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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仁桑姆教授:盡傳藏舞神韻的格桑花

(2014-03-28 11:18:33) 下一個

慈仁桑姆:盡傳藏舞神韻的格桑花(組圖)

慈仁桑姆教授

    藏胞們唱歌跳舞,歡暢淋漓。藏族舞蹈看來是那樣歡快而自由,展示著藏胞們歡天喜地的生活形態。

 對藏族舞蹈的著迷,讓我下決心要找到一位真正的藏族舞蹈家。慈仁桑姆的出現,圓了我的夢。在這樣一個非常有意義的日子裏,我來到了中央民族大學。

 這是個太讓人著迷的人,因為她內心的美,以及對美的向往。慈仁桑姆,藏族,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女生班的教授,民族民間舞蹈專家,是我國第一代藏族舞蹈的教育者。

 采訪是在舞蹈學院的教師休息室進行的。這是一個舞蹈練功房改裝成的休息室。正如你所想象得到的,牆麵上都是鏡子,四周有把杆。這裏沒有熱水,隻有 門房的大爺在下課前將熱水打好放進去,等老師們出來了,他再招呼大家進屋子裏喝水。活潑可愛的女大學生們蹦著就進來了,笑嘻嘻地看著我們,示意要打擾一會 兒,和桑姆老師說些事情。旦周多傑——桑姆老師的愛人,則遠遠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在此之前的半個小時,我在桑姆老師的教室外等候她。出於對教學秩序的“敬畏”,我隻偷看了幾眼,剩下的時間,便在門外聽著裏麵的聲音。柔美的藏族音樂一遍又一遍放著,女孩子們舒展著身體,仿佛是在雲中歌舞。“謝謝老師,老師辛苦了!”

 這是結束語,我知道,桑姆老師來了。

慈仁桑姆:盡傳藏舞神韻的格桑花(組圖)

桑姆老師在教室授舞

 1.一句漢語不會說的藏族女孩

 桑姆老師一身素裝,長發束在腦後。一眼看上去,人雖然已不再年輕,但很慈祥。她很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忙著給我找杯子倒水。因為是接受采訪,開始談 話,桑姆老師還有些拘束,但聊了一會兒,她就放開了。她說話很慢,語調中帶著孩童般的天真可愛。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在她的邊說邊舞中,輕鬆愉快地滑過去 了。

 桑姆老師今年已經67歲了,還在教授民間舞蹈,並且每周都有課。這個年紀和資曆,在舞蹈學院,可以算是“祖”的級別了。

 望著舞蹈中神采飛揚的桑姆老師,我想象著當年的她——那個1956年被西藏歌舞團送到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原中央民族學院舞蹈訓練班)學習,成 為西藏和平解放後第一批舞蹈專業的藏族女學生。“我們來的時候啊,連漢語都不會講。”桑姆老師一字一句地對我說,生怕我聽不清楚,“來北京很久了,有一次 我們去買冰棍,還指著冰棍說‘蘋果’。嗬嗬,不過也挺好玩的。”

 第一批舞訓班的女孩子們初到北京,懵懵懂懂,舞訓班的老師們對學生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才使她們在這個新“家”安定下來。“老師們每天都去查宿 舍,問同學們生活和學習上的事情。”每到周末,遠方來的學生不能和父母在一起。老師就帶著學生們到紫竹院去聚會:帶著西瓜和其它食物。男孩一人發一個手絹 用來擦鼻涕,女孩一人發一個頭繩兒。這些活動讓同學們每個周末都很開心,也讓求學生涯變得愉快。“我們上學的時候,學校每個月還會發給我們每人2塊5毛錢 (當時北京人均月生活費約10元左右)的補助,老師就替我們把錢都分好。五分錢買冰棍,五分錢買電影票。這些事情老師給我們弄得細極了,你該買牙膏了,你 該買牙刷了;誰的襪子該洗了,誰的衣服髒了……這些瑣碎細微的事情,老師每天查宿舍時都督促我們去做。”桑姆老師微笑著細細地跟我說著上學時老師們對她們 的照顧,還不時用手比劃著做——一如當年老師的樣子。

