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水纖夫

早就聽說博客了,一直認為那是年輕人的玩意。因為開始寫點東西,希望有人欣賞,也就有了這個博客。或許是心血來潮,或許是時髦扮酷,可以看看對自己有什麽影響。總之,不管時代怎麽變遷,隻要我們還活著,生活總還是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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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定\'為了女性的尊嚴\'

(2009-10-26 16:53:03) 下一個

為了女性的尊嚴

(作者:纖夫)

 

(一)雁汀的冬天

2009年元月,邊西的冬天少有地下了大雪。這裏住家多沒有暖氣,由於地處南方山區,氣候潮濕,零下1-2°C就很有些寒意。雖然安裝了空調,但是乾城市政府剛剛為這些市長、局長們修建的公務員小區的住宅麵積表麵上符合規定實際上大大超標,樓層空間也比正常樓層高出50公分,3匹的空調運轉起來根本不會停機,不但費電,房間裏也無暖意可言,還給人悶悶的有得了空調病的感覺。雁汀幹脆不開空調,在家也穿厚實的絲棉睡衣,再配上毛茸茸的厚拖鞋和羊毛絨襯褲。睡衣的絲質布料滑爽地觸及著她保養得很細膩的皮膚,使雁汀感到舒適和溫暖,有點高貴女人的自我感覺。雁汀喜歡這種感覺。

從小時候起,雁汀就長得漂亮伶俐,大大的眼睛,嫩白的肌膚,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當時中國大多數家庭在人多力量大的毛氏觀念下,都願意多生孩子,計劃生育的理念剛有人提出還受到質疑和批判。父母在部隊文工團工作,內心追求浪漫生活,用那時的話說就是還有些小資產階級的思想作風,其實他們的觀念先於時代。為了家庭有較好的物質條件,也為了不被太多子女把兩口子拖累在繁重的家務勞動中,隻要了兩個孩子,雁汀和弟弟雁合。

父母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後,工資仍然保持原級別,比地方上要高很多。雁汀既乖巧漂亮,又上進自強,無論是在學習還是在業餘體校的競賽項目上,都會努力爭取優秀。父母對她倍加寵愛,對她的要求也百依百順,要什麽買什麽,籃球,自行車,漂亮的大花裙子,玫瑰紅的外套,這些東西在那個年代,在這個邊遠的小山城,對於孩子們可是難得享受的奢侈品。弟弟因為調皮常常遭到父母的冷遇,失寵的結果往往是既羨慕姐姐的新物件又嫉妒父母的偏愛。由於這樣的童年少年時代,雁汀總是追求舒適優裕、時尚典雅,不願苟同於普通人的生活。

大約11年前,從兒子自新上初中在校住讀開始,雁汀和老公文柏就分室而居。雁汀對他傷心既久,早懷怨恨,雖然就她本人的身體需要,極其渴望每晚都有男人擁抱而眠,但是每每看見文柏那不勝厭煩,故意顯示對她肉體的鄙棄,對她那些夫妻間暗示的不屑,抑或偶爾打擊侮辱她自尊後幸災樂禍的表情就感覺到惡心。她覺得這個男人狹隘,愚昧,惡毒甚至無恥。

她覺得他們之間進行的是有關尊嚴的冷戰,他在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打擊她的自尊心。比如這次融資事件,雁汀損失一百多萬,按說這錢是家庭的共同財產,文柏也有份,但是他倒不心疼,反而有些幸災樂禍。因為融資是雁汀的主意,這樣大的投資失敗讓她傷心氣餒,他正好可以冷嘲熱諷。雁汀雖然說不出什麽反駁他的話,但內心更增加了反感,在他麵前更加注重自己的尊嚴。即使長夜孤枕寂寞,也絕不願意放下自尊去祈求他的憐惜。如果換了別的她仍然喜愛的男人,她或許會屈尊去懇求施舍,而對他,她覺得不值。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堅持,要堅持住!事實上,她已堅持了十年了。不過不值歸不值,晚上還是那麽長那麽難熬!尤其是這樣的冬天,晚上睡覺時還是孤寂寒冷得很。

兒子今年剛剛大學畢業。因為成績優秀加上雁汀一個老同學幫忙,在深圳市電信局找到一份讓許多名牌大學畢業的研究生都會羨慕的工作。以前兒子放假回來,雁汀總是在自己床上多準備一床被子,讓兒子和自己一起睡。床很大,放兩床被子分開著睡,雁汀感覺到平靜而溫馨,半夜醒來擰開一點床頭燈,靜靜地看著兒子那逐漸成熟有些英氣的臉熟睡著,男人特有的深長呼吸,夾雜著輕微的鼾聲,可以帶給她些許安全感和莫名的滿足。

這次不行了,兒子已經工作,有了女朋友,是個完全成熟的男人。女友是中學同班同學,又是大學同校,現在又同時在深圳找了工作。深圳的住房租金很貴,兩人正好借口合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房,順理成章地同居起來。兒子就要回來過年,火車今晚7點到站。雁汀思量著得把自己的房子騰給已通人事的兒子,自己去睡書房。還得準備一床厚實的被子,今年寒潮來得猛,她要讓兒子暖暖和和地在家過個團圓年!

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雨夾雪打在玻璃上,雁汀感覺到絲絲涼意。她攏了攏睡衣,沒戴乳罩的乳房輕輕地摩擦著絲綢布料,乳頭一陣輕微的酥麻,腦袋有一點眩暈。據說現在暗地裏流行一種時尚,男人不穿內褲,女人不戴乳罩,說是對健康有益。因為說出來不雅,隻在朋友們口中私下流傳。雁汀不知不覺接受了這種羞於啟齒的現代穿著方式,實際上她喜歡這樣,至少在家穿睡衣時,不戴乳罩。

多年來她一直是極為敏感的女人,男人很細小的挑逗,諸如呼出的熱氣噴在耳朵、脖子或者手背上,熱烈的嘴唇親吻在眼睛、嘴唇或者舌尖上,以及溫暖的手掌撫摸在胸脯、下腹或者大腿上,都會使她四肢發麻,頭腦發暈,身體輕輕地發顫。這種敏感從她17歲第一次接觸男人一直延續至今,並沒有絲毫減退。

雁汀一邊驚訝著這種異乎尋常的感覺,一邊走出自己的臥室。站在錯層房間門前的走廊裏,望了望寬敞冷清的客廳不禁打個冷顫,悻悻地向文柏的臥室走去,那裏最高的壁櫃裏放著一床二米四乘二米四的四方大絲棉被,那是每年寒假為兒子準備的。

雁汀敲敲門走進房間,半躺著的文柏不快地抬頭瞅她一眼,低頭拿起遙控器,準備切換電視頻道,似乎她的進入打擾了他所欣賞的電視節目,他要切換掉這種幹擾一樣。

“你兒子今晚回來,幫我把大被窩拿下來。”雁汀麵朝上對著那壁櫃說。

“難道你老得搬不動一床被窩了?”文柏站起來從雁汀身邊走過,頭也不回走出了臥室。

雁汀氣恨地望著他走進隔壁的書房,知道他又去上網了。沒有出息的男人!一個堂堂的局長既不為自己的前途奔忙,也不幫妻子做體力勞動,一天到晚隻知道喝酒唱歌,聊天打牌,不是醉醺醺、瘋顛顛的,就是昏沉沉、暈乎乎的,正如有句順口溜: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壞了身體喝壞了胃,喝的老婆背靠背。

她不明白當初怎麽就屈從於他死纏爛打式的追求,喜歡上他,嫁給了他?也不明白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到哪裏去了?難道當初的感情不是真的?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證也不作數了嗎?

感情的事可真讓人迷惑,等到現在雁汀四十多了,好像有點明白有點理解時,再也不是年輕漂亮,有眾多男生追求的少女了。雁汀甚至覺得“四十不惑”說得就是人到四十,才不會受愛情的欺騙和誘惑。雁汀這樣想著,捆緊腰帶,脫掉拖鞋,無可奈何地爬上桌麵。

雁汀長得一米六五的高個,因為從小喜歡籃球遊泳體操等運動,在女人中也算四肢有力。但是被子實在太大,等抱到自己的床上,她已經有些氣喘了,就斜靠在被子上閉上了眼睛。

 

(二)萬鵬

1979年,雁汀17歲,高中畢業,考進了邊西林業高等專科學院。校車把行李拖到校區內的新生接待站,雁汀把箱子,被子還有桶盆開水瓶什麽的搬下來,有些氣喘,就勢斜靠著大被子包裹,閉著眼休息。

“喂!女同學,醒醒,不要著涼了。雁汀感覺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睜開眼看見兩個男生站在自己麵前。一個高個,分頭,臉色被南方夏日的太陽曬得紅堂堂的,身著紅色背心、藍色長褲,顯得英氣精明;另一個中等個,平頭,濃濃的眉毛,亮亮的眼睛,臉色黑黝黝的,身著藍格白地的確良襯衣、褐色長褲,顯得健康結實。兩人均是滿頭汗水,臉上手上留著搬運行李時沾上的灰漬。

原來這是兩位為入學新生搬運行李的高年級男生,雁汀後來才知道高個叫萬鵬,龍城縣人,77級林業機械班學生,校學生會主席;中等個叫文柏,鳳城縣人,78級林業機械班學生,學生會宣傳部長。兩人意氣相投,是鐵哥們!

萬鵬和文柏問了雁汀的專業,把行李搬到女生宿舍雁汀的房間。文柏領來了餐票,指點著方向告訴雁汀哪裏是食堂、開水房和澡堂等,萬鵬不厭其煩地說明了許多在校注意事項,尤其意味深長地告訴雁汀在校學生禁止談戀愛,違反規定可是要開除學籍的,然後對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告辭離去。

雁汀一邊揮手再見, 大聲地說著謝謝,一邊心裏在想他們對每一個新生都是這樣?他們有那麽多時間對付這麽多新生?看著他們邊走邊交談著離開了女生樓。雁汀感覺他們一定在談論自己,不覺有一些滿足。

雁汀學的是森林植保專業,高中時雁汀學的是文科,而森林植保是理科。雁汀自尊心很強,因為基礎較差,學習非常努力,每晚都自習到很晚,經常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學生會在這幢教學樓裏有一間辦公室,在雁汀班教室的隔壁兩間。學生會主席萬鵬經常在那裏看書,處理會裏的事務。當雁汀的同學們走得差不多時,萬鵬會有意無意的來雁汀的教室裏找點冷開水,粉筆頭,鋼筆墨水或者橡皮擦什麽的。有時候會借故和雁汀搭白。雁汀在長時間的學習後也非常願意有人聊上幾句,尤其是萬鵬這樣帥氣優秀的高年級男生。久而久之,就有點盼望他來。

大約兩個月後的一天夜裏,教室裏隻剩雁汀, 正在收拾書包,回頭看見萬鵬站在門口,微笑著望著她。

“雁汀,有空嘛,我有點事找你。”雁汀走過來時,萬鵬客氣地說道。

“嗯,那我們走走,我也想睡覺前散散步!”雁汀從來不是忸怩的女孩子,大方地笑了笑。

兩人雖然已經打過很多次交道,互相也都有好感, 但是這麽單獨一起走在夜裏還是頭一次。剛從教室出來,秋天午夜的涼風迎麵吹來,像喝了清涼的山泉,新鮮涼爽!天上掛著小半個月亮, 光線暗淡, 既能看見, 又有些朦朧。一時兩人都不知道怎麽開腔,  默默地沿著傍山小路走著。

“你小時候喜歡遊泳和體操?”萬鵬終於側過頭來。

“嗯,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一直上業餘體校。”雁汀看著他黑夜裏閃著亮光的眼睛,不自覺地補充道:“每次運動會我都是跳高冠軍。”

“你還是女籃中鋒,還參加過射擊隊, 對嗎?”

“你怎麽曉得?”

“我能掐會算,算出來的。”

“你亂講,吹牛!”雁汀突然想起來了,指著萬鵬,“你一定偷看我的檔案?!你講老實話,是不是?”

萬鵬壞壞的笑著,做了個準備起跑的姿勢。

“哈,你還不從實招來,我打死你!”雁汀放下書包做了個要打的姿勢。

萬鵬叫了一聲 跑了哦!”撒腿就向後山的八角亭跑去。雁汀咯咯地笑著追了過去。在八角亭繞了幾圈,雁汀終於抓住了他,拳頭在他結實的胸脯上一頓亂捶。兩人喘著氣笑成一團。

“好了,莫鬧了,講點正經事。”萬鵬突然扶住雁汀的手肘,看著她說:“校學生會決定增選79級新生進入學生會,現在缺一個文體部長,我看你正合適,你願意嗎?”

“我當得好嗎?”雁汀從小不但喜歡運動也經常參加學校組織的文藝演出。在高中時就當過文體委員, 她知道自己能當好文體部長,但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疑問句。

“能,你一定能,我會幫你的。”

“有你的支持,那我就試試!”雁汀想到以後可以和萬鵬經常在一起討論工作,心裏美滋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萬鵬身上靠了靠。

萬鵬遲疑了一下,左手輕輕地拉住了雁汀的右手,右手握住她的手背。雁汀稍稍猶豫地縮了一下,就順從地低下了頭,讓他握著。

雁汀還是第一次這麽讓除父親之外的成年男人的手掌大膽放肆地握著,撫摸著。一股熱烈的暖流傳了過來。雁汀感覺到呼吸有點緊張。抬頭瞄了他一眼,馬上又慌張地避開他火辣辣的眼神,臉一下就漲紅到了脖子根。她甚至感覺到即使光線很暗,他已完全看清了她羞紅了的窘態。

雁汀屬於那種手感柔和圓潤的女人,體表溫度比普通女人低。尤其到了秋冬兩季,手腳冰涼。小時候,父親就經常在冬天握著她的小手暖和她。她對這種男性手掌的溫暖熟悉而又渴望。這時候她感覺到頭有點暈腿有點軟,左手顫抖著扶住了萬鵬的右手肘,頭不自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萬鵬感覺到雁汀緊促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脖頸上,身體軟不溜秋地往自己身上倒,急忙騰出左手扶住她的腰窩,順勢坐在八角亭內的護欄椅上。他低頭仔細欣賞著懷裏這個校花級美女:彎細的眉毛平滑秀麗,長長的睫毛蓋在緊閉的大眼裂上,使他想起這雙張開時水靈靈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 唇線清晰顏色紅潤的嘴唇, 秀美端莊的臉龐, 一條又黑又粗的齊肩長辮正好斜翹在脖子和肩窩之間, 襯托得脖頸更加白嫩性感, 楚楚動人!

