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親、相親、相親

和Elios的約會沒有對恐龍造成事實上的精神打擊，甚至有時回憶起來恐龍還覺得有些甜蜜。至少Elios像一個老友一樣接待了他，這種感覺讓恐龍頗為感激。從巴黎回來以後，恐龍的心緒變得安靜了許多，或者說變得有些散漫了。他不再急功近利地把下一個約會作為他生活的主要目標。因為他或多或少有點相信了Elios所說的話，緣分是急不來的。 恐龍的出差生活很快結束了，他懷著喜悅的心情飛回了上海。終於可以肆無忌彈地吃中餐了！恐龍呼朋喚友地一路吃了過去。後來的事情是恐龍始料不及的，幾個已婚朋友居然滿腔熱情地要給恐龍介紹對象。恐龍的第一反應是心中暗喜，盡管他表現出的神情像是已再婚過七八次，早已看透人生的樣子！為了不駁大家麵子------恐龍當眾就是這麽說的------當然別人也努力表現出感激的樣子，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根據朋友的熱情程度，恐龍依次排好了見麵的順序。回到家後，恐龍躺在床上高興得徹夜難眠。很顯然，接下了的日子將是一段刺激而充實的生活。 第一次見麵的是一個軟件程序員，和恐龍是同行，年齡也相仿。說句良心話，女孩的長相確實是無過人之處，不過她臉上星羅棋布地點綴著幾點雀斑，倒是和恐龍臉上的粉刺相映成輝，恐龍覺得和他甚是般配，心想就是她了！遺憾的是，接下來的談話讓恐龍深感失望。女孩的話題主要集中在工作和事業上，嚴重缺乏生活情趣和幽默感，而且不苟言笑。恐龍努力地想象著和這樣的女孩生活在一起的情景：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恐龍被一聲尖叫驚醒。“已經8點了，上班要遲到了！”這是老婆的尖叫聲。每天早晨，恐龍差不多都能聽到這樣一聲尖叫------在她的世界裏沒什麽比工作更重要了。恐龍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由於動作過猛，頭部感到了一陣眩暈。恐龍已經有點習慣了，大概人到中年都是這個樣子，身體已經初顯疲態。恐龍提上褲子之後，才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嘿！嘿！我說大妹子，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今個兒是星期六！你這不是害人嗎你？！”恐龍顯得老大不樂意了。他老婆也在穿衣服，對自己的錯誤似乎毫無悔意。“反正你已經穿上褲子了，就趕緊起床吧！”恐龍這個氣呀，原來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讓他早點起床。恐龍很無奈地穿上衣服，然後精神恍惚地進了衛生間。正當恐龍悠閑地小便時，衛生間的門打開了，一個被獅子毛一樣的波浪發包裹著的頭伸了近來------這是婚後老婆為提高成熟度而從一頭烏黑長發改裝的新發型，很顯然，她成功了------這使她看上去至少成熟了10歲，可能還不止。“你能不能快點？！”老婆在催促。恐龍氣不打一處來，“您就不能讓我像正常人一樣撒泡尿嗎？”“當然可以，但你可以更快。”老婆關上了門。恐龍絕望地搖頭，用淒苦而顫抖的聲音說，“This is … life …” 一想到這樣的下場，恐龍的心情就驟然變得頹喪起來。不用說，兩人再沒有見麵。 第二次見麵的是一個高中女教師，人長得也算清秀可愛，身材也不錯。而且女孩特別風趣健談，簡直是滔滔不絕。她從當紅的青春偶像講到過氣的演藝明星，又從電視劇談到電影，最後甚至聊起她最喜歡的口紅品牌。恐龍不停地點頭，並隨聲附和著。