 學生時代,活潑開朗的她就愛開玩笑。但直到現在,她從來沒開過玩笑的,是在專業學習上。在這一點上,她的老師金藝華對她產生了莫大的影響。金藝華 老師是教授朝鮮族舞蹈第一人。教慈仁桑姆的時候,金老師比她大七八歲。“每一次上課,金老師都讓我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間!”桑姆老師很興奮地說道,“但是隻 要我做錯了動作,她就會揪著我的耳朵問:‘你怎麽又做錯了呢?‘然後指著我說:‘你又驕傲了,你今天為什麽又驕傲了!’”從那時起,桑姆老師就懂得了一個 “專業詞匯”:一絲不苟。

 於是,年輕的她,每次演出或排練前都在台上練半個小時才肯洗臉化妝,甚至有一次病倒治療時,大夫都找不到血管打點滴;年老的她,每次上課都提前到教室,還親自做示範,盡管她的右腿很久以前就負了傷。而對她的學生,她依然嚴厲地要求一絲不苟,即使是跟了她很多年的學生。

 桑姆老師對我自嘲說:“我可是舞蹈學院的老古董哦!”從1962年畢業留校任教,到現在成為中央民族大學為數不多的退休不離崗的老教授,桑姆老師 經曆了太多太多。盡管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不清,甚至無法記起,但這位老教授依然持守的,是對舞蹈事業不懈的追求,是對學生人格的尊重。這,一直是桑姆老師教 育的第一準則。

 2.藏族舞蹈的“祖”級教授

 “我們藏族的舞蹈有自己的個性,這個個性就是根。後來的對新生活的反映,都是建立在這個獨特的個性之上的發展。比如說我們的姑娘用袖子捂住鼻子, 是為了避免風沙……”67歲的桑姆老師給我講藏族民間舞蹈的動作和意義,看我似解非解的樣子,桑姆老師索性站了起來,邊說邊做動作。

 舞蹈,尤其是民族民間舞蹈,更應該反映時代的韻味。可是誰來將民間流傳的樣式繁多且沒有太多規範的舞蹈搬到練功房和舞台上呢?

 “我剛到舞蹈係的時候,沒有藏族舞蹈教材,都是靠其他民族的老師教我們。但他們在藏區采風生活的時間又不長,沒有原汁原味的生活體驗。”1962 年,桑姆老師留校任教後,其它民族舞蹈的教學都有可供參考的藝術院校,如朝鮮族可以借鑒延邊藝校,維吾爾族可以參照新疆藝校,惟獨藏族沒有可以借鑒的藝 校,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可是一時沒有教材,不能總沒有教材啊!”在這句感歎之後,七十年代初,當時“沒什麽大覺悟”的桑姆老師,開始深入到各個藏族聚居 區采風,並親自組織編寫教材。

 過程是很艱辛的。“同一種文字,在藏族裏卻有三種不同的藏文語係。但好在主要是舞蹈動作上的交流,語言的交流並不多。”語言這一關可以找翻譯,但 真正的藏族民間藝人跳起舞來無拘無束,即興發揮,根本沒有太多的規律可循。這著實讓桑姆老師費了很大的功夫總結。不斷積累下來,桑姆老師一行人終於編出了 中專的教材,並在之後的升級中,逐漸適應大專、本科的教學模式,直到現在還在不斷修改。她帶過的研究生叢帥帥給我舉了這個例子:一個舞蹈動作,起初被命名 為“鷹式回旋”,但是後來查字典發現,鷹在蒙古族的語言中充滿了雄性的勇猛,但在藏族的語言中卻並非如此,“後來我們就改成了‘雕式回旋’。”對教材,桑 姆老師從來未敢有一絲怠慢。2002年,《藏族舞蹈教程——女班教材》VCD音像教材被列入“十五”國家重點音像出版規劃。桑姆老師對我說:“我希望接下 來,我能把文字版整理出來,留在中央民族大學。”臉上已經有些很明顯的皺紋了,但她很平靜地看著我,表達著她的心願。