萬鵬忍不住俯下頭來在雁汀的眼瞼上輕吻了一下。雁汀羞怯地睜開眼睛,深情地望了他一眼, 隨即嬌羞地把頭更深地埋入他的懷裏。一種從未有過的火辣辣的衝動隨著血液迅速充滿他的全身,他近乎粗魯地掰過她的臉來, 什麽話也不說,俯下頭去吻住了她那溫軟濕熱的雙唇。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緊張,刺激,喘不過氣來,發育豐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他明顯感覺到她的這種生理反應,一邊把結實的胸膛緊貼了下來壓住她的乳房,一邊更加深深地吻進她的嘴裏。她長長地“唔”了一聲,完全張開了嘴唇, 閉上了眼睛……

 

 

(三)丈夫

“醒醒了!”雁汀睜開眼,看見丈夫文柏站在床前,手裏拿著汽車鑰匙。

5點鍾了,你去接兒子嗎?去就趕快準備!”文柏看著剛剛清醒,仍然是一臉甜蜜的妻子,心想不知道她又夢見誰了,那麽過癮?

雁汀走進自己單獨的洗手間。剛剛從夢中醒來,或許是兒子就要回來,或許是別的原因,感覺心情比小寐前愉快很多,一邊洗臉,一邊對著站在房間裏的文柏大聲說:“我當然去,好久沒有看見新兒了。媽來電話講接了新兒就到她那裏去吃飯。”

“那我先下去開車,你快點,莫緊搞的,我懶得等你!”文柏知道妻子向來注意儀容,尤其是當了副市長以後更是如此,出門之前,總會有一番收拾。他明知道至少得等半小時以上,不願意站在房間裏看著她做臉部按摩,梳理頭發,挑選衣裳圍巾什麽的,他覺得難受,煩躁。他寧願在客廳裏看電視或者去書房玩電腦遊戲,但是口裏得說去開車等她,免得她耽擱得太久。

文柏不明白怎麽回事,對於妻子雁汀這個年輕時自己深深愛著的女人,突然有一天開始厭煩,嫉恨甚至有些懼怕。時間消磨了彼此間的感情,不斷積累的是雙方的無奈和互相的怨恨。

這些年來,雖然身為邊西地區民政局長,他很多方麵都得仰仗身為下級地轄市副市長的妻子的人事關係,更得益於漂亮華貴的妻子在官場上處事圓融,在外多方維護他的尊嚴和仕途利益。

事實上,幾乎他家裏數得著的大事都是雁汀一手處理的,諸如母親退休後的人事關係從一個瀕臨破產的機械修理廠掛靠到經濟效益良好的鳳城縣民俗度假村;大嫂的妹妹下崗後反而招工進了市煙草公司;五弟申請長途客運許可證不到半個月就完成了審批;還有,雁汀在早年就通過關係在界城,鳳城以及邊西地區首府所在地乾城和省城逐步貸款,廉價購置了一些臨街旺鋪,現在貸款已基本還清,而這些鋪麵的租金所得已經遠遠超過夫妻倆那點微薄的工薪收入,使他有了一個和其他局長們比起來優裕很多的家庭經濟環境。

他常常優越地慶幸自己沒有必要像同僚們那樣, 為了不太大的經濟實惠去冒受賄或者挪用公款的風險。在這一點上他經住了多年的考驗,即使在他承包地區政府勞服公司時也是如此。他經常沾沾自喜地向同僚們鼓吹他的為官清廉。至今為此,他的仕途雖然不能說一片光明但確實是基本穩定。不過內心深處他非常清楚,這絕不是因為自己政治上的高瞻遠矚或者道德上的高風亮節,而是因為妻子雁汀經濟上的未雨綢繆和頭腦敏銳。

文柏感覺到越來越需要雁汀的幫襯和保護,同時也越來越嫉妒她和各種類型的男人們在酒席,KTV和舞會上的應酬周旋,甚至也越來越擔心和害怕總有一天會突然失去她。為了掩飾這種懼怕他偽裝強硬,雖然不敢像剛結婚幾年時那麽動粗打人,但對雁汀的態度越來越生硬冷漠。隻要兩人單獨在一起,不管雁汀和他說話時語氣多麽溫和,用詞多麽委婉,他總是粗聲粗氣,態度蠻狠。有時雁汀有意提醒他這是夫妻間的商量或者交流,沒有必要那麽蠻不講理,有失局長的尊嚴,顯得毫無修養,他也滿不在乎。

在內心深處,他從來沒有尊重妻子的觀念。女人嫁給了男人,就屬於了丈夫,應該聽從於丈夫。中國人兩千年來就是這樣,父母輩不就是這樣嗎?所謂修養那是做給外人看的,就像官場裏的那些套話應酬一樣,是做秀而已。丈夫有什麽必要在妻子麵前表現修養呢?

在夫妻性生活上,他甚至有些變態。他固執而殘忍地長期拒絕著雁汀。他清楚地知道妻子在性上的敏感和不可或缺的生理需要,也清楚地知道她的自尊和清高。他使她陷入深深的尷尬和矛盾之中,既不願意屈求丈夫以滿足日常溫存,也不願意放棄成功女人在社會上的尊嚴和貞節形象去尋找眼下流行的婚外戀,一夜情等感情寄托。他有時會為她遭受的這種近似性虐待的折磨暗自高興和滿足。他希望這種長期的折磨或許能夠打垮這個女人的驕傲和自尊,使她徹底投降繳械,俯首稱臣。他就能重新建立起自己威嚴的丈夫地位,從內心深處永遠製服這個曾經臣服於自己, 但是明顯地越來越表現出叛離,甚至看不起丈夫的女人。不過他深深地感到贏得這場冷戰勝利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他害怕自己的這種心理,也害怕那不可預料的最終結果。他不知道如何自處,也不知道怎樣結束。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他想或許是因為他上交學生科的那幾封萬鵬寫給雁汀的情書早就埋下了不和的種子;或許是因為雁汀人工流產的第一胎雙生子孩子已經萌發了怨恨的芽;或許……

 

(四)文柏

文柏出生在一個大家庭中,兄弟五個,文柏排行第四。父親是民辦教師,母親是一個大集體修理廠的工人。家裏孩子多,父母工資又低,家境可謂貧寒。文柏從來就沒有穿過什麽新衣裳,用過什麽新書包之類的東西,都是撿哥哥們穿過的、用過的。弟兄多了, 有的衣服撿過幾次,破了幾回,於是就補了幾層。文柏從小就羨慕小朋友們的漂亮玩具,新鉛筆,新雨靴什麽的,希望自己也能夠擁有那些該多好。有時候會想盡辦法得到那些確實非常喜歡的玩具,他往往和小朋友做一些自己認為劃算的交易。例如幫他們抄作業,背書包;或者給他們講從大哥那裏聽來的嶽飛或武鬆的故事;或者用自己在河邊沙灘上撿來的漂亮透明的小石頭或二哥給自己製作的小彈弓吸引對方交換。總而言之,他會孜孜不舍,千方百計。一旦得到, 他會成天掛念,愛不釋手。玩過幾天後他會把心愛之物悄悄地收藏在自己睡覺的小床下麵黑暗的角落裏,每隔幾天鬼祟地清點一下是否有遺失損壞。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他進高中在校住讀為止。

文柏本來不喜好學習,但是父親嚴厲而專橫,成績不好一定會挨棍子打手心或者屁股。他曾有過那麽幾次悲慘遭遇。那時剛剛上小學,善良的母親看著心疼流了眼淚,大哥也勸父親說小柏還小以後會懂事,但是父親仍然冷漠著臉無動於衷,他固執地認為棍棒底下出人才,每次體罰照例不可避免。因為懼怕父親的威嚴,再加上疼愛自己的大哥經常耐心輔導,文柏後來的成績也還不錯。

1978年,文柏考入了邊西林業專科學院林業機械專業。因為文柏一直很尊敬的大哥在這裏任教,而且農林醫師類學院的學生,國家給的助學金相對較高,學生完全可以在經濟上獨立,不需要父母的資助就可以完成學業,這對於文柏這樣的大家庭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文柏很高興來到這裏。他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愉快和輕鬆,他有了一個自由的夢想,覺得自己也將擁有兒時朋友們曾經有過的所有美好的東西。他開始認真讀書,積極參加公共活動,經常給校廣播室投稿,入學不久,就進了校學生會任宣傳部長,在那裏認識了學生會主席萬鵬,因為相互投緣,關係越來越鐵。

第二年,他認識了雁汀。在新生接待那天他就強烈地感覺到這個女孩的天生麗質和高雅靈氣:秀麗的五官,白淨的臉龐,又長又粗的黑辮子;由於從小營養充足, 喜愛運動, 身材發育得盈瘦得當,健康結實,既豐滿也高挑;因為長期食用牛奶而又注意保養,加上青春期女性荷爾蒙的催熟,肌膚嫩滑如凝脂;在為人處事方麵,大方開朗,熱情友好,又時而羞澀,不失矜持,更增幾分嬌羞的雅氣,更加迷人。

文柏感覺到心靈深處的震撼,這是他曾經生長過的社會階層和環境裏從未見過的女子。他完完全全被她的魅力所征服,一門心思地喜愛著這種新鮮美麗,就如曾經喜愛過的那些屬於別人的新鮮玩具,不!勝過他曾經千方百計想得到的那一切!他渴望得到她,占有她,把她收藏為自己最稀有的寶物!他開始了他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 他渴望每天能夠看見這個大美女。他找到在校學生科當科長的大哥, 聲言自己不喜歡林業機械專業而酷愛森林植保專業, 一定要求大哥讓他破例轉入低一屆的森林植保班,也就是雁汀那班。一向疼愛四弟的大哥一方麵受磨不過,另一方麵也考慮到愛好是成功的基礎。雖然已經開學三個月,學校規定的轉專業的時限已過,仍然批準了文柏的申請。

文柏的高中數理化成績很好。雁汀卻因為高中學得是文科,數理化基礎較差。林學院新生第一年學的多是數理化科目。文柏和雁汀同班以後,經常和雁汀討論學習,很多時候都能解決雁汀的疑難。雁汀學習上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晚自習時總坐在文柏的身邊,方便隨時請教。

文柏得意地坐在雁汀的身邊,聞著雁汀頭發上留下的洗發香波的香氣,看著雁汀挽起袖口後露出來的潔白手臂。兩人時而指點著習題討論,文柏會故意地碰著或貼著她嫩蔥一樣的手指,這時他感到緊張而刺激,像一種冒險,一種賭博。雁汀默默地接受了這種有非禮之嫌的小動作,受到啟發後還總是嬌羞地報以感激的微笑。文柏能夠感覺到她眸子裏明顯的愛意,他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雁汀也像他愛她一樣深深地愛著自己,在他看來這個女生已經非自己莫屬。他每每欣賞著這個離自己這麽近的美女,內心感到非常滿足,樂滋滋的!以為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因為文柏是校學生會的宣傳部長,轉來植保班後就自然而然地兼任該班的宣傳委員。當時電話還遠沒有普及,也沒有E-mail 這種東西,人們還盛行書信交流。尤其是80年代的大學生,飛鴻傳音是一種非常時髦的東西,所以每天都會有一些信件需要收發。這是宣傳委員的職責。

雁汀和以前的同學交往比較多,幾乎每星期都會收到信件。文柏每天拿到班級的信件,第一件事就是把雁汀的剔出來,然後像立功報喜一樣交給雁汀。雁汀總會報以迷人的笑顏,然後當著他的麵看完來信。有時還和他多少談談來信的內容和寫信人的情況。

突然有一天,文柏發覺雁汀多了一封落款為寄信人內詳的信件。那個年代這種信件往往是求愛信或者情書。那時人們頭腦簡單,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此地無銀式的愚蠢。雁汀拿到信總是心花怒放,臉色放光,把信收進口袋後,轉頭就會在文柏麵前消失,過後也絕不會提及寫信人和信的內容。文柏嗅出了情敵的氣息,感覺到危險。想起雁汀收信時無限幸福的表情,他清楚地意識到,雁汀對自己的好感遠不及對那封信的期待,不到十分之一,不到百分之一!

他知道雁汀此時此刻正躲在什麽地方閱讀著來信,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之中。他深深地受到了傷害,他痛苦,不能排解,不能自拔!感到有人正在搶劫屬於自己的寶物,正在挑戰他入學以來感受到的自由,正在粉粹他的夢想。他不能答應,絕對不!他要自衛,要行動!

文柏開始密切關注那封來信。要命的是這信一兩天就會收到一封。每次在交給雁汀之前,他都會仔細研究它,估摸一下信紙有多少頁,發自何處,什麽樣的信封,筆跡特點等等。

他開始覺得這筆跡似曾相識。發信地址龍城縣耶裏公社郵電所,也這麽熟悉?啊呀,我的娘哦!是他,是萬鵬!文柏突然想起77級林業機械專業正在耶裏公社畢業實習。兩個星期前萬鵬也給自己來過一次信交待一些學生會的工作。他急急忙忙在抽屜裏亂翻起來,找到了,一樣的信封,一樣的郵電所,一樣的筆跡!天啦!文柏腦袋嗡的一聲,重重地倒在床上。

文柏終於想起來了:兩個月前正是萬鵬提議增選雁汀進入校學生會擔任文體部長的,當時文柏還極力支持;雁汀每次隻要是學生會布置或者討論工作,不管當天功課多麽緊張,總是屁股一顛一顛地來的最快;還有,在萬鵬離校實習的前一天晚上,雁汀極其反常地沒有來晚自習,第二天文柏看著她仿佛通宵未睡的憔悴麵容,還關心地問她哪裏不舒服。這一切現在都有了答案:為了萬鵬!

