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朝栗子的博客

隨心所欲不愈矩,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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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中部曲86(愛與吻的試探)

(2010-10-04 22:06:30) 下一個

逝去的愛好似建築在沙灘上的房子,一個浪打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麽痕跡都留不下來。隻不過當夜晚來臨,它卻又好似在沒有月亮的天空上一閃一閃的繁星,即使你不想仰望,卻也不得不正視它的存在,那投射在身上的星光,就像千千萬萬枚針一樣紮在心頭。
早上,子沂如常出門,踏著上班的時間一到公司就覺得氣氛詭異:同事們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有的還拿著報紙點點戳戳,一看見她,紛紛露出緊張而又尷尬的笑容,手也不自覺地收到背後,好像個個都藏著怕被她逮到的違禁品。有的跟她打完招呼,已經轉過頭去,還要再用眼角的餘光瞄她幾眼,含義複雜而又古怪,仿佛她忽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個頭上長角的怪物。
子沂因為趕著要在主持例會之前翻一遍財經報紙,也沒時間理會這些人在八卦什麽。反正這段時間以來,大家三五不時地就要議論她一番,她也早都見怪不怪了。奇怪的是她那個一向幹練的秘書今天卻好像昏了頭一樣,子沂都進門半天了,她還沒把財經報紙送來。
子沂搖了搖頭,自語一聲:“今天是什麽鬼日子啊?所有人都吃了迷幻藥麽?”便打電話去催,秘書這才支支吾吾地應著,送進來一大疊報紙。
秘書進來的時候兩眼望地,極力躲避著子沂的目光,剛一把報紙放下,就像被鬼攆著一樣返身往外走去。子沂一邊翻報紙一邊叫住她,她的名字才剛出口,話音就好像猛然被剪刀剪斷,她赫然看見所有報紙的頭條都登著Brian楊的結婚通告!一陣天旋地轉,隻覺得每一張婚紗照都放大了一萬倍衝她殺來。
秘書擔心地望著子沂,唯恐她這個年輕的上司因為經受不住失戀的打擊而忽然暈倒,或是放聲大哭,歇斯底裏,弄得沒法收拾。秘書就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怯生生地叫了一聲“Boss”,子沂這邊已經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勉強裝作坦然地一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耳中隻聽見自己像鬼魂一樣細若遊絲的聲音在說:“挺好的,挺登對的呀,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怎麽就像見了鬼一樣?快去安排一會兒的例會吧,我們照老規矩開。”

看著眾人魚貫進入會議室,子沂的脊背就像被裱過一樣僵僵地挺著,心裏卻像打翻了百味瓶,苦、毒、怨、憎、悲、憤、惱……百味雜陳。又好像一不小心放出來一百個魔鬼,這個揪她的小辮,那個撓她的心;這個把釘子釘進她的痛腳,那個衝她潑鹽水……她第一次在開例會的時候沒有辦法做出任何評價,隻是勉強坐在那裏,眼睛空茫地瞪著講話的人,耳朵裏卻嗡嗡直響,一個字都灌不進去。
幸好,所有人都已看了報紙,雖然心態不一,但好歹都知道他們的Boss現在是非常時候,所以各個都很自覺的推薦完個股,又自己替自己下了斷語,好讓子沂得以下台,會議第一次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草草結束。
“到底我是受害者還是逃離的幸存者呢?怎麽所有人看我都像我被始亂終棄的那個?”子沂連自己都有點錯亂了。大家都認為是Brian釣到了更好的,這才一腳把她踹開,隻有當事人心知肚明,可是她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子沂寧可讓別人認為是自己身家不如蔡瑞雲,Brian這才另攀高枝,也好過承認是自己瞎了眼,跟了個下三濫。
“好在這事總算有了結局,Brian再也不會來糾纏了,否則真還不知要拖多久,這場爛尾戲才能收場。到時不但兩敗俱傷,說不定兩敗重傷,我這也算求仁得仁了。”子沂苦笑一下,在心裏默默地安慰自己,可話是這麽說,她心裏又怎能好過得起來?好歹她也曾經真心實意地愛過這個男人,也相信過這個男人真心實意的愛自己,沒想到他這頭才在全台北人麵前向她求婚,轉眼那頭就娶了別人,就好像她被一個大導演當眾邀請出演一場話劇的女主角,所有人都在興高采烈地盼著她的演出,到了那裏才發現,她被分配的角色竟是一個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小醜!
她嚴子沂從未希望過當人人羨慕的女主角,可是,幾次三番地被當眾扒皮,成為全台北人的笑料,這種滋味可也沒那麽好受!

