點啟程的時候,我在一輪彎月下,對木屋依依不舍。這裏不僅避暑,也讓我對自然、曆史、政治、科學和人生有了更清晰的思考,以更平靜的心態和昂揚的鬥誌,迎接新學期、開始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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