文柏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幾個小時,一會兒想到雁汀,一會兒想到萬鵬,連晚飯都不想吃。朋友的欺騙,情人的背叛,深深傷害了他的自尊。他感到自己是那麽可憐,無助。他蒙著被子傷心地哭了。

一連幾天,文柏根本沒有心思做任何事情。他像做賊似地回避著雁汀,悄悄地連續扣押了三封萬鵬的來信,然後鼓起勇氣把這些信件交到了學生科科長,也就是大哥手裏。

過了兩天,文柏的大哥作為學生科長去龍城縣耶裏公社檢查畢業生實習情況。回來帶給雁汀一封萬鵬的來信。雁汀已經半個多月沒有收到他的來信了。令雁汀萬分驚奇的是那竟是一封絕交信。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確實是萬鵬的筆跡,但是信的內容與上一封來信完全相反。甜言蜜語沒有了,思念牽掛也不提了,信裏談到兩人出生背景不同,成長環境迥異。所以性格和世界觀也大不相同。說萬鵬自己是農民的兒子,樸實無華,而雁汀出生於有文化的幹部家庭,是生活優裕的嬌小姐,身上有濃厚的小資產階級氣息,兩人將來肯定合不來。還說到兩人都還年輕,應該有事業前途,要立誌為四化多做貢獻,而不應該過早戀愛,荒廢青春……

雁汀先是委屈和不解,進而憤怒和惱恨,最後感到萬分失落和鬱悶。文柏一直小心翼翼地陪伴著她,偷偷觀察著她。看見雁汀傷心沉默時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有說不出的深深愧疚和自責。

 

(五)第一次

廣州來的火車進站了。雁汀站在出站口伸長了脖子在湧出的人群中搜尋著兒子,終於看見自新和女朋友琳亞朝她笑著走過來。自新的神氣和文柏年輕時一個樣子,眉毛濃黑,眼睛明亮,嘴角帶著迷人的微微笑意;而琳亞也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美麗白淨,隻是現代女性更注意保持身材,節食減肥,所以瘦弱一些,顯得更加高挑,柔順。看見他們倆在一起幸福的模樣,雁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十年前她和文柏……

 

第二學期開學了。雁汀經過假期的修整,已從和萬鵬分手的陰影裏解脫出來。她聽說萬鵬畢業後分配到了龍城縣一個公社裏去了。他一直到放假以後才回學校拿行李,好像怕見人似的。有師生議論按一般慣例,學生會主席應該分配在地區工作。因為萬鵬違反規定,在校期間追求女生,好幾封情書被人舉報,交到了學生科,證據確鑿,本來要開除學籍,學生科和校領導考慮到他畢業在即,而且認錯態度較好,改過及時,保留了他的學籍。不過,留地區工作的機會隻好讓給別人,甚至縣上也呆不住。

雁汀對萬鵬的負心深惡痛絕,那一段情感傷痛已經愈合,不願觸及。聽到這些傳言更覺得他膽小怕事,軟弱無能。她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曾經愛上這樣的男人?還差一點以身相許。她奇怪怎麽外表那麽帥氣自信的男人,其實沒有內力,不堪一擊。她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被情書事件牽連進去。現在她已經忘了萬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上期末因為失戀鬆掉的學習趕緊補上來。她想到了文柏,知道文柏總是會給她無私的幫助和支持!

雁汀算是找對人了。文柏不但可以在學習上幫助她而且給她找了一個非常稱職的課外補習教師,文柏的大哥。

文柏的大哥已經知道弟弟對雁汀的心思。他認為這個未來的弟媳不但漂亮而且聰明,將來會有出息。弟弟能夠找到她是他們文家的福氣!所以對雁汀非常歡迎,客氣,輔導得也認真負責,惟恐不夠細致不夠清晰。有時候還會留他們倆在自己的宿舍裏一起吃晚飯。

一次周末,文柏大哥回鳳城去看父母,臨行前,布置了一些作業,要文柏督促並指導雁汀完成,把鑰匙也留了下來,要他們倆就在自己的宿舍裏學習,這樣更加安靜、隨意,也更有效率。

文柏坐在對麵靜靜地看著默神凝思的雁汀,正低著眼睛看著習題,睫毛長長地微微垂下,肌膚潔白細致,散發著淡淡的年輕女性特有的體香。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冷豔嫻雅,身體中逐漸升起一種強烈的占有欲望,這個女生必須屬於他文柏!

文柏知道雁汀既是那種任何優秀男人都會垂涎的,也是那種時刻會等待新奇男人喚醒溫柔情愫的少女,隨時可能離開自己去跟隨另一個更加傑出的男人。他想起了萬鵬,萬鵬就曾經完全占據過這個女生的心,差一點把她殘酷地奪走。他暗暗告誡自己一刻也不能等待,夜長夢多。他離不開這個女生,渴望盡快擁有這美麗的胴體,這少女的愛情。

“累嗎,雁汀!”

“不累!”

“餓嗎?”文柏的手輕輕地放在雁汀握筆的手背上。

“嗯,有點。”雁汀並沒有移開手,抬起眼來,眼光正碰上那雙明亮的眼睛瞪瞪地看著自己,閃閃放光!心裏咯噔一下,低下了頭,偷笑一下很快又笑著抬起頭來:“餓了,你會做?”

“你等等!”看著雁汀笑盈盈的模樣,文柏高興地抓起一個塑料菜籃撒腿跑了出去。

一小時後,電爐上燉著一個小火鍋端了上來,紅紅的辣椒油湯翻開地煮著半鍋五花肉。這是當時邊西人特別喜愛的天椒豬肉火鍋,讓人看見就食欲大增。旁邊還分放著三盤洗淨了的大蒜,白菜和香菜。

“檔檔檔檔!”文柏哼唱著音樂節奏,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五加白”。這是當時年輕人中流行喝的一種平價中度白酒,類似現在的威士忌的酒精度,兩個中等酒量的朋友可以努力放掉一瓶,所以兩三人打平夥時往往必不可少。

“哈哈!”雁汀驚喜地站起來,左手豎起大拇指,右手握拳撐在腰眼上,踏著舞步轉了一圈,唱起了幾句當時很流行的一首歌曲“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啊,親愛的朋友們,讓我們自豪地舉起杯,挺胸膛,揚笑眉……

雁汀從小學三年級起就在業餘體校,體校的老師多喜好喝上兩口。在慶祝勝利或者節假喜慶時,雁汀也會跟著老師們品一兩口。久而久之,也有點小酒量,一般男生她不在話下。

倆人你一盞我一杯的幹起來。又是劃拳,又是猜火柴棍單雙數的。雁汀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咯咯地笑著說著酒話,臉上如豔紅的桃花,眼睛裏水汪汪地撲閃著激情。文柏也喝得多了,酒壯好色膽,硬拉著雁汀在屋內僅有的兩平米空地上跳起了正在普及學習的大學生交誼舞。兩人踉踉蹌蹌,東倒西歪地跳著,文柏乘機對雁汀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占盡了便宜。

鬧夠了,笑夠了。雁汀拿起空空的酒瓶,搖了搖,用手指著文柏說:“你沒有用哦,一瓶酒就把你喝成這樣?”說著說著就倒在房間裏僅有的小床上,頭歪在被窩上睡著了。

“還講我不行?看看你自己,你才沒有用哦!”文柏說著,看見雁汀睡了過去,走過來坐在床邊,眼睛怔怔地看著這個睡美人良久,喉嚨裏幹幹地吞了吞,火燒火燎的。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涼水,壓了壓,好像還不行,那不僅是酒精的作用,更多的是他體內的雄性荷爾蒙作怪。他愛她,渴望占有她。酒精點著了這欲望在他年輕的體內開始燃燒,心跳在加快,嘣嘣地泵著火熱的血液,隨著循環係統充滿了全身每一個細胞。他感覺身體在膨脹,要爆炸,必須發泄!他大腦昏昏一片空白,隻有一個欲望,一種衝動。他根本無法控製,而且也不再想控製這種衝動。他俯下身來,盡量控製自己的動作不要太大,太粗魯,免得驚醒雁汀。這種強行的控製和內心衝動的緊張使他渾身都在輕微地顫抖。他胡亂地親吻著雁汀的頭發,額頭,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唇;雙手顫巍巍地撫摸著她的手背,肩膀,脖子,胸脯,腹部和大腿;最後他喘息著手伸向她的褲腰……

雁汀頭昏昏沉沉的,感覺有東西壓著自己胸口,呼吸有些緊,臉上嘴上有一種溫馨柔軟的觸感。一股股的熱氣時而噴在耳際,時而噴在脖子上,麻麻的,癢癢的,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妙幸福的麻醉感綿綿傳到大腦,傳遍全身。她心跳在加速,臉上發燒,全身發熱,手腳軟綿綿的一絲氣力都沒有,但是很享受,很舒服,她內心祈求這種感覺一直延續,直到永遠!

突然,她感覺到下身傳來非常異樣的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有東西在進入,在侵犯。她感覺到疼痛,剛剛喊出“好痛哦!”還來不及反應,一種更大的撕裂似的疼痛驚醒了她。她馬上意識到文柏正在奪取她的童貞,心裏歎道完了,本來想推開他大罵幾句不是東西,但實際上她不由自主地兩手向上緊緊地抱住了文柏,輕輕地無可奈何地懇求:“文柏,輕點,痛!”隨即眼角滲出了幾滴淚水。文柏停了下來,親了親她的嘴,她的眼角,對她柔柔地耳語:“我喜歡你,汀!我一定會永遠愛你,保護你!”雁汀喃喃地撒嬌:“你要保證永遠對我好!聽到沒有!?”文柏連忙回答:“我保證,我發誓!”雁汀稍稍遲疑了一下,全身緊緊地箍住了文柏……

 

(六)兒子

兒子坐在沙發上憨笑地對著雁汀。她對兒子滿懷期望,很注意陶冶他的性格和塑造他的世界觀,深怕他沾染文柏那些不好的遺傳。到現在為止,她非常欣慰,因為兒子雖然長相,表情和神態酷似文柏,卻完全沒有父親骨子裏的封閉,自卑,嫉恨和報複等卑劣性格。這正是雁汀多少年來一直在對兒子的教育中努力爭取的。她不希望自己親愛的兒子具有他父親那種劣根性。她知道那對男人自己和周圍親人的傷害有多麽大。

據說北美華人稱那些在北美出生長大,受西方式教育的第二代華裔叫香蕉人,意思是說他們黃皮白心,其價值觀念是西方式的平等互重,有著西方男人對女人的疼愛和尊重,不像中國男人那麽傳統地妄自尊大,歧視女性。

從“五·四”運動到1949年新中國建立,雖然中國女人徹底地解開了圍胸,鬆開了裹腳,也不見了童養媳,沒有了包辦婚姻,姑娘們可以自由戀愛了,但是兩千年傳統文化的影響隨處可見,男尊女卑的封建觀念早已深深地打入了男人們的腦海裏,一代一代地那烙印就像基因一樣代代遺傳。所以中國婦女要想徹底翻身,每一個母親都應該給自己的兒子們灌輸一些尊重女性,平等相待的西方人文思想,讓他們從小就鄙視那種強勢對弱勢的強製和征服,習慣於平等地尊重和交流。那麽下一代或許比他們的父輩更加開明理智。

正因為如此,她從小就非常注意和兒子平等交流,不管兒子問多麽忌諱的問題或者提出多麽無禮的要求,她都盡量正麵回答,或者試著和他討論,讓他理解,從小就讓他習慣用公平地互相交流的方式處理問題,而絕不用權力大小、體力強弱或者地位尊卑來決定事情的結果。兒子也不辜負雁汀的教誨和培養,性格開朗,光明正大,從高中開始就願意和母親討論很多普通人認為敏感的問題。也頗知道尊重女性, 大學放假回來還會抽時間陪雁汀散散步,爬爬山什麽的。每當這時,雁汀感到幸福極了。雁汀曾經多次要求文柏無論如何偶然陪自己散散步爬爬山,讓自己享受一點夫妻間的溫情,都遭到他粗暴的拒絕和嘲諷。而自己的兒子卻能夠主動提出陪陪母親,有時候還拉著雁汀的手登高望遠,指點感慨一番。這不僅是丈夫對妻子和兒子對母親的態度差別,這說明兩代男人對待女性的心智差別有多大!雁汀覺得這是自己二十年辛勤教育的結果,是自己一輩子最大的成功之處。

今天兒子主動提出和雁汀交流一下他和琳亞的婚姻問題,雁汀也正在關心這個問題呢!

“媽,你曉得我和琳亞已經同居半年多了。” 兒子開始了,嘴角帶著文柏式的笑意。

“嗯,媽曉得!”雁汀溫柔地看著兒子,腦子裏試圖甩掉文柏的影子。

“我覺得琳亞很像你,不僅長相漂亮像你,性格也很像你,對我很好。我覺得非常喜歡她。”自新邊想邊說。

“那你們可以考慮結婚咯。”

“但是媽你曉得,我們現在都還年輕,經濟基礎不好。我不想琳亞跟著我,在一起受清苦。我們倆都不打算現在結婚。”自新有點不好意思。

“媽隻給你參考意見。你看媽生你時就剛滿23歲,你今年已經23歲了,也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而且琳亞又那麽喜歡你。”雁汀想說服兒子早點結婚,她有些擔心他們長期同居會有麻煩。

自新猶豫了幾秒鍾:“媽你知道人的感情會變的,我不敢保證會永遠這麽愛她,而她或許有一天也會覺得我沒有那麽大的魅力,失去對我的興趣。過早結婚,我們就都喪失了再選擇的機會。當然,如果將來感情不和也可以離婚,但是我們倆都不想那樣,那會讓我們彼此傷害。”

兒子的話讓雁汀有些吃驚,她語塞了,人們都在說90後的思想前衛,但是兒子和琳亞這麽開放,她始料未及。就傳統觀念看來,她第一感覺是這樣不好,但是除了與傳統家庭觀念不符合之外,好像也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反駁兒子。她想如果自己和文柏當時先同居幾個月的話,肯定不會嫁給他,她根本無法容忍他那些一起生活之後才能發現的缺點,例如在外文質彬彬在家蠻不講理,動手打老婆,睡前不洗腳,很久不換襯衣等等。或許文柏也未見得就一定要娶自己。那麽就不會有現在兩個人都這麽受折磨,這麽沒完沒了的痛苦的冷戰。這對兩人不是都很好嗎?那麽自新和琳亞他們現在這樣想,這樣做又有什麽不對呢?!雁汀有點迷惑,一時理不清思緒,辨不清是非,有些不知所措,她得花時間再想想,再想想!

自新看著母親不再作聲,繼續說道:“再說現在深圳的房價雖然下跌了很多,但要買一套像樣一點的兩居室,少說也得一百多萬,我們倆也得工作五年八年的才能攢到三十多萬元的首付。”

“媽可以幫你首付。”雁汀急忙答道,心想討論錢比男女感情上的事要輕鬆得多,至少不會讓人犯迷糊。

“媽,我們不要你幫。你養了我二十幾年,我不能再要求你什麽。我們要自食其力!聽說你融資虧損了一百多萬,還貸了款,現在付息壓力都很大。”自新突然想起來了:“這次我帶回來一萬元,是我半年的積蓄,錢不多,是兒子的一點心意,補貼你這次的損失。”

“媽怎麽好意思要你的錢咯。再說你們剛剛工作,又生活在深圳那樣的大城市,哪裏不需要錢花?”雁汀心想這次融資本來就是想賺一筆為他們在深圳買套公寓房。不成想吃了大虧,倒過來還讓兒子惦記著自己,就有點難過,鼻子有點發酸。

“你一定得收下,這是你兒子參加工作最初的積蓄,理所當然要交給媽。是對你養育之恩的報答。”

聽了這話雁汀心裏甜滋滋的。她知道自新這是孝心。她想自新身上還是有傳統上好的東西,不都是如對婚姻觀念上那麽現代前衛的。自新知道對傳統的揚棄,她感到欣慰。她想這錢她會留著最後用在他們小兩口的身上的。就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那你們打算等多久?”