可是女孩的思維跳躍得實在是太快了，有些話題恐龍還沒來得及發表看法，女孩已經把另一個話題講的差不多了。恐龍急得直吧噠嘴，也說不上話。盯著女孩縱橫捭闔的嘴，恐龍的思緒漸飄漸遠，仿佛進入了角色，成了這個女孩的老公： 在老婆日複一日、爭分奪秒的諄諄教導和東一耙子西一掃帚的嘮嘮叨叨的折磨下，恐龍提早進入得更年期。他的頭上已出現一塊碗口大小的禿頂（請注意，這裏的碗指的是西安人用來吃羊肉泡饃那種大碗），其餘的頭發也已花白了。不知經過多少個不眠之夜的深思熟慮之後，恐龍在懸梁自盡和觸電自殺之間毅然選擇了前者。據說觸電之後褲子會濕掉的，這似乎太不雅了。恐龍拴好了繩子，踩著凳子把脖子放進了繩套。他最後深情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留戀地看了一眼餐桌上心愛的沙琪瑪，然後準備踢倒凳子。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了，老婆提著小青菜、卷心菜和大白菜（這是她最拿手的幾樣菜，也是家裏最常吃的幾樣菜）出現在門口。看到這幅場景，她的臉上絲毫未顯出驚訝之色，隻是嘴裏還在嘮嘮叨叨，“又把凳子踩髒了，趕緊把它擦幹淨！……” 恐龍的思緒又漸漸飄了回來，這時再看那張高效工作得有點冒煙的嘴，越發的覺得像一挺美式機槍了------殺傷力絕對夠勁！很顯然，恐龍不會選擇生活在機槍口下，所以他們沒有再見麵。 第三個見麵的女孩是一同學的朋友的朋友給介紹的朋友，據說是一經理秘書。女孩長的非常靚麗，打扮得也非常摩登。一條緊身裙子把她豐滿的身材鮮活地勾勒出來，煞是誘人。恐龍以一種正常男人的方式上上下下不無貪婪地打量了她好一陣子。女孩於是直截了當地讓恐龍給她打分，恐龍未加思索地給了88分。多吉利的一個數字呀，恐龍想。說實話，要是蘇菲瑪索能打98分的話，給她88分已算是相當客氣了。很明顯，女孩不是很高興，她問恐龍哪裏被扣分了。恐龍如實以答，說她說話時向上翻著白眼作深度思考狀的動作似乎不是很雅。女孩聽了沒有吭聲，不過後來說的話就很不對味了，以至於噎得恐龍開始向上翻白眼了。比如說，她問恐龍“你的臉上怎麽有那麽多疙瘩呀？”還有“你們東北人長的都這麽逗嗎？”看在她還有幾分姿色的份上，恐龍強壓住了心中的怒火，不和她一般見識。付過賬後，恐龍很紳士地提出送她回家。女孩冷笑著說，希望你不要後悔，我家住在浦東。恐龍隻好做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陪她乘一號線轉二號線到東昌路地鐵站。等出了地鐵口，已經不見了女孩的蹤影。恐龍在地鐵口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隻好作罷。這時回浦西的最後一班地鐵已開走了，恐龍隻好坐公交車回家。在車上，恐龍一邊擔心自己會被評為本年度上海最土的山炮，一邊想象著如果這女人有幸落到自己手裏該是什麽樣的下場： 且不論恐龍是以怎樣卑躬屈膝、厚顏無恥的手段得手的吧，也不必考慮恐龍這麽幹的理由------其實娶一個既無溫柔賢惠的美德又缺乏修養的女人的理由已經非常的顯而易見了：要不是看在女人性感漂亮的份上，哪個男人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呢？！不管怎樣，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恐龍得手了，他娶了她！於是一場從奴隸到將軍的轉變在婚後驟然上演了。恐龍之所以敢這麽肆無忌彈地放手去幹，恐怕和這樣的理論不無聯係：據說男人的價值曲線是從三十歲開始上揚的，直到五六十歲才到達頂峰；而女人的價值曲線從三十歲就已經開始下滑了。