 現在舞蹈學院的很多老師都是她的學生。67歲的慈仁桑姆為何至今翩翩起舞在教室?她堅持親自教學的目的,正是要帶著這些學生們將藏族的民間舞蹈藝 術很好地傳承下去。為此,她剛過60歲,就提出不做民間舞蹈教研室主任,讓年輕人來做。從講師到副教授,她做了八年,從副教授到正教授,她又做了八年。她 讓開了很多的機會,留給了年輕人。她常常這麽說:“學校已經給了我很多,我再不知足還了得?所以啊,我隻要能把我的工作做好,為傳統舞蹈的傳承做出一點貢 獻就好啦!”奔七十歲的老人眉心舒展,樣子很是可愛。

 在民族大學舞蹈學院,有很多老師叫慈仁桑姆“老媽”,而這一聲稱呼承載了太多的感情。

 “民間舞蹈具有很強的挑戰性,要把藝術、訓練和科學良好的結合,這是門很嚴肅的學科。今天我教你,我是老師,你是學生,位置上雖然不一樣,但在人格上,我們是平等的。”話到此處,桑姆老師認真用雙手比畫出一個天平的樣子。類似的話,她的幾個學生也對我說過。

 中專時曾經跟隨桑姆老師六年的學生崔月梅,是第一個跟我說這句話的學生:“老師對我們的第一個要求是要會做人,所以她從不侮辱我們的人格。”崔月 梅1986年來中央民族學院學習舞蹈時,身體條件並不好,尤其不符合舞蹈演員“三長一小”(胳膊長、腿長、脖子長、頭小)的條件。初到北京,小月梅很自 卑,但桑姆老師卻對這個小女孩很關照。中專二年級時,恰好趕上了“桃李杯”舞蹈大賽的選拔。按照年齡和學齡,小月梅隻能參加少年組的比賽,但是學校當時連 這個比賽都沒有打算給小月梅名額。形勢逆轉在桑姆老師身上。她堅持要讓小月梅去參賽,並且在假期裏親自督促她訓練。就這樣,小月梅來中央民族學院學舞的第 二年,就參加了全國性的比賽,學齡最低卻意外獲得了少年組“八佳”獎。在這次比賽後,小月梅找到了自信,並不斷取得了一些成績。“其實上中專時,我很怕 她,但是上大學時,開始感覺她慈母的形象更多一些。”崔月梅這樣說道。

 中專畢業後的聚會上,桑姆老師開玩笑地對她說:“別人都叫我老媽,就你不這麽叫。”回到宿舍後,崔月梅給遠在延邊的媽媽打了電話,說了想認“幹 媽”的想法。不久,媽媽從延邊坐車親自來看望這位“媽媽”一樣的老師,並帶來了做韓服的料子。在北京的一個飯館裏,媽媽和老師熱情地聊著,很放心地把月梅 交給桑姆老師,並且用家鄉最鄭重的方式把禮物送給了桑姆老師。“從那以後,我在私下裏直接叫她媽,甚至都不加前麵的老字。”

 現在,崔月梅也是舞蹈學院的老師。兩年前,崔老師教授本科一年級的綜合課,也就是基礎課。擔任這節課教師的同時,她還教授苗族舞蹈,做一些其它事 務性工作,所以這節課她沒有很細心地準備。外行人看不出優劣,但內行人一看就能分辨出來。“我當時心裏很擔心被媽看出來啊,所以提前給她打了聲招呼,讓她 別太嚴。”崔老師告訴我,在打了這“預防針”後,她仍舊沒有逃過一劫。“她看過測試後特別生氣,狠狠地踹了我一腳,簡直是怒火衝天!”本以為這樣就過去 了,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崔月梅晚上又接到了桑姆老師的電話。“媽在電話另一頭跟我哭啊,說:‘你怎麽這麽讓我失望啊,你簡直不是我的學生!這是我的錯啊, 我沒有教好你!’哭得特別傷心。”當晚,崔老師帶著愛人親自去到桑姆老師家裏道歉,“我說媽我錯了,再也不會有下次了。”崔老師對我說,沒有這麽一個人無 時無刻鞭策她,她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3.“我的背後是一個民族”

 “慈仁桑姆在藏語裏是什麽意思?”我好奇地問。

 “我的名字是活佛起的,‘慈仁’是‘長壽’的意思,‘桑姆’是‘善良’的意思。”