“三十歲吧!這樣我們可以奔奔前程,爭取一定的社會地位,創造一點經濟基礎,然後成家生孩子。你看可以嗎?”自新老成地帶著商量的口吻。

“三十歲太遲了!”雁汀趕忙打斷他:“要曉得,妹子家三十歲生小孩很難,而且小孩子的身體狀況也會受到影響,健康和智力都不如早生的孩子。”

“那就二十八歲,我們可以準備五年,也足夠了。”自新看見母親態度堅決,算了算,做出了讓步。

雁汀雖然覺得還是太晚,但是兒子已經讓步,說明聽懂了道理。好在時間還長,隨時可以再說服他們改變主意,就默認了。不過她有點擔心這種同居的狀況,兒子會忽視他作為男人的責任,忽視琳亞的感受。她恥於兒子成為那種男人,不希望自新重蹈文柏的老路,無論如何得提醒他。

“人家琳亞妹子對你好,就要對得起人家,這是男人的責任。還有女人的生理不一樣,要多理解她,尊重她,關心她,愛護她!可不要像你爸那樣哦!”雁汀伸過手去輕輕地摸著兒子的手背。

“媽,我曉得你的意思,你一定埋怨爸這麽多年對你一直不好!”提到父親和母親的關係,自新有點難為情。

“莫提你爸了,他作為丈夫和父親都不夠格!”雁汀在外人麵前對夫妻不和的事實諱莫如深,但是並不想在兒子麵前過多掩飾,兒子至少了解父母已經分居的情況。再說在她看來,自新了解這些,對他將來小家庭的生活幸福或許很重要。

“媽你也莫太責怪爸。爺爺家當時的家庭環境和教育方式就是那樣。爸就是那樣的世界觀,那種性格。”自新顯然是子不言父過的感受,隻好勸解母親。

雁汀沉默了一會兒,不再想和兒子繼續討論他父親。雖然什麽話題兒子都可以和自己交流,但是和丈夫之間的事,畢竟不好讓兒子知道得太多,有些事他作為兒子無論如何也理解和接受不了。她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你和琳亞既然暫時不結婚,在一起就要注意安全和衛生哦!”

“嗯,我們曉得,我們中學時學過生理課,而且媽你想,現在網絡這麽發達,internet 上什麽知識沒有?”

雁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我解嘲道:“我是擔心琳亞懷孕,會影響她身體健康。”

“媽你就放心咯!現在是21世紀,那東西到處有賣。我們經常準備的有。”

“那就好。”雁汀默然了,像若有所思,又暗自神傷。她想還是現代文明合乎人性,年輕人幸福。自己那時知道應該避孕,但是在校學生哪裏去找避孕套?因為沒有這不值錢的,各單位無償發給已婚女職工的小小東西,自己吃了多大的虧……

 

(七)桃花溪

林學院二年級時,雁汀班裏換了班指導老師徐老師,以前是萬鵬班的指導老師,對萬鵬的能力和為人很欣賞。情書事件她作為班指導當然是知情人,她當時就不齒於文家兄弟的作為,堅持認為應該允許年輕人犯錯誤,改正錯誤就是好同誌。

徐老師來到雁汀班後對雁汀也非常喜歡,愛護。看見文柏老是纏著雁汀,擔心雁汀吃虧。因為不好強行幹涉同學之間的正常交往,有時候她會故意製造一些障礙讓文柏不能和雁汀在一起,甚至還透露一些有關情書事件的內幕給雁汀,多次暗示她文柏在中間扮演了很卑鄙的角色,要雁汀疏遠他,提防他。

那學期有三個月實習,全班分為四個小組分赴四個公社。本來按座位分,雁汀和文柏是一個組,徐老師臨時要求每個組的單排座位與另一組的雙排座位交叉配組,活生生地把文柏和雁汀分開了。雁汀組去了桑城縣桃花溪,文柏組去了順城縣官莊壩,兩地相距有約四十裏山路。徐老師自任文柏那個組的實習指導老師,要求每天早六點晚十點全組集合點名兩次。意思是怕文柏偷跑去見雁汀。

這時雁汀已經和文柏相好了半年,逐漸發現他身上很多難以容忍的缺點,如嫉妒、自私、粗暴、固執等,還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思想。不過隻要和文柏單獨在一起,她又忍不住每隔一兩個星期和他偷吃禁果。她幾次嚐試著拒絕他,離開他,卻總是擋不住那種男性身體的誘惑,每次生理需要都戰勝了理智,使她屈從,就範,欲罷不能!

來到桃花溪三個多星期了。離開了文柏的糾纏,雁汀可以好好地清醒一下,理一理思路,回頭認真地審思一下和文柏的關係。隻要看著文柏的眼睛,聽著他的聲音,她就會心軟,就擺脫不了他的誘惑。隻有和他分開時她才能理智地思考。

她想起徐老師三番五次的暗示和提醒,知道徐老師是真心關心自己。如果萬鵬的情書真是文柏上交到學生科的,那麽他的為人就太可怕了!難道真是他欺騙了自己,出賣了萬鵬?想到他每次為班級拿信,確實嫌疑最大!而且他們之間的第一次酒後亂性,現在想起來也像一個陷阱,他違背了她的意誌,乘她酒後昏睡之機,盜取了她的童貞。她突然覺得他下作、可惡,決定和他分手。

這些天她堅持著不給文柏寫信,收到他的來信也強忍著不折開看,免得受到他的勾引和迷惑。她打算寫封絕交信,然後把這些信一起寄回給他,讓他死心,不再追求自己。

晚上12點,同房的女生已經睡熟了。雁汀悄悄地爬起來打開手電開始寫絕交信。信裏回顧了他們之間的很多事情,告訴他她認為這種相處是一種錯誤。她喜歡性格開朗,光明正大,溫柔體貼的男生,而他僅僅隻是迷戀自己的身體,對她的感情世界漠不關心,每次隻顧自己的滿足,很少體諒她作為女人的感受。

她寫了很多,也回憶了很多。她內心不由自主地拿萬鵬和文柏不斷地比較。萬鵬正派大方,行事規矩,秉性溫和,但是有些古板拘謹,膽小怕事,從不敢離經叛道。雁汀和他熱戀了三個多月也僅限於接吻。在萬鵬去畢業實習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倆在後山一直呆到早上6點鍾,緊緊地擁抱著,說著情話,時而接吻,時而撫摸,情到濃處雁汀動過獻身的念頭,不過萬鵬自始至終沒敢越雷池一步。而文柏性格乖張,情緒多變,粗暴易怒,但是聰明詭秘,出人意料。為了追求雁汀可以不顧一切,常常想出一些招數,妙趣橫生。比如在廣廷大眾麵前他想和雁汀約會時,他會嘴角帶著壞壞意思的微微笑意,粗黑的眉毛輕輕地挑起,明亮的眼睛一閃一眨地對著雁汀唱起:“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這是雁汀第一次和他喝酒那次,興致所至唱的那首“八十年代的新一輩”。因為有了酒後發生的那事,雁汀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讓人恨也不是,愛也不能。三番五次地自然而然成了他們之間約會的暗號,而那些那個時代鼓勵年輕人團結奮發建設四化的歌詞也被他們倆重新賦予了男歡女愛的含義。他們倆唱起來時曲調會更加緩慢,帶上些靡靡之氣。

想到這裏,雁汀心裏又有幾分甜蜜和想入非非,不自覺地壓低聲音輕輕哼起來:“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花兒香,鳥兒鳴,春光惹人醉,歡歌笑語繞著彩雲飛……”似乎有人輕輕地,遠遠地合著她在唱。是文柏嗎?一定是的!隻有他明白他們倆唱這首歌的真正含義,曲調是那麽特別。她停住了,歌聲仍然在繼續“啊!親愛的朋友們,美妙的春光屬於誰,屬於我,屬於你……”難道真是文柏?雁汀抬起頭來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半夜兩點多了。不可能哦!他可在四十裏外的官莊壩!雁汀拍拍腦袋,心想犯迷糊了,怎麽又想他了,難道自己仍然愛著他,惦著他?真沒有出息!

她心裏責怪著自己,走出門去準備洗把臉清醒一下。她分明聽見了歌聲從桃花溪邊的小樹林裏傳過來:“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奇跡要靠誰,要靠我,要靠你……

雖然什麽也看不清,但是她卻有十足的把握:那是文柏!渾厚的男中音,那麽有磁性。多少次他對她娓娓耳語,她太熟悉那聲音的指紋特征了,她為它著迷。“老天爺哦,他簡直瘋了!”她喊了一聲,不顧一切地向小樹林跑去。月光下她看見他從坐著的青石板上站起來,看見他張開了雙臂,看清了他的臉,看清了他嘴角的笑。她興奮地喊了一聲“文柏”就撲了上去,握緊兩個拳頭拚命地捶打他的胸脯,同時語無倫次地急切地問著“你怎麽來了,文柏!這是半夜哦,有四十裏山路哦!你這個傻寶,你不曉得山裏有狼嗎?你不要命了?”說著說著聲音變成了哭腔,眼淚就嘩嘩地流了出來,腦袋埋進了文柏的懷裏。

文柏哈哈笑著:“我的小寶貝,我已經三個多星期沒有看見你,沒有聽見你。我想死你了,再不見你我真的會死。別說有狼,就是有老虎,有土匪我也要來!”

雁汀抬起頭來退後一步,上下前後察看著文柏,心怕他有什麽損傷和缺失一樣,確認他完好無損後,又緊緊地抱住了他,並且瘋狂地胡亂地熱烈地親吻著他的臉頰、下巴和脖子。在親吻的間歇中,她呢喃著:“親愛的!答應我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你是我的,我不許你這樣!”

文柏兩手突然捧住她的腦袋,把她擺正在眼前,正色問道:“看著我,回答我!為什麽不給我回信!?”

雁汀掙開他的雙手重新埋進他懷裏。想起那封絕交信,她心虛了,覺得對文柏有愧,她再也不想管什麽萬鵬,什麽徐老師、什麽情書事件了。一切一切,她都不在乎,隻要文柏,整個世界她隻要文柏,這就足夠了!她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輕輕地說:“一切都過去了,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現在輪到文柏親吻雁汀了。他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和眼睛,嘟噥了一聲“真想死你咯”就開始凶狠地吻著雁汀的嘴唇、耳朵、脖子……

雁汀熱情地回應著他。這種回應很快激發了文柏體內原始的雄性野蠻。他動作越來越猛烈,使勁地揉搓起她的胸部、腰部、臀部乃至全身。

雁汀對這種每次的瘋狂既有些懼怕,也有點渴望,充滿了矛盾。心理上覺得應該拒絕他太過於粗魯,但生理上又期待這種男人的野性。這種相互渴求很快使兩人產生了強烈的生理欲望,心跳加速,喘氣急促,麵色潮紅。文柏開始猴急地撕扯著雁汀的衣服扣子和褲腰。

雁汀突然感覺不妥,拚命地掙紮,推拒著他:“文柏,這裏不行,現在不行!”

文柏製止著不讓她反抗:“為什麽不行?汀,我半夜裏走了四十裏山路來看你哦!”

“這裏是荒郊野外,而且今天不是安全期,我沒有準備!”雁汀堅持著,兩手死死地抓著褲腰,咬著牙不看文柏。

文柏急了:“這是半夜三點鍾,哪個會來看見?汀,我的寶貝!你看這桃花溪邊,小樹林旁,月亮光下,青石板上,我們倆多麽浪漫,多有激情?!”

聽了這幾句有點詩意的話,雁汀噗哧笑了出來:“就你嘴寡,這種事還形容得那麽好?也不知道害羞!”

“古人雲:桃花溪邊死,作鬼也風流嘛!”文柏看見雁汀有鬆動的意思,趁機掰開她抓著褲腰的手指,順口來了一句,很自然地把“牡丹花下”改為“桃花溪邊”,應了他們此時此地的故事。

聽到這裏,雁汀不再反抗,心想“我是你的桃花運,可你是我的桃花劫!”鬆開了雙手,軟綿綿地靠在青石板上……

 

(八)流產

已經四十多天了,雁汀的擔心一天天被證實。自從那天半夜和文柏在一起後,雁汀直覺會出事,一直後怕。這些天不但沒來那事,還感覺身體懨懨的,打不起精神,早上不想起床,有時還惡心嘔吐。她知道肯定中標了,找到公社衛生所唯一的女醫生方大姐悄悄做了妊娠試驗,不出所料結果是陽性反應。怎麽辦?她六神無主,慌亂地滿寢室亂轉。

那天文柏走的時候,她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許他半夜過來,估計文柏不會再來。前兩天她去公社郵電所發了信,郵件要先送到桑城縣裏再發到順城縣轉至官莊壩,少說也要十天才有回信。倒是有人經常去官莊壩,但這事怎麽能托人帶口信?雁汀知道不能再拖,每拖一天都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和難堪。她決定不等文柏的回信,自己處理掉胎兒!

方醫生三十多歲,是南華醫學院畢業的工農兵學員,醫術不高,心腸很好。因為學醫看見女人懷孕生產的痛苦,就發誓不結婚,也不談戀愛,所以至今還是老處女。看見雁汀這麽好的女學生孤零零地一人來檢查就激起了她對負心男人的憤恨,對雁汀未婚先孕深表同情。在雁汀的一再懇求下,方醫生明知道違反了衛生所的規定,仍然同意晚上單獨為雁汀進行人工流產。

看著雁汀咬著牙關,豆大的汗珠滿臉都是,方醫生邊做手術邊忿忿地咒罵著男人:“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男人都是負心漢,”“男人就不把女人當人看,”“在男人眼裏女人就隻是發泄的工具”……

雁汀一邊忍著下身的劇痛,一邊忍受著方醫生對男人的抱怨。心裏想著:文柏可不同於一般男人,為了見她,他冒著生命危險半夜來回走八十裏山路,自己為他吃這點苦實在不算什麽。這一點方醫生無論如何不能理解!

她強忍著疼痛,打斷了方醫生的連續咒罵:“大姐,我求求你,別罵了,他可是好人!”