何亦傑是從來不看八卦的,可是休息的時候聽到同事在七嘴八舌地議論:“這個Brian楊可真有本事,沒多久前才跟外資圈的大美女訂婚,爆出來事業危機,馬上就吊上了電子大鱷的女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他不這樣,靠什麽鹹魚翻身?靠我們這樣,每天做事做到死嗎?我才不信!”“是啊,是男人就該像他那樣,無毒不丈夫嘛!”“可惜了那位嚴小姐,不知得多傷心呢!要論姿色,這一個可差得太遠了!”“……”
何亦傑駭然地搶過報紙來一看,隻見結婚通告旁邊的婚紗照上,那個什麽電子業巨鱷的女兒笑得異常燦爛滿足,Brian雖然看似開懷,可眉宇間卻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哀愁,一點也不像他曾看到的那個Brian,和子沂在一起時那種神采飛揚而又沾沾自喜的神氣,倒好像不得不虛應故事,應酬式的笑容。一時間,何亦傑都不知道是該同情那個蔡瑞雲,還是該為Brian楊感到悲哀了。
更讓他覺得不齒的是,一個男人竟會為了事業和金錢去出賣愛情,那不是蠢到了極點麽?!這種男人,還是及早當垃圾一般丟掉的好,否則遲早汙了自己的眼睛!

子沂猶如行屍走肉般的回到家,何亦傑早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做好清粥小菜在等她了,他今天用新鮮幹貝和魚生熬的白粥,氤氳著一股獨特的清香之氣,還有舒緩的輕音樂,讓子沂覺得精神一振。可是她仍然沒有任何胃口,跟何亦傑說了句:“你先吃吧,我現在還不餓。”就進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開始發呆。
子沂現在最難堪的是:“Brian啊Brian,你已經做了這麽多傷害我的事,現在卻依然不顧我的死活。你當著全台北人的麵向我求婚,又當著全台北人的麵登報作廢我們的關係,另娶他人。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一邊口口聲聲說愛我,一邊把我逼到懸崖邊上,然後又告訴我這邊位置也不夠,隻夠你一個人站的,就一腳把我踹下去了。”
其實子沂也清楚Brian出此下策,是為了讓金融界明白他又有了堅強的後盾,讓公司正常運轉,但是她仍然不能諒解Brian怎麽就連最後的尊嚴都不給她?而且這個世界的邏輯也真是荒唐,為什麽越是善良的人反而越是受傷害?而恬不知恥的那個卻總是可以為所欲為?
子沂一麵難堪難受,一麵翻箱倒櫃地把Brian送給她的東西全部找了出來,收拾到一個大垃圾袋裏。
何亦傑在外麵坐立難安,食不知味,隻聽到子沂房間裏傳來“砰砰砰”的聲音,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裏麵幹什麽?會不會一時想不開?他要不要破門闖進去看一看?可是,那好象又不太好……幸好,沒一會兒子沂就推門出來,拎著一大袋的東西,也不叫他幫忙,就直接丟到外麵的垃圾桶裏。
何亦傑輕籲一口氣,剛剛放下一半心來,子沂已經拿了一瓶香檳過來,故作輕鬆地對他說:“嗨,何亦傑,替我慶祝一下吧,慶祝我終於放下包袱重生了!”
何亦傑看著子沂眼裏傷痛至極的神色,仿佛剛又挨了一記悶棍,但又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他也心痛至極,隻希望能替她承受!把他自己的心掏出來,放進她的胸膛裏,好叫她能不再難受。但他能勸的話都已經勸過了,現在是真的勸無可勸,也唯有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能醫治她被傷到骨髓裏的這種痛吧。