 “我信佛的善良。”桑姆老師慢聲細語,像個老媽媽在循循善誘,“接人待物要與人為善,要懂得感恩。我第一要感謝的,是我的民族。我之所以能有今天 的成就,是因為我是藏族人。黨和政府給了我們很多的優惠政策,所以我們的舞蹈藝術,乃至整個藏族文化能得以更好的發展。我所代表的,也是我的民族,我的一 切,都應該屬於我的民族。”桑姆老師說這話時格外認真。感恩,這是桑姆教授暮年幸福的一個秘密。

 慈仁桑姆是個標準的藏族女人,堅韌而樂觀,從來不會退縮。她就像那雪域高原的格桑花,為傳承藏舞的神韻,做著不懈的努力。剛到學校來上學的那幾 年,正好趕上了困難時期。到了周末,還要訓練,餓了又沒有太多的飯。但聰明的女孩子們有自己的辦法,“我們一般有兩種辦法。”桑姆老師淘氣地說著她上學時 的趣事。這兩種辦法,第一個,就是出門前化妝,好像剛演出一樣,然後去食堂。到了食堂,告訴師傅們剛剛演出回來,老師讓她們來這裏拿饅頭吃。“運氣好的, 師傅還會給點肉哩!”第二種辦法,就是把窩頭泡在水裏,泡大了之後就著鹹菜吃。可這鹹菜又去哪裏找呢?姑娘們發現在學校車庫外麵,司機們種了很多的辣椒! “我們就去偷辣椒,一般是值班製,兩個人一起去。”桑姆老師說著站起來,然後蹲下。“我們就這樣蹲在地裏,偷辣椒。一手摘一個,放在衣服的兜子裏,然後繼 續。”那一次的淘氣,另一個女伴吃了大虧:“我那個同學後來拿著辣椒出來就哭,我問怎麽啦?她說司機出來小便,濺到了她頭發上!”桑姆老師半蹲著,很痛快 地拍著手,開心地大笑不止……年紀,在她看來,不是這麽的重要,因為她依然可以像個小孩子一樣和我開玩笑。

 從當初有點小淘氣的小女孩,到現在閱曆豐富的老教授,桑姆老師一直堅持一個信念:我代表的是一個民族。“我今天能留在北京,在這樣一個中央級別的 學校裏,完全是因為我是藏族。我要讓我們的藝術流傳下去,並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展現新的精神麵貌。”桑姆老師又站起來,“你看,原來我們的舞蹈都是低著頭 的,上身並不直立,而現在我們的生活變化很大,我們當家做主了,所以我們的舞蹈可以讓上身直立了!但是在最根本的氣質上,我們還要保留藏族舞蹈的自由、豪 放。”傳承民間舞蹈,關鍵是要培養民族舞蹈藝術家,而非培養民間藝人,尤其是對民間藝人的簡單模仿。

    對藏族藝術的堅持,以及深刻的民族使命感,讓慈仁桑姆克服了很多的困難,也讓她包容了更多生活中的不順。2009年前的“桃李杯”全國舞蹈比賽中,桑姆老 師一直擔任評委。但那一年後規定60歲以上的專家不能再做評委了,桑姆老師也就自然沒有入選評委資格。愛人旦周多傑老師擔心老伴心裏不是滋味,於是拍著老 伴的肩膀說:“你的一頁,翻過去了哦!”桑姆老師跟我說這件事時語氣像個老媽媽,而且用手仿佛翻起一頁書一樣,很輕鬆地翻過去了的樣子。她對我說:“我其 實心裏沒什麽抱怨的,因為我懂得知足。”因為有了這樣一種寬容的胸懷,所以她總是快樂地生活著。

 在舞蹈業內,她被譽為藏族舞蹈的第一人。然而在她本人看來,更確切地應該說是第一代人。“中國舞蹈家協會頒獎,我和我的同學都有一些獎項,這就說 明我們這一代人都在為這件事努力著。”中華文化不僅屬於漢族,更應該廣闊地屬於每一個民族。身為民族的一員,每個人肩上都有光榮的使命。一個人對於整個社 會而言,是小的個體;但傳承發展民族文化藝術這件事對於整個社會而言,卻是一件大事。一個人的小,與一個民族的大,就這樣,在桑姆老師身上融為一體。

文章來源藏人文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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