聽雁汀這麽說,方醫生不好意思再說,她檢查了一下,把刮下的坯胎給雁汀看了看,沒好氣地說道:“好!我不說了,他好!看來這次還沒有疼死你?!”然後收拾了一下,拿了一個袋子給雁汀,告訴她裏麵是紅糖和雞蛋,交待她無論如何照顧好自己!雁汀虛脫了一般,胡亂說著怎麽好意思,謝謝之類的話回到寢室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雁汀請了病假,除了偶爾起來衝幾個紅糖雞蛋,在床上睡了兩夜一天。第三天早上起來,雁汀感覺好多了。照了照鏡子,臉色也不像昨天那麽蒼白,有些紅潤。

雁汀洗了臉,又在臉頰上用手指使勁捏了捏,看起來更加紅潤,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就拿起書和筆記本上課去了。

實習期間每星期有兩天的理論課,三天的實物學習。今天是理論課,上午很容易過去了。雁汀作了人流手術,除了心病,覺得可以過正常的學生生活,心情特別輕鬆,中午還吃了一大碗飯。

下午上課時,肚子疼得厲害,她以為中飯吃多了,就請假解手,拉了很多血塊樣的東西,回到教室後下腹越來越疼,疼得無法忍受。同座的同學看見她麵如白紙,大汗淋漓,急忙報告了老師。老師也不敢怠慢,馬上聯係便車把雁汀送回了乾城市。

雁汀死活不願意住進醫院,她不知道怎麽跟醫生說?也不知道怎麽向陪同的老師解釋。如果住院肯定會發現她未婚先孕,她寧可死也不願意蒙受這樣的羞恥!隻有咬緊牙關堅持著要回家。

父母看見心愛的女兒虛弱痛苦的樣子,心疼極了。雁汀隻說要睡覺,其它什麽也不說。父母大概猜出來女兒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多問,隻有幹著急!

到了半夜,雁汀從睡夢裏疼醒過來。劇烈的陣痛折磨得她翻來覆去,死去活來。大聲的呻吟驚醒了父母,看著女兒痛苦得滿臉分不清是汗是淚,兩人不知所措,哭著喊著雁汀,問怎樣才能幫她,要送她去醫院。

在陣痛的間隙,雁汀喘息著,含著眼淚斷斷續續地對父母說:女兒對不起你們,給你們丟醜了。乾城醫院絕不能去,那裏熟人太多,羞都會羞死。女兒能夠辨別是非,自己的錯誤自己承擔,求你們什麽也不要問。女兒現在要死了,隻想見同學文柏一麵,希望父母一定滿足這個要求。

父親聽到這些,頓時眼淚就湧了出來,也不管半夜有沒有公車,二話沒說穿了外套就奔了出去。

第二天傍晚,父親曆盡辛苦把文柏帶到了雁汀的床前。雁汀緊緊地抱住了文柏,心怕他離開似的。文柏問雁汀現在感覺如何,雁汀說白天還可以,就是半夜疼得無法忍受。雁汀把在方醫生那裏做人流的事告訴了文柏。兩人都奇怪為什麽還會拉血塊,還會那麽疼?後來文柏想起大哥有個姓彭的中學同學,中南醫學院畢業,在鳳城醫院任婦產科主治醫生。兩人決定馬上動身到鳳城去。

父母要跟著去,雁汀說人多了顯眼,弄不好會鬧得滿城風雨,那自己寧可不活人了!還說要父母放心,自己憑命往前闖,老天爺可憐見,會保佑的!

文柏和雁汀找到彭醫生時已經半夜十一點多。彭醫生長得白淨瘦弱,戴副眼鏡很斯文的模樣。他檢查了雁汀的情況,意識到事情嚴重,馬上做了手術。手術後彭醫生告訴雁汀,實際上她懷了雙胞胎。方醫生沒有經驗隻刮了一個坯胎,另一個因為動了胎氣,已壞死了三天。這種情況有生命危險,再晚來兩天她的小命恐怕就難保!

連續做了兩次人流,對雁汀的身體損害很大,虛弱得很。彭醫生囑咐一定得靜養幾天。還把自己的宿舍騰給他們倆休息,自己去睡醫生值班室。

第二天晚上,雁汀起來喝了大半碗雞湯。畢竟因為年輕,身體素質良好,像生命裏重新注入了活力,雁汀的臉上恢複了些許紅潤,精神也好了很多。兩人就躺在床上摟抱著說著悄悄話。

說著說著,文柏就不老實起來,開始胡亂地親吻雁汀的耳朵脖子乳房等敏感部位。雁汀無力地推阻著他:“文柏,這都什麽時候了,下麵還有紅哦,你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幾天嗎?”文柏繼續著,在她耳邊呼著熱氣懇求著她“汀,你知道我已經五十多天沒有和你在一起,你現在已經好了,就可憐一下我吧,我就淺淺地,一會兒,求你了,汀!”雁汀看著文柏那猴急而又倔強的神情,知道很難拒絕他,歎了口氣:“我會受不了你的!”背過臉去。她想起了方醫生罵男人的那些話來,覺得自己真成了他的工具,就有些傷心,眼角流出了淚水……

 

(九)結婚

今天是初六,兒子要回深圳了。有人說孩子們長大的第一標誌就是回家看父母的時間越來越短。兒子在中學住讀時,幾乎每個星期都回來。大學的時候,一年尚且回來兩次,每次一個多月。這以後兒子隻能一年回來一次,一次就那麽幾天,一晃就過去了。

雁汀那天來接他們,看著他們倆出站。今天目送著他們倆進站。兩件事就像接著發生一樣,並沒有間隔,中間好像發生了什麽,其實什麽也沒有發生。人生的許多事都是這樣:從進小學到大學畢業,從談戀愛到結婚,從愛一個男人到恨這個男人,甚至從出生到死亡。似乎都是接著發生的。不管中間經曆多少事,都是彈指一揮間,哪一件不是這樣?

自新和琳婭早已進站了。雁汀還是怔怔地站在冷風裏。她並沒有感覺到氣候的寒冷,她感覺到人生的冷意。自新和琳婭暫時不願結婚,難道自己願意和文柏結婚嗎?

 

那年雁汀22歲,大學畢業已經兩年。因為成績優秀再加上父母的關係,畢業時分配到邊西林業局工作。文柏有身為學生科長的大哥幫忙,自然是雁汀去哪裏他就去哪裏,順理成章也進了林業局,和雁汀在一起。

這時候,雁汀已經開始反感文柏的糾纏,多次提出分手。但是文柏不管雁汀怎麽看他,怎麽對他,自有應對的辦法:首先,上班吃飯圍著雁汀轉,讓其他男性沒有機會接近雁汀;其次,對外宣稱雁汀早已是他文柏的女人,有時候還酒後揚言誰要奪走雁汀,就和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讓其他男人知難而退;最後,充分利用雁汀的心理和生理弱點,雁汀要麵子,怕出醜,而且生理上每過一兩個星期總需要他的溫存,她離不開男性的追求和愛撫!

雁汀是極容易懷孕的女人。這期間,雁汀又看過兩次彭醫生,做了兩次人流。彭醫生已經警告雁汀不能再刮了!不幸的是雁汀又有了。彭醫生拒絕再為雁汀做人流手術。他摘下眼鏡擦了擦,把腦袋搖了又搖,無可奈何地說:“你倆還是結婚,把孩子生下來,這樣對誰都好,包括我這個婦產科醫生。”

雁汀望著一天天凸起的腹部發愁。她知道彭醫生是為自己的健康著想,然而她不甘心就這麽中了文柏的圈套,結婚就是讓文柏的陰謀得逞,就是文柏的勝利,自己的失敗。但是肚子裏孩子一天天長大,這是文柏的孩子,她必須盡快決定。

林業局的吳局長是苗族人,文化不高,土改那年才進的掃盲班,認識幾個字。因為年輕,又是土改積極分子,就進了公社工作,成了幹部。後來因為根正苗紅,肯跑腿,能喝酒,仕途一發不可收拾,竟然當了地區林業局局長。

職務可以人為地提拔,文化可不能靠提拔。當了局長經常就得有個什麽報告啊總結啊匯報材料啊之類的東西要寫。吳局長充其量可以寫個便條,還經常有些錯別字什麽的,鬧些大家私下裏流傳的笑話。諸如把“今領到寫成 今領導”,把“人民幣寫成“人民巾”,把“打倒寫成“打到等等 。長篇大論的就為難這位局長大人咯!

天無絕人之路,莽人自有福相。正在這時,文柏分配到了局裏。小夥子文筆不錯,而且性格也霸蠻,挺對這位局長的脾性。一起喝了兩次酒後,吳局長就把他調到辦公室,專門為自己寫點材料什麽的。

最近,吳局長看見小夥子情緒低落,做事不得勁,特意找去喝了兩盅,自然就什麽都了解了。最後,吳局長拍著文柏的肩膀笑嗬嗬地:“小夥子,我當什麽大不了的事。別著急,包在我身上了,我包你一個月內抱上新媳婦!”

第二天,吳局長找來了雁汀,開始“語重心長”地打起了官腔:“小雁啊,你來局裏快兩年了吧,啊!因為工作很忙,啊!我也沒有關心好你們年輕人,啊!至今還是第一次找你談心,啊!是我犯官僚了,我先檢討,啊!”

吳局長平時說話並不“啊!”“啊!”的,隻要一上台,開會或者找人談話,就必定“啊!”“啊!”起來,似乎那樣才是領導的口氣。“聽說你工作不錯嘛,還寫了入黨申請書,啊!年輕人要求進步,這樣很好嘛。啊!”

說到這裏,他喝了一口茶,嘴裏帶進兩片茶葉,輕輕地嘟噥了一聲“媽比的,這什麽茶?”,也不管當著雁汀的麵是否不雅,頭一偏,“呸”地一聲就把茶葉夾著唾沫連噴帶吐出來。“啊!聽說你和小文在談戀愛,啊!年輕人在工作中相互學習相互幫助,這樣很好嘛!啊!”

說到談情說愛, 他有點不自然,就點了一支煙,狠勁抽了一口,在他坐著的高靠背椅上向後靠了靠,他習慣這樣,可以提醒對方,隻有局長才有這樣的高靠背椅,這是身份的象征。“不過有了感情就應該早點結婚,年輕人精力應該放在工作和事業上,啊!可不要有小資產階級的情調,因為感情糾紛鬧出什麽作風問題,啊!我們局裏以前就有過這種先例嘛,啊!感情問題變成了作風問題,啊!前途受到了影響,可惜啊,啊!”

他停了一會,看了看雁汀,似乎在估摸著這幾句話對她的威懾力。“啊!小文的工作很不錯,很有才能,啊!局領導很器重,啊!這樣的苗子我們會好好培養的,啊!小雁啊!你要多關心照顧小文,啊!對小文的支持就是對局裏工作的支持,啊!對局裏的支持就是對建設四化的支持嘛,啊!

雁汀望著吳局長那被煙熏黑的牙齒,熏黃的手指,耳朵盡是“啊,啊,啊,啊……”這“啊”有時候高,有時候低,有時候平直,有時候婉轉,有時候短促,有時候拖長,完全吸引住了雁汀的注意力,他說的什麽倒不在意了,反倒覺得這“啊”得挺有趣,挺滑稽。她想如果吉尼斯要收錄世界上最滑稽最抑揚頓挫的字,非吳局長這個“啊”字莫屬,那可是他幾十年官場唯一練就的本事!想到這裏,雁汀禁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吳局長看見雁汀笑了,心想自己做思想工作的能力還是蠻強的,這不幾句話就解決了年輕人的思想問題嘛?心裏一高興就來了個一錘定音:“啊!再過兩星期就是七·一建黨節,局黨委準備發展一批年輕人入黨,啊!你和小文都在考慮之列,我看你們就在那天結婚吧!啊!這樣黨的生日,啊!你們倆的入黨紀念日,結婚紀念日都在同一天,多有意義,啊!這可是組織對你們的關心,啊!也是組織對你們的考驗,啊!”雁汀這回聽清楚了,心想結婚怎麽也是組織考驗哦?不自覺地也“啊!”了一聲出來。

兩個星期後,71日那天,雁汀和文柏雙雙入黨、結婚。白天吳局長親自主持了入黨宣誓,晚上親自參加了婚禮。這時雁汀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五個多月後,雁汀生下一男嬰。局裏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早苞穀,但誰也沒有說什麽。按照這裏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女人沒有成親就生孩子,那一定會滿城風雨,所有人都會不屑。這女人不但會被人認作棄婦而且會被想象為騷貨。人們會說“怎麽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好像這女人有過多少個男人,有了孩子都不知道找誰來負責任一樣。但是哪怕是產前一個月結婚,大家都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人們在公開場合隻會說“年輕人嘛,就是這樣!”私下裏也頂多是夫妻之間,姐妹之間議論議論。總之, 會給這母親留足麵子。

 

(十)早產

中國有兩個基本國策,一是計劃生育,一是環境保護。按照計劃生育政策的規定,領了獨生子女證的家庭,女人生了孩子,接下來就是半年的產假。產假結束後還有半年的哺乳期。就是哺乳期過了,婦女們的心思大多放在孩子和家庭上麵,工作上自然就不如男人們那麽上心。所以當時各單位的頭頭們對女人的工作能力和政治前途並不關心。女人一旦結婚,就成為各位領導考慮照顧的對象,再也不會指望她們為單位做什麽大的貢獻。婦女“半邊天”實際上也就是“三·八”婦女節喊喊的口號。“三·八”那天各單位要的也就是一年一度的,女人們熱烘烘,鬧咂咂的氣氛而已。在女人們休假期間,頭頭們甚至會忘記單位裏還有這麽一位女職工。

雁汀結婚後就開始了做家務,搞飯菜的家庭主婦生活。好在母親就是典型的相夫教子的模範妻子。雁汀從小耳濡目染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做起事來,用一句俗語:沒吃過豬肉看見豬在地上跑過,多少有些方向。況且母親也隔三差五地來幫忙整理內務,搞搞飯菜,雁汀生產後來的更多,幫忙弄弄小外孫什麽的。所以家務事本身倒沒有什麽,難的是心態的調整和夫妻關係的重新定位。

結婚前,在工作能力方麵雁汀不亞於文柏,在局裏同樣受到主管領導的器重和同事們的尊重。在兩人的關係方麵,一直是文柏圍著雁汀轉。雁汀心煩的時候,文柏得陪著小心。兩人鬧了別扭總是文柏先道歉認錯。尤其是文柏想做那事時,就更得想方設法討雁汀的開心。結婚後情況迅速發生了逆轉,文柏很快從奴隸變成了將軍。

文柏入黨後不久,就被破格提拔為局辦公室主任。工作忙了起來,有時候半夜還在趕寫材料;應酬也多起來,有時候深夜才回家。由於年紀輕就受重用,文柏各方麵都得小心應付:每位領導都得巴結;老同誌們得尊重;就是在同輩或者年紀比自己還輕的同事麵前,也要做出謙虛進步,平易近人,和群眾能打成一片的青年才俊的形象。這樣上班時心理壓力就大,回家了心情自然就煩。心煩了雁汀就自然成了出氣筒。