尤其是那些婚前是以貌取勝的，無法在婚後生活中創造出更多情趣、美感以及其他花樣的女人，就更應該努力避免自己在貶值以後進入二級市場流通的可能性。恐龍成功地把這些思想灌輸給了老婆，並讓她對此深信不疑。有誰能想象到，在女權橫行的上海灘上，還有男人能過著皇帝一樣的生活呢？有誌者事竟成，恐龍辦到了：在老婆一日三餐營養均衡、色香味俱全、滋陰補陽的飯菜的伺候下，恐龍的體形日漸肥沃，但這絲毫未能影響他繼續對老婆工作的宏觀指導。除了日常的噓寒問暖和衣食住行全由老婆一人包辦以外，恐龍再也不用自己親自洗腳了。在每天睡覺之前，為了讓恐龍安然入睡，老婆還必須表演一段歌舞。內容當然不敢重複，從芭蕾舞、探戈、印度舞蹈到二人轉，換著樣地來吧。哎呀！恐龍想，這才叫沒白活呐！ 要不是公交車司機粗聲粗氣地趕恐龍下車打斷了他的美夢，恐龍肯定還會冒出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新奇想法。即便如此，恐龍已經覺得知足了------他那受傷的心靈總算得到了一點安慰。 此役之後，恐龍的自信心或多或少受到了點打擊。男人的長相，據世人傳說不是那麽重要的自然條件，在一些女人的心中其實一直有一席之地。所以恐龍想鄭重提醒那些長的不怎麽樣卻又不以為然的男人，要是沒有一兩樣比較過硬的看家本領去贏得女人的歡心，那你的日子就慢慢過吧------鬱悶死你！ 接下來見的一女孩是一同學的老婆的同事，是一個剛畢業兩年的伶俐可愛的小師妹。在和小姑娘打交道方麵，恐龍似乎還有點心得。他先請女孩在避風塘吃了飯。席間恐龍發揮了他幽默風趣的特長，把女孩逗得前仰後合。然後他們又看了場電影，影片的名字已經記不得了，應該是國產片，看了片頭就知道結局那種。恐龍不時地向女孩描述著下一個場景會是什麽，幾乎猜得八九不離十，女孩對恐龍表示了應有的仰慕之情。於是恐龍熱情地提出請女孩喝咖啡，女孩欣然應允。在過一條馬路時，一個亂闖紅燈的傻逼騎著助動車橫衝了過來，恐龍急忙摟著女孩的肩膀把她攬到一邊。沒想到女孩紅著臉大聲說，你幹嗎占我便宜？弄得幾個過路的中學生咯咯直笑。恐龍站在馬路邊上羞忿交集，臉一直紅到尾椎。恐龍心想，似乎應該等她再成熟些時再占她便宜。恢複平靜了以後，恐龍跟女孩說，“我肚子有點抽筋，你能不能自己玩？” 最後見的一女孩印象還不錯。當然，這也是在恐龍全麵反思反省之後的結果。“不能要求太高嘍”，恐龍首先覺得自己有點太挑剔了，得勸勸自己。“你丫到底想幹什麽？見了一個又一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苗條的豐滿的、愛說的愛笑的、好看的湊合看的、歲數大的歲數小的都被你給見了，還嫌不滿意，你這不是玩弄婦女嗎你？你以為你是誰呀？克林頓嗎？還是施瓦辛格？就你長的那副酸菜模樣，別人忍住不去報警已算是仁慈了，你還挑三揀四的，配嗎你？！”恐龍把自己爆貶了一通，終於覺得降低自己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了。恐龍心想，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幹脆就她算了！第二次恐龍約女孩去打羽毛球，結果該女孩總是把球扣在網上，而且屢扣屢中，屢中屢扣，不屈不撓，堅韌不拔。恐龍這個心酸呐，心想這孩子算是沒救了。 恐龍婉然謝絕了一哥們給他介紹一批工廠女工的美意。他實在吃不消這種高強度的腦力加體力勞動，想一個人了此餘生算了。一口氣連續見了這麽多女孩子，一會兒踹別人一會兒被別人踹的摸爬滾打過來，恐龍的確已經有點筋疲力盡了。 直到現在，恐龍才深切地體會到，其實在孤獨中充滿希望地生活，要比在充實中漸漸失去希望以至於最終絕望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