何亦傑還來不及擋,子沂就自顧自地喝了起來,何亦傑被她很響地碰了一下杯,也隻好默默地陪著她。漸漸的,子沂覺得情緒比較舒緩了一些,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可她是空腹喝酒,隻覺得酒意一陣陣地上湧,眼睛忽然便濕潤了起來,胸中的酸楚也起伏難平。
“其實這個部分無關感情,但是我的自尊心仍然很難受,很難受……”坦白講出這一句之後,子沂隻覺得兩眼酸澀,怔怔地落下兩行淚來,又灌下一杯酒之後,她隻覺得頭腦開始眩暈。
隔著琥珀色的香檳酒,子沂恍惚看到何亦傑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眼裏流露出來的不是憐憫,而是憐惜。這種憐惜,她在十年前的翰辰眼裏也曾經看到過,那個時候,她很確信翰辰對她的愛是世間最真誠的,無關乎她的條件,隻關乎她的真性情。
可惜再真誠的愛也會變質,更何況,現在絕大多數追求她的男人都看重她的家世遠過於她的美貌,更別提真真正正地走進她的內心世界,去發掘一下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子了。
子沂心裏一陣酸楚,喃喃自語地跟何亦傑碰杯:“幹杯呀,何亦傑,再也沒有那個混賬來糾纏我了,你說我們還不值得高興嗎?”
“當然。”何亦傑苦笑了一下,跟她碰完杯,忽然輕輕地奪下她手上的酒杯,拿過一碗稀飯來,像哄小孩一樣拿勺子慢慢地喂她,嘴裏還說:“乖,再吃一點,這樣你明早醒來就不會胃疼了。”
子沂忽然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心裏恍如明鏡,這個何亦傑對她隻有嗬護和溫存,從來不求回報,真是愛她愛到了極處。
隔著滿眼的淚光,她隻覺得這個男孩子其實也很可愛,濃眉大眼,氣宇軒昂,還真是一個標準的靚仔呢!若是倒退回去十年,自己真有可能偷偷地愛上他。
驀地,子沂心裏緩緩升起一股柔情,隻覺得心跳加快,心猿意馬,酒意和愛意參半地燃燒在她的胃部,讓她身體一軟,便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何亦傑的肩上。
何亦傑正在幫子沂喂飯,驀然看到這個女孩神色嬌羞,就像一個可愛公仔一樣軟綿綿地靠在自己身上,長長的眼睫毛撲閃著,心頭便如大鼓敲過,直想把這個心愛的女孩摟在懷裏,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珠。何亦傑趕緊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自己對自己說:“何亦傑啊何亦傑,你要敢在這時候趁人之危,你還是個人嗎?”
他剛剛振作一點,準備起身離子沂遠一點,遠離這種人世間最大的誘惑,忽然發覺子沂輕輕地往他身邊一湊,那柔軟如花瓣一般的紅唇在他的臉上如蜻蜓點水般的一吻,眼睛微閉,滿臉羞紅。何亦傑又是驚喜,又是衝動,又是恐慌,又是震撼,渾身立時出了一陣大汗,他狠命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才遏製住想要回吻回去的衝動,趕緊起身離開,到子沂屋裏拉出來一床薄被,把子沂輕輕地裹好,然後抱進了臥室,而自己則像被雷劈了一樣神速地閃了出來,傻傻地坐在沙發上開始發呆。

子沂隻覺得心裏柔情暗湧,可是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這個人還是隻想要找一點慰籍?當何亦傑把她抱進臥室的刹那,她隻覺得自己安全猶如在母親的子宮裏一般,真希望能伴著這個擁抱地老天荒,一刻永恒。可是何亦傑一把她放下就如同觸電一般地逃走了,她忍不住又啞然一笑,隻來得及對自己說了一句“這還真是一個正人君子哩!”就昏昏沉沉地滑進了夢裏。
靠著酒精,子沂總算睡了個好覺。可苦了何亦傑,一整晚都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喃喃地禱告。
愛情來的時候就好像狂風驟雨,說來就來,你根本無法提防。等你準備齊全,撐好傘,穿好雨靴,它早已一閃而過,讓你分不清它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隻不過潮濕的泥地和沾在草地上的水珠依稀仿佛佐證了它曾經來訪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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