在文柏看來,結婚前雁汀是自己心儀的美女,花再多的心思、精力和時間追求都是值得的。一旦結婚,她就成了自己的私人財產,其他男人也不可能把她從自己身邊奪走,完全沒有必要再陪小心或者故作溫存了。因此,丈夫的形象和未婚前判若兩人,這在雁汀的心理感受上反差巨大,頗難接受。

雁汀講究個人衛生,春夏秋季盡可能每天洗澡。結婚後正值夏季,她每天晚上都準備了熱水毛巾香皂洗發膏什麽的,要求文柏沐浴。文柏開始很新鮮,還能堅持。兩個月後,入秋了氣候漸冷,升官了工作更忙,文柏就開始煩躁了。有時候嘴裏嘟嘟囔囔著“難道家家戶戶人人天天都洗澡?”“聽說西北有的村莊人平一天一碗水,人家就不活人了?”“中國水資源寶貴,都像你這樣用水,還不得鬧水荒?”有時候還借題發揮,嘲諷雁汀小布爾喬亞,不能下基層、去鄉鎮,很難和工農打成一片,隻配在家做貴夫人,就不應該上林學院等等。總之是找盡理由不洗澡,回來上床倒頭就睡。雁汀說不過他,隻好退而求其次,要求他每天洗腳,或者至少在夫妻行房前洗澡。這樣的要求文柏也就堅持了不到一個月作罷。

在夫妻性生活上,開始還互相理解,基本公平。文柏要的時候,雁汀會極力奉承;雁汀想的時候,文柏多少也能體貼。三個月後,文柏借口工作忙,壓力大,基本上在雁汀想的時候,文柏總是呼呼大睡。雁汀隻好望著天花板聽著如雷鼾聲,久久不能入睡。有時候,雁汀已經上床很久,睡意沉沉,文柏或者半夜醉醺醺回家,或者趕完一篇材料興致頗高時,牙不刷,腳不洗地,爬上床就弄,弄完了頭一偏背一轉就睡著了。雁汀往往剛剛清醒過來,有點興趣,文柏卻已經開始打鼾了。雁汀還得腆著大肚子,冒著秋涼起來燒水洗淨身子。雁汀雖然認為滿足丈夫是自己做妻子的責任,但是仍然會呆呆的坐在床上,想起一首印度歌曲“把我引到井底下,你割斷了繩索就走了……

12月底的一個周末,文柏趕寫局裏的年終工作總結直到半夜兩點,寫完後回味自我感覺不錯,有大功告成似的喜悅,就想和雁汀一起“慶祝分享”。這時,雁汀已經懷孕8個多月,離預產期隻有一個月左右。醫生從7個月時就告誡要少同房,最好是暫時戒絕。當文柏摸摸索索時雁汀驚醒了過來,想起醫生的叮囑,雁汀死死地抓住了內褲。並且告訴文柏醫囑說這樣對嬰兒不好,弄不好會早產。

在結婚前,雁汀有時也會堅決拒絕文柏,那時文柏會邊親吻著雁汀的敏感部位邊懇求著她的施舍,有時候還會蹦出幾句俏皮話逗她高興。雁汀心軟,而且生理上無法拒絕那種男性熱烈追求的刺激和誘惑,會繳械投降,鬆開抓緊的手。現在文柏覺得她是自己的妻子,天經地義應該滿足自己的要求,沒有必要再去懇求她,再去誘惑她,所以一味用強。雁汀幾個月來在這事上本來對他有怨恨,心裏窩著火,就拚命抗爭。兩人糾纏僵持了近兩個小時,最後文柏畢竟趕寫材料有些累了,就惡狠狠罵罵咧咧著“這個臭婆娘,怎麽這麽倔”背過身去睡了。

早上8點多,門被敲得山響。原來是文柏的母親一大早從鳳城趕來看兒子兒媳。看著沒有什麽動靜,以為出了事,就使勁地敲門。雁汀被吵醒了,天冷她大著肚子,起來穿衣不方便,就推著文柏:“有人敲門,你起來開開。”文柏肩膀往回頂了頂她的手,迷迷糊糊嘟噥著:“莫吵!你難道不曉得我後半夜才睡?你不陪我睡,還不興我自己多睡一會?”雁汀聽他還為昨晚的事慪氣,有點煩了,坐了起來,使勁推了推文柏,提高了聲音:“我不方便穿衣起來,你怎麽和我一個孕婦比著睡懶覺,再說好像是你媽哦!”文柏這下完全醒了,想起昨晚的事就火了,突然坐起來:“是我媽你就不能開門嗎?你這個臭婆娘,既不陪老公睡覺,也不給婆婆開門,你嫁給我幹嘛!?”“啪!”一個狠狠的耳光煽在了雁汀的臉上。

雁汀睜大了疑惑的眼睛,吃驚地看著文柏。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她,就為這麽點小事,她還懷著他8個月大孩子的身孕。她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年來自己相悅以歡,相濡以沫的情人?這就是自己半年來日夜相處,同床共枕的丈夫?這就是自己十月懷胎尚未出世孩子的父親?!

文柏看見雁汀大眼睛裏轉著亮晶晶的淚珠,有點內疚,也有點後悔,但不想認錯。他轉過身去穿衣開門。

雁汀默默地起床穿衣,她沒感覺到疼,也沒有哭,隻是非常失望,非常傷心。她收拾了幾件衣物回了娘家。對父母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說想來看看他們。父母這幾個月一直沉浸在女兒找到仕途正旺的乘龍快婿的喜悅之中,經常在親戚朋友中炫耀著文柏的才氣和對嶽父母的孝敬。就是現在,父母看見文柏沒有一起回來,還一個勁地問他是不是太累,是不是病了,還建議雁汀給新婚丈夫弄點人參枸杞蜂蜜什麽的補補身子,交待她要照顧好丈夫的起居,讓他一心一意忙工作搞事業。

丈夫是自己自由戀愛選擇的。自己能對父母說什麽呢?就是說了,父母又能怎樣?無非是平添擔心和掛牽!自己釀的苦酒還是自己吞吧!她感覺很累,很孤獨,很無助,隻是想在自己做姑娘時睡的單人床上再睡睡,再睡睡!唯有睡在這裏才是安全的,幸福的!這裏遠遠勝過她那還貼著大紅禧字的小家新床,她願意睡在這裏一輩子,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要起來!

事實上雁汀隻在那單人床上睡了一個上午。文柏那一記耳光動了孩子的胎氣。到了下午,雁汀就開始陣痛發作,羊水也漏了,住進了邊西醫院。第二天,雁汀產下一個男嬰。由於懷孕期間,雁汀的心情一直憂慮壓抑,再加上早產,嬰兒先天不足,隻有5斤不到。

雁汀給這孩子取名文自新。其真實含義隻有她自己清楚:希望這孩子不要和他的父親文柏一樣。希望他有一種新的追求,有一種新的價值觀念,有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總之,有新的一切!

 

(十一)賢妻良母

雁汀在婦產科的病床上整整躺了7天。身體的恢複倒在其次,她要好好想一想和文柏的關係。看著身邊躺著的因不足月而顯得特別瘦小的嬰兒,一種身為母親的溫柔深深感動著她:這是她的兒子,她和文柏的兒子,她未來的生命目的就是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的緣故,這目的也附帶著他的父親文柏。她已經想清楚了,她再也不僅僅是父母的女兒,她也是這弱小嬰兒的母親,她要保護他,撫養他,教育他,讓他成長,使他完美,她肩上擔著責任,她不得不放棄父母家那做閨女時的單人床,她必須經營自己的家,這裏有她兒子和兒子的父親。她要完全放棄自我,放棄自己的生活享受,放棄自己的理想,事業和政治前途。那些是男人的事情,那些留給文柏,讓他去打拚吧!她要讓他們父子倆生活得幸福安寧,健康愉快;她還要讓兒子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優裕的生活環境,一輩子衣食無憂!她將來隻有兩件事要做:一是操持家務,相夫教子;另一是謹慎投資,積極創收。

一晃10年過去了。在中國經濟改革的大潮中,雁汀執著地堅持著自己的生活目的。自新已經是小學5年級學生,成績優秀,身體健康,長相帥氣;文柏幾經升遷,被地委書記親自點將承包了政府後勤勞動服務公司,包括政府食堂,招待賓館和接待餐廳,人稱文總經理,權傾一時;雁汀早期在鳳城、乾城、界城和省城分期投資的房產和門麵已驚人升值,投資回報都在二十倍以上,家庭經濟收入大為改觀。一切一切,好像都在按照雁汀十年前計劃的那樣在發展,在進步!

不過,事情總會出人意料。這十年,中國的社會風氣變了,人心變了。人們追名逐利,人欲橫流。男人們道德淪喪,女人們不顧廉恥。文柏當了勞服公司總經理後,中年得誌,就免不了有年輕漂亮的女人成天“文總”“文總”地圍著轉。據傳,勞服公司內就有“五朵金花”,人人與文總關係非同一般。尤其是辦公室主任羅虹熙和財務處長趙莉娥,大家私下裏就戲稱二人為文總的“二臂”。

雁汀早有一些風聞,甚至弟弟雁合也暗示過她需要提防這兩個狐狸精,管管姐夫。

雁汀向來自尊強,麵子薄,害怕和這些市井女人爭風吃醋,她認為那樣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有辱自己的人品。這些事她不知道如何麵對,怎樣處理!她隻有以不變應萬變,冷處理對待,希望文柏念及自己的好處,念及孩子和這個家,適可而止。那她也會保持矜持,給他留足麵子。

多年來,雁汀一直以賢妻良母的形象示與外人。文柏不回家吃飯,一個電話,不回家睡覺,也一個電話;去卡拉OK,一個電話,去桑拿浴,也一個電話;和羅虹熙主任去省城開會,一個電話,和趙莉娥處長去海口考察,也一個電話。雁汀從來不去盤查,甚至有意從來不去文柏的辦公場所。很多文柏的同事和部下隻聽說文總有個漂亮賢惠的妻子,但是從未謀麵。這一點讓文柏的一些男性同僚羨慕不已,都說文柏同人不同命,哪來這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而有關文總夫人的傳言也越來越玄乎越離奇:有說中學時曾經報考過電影學院,大學時就是校花的;有說長相端莊大方,福相富貴,所以帶給文柏官運亨通的;有說嫻雅矜持,講話從不高聲大氣,不帶一個髒字的;有說歌喉亮麗,唱起民歌來可以和宋祖英媲美的;有說財神保佑,投資什麽賺什麽,僅僅在房產和門麵投資上就淨賺百萬的;甚至還有說烹調手藝一流,可以和接待餐廳的大廚“胖子馮”師傅相提並論的。

傳來傳去,公司裏的一幫男女精英,就都想見識一下這位文總夫人,品嚐一下她親自下廚烹製的美味。

那年年底,公司裏照例有一次中層幹部的年終團拜。當年公司效益不錯,大家商量著今年要改變往年總在公司所屬的接待餐廳吃飯和在招待賓館唱卡拉OK的習慣,說那樣沒有新意,太俗!以羅虹熙和趙莉娥為首,撒嬌賣乖地纏著文柏,死活要換個新花樣,到文總家裏搓一頓,鬧一回。羅虹熙還說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文總夫人親自下廚,其它事情由她安排。文柏被纏不過,想想這麽多年雁汀幾乎沒有違背過他的意誌,有時候發脾氣和她動手,事後她仍然忍氣吞聲,一如既往地在外維護他的名聲和尊嚴,在內維持正常的家庭生活。再說他也想在這些部下麵前顯擺顯擺妻子的端莊華麗和自己在家的絕對權威,就爽快答應了。

當時剛剛開始流行家庭影院,有錢人追求在家裏熱鬧著唱唱卡拉OK的時髦。趙莉娥做主由公司出錢購買了一套當時價格不菲的索尼音響,預先派人送到文總家安裝調試,說是產權歸公司,由文總先行試唱試聽。羅虹熙從接待餐廳調來了一箱酒鬼酒,十條芙蓉王香煙,還有一些飲料瓜子幹果時新水果什麽的,一應俱全,預先送到了文總家裏。

那個星期六文柏交待雁汀弄幾個拿手好菜,下午準備接待公司裏的中層幹部就出門了。雁汀雖然心裏十分不爽,但想想這也是總經理夫人份內的應酬,就忙活起來:收拾房間,買菜,洗菜,配料,下廚。

下午兩點,十幾個男女浩浩蕩蕩,熱熱鬧鬧,咋咋呼呼地進來,男的稱呼著“嫂子”女的叫著“大姐”,手裏都拿著些時尚禮品,還真有幾分新年來臨的喜氣。

很快就開席了。大家開始還比較拘謹,男人們免不了說說:“嫂子這手藝應該開館子,賺大錢!”女人們不外乎讚讚“大姐人漂亮,廚藝高,出的廳堂,下的廚房,隻有我們文總才有這福份!”等等。酒過三巡,話就開始大起來,吹起來,色起來!趙莉娥說曾經喝過二十杯酒鬼,硬是把政府的人員分流補貼資金,一杯一萬元地喝了二十萬回來,問我的文總怎麽感謝莉娥?羅虹熙說曾經三天談判了四家公司把在招待賓館安裝中央空調的費用降低了五萬,問我的文總如何報答虹熙?文柏就“虹熙”,“莉娥”地叫得親熱,“勞苦功高,應該犒賞”地說得肉麻。然後就有人開講一些色情笑話,諸如某教授給漂亮女生論文的評語:上半部豐滿,下半部水分太多。後再說!;諸如某農民回答掃盲女教師“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的講解:“一天一日大夥基本能做到,可一日一天確實太難”等等。說完男人們就色迷迷地笑,女人們就浪顫顫地叫。

雁汀實在不適應這種場合,一方麵看著文柏和這些年輕嬌豔的女人打情罵俏她心裏不是滋味;另一方麵覺得自己這樣的處境非常尷尬,在座的其他人會怎麽看她,她簡直毫無自尊可言。她站了起來,借口去母親那裏接兒子,離開了這群烏男鳥女。

但凡漂亮女人,或許能夠容忍丈夫的不良習慣,也或許能夠容忍丈夫的粗暴橫蠻,甚至打罵,但是決不能容忍丈夫對自己不忠實和在外人麵前對自己不尊重。因為她們認為自己有姿色拴住丈夫的心,也有資本得到丈夫的尊重。這是她們所需要的起碼的虛榮,是她們維持、忍讓的底線,甚至是她們活著的目的。否則,她們將無顏麵對娘家親人,朋友和同事,失去為之忍氣吞聲的理由。這對她們比死更加可怕,就像美女們害怕歹徒在自己臉上用刀畫叉更勝於在心髒上捅上一刀一樣。雁汀也是這樣。這次文柏犯了大忌。

雁汀帶著自新晚上10點多回家時,房子裏仍然烏煙瘴氣,文柏他們還在醉醺醺地一邊喝酒,一邊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地胡亂唱著卡拉OK。雁汀強忍不快,陪自新到臥室裏睡覺。她坐在床上聽著客廳裏羅虹熙,趙莉娥她們“文總”“文總”的親熱地叫著,輪流陪文柏一首一首地唱著情歌對唱:“牽手”,“祈禱”,“情緣”,“在雨中”等等。

雁汀的神經不斷受到強烈的刺激,感到憤怒。她明白以前大錯特錯了!這麽多年她維持這個家,教育孩子,支持丈夫。在她看來,雖然放棄了自我,但是並沒有放棄自尊,她是用另一種方式在實現自尊, 用犧牲自我發展來實現賢妻良母式的自尊價值。許多外人明白這點,然而文柏無法理解,沒有給她應得的尊重。以為她在他麵前完全放棄了自尊,已經退居成為他的附屬品,他可以在她麵前為所欲為。

她終於明白了:女人要有自尊就得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政治前途。好在自己還是公務員,還是共產黨員,還有基本的政治資本。從明天起,她就要振作起來,發展事業,實現自我價值,為自己,為女性的尊嚴而奮鬥!而現在,她要抗爭,要表示憤慨!她站起來走出臥室,從牆角的酒箱裏拿起一整瓶酒鬼酒,對著所有人驚呆了的麵孔,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文柏他們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麽回事,雁汀已經回到了臥室,蒙上被子傷心地號啕大哭……

 

(十二)雁副市長

第二天雁汀躺了一整天,在心裏計劃了一整天。第三天一大早起來,雁汀洗了個熱水澡,仔細地做了一個小時的眼部熱敷和臉部按摩,使因為醉酒、哭泣和久睡導致的眼腫不太顯眼,臉頰上多了些紅潤,然後左挑右撿選了一身鮮豔的橘紅套裝,還破例用了些香水,就匆匆來到乾城市政府,找到了剛剛上任的譚市長。

譚市長早年曾任過雁汀中學時的班主任,因為八十年代中央要求幹部知識化,才有機會走上政界,憑著能力和實幹當上了市長。

高中時雁汀16歲,譚老師22歲。事實上,譚老師很喜歡雁汀,要不是礙於師生關係,他會拚命追求雁汀。那時時新班主任家訪學生,譚老師就經常往雁汀家裏跑。雁汀知道老師對自己情有獨鍾,連父母也看得出譚老師有那方麵意思。

    雁汀對譚老師很敬畏,但是毫無男女間的喜愛之情。她心氣很高,絕不會想像自己將來的如意郎君是個中學教員,所以每每回避他,有時候甚至冷色相對,弄得譚老師很尷尬。

盡管這樣,譚老師一如既往地善待雁汀,他一直為自己有這麽一位聰明漂亮的女學生感到驕傲。畢業班時曾單獨為雁汀一人,帶著她演出節目時的照片跑到省城報考了電影學院,不過雁汀當時的夢想是做一個作家或者科學家。一方麵對當電影演員不感興趣,另一方麵也害怕單獨和譚老師一起赴省城應考,所以左推右推,錯過了電影學院的麵試。後來譚市長每每提及此事,還為雁汀懊悔,惋惜。

找到譚市長一個月後,雁汀調到了乾城市辦公室。半年後任辦公室副主任,再過兩年升任主任,又過五年後升任乾城市主管行政後勤的副市長。雁汀有譚市長的鼎力支持,既有權力,又有能力,長相又俊俏,所以上下左右人緣極好。她經常告誡自己要多栽花少栽刺,為別人排憂解難。幾年積累下來,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一發不可收拾。雖然起步比文柏晚,表麵上職位級別也比已經任職地區民政局長的文柏低,但是身為地區所在地的副市長,在官場和商場上的名氣已經比文柏大得多,辦起事來也順手得多。

以前很多人知道雁汀是文總夫人,現在很多人隻知道文柏是雁副市長的老公。甚至文柏的仕途兩次遇險,都是雁汀上下活動擺平的。對於那些文柏的政敵,雁汀一有機會就實施堅決的報複打擊。一旦他們明白過來和雁副市長的老公為敵不會有好結果時,雁汀又會及時地施以恩惠和好處,幫他們解決實際困難,讓他們感恩戴德反過來護著文柏。

文柏心裏不得不承認雁汀確實有從政的天份。他在官場上無論怎樣謙虛禮讓,總是到處充滿與之作對的敵手,仕途幾經考驗;而雁汀看起來實在有些張揚,卻好像人人都是她的幫手,仕途一帆風順。他開始覺得官場黑暗和凶險,充滿著虛偽和陰謀,根本沒有誠信和公正。他心灰意冷,不再奢望有什麽進取和發展,隻想籍著雁汀的關係,能夠保持現狀,直到退休或者“改非”。

在家裏他有著極端的不平衡。一方麵他失去了在家中的絕對權威,另一方麵他無端地懷疑和嫉妒雁汀的上司,朋友甚至年輕的部下與她有染。他每天都在忍受這種心理折磨,無法排解。好在身為局長別人請客喝酒的機會有的是,他開始借酒消愁,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夫妻倆在外人,甚至在雙方父母麵前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麵上的和睦,但是在家裏時,他可沒有好氣對待雁汀。雖然他再也不敢動手,口氣可是越來越無情越有敵意。他們之間的冷戰開始了。自從兒子進中學住讀以後,他就搬進了兒子的房間,一晃就是十多年,和雁汀再也沒有夫妻之實!

雁汀在外風風火火,忙忙乎乎。每天有很多事要辦,得見很多人,打很多電話,簽很多文件,開會,赴宴,接待貴賓。回到家裏卻是冷冷清清。文柏很晚才會回家,就是回家也是一頭紮進書房裏玩電腦,或者回自己的臥室看電視,和雁汀絕無多話。

這些年房子越搬越大,雁汀感覺越像過去封建大家的深閨大院,冷清空曠, 禁錮著她。她像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年複一年,守貞如玉。其中的清苦,外人不得而知。有時候雁汀真希望工作越忙越好,最好是每天都加班到十二點,回來就能夠倒床睡覺。

雁汀的周圍不乏男人。不過雁汀的眼光很高,一般庸俗的男人,她反感鄙棄;有地位有身份或者暴發戶式的男人,她嫌別人官僚,跋扈,為富不仁,沒有修養;有文化有教養的知識分子,她嫌人家窮酸,窩囊,不能變通。更重要的是:雁汀已經養成了矜持清高的處事習慣,在兩性關係上,完全是被動等待型的女人,絕不會去主動追求男人,在她看來那樣有失身份,有失檢點。她頂多隻會給她所喜愛的男人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以資鼓勵。她需要男人的追求,需要男人窮追猛打式的進攻,才會就範。當初,文柏就是利用了她這個弱點,死纏爛打得到了她。現在她身為副市長,大權在握,哪個男人還敢?所以這麽多年,在雁汀的生活裏再沒有第二個男人。即使是既有文化又為官勤勉的譚市長,雁汀和他也隻是保持著良好的上下級交流,沒有如文柏想象的那種男女之間的實質性關係。

直到有一天,樊耀文闖入她的生活……

 

(十三)耀文

雁汀和樊耀文是在2006年新年軍地聯誼會上認識的。地方的帶隊是雁汀,軍方的帶隊是邊西軍分區獨立團團長樊耀文。雁汀內心一直對軍官沒有好感。她認為軍官們粗魯,蠻橫,愚昧自大,沒有思想沒有主見,對上隻知道盲目服從,對下一味的家長製作風,客觀上維護著獨裁、封建和落後,而且大男子主義,對女性不夠尊重。雖然樊團長不斷地和她套著近乎,一再表示認識大名鼎鼎的雁副市長真是三生有幸,以後還希望雁副市長多多幫忙多多關照等等,雁汀對這位樊團長卻始終是虛與委蛇,應酬而已。後來又見過兩三次,但雁汀連他的名字也想不起來,總是需要樊團長重新自報家門。雁汀對這位團長的唯一印象就是握手時手掌熱乎有力,有男性的氣息。雁汀隻是心裏在想軍人就是身體結實,氣血旺盛!

三個月後,雁汀安排了一個剛剛從邊西大學畢業的學生。小夥子叫樊耀武,長相白淨文弱,有些害羞,和雁汀這樣的漂亮女上司說話時還會臉紅。在大學時學的是電腦網絡專業,對電腦的維護及區域網絡運作很在行。雁汀正在著手建立市政府機關內部工作局域網,看見小夥子幹淨文雅又懂電腦,就把他留在了身邊。

過了幾天,耀武的哥哥樊耀文打電話來一定要請雁汀吃飯唱歌,說是感謝她對弟弟的安排和照顧。電話裏樊耀文像老朋友一樣地和雁汀打著哈哈,雁汀嘴裏搪塞了半天也沒有在腦袋裏搜索出這個樊耀文是何許人也,隻好隨便“嗯”“嗯”地應付著。下班後,雁汀剛剛走出市政府大樓,看見樊團長從一輛軍用吉普上跳下來,一邊大聲地說著“我的雁大市長哦,好久不見,真是想死我了!”一邊跑上來熱情地拉著雁汀的手就往車上帶。這時雁汀才終於想起來原來耀武的哥哥就是這個樊團長。

雁汀望著耀文耀武兄弟倆覺得好奇。耀文黑黝高大,孔武有力,粗獷豪爽;而耀武瘦小文弱,沉穩白淨,內向羞澀。雁汀奇怪為什麽兩兄弟的長相和性格反差會這麽巨大、強烈,而姓名卻正好相反:粗獷的“要文”,文靜的“要武”。也不知道這父母取名時是怎麽想的?這樣想著想著,雁汀覺得這兩兄弟挺有趣,就很願意和他們交朋友。而樊耀文對雁汀更是一見如故。隻要是雁汀的事,無論巨細,總是盡心盡力盡快幫她處理。一來二去,兩人很快成了朋友。

樊團長一直在部隊帶兵,養成了良好的運動習慣,經常帶著隊伍長跑,爬山。除了訓練,也沒有太多其它的日常工作,時間有的是,每星期堅持三次去健身館鍛煉,三十七八歲的人全身沒有一點贅肉,盡是肌肉疙瘩,像個健美運動員。他不管雁汀是否願意,每天開車過來,高聲大氣地不是拉著她爬山,就是帶著她長跑,或者把她拉回獨立團的球場和戰士們一起打籃球。開始時,雁汀有些勉強,這畢竟打破了她多少年的生活習慣。兩三個星期下來,雁汀就感覺到體力精力尤其是心情都大大地改善了。贅肉減少了,走路輕鬆了,臉色也紅潤了,看起來更加年輕漂亮。生活似乎又有了活力,有了新意。

讓雁汀感覺更加新奇的是:這位樊團長並不是看上去那麽粗心,那麽放肆。他是猛張飛----粗中有細,對雁汀體貼入微,殷勤有加。比如爬山時看見雁汀頭發上沾上草葉細枝,他會非常小心地為她摘掉,心怕弄疼她或者弄亂了發型;比如跑步時,看見雁汀的鞋帶鬆了,怕她摔跤,他會蹲下高大的身軀,單腿屈膝跪在她的腳下,非常仔細地為她係好。

他對女性也很尊重,和雁汀交往時,多能把握分寸。比如有時候雖然會強行拉著雁汀的手帶上自己的車,但上車以後會及時鬆開,他知道雁汀外表矜持,很在意副市長的形象,當著年輕司機或者警衛員的麵會難為情,也明白和雁汀的關係還沒有到很隨便的那一步,不想引起她的反感。

他還特別會討雁汀的歡心。有一次雁汀的一粒黃豆大的白金耳飾掉了,他帶著司機把那輛吉普車翻了個底朝天,硬是把它找了出來。

這些事和文柏這麽多年的所作所為相比,讓雁汀覺得從來沒有哪個男人對自己這麽看重,這麽細心,這麽體貼過,心裏滿足極了。

天長日久,雁汀和他在一起時感到很輕鬆很快活,時間也過得特別快。有時候出差或者開會,幾天沒有見到耀文,雁汀會覺得缺少了什麽,感到莫名的鬱悶,會忍不住拿起手機找個很荒誕的借口給他打電話。

雁汀要學開車。耀文每天晚上把獨立團的那輛吉普車開過來陪雁汀練車。

一天晚上,天上突然烏雲滾滾,巨雷震震,火電閃閃。不到半個小時,大雨借著雷電的聲威傾盆而下。雁汀從小就害怕雷雨交加的夜晚,尤其是和文柏分居以後,更是驚懼有加。她懼怕單獨一個人遇到雷雨之夜,往往是蒙頭蒙腦縮在被子裏熬到天亮。

耀文看見雁汀受了驚嚇,開車把雁汀送回她家的樓下。雁汀沒有下車的意思。她兩手緊緊地攏著衣服,身體卷縮在靠背椅上。這時正好一個閃電裂空劃過,雁汀不由自主地迅速地抓住了耀文的右手臂,眼睛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望著他,等待著緊接而來的響徹夜空的砸雷聲。

耀文看著雁汀膽怯的眼神,心疼極了。他不敢相信平時那麽堅強能耐的雁副市長會像孩子一樣如此害怕雷電。他左手掌輕輕地壓住她的手背,用極低極溫柔的聲音處在她耳邊說:“親愛的,別害怕,有我在!”似乎聲音大了會加劇雁汀的恐懼。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溫柔地叫她“親愛的,好像從來沒有人這麽叫過。雁汀已經記不起來了,似乎萬鵬叫過,似乎也沒有。她想說“謝謝!”但是喉嚨有點哽塞,想說說不出,眼淚卻一個勁地往外湧,想止止不住。她想伸手去擦,耀文製止了她,他用他又大又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擦幹她的眼淚,一邊擦一邊安慰著她:“親愛的,別難過!雷電就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誰知道雁汀聽了這話,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著,帶著哭腔喊道:“一切都過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好不起來了! 他已經把我毀了,你知道嗎?!然後兩手緊緊地挽住耀文的脖子,腦袋撲進他的懷裏放聲大哭。弄得耀文一時不知所措,又怕說錯話更讓她傷心,隻好輕輕地拍著她起伏聳動的肩膀,什麽也不說。

良久良久,雁汀控製住哭聲,抽泣著,抽泣著,就靠在耀文發達的胸大肌上睡著了。耀文不敢驚醒她,就那麽坐著,抱著她直到天亮。

從那晚以後,她們倆經常會開車到躍進水庫,到月亮島,到炮台山,到邊牆寨,坐在夜裏,坐在車裏,通宵達旦地依偎著,擁抱著,說著悄悄話……

耀文是最好的聽眾,雁汀的遭遇、苦衷和煩惱一古腦地傾瀉給他。在他那裏她可以得到解脫。他值得信賴, 像一個真正的男人深深感動著她。他是男人中的精品,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讓她如此著迷。她腦袋裏充滿了他, 日夜魂牽夢繞的都是這個耀文,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這麽多年,她的性被封閉著,同時她的身體也被保守著,甚至恢複著。她經常一個人對著鏡子自我欣賞著那光潔的身體,仍然肌膚細致白淨,肉感圓潤。她知道有一天她會把這作為禮物奉獻給真正熱愛自己的男人,奉獻給耀文。她常常夢見那個時刻,但是時機還不成熟,她在等待。

 

(十四)出軌

20069月,雁汀帶著一個三人小組去上海行政考察,為時一個月。臨行前一個聯通的客服經理,送給她一個大靈通號碼,說是漫遊的費用更便宜,效果也不錯。等到了上海,住了下來,才發覺這個大靈通手機無法使用。雁汀用座機長途打回乾城聯通才知道按照大靈通的規定必須提前一個月開通漫遊。那個客服經理年輕,忽略了這點。弄得雁汀哭笑不得,心想一個月不用手機,可怎麽受得了?晚飯後散步就在公用電話亭給耀文打了個長途,告訴他自己住在一個說不清哪個小區的鴻運賓館裏,手機不能用,不能經常聯係,要他多保重!

晚上十點多,房間裏的電話響了,是耀文打來的。雁汀奇怪他怎麽會找到連自己都不清楚號碼和小區的一個普通小賓館,這樣的賓館在上海少說也有上千家。原來這位樊團長為了和雁汀通話竟然動用了軍事專線,聲稱雁汀她們正在執行絕密軍事任務,住在上海不知哪個區的鴻運賓館裏,必須在兩小時內聯係上。查號台不敢怠慢隻好一個一個鴻運賓館地打電話詢問有沒有住著邊西地區來的叫雁汀的女士。總共問了14 家才找到雁汀。問了雁汀的大靈通號碼後又如法炮製,同樣聲稱軍事機密,要求聯通兩小時之內開通雁汀的大靈通漫遊,否則影響了軍事行動,後果由聯通公司負責。聯通哪敢怠慢,連夜為雁汀開通了漫遊。雁汀雖然覺得耀文的行為近乎瘋狂,但是漂亮女人往往會被男人的瘋狂追求所感動,所征服。這樣的行為讓女人感受到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份量,一種優先的不可取代的地位。她口裏埋怨著耀文太任性,孩子氣,小題大做,心裏卻美滋滋的。她想部隊的人就是會享受,有特權。平時有警衛,有司機,跑腿費力的事情,從來不需要親理親為,甚至動輒以軍事行動為借口動用國防機器。她和耀文在一起,也可以享受這種特權。女人們熱衷享受這種特權,認為這是人生價值的體現,能帶給她們莫大的虛榮。

“十·一國慶節到了,黃金周的長假,國人多養成了出行旅遊的習慣。但是雁汀卻盡快處理完考察的事情,拚命往回趕。她的生日是10 2日,耀文已經約好為她慶祝。

2 日晚8點,火車開進了乾城車站。還沒有停穩,雁汀就看見耀文和他的警衛員、司機三人站在月台上。耀文那輛吉普已經開進月台和車站的行李運輸車停在一起。雁汀直接跳下車廂,要警衛員和司機去拿行李,然後就緊緊地抓住耀文的手不肯鬆開。這次是她一直拉著他的手,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地向那輛吉普走去。一上車,乘著司機和警衛員去拿行李還沒有上車,她“啵”的一聲在耀文的臉上突然親了一口。然後得意地嗬嗬笑著靠在靠椅上,滿足地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車開了,她感覺到車在向城外開,因為窗外的嘈雜聲越來越小。她知道今晚耀文會帶她去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會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她不在乎,隻要耀文熱愛自己,一切都無所謂。她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今天是她的生日,該發生的就讓它發生吧!她不會後悔,她會紀念這個日子,她渴望今天以後她會得到新生。

車停了,這是一個坐落在半山腰裏的休閑山莊。這種休閑山莊是21世紀在中國興起的一種集吃喝玩樂住一條龍服務的娛樂場所。是現代人向往綠色食品,回歸自然與享樂主義消費觀念相結合的產物。吃的是農家土菜蛇龜鳥兔等;喝的是農民自家釀製的苞穀燒糯米酒等;玩的是自由自在各取所需,可以卡拉OK,釣魚,打桌球、乒乓球、羽毛球,玩麻將、撲克等等;樂的是可以欣賞民俗,可以按摩,桑拿,甚至找小姐等;住的有各種檔次的客房,從普通單人間到豪華套間,既可以鍾點休息也可以過夜包房。因為建在郊區,消費相對較低。現在有車一族很多,來去也方便,所以這種山莊很快成為一種時尚。

雁汀下得車來,除了山莊大門上吊著兩隻慶祝國慶的燈籠,山莊裏一片黑暗靜寂。山莊的門樓上四個嶄新的黃漆大字“停雁山莊”。雁汀覺得這莊名與自己的名字有些瓜葛,肯定是耀文弄了手腳。不知他還有什麽花樣?

這時,耀文“啪、啪”地拍了兩聲巴掌,就看見山莊內到處點起了蠟燭,燭光閃閃,一片明亮,隨即四麵響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燭光中雁汀可以看見客房門前,球場上,大門邊整齊地站立著身著苗族節日盛裝的男女青年服務生,對著她笑著,唱著生日歌。看到這幅場景,雁汀既驚訝又快樂,笑得合不攏嘴,眼睛裏轉著幸福的淚水。她隻記得小時候父母為自己慶祝過生日。萬鵬沒有做過,文柏也沒有做過,耀文做了,而且這麽特別,這麽隆重。這種排場她隻在香港的電影裏看見某些億萬家財的富家子弟享受過。耀文讓她享受到了!她轉頭感激地看著耀文,耀文正在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覺得耀文帥呆了,酷極了,簡直就是白馬王子。

歌聲停下來了,山莊的老板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漂亮的服務生端來一個七層大蛋糕,上麵點燃著44支蠟燭。雁汀心裏默默地許願:但願能和耀文結為夫妻,白頭偕老!然後耀文走過來幫著她一起吹滅了蠟燭。一時間掌聲四起,雁汀動了第一刀蛋糕後,服務生們開始動手分蛋糕。每一個人拿到一份蛋糕都會走過來祝賀雁女士生日快樂然後離開。最後隻剩下雁汀,耀文,老板,司機和警衛員。

老板帶著四人,來到了豪華套間,客廳裏已經擺放好一桌豐盛的宴席。老板親自打開兩瓶“水井坊”,警衛員就上來為大家斟酒。席間雁汀才知道,這家山莊昨天剛剛開業。老板為了巴結樊團長和雁副市長,山莊取名為“停雁”,應了雁汀的芳名,諧了“汀雁”的音,而取了邀請雁汀經常來逗留的意思。昨天開業宴請親朋好友,今天第二天就包給了樊團長,舉辦雁汀的生日晚會。

大家喝著酒,祝賀著雁汀,雁汀一杯一杯地喝著,她早就醉了,不是酒精醉了,是幸福得醉了。她眼睛看著耀文,充滿了愛意。此時此刻,她滿心滿眼隻有耀文。而且確實她麵前也隻有了耀文,其他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耀文看她有些醉意了,就上來扶她:“汀,你醉了,我們休息吧!”

雁汀扶著耀文的肩膀,搖搖晃晃著說:“不行,酒可以不喝,但是澡一定要洗。今天我是女王,但也是你的祭品,我要洗幹淨了獻給你!”說完她甜甜地笑著,有些搖晃地摸索著扶著桌椅沙發床緣什麽的向臥室裏的洗浴間走去。

從浴室裏出來,雁汀清醒了許多,也嬌媚了許多。她站在傻傻地看著她的耀文麵前,輕輕地鬆開圍在身上的浴巾。一幅完美豐滿的仕女出浴圖驚呆了耀文。他不敢相信44歲的女人胴體會依舊那麽豐腴,風韻猶存, 乳房、大腿、小腹和陰阜保養的仍然像少女一樣, 白淨圓潤,鮮嫩迷人。

雁汀看著耀文色迷迷地望著自己呆呆地站著,渾身就發軟,兩腿站立不住,感覺馬上就會癱倒在地上。她祈求地看了耀文一眼,就閉上了眼睛,用低的隻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喊道:過來!抱著我!身體就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耀文扶住了她,把她抱了起來。耀文的手臂是那樣有力。她感受著這久違了的男性身體的溫暖和力量,體內有一種冬眠已久的,已被遺忘了的渴望醒轉過來。她用手緊緊環住耀文的脖子,胸脯盡量挺起向耀文迎了上去,讓她赤裸的肌膚與他的身體最大限度的接觸貼緊。她感覺到心跳在加快,火熱的血液在體內湧動,皮膚燥熱,大腦一片空白,已經不能思考,然而肉體的感受卻越來越敏感。她被放到了床上,被親吻著,撫摸著。耀文是那麽強壯結實,肌肉發達,她感受著他大力的擁抱,擠壓,遮蓋和進入。她對世界的感知已經完完全全集中在耀文的身體上。那男性的力量不斷帶給她感官上的衝擊,就像浪潮一樣,一波又一波,越打越高!哦,這種感覺好久沒有嚐過,已經遺忘了。哦!這浪潮把她打到了空中,人好像就要飛起來了,哦!這感覺不是遺忘了,而是從來就沒有嚐過!她感覺自己真的飛了起來,飛著飄著,越飛越高!她必須抓住什麽,她緊緊地緊緊地抓住了耀文,喊了聲:耀文,別鬆開,啊!就昏厥虛脫了過去……

那晚以後,他們倆幾乎每個月都會到停雁山莊幽會一次。每次雁汀無一例外都會得到肉體上極大的滿足,但是精神上卻越來越空虛、彷徨。

雁汀無法忍受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這種場所漂亮的職業女性來得很少。雖然她每次都非常小心地隱藏行蹤和遮掩麵孔,但仍然不可避免會有偶然照麵的服務生或者其他客人。她受不了他們那猜疑的眼神,內心常常感覺到一種恥辱。每次幽會都是對她自尊心的一次打擊,事後她總會落落寡歡,難以排解。她需要光明正大地和耀文在一起,她要和耀文結婚!

耀文找盡了理由和她搪塞拖延,什麽都是黨員幹部,影響不好咯,什麽年齡差別太大,惹別人閑話咯,什麽孩子還小,過兩年再說吧等等。真正的答案隻有一個:不能給她婚姻。他不能放棄妻子、孩子還有炙手可熱的權利。他還年輕,他還要發展。如果離婚那麽一切都毀了。他隻能和她保持情人的關係。

雁汀和耀文分手了,非常堅決!她必須捍衛自己的尊嚴。在她看來,耀文所做的和文柏沒有什麽兩樣,都是在挑戰她女性的尊嚴。要她完全放棄自尊,毫無廉恥的匍伏在他們的男權淫威之下。文柏用的是婚姻,耀文用的是愛情。雁汀覺得後者比前者更加可怕,更難以拒絕,她沒有選擇的餘地,隻有分手!

 

(十五)車禍

2009年的春節早就過完了,兒子走了一個多月,這期間雁汀一直在考慮和文柏離婚。家裏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這樣的生活至少還有二十年,雁汀不願意繼續忍耐,她寧可單獨生活!這件事唯一受害者會是自新,他是無辜的,而且肯定會受到某種程度的傷害。以前雁汀之所以忍了下來,這是主要原因。現在自新已經工作半年多,完全自立了,雁汀就想征求一下兒子的意見。兒子在家時,雁汀曾經和兒子提過這種意向。自新並沒有反對,他了解父母的感情現狀,尊重母親的選擇,隻是希望母親三思而後行。

雁汀拿著打印好的離婚申請書,猶豫著怎麽和文柏說。她想兩人冷戰了這麽多年,都很清楚對方已經不值得留戀。或許什麽也不用說明,就讓他簽字,反而更明智更簡單。雁汀簽好了字,把申請書放在了文柏的桌上。

文柏回來,本來想要雁汀明天和他一起去鳳城, 給母親祝賀80歲壽誕。看見離婚申請書,既感到意外,也在預料之中。這麽多年,他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又非常害怕這一天,他不知道怎麽麵對。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隻是情緒極度低落。一個晚上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第二天一大早,他沒有告訴雁汀,就開車去了鳳城。他想給母親祝過了壽辰,回來再好好想想,再處理這事。  

晚上8點左右,雁汀接到文柏大哥打來的電話,說文柏在壽筵上喝了很多杯悶酒,勸也勸不住,吃完壽筵就急著要趕回乾城,鬼使神差似的,怎麽留也留不住,因為酒勁未過,撞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上,頭部嚴重受傷,昏迷不醒,正在邊西醫院搶救……

一個月後,雁汀來醫院接文柏出院。看見雁汀,文柏手舞足蹈地高興叫著:“雁汀來了,可以回家咯!雁汀就想起昨天出院診斷書上的話:車禍引起的嚴重腦震蕩後遺症,智力水平相當於八歲兒童,行動有障礙,生活不能自理……

這樣的情況,雁汀還能離婚嗎?還敢離婚嗎?如果離婚,怎麽麵對兒子,怎麽麵對文柏的家人,怎麽麵對機關裏的同事,怎麽麵對社會輿論?她會遭人唾罵,遭人鄙棄!那她還有什麽做人的尊嚴?她不是最在意尊嚴嗎?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

雁汀從萬鵬的情書想到文柏大哥的宿舍;從桃花溪邊想到了方醫生和彭醫生;從入黨結婚想到了自新的早產;從羅虹熙和趙莉娥想到了樊耀文;從離婚申請書想到了腦震蕩後遺症。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雁汀猶豫過,徘徊過,抗爭過,可是有用嗎?這一切都是命哦!

雁汀回過頭來,看著靠在自己腿邊看小人書的文柏,心想他現在再也不會嫉妒和怨恨了,這樣不是很好嘛!人要是能停留在八歲,永遠不會長大該多好哦!雁汀想哭,但她忍住了眼淚,輕輕地對文柏說:“文柏,,我們回家……”

 

 

 

 

作者簡介:筆名纖夫,男,1961年出生,1982 年畢業於武漢大學。曾在工廠曆任技術員、助理工程師、工程師;在研究院曆任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在科技期刊雜誌社曆任編輯、副主編。現旅居加拿大,任工業化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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