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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關於大革命的教訓劉少奇給張聞天的一封信

(2009-11-12 19:11:19) 下一個
[轉貼]關於大革命的教訓劉少奇給張聞天的一封信
(一九三七年二月二十日)

劉少奇

  洛甫同誌:

  西安少壯軍人的“左”傾暴動,及西安群眾運動中的“左”傾錯誤,關於這種錯誤的根源,我願意在他的曆史根源上提起你的注意。

  我們關於一九二七年前中國大革命的教訓,我都是同意的。但是有一點,就是我認為在一九二七年前我們還犯了“左”傾的錯誤,尤其是在工人運動中。這一點我提出過很多次,也是很多次被當作機會主義來批評過我的。然而我的意見至今還是保留著。而且我認為與今後的工作有很大的關係,特再一次向你提出。

  我現在隻說過去的工人運動。無疑的,一九二七年前,工會保護工人利益的工作,作得不夠,不周到,尤其在工人立法方麵,全無建設,是屬於右傾的,但這並不能證明在工人運動中就無“左”傾。當時在長沙、武漢、廣州等城市,工人中的“左”傾錯誤是很嚴重的。

  倘若人們看了汀州的工人運動是“左”傾得“豈有此理”,倘若某同誌咒罵蘇區國家企業中的工人要求過高、不努力工作,是“左”傾得糊塗,那我就願意告訴你,這還算不了什麽,一九二七年前武漢 、長沙 、廣州工人的“左”傾錯誤,比這還嚴重到十倍。

  提出使企業倒閉的要求,工資加到駭人的程度,自動縮短工作時間至每日四小時以下 (名義上或還有十小時以上) ,隨便逮捕人,組織法庭監獄,搜查輪船火車,隨便斷絕交通,沒收分配工廠店鋪,這些事在當時是極平常而普遍的。工會是第二個政府,而且是最有力量,命令最能通行的政府,它的權力有時超過正式政府。你總聽說過吧,這些事在小城市如汀州幹起來問題還小,在武漢那樣的城市,那樣多工人幹起來,問題可真有點駭人。然而我要問:這些東西是什麽?是“左”還是右?

  這些事幹起來,而且是越幹越厲害,在社會上、經濟上、人心上要發生嚴重的影響,是無疑的。企業的倒閉,資本家的關門與逃跑,物價的高漲,貨物的缺乏,市民的怨恨,兵士與農民的反感 (當時有許多小城市的工會被農民搗毀,而且是農民協會領導的) ,軍官與國民黨人的非難,就都隨著這種“左”的嚴重程度而日加嚴重起來。而工人運動在當時是共產黨負責的,這一切非難,就都加在共產黨身上。人們並不責備工人,而責備這是出於共產黨的指使,這就影響共產黨與各方麵的關係。
  在起初人們都懇求共產黨想辦法,改正這種情形,就是政府都不直接去幹涉工人,共產黨在當時也責無旁貸,答應改正這些事。但共產黨未能改正這些事,而且連阻止這些事的發展都未作到,這就使得人們走入另外的出路。反革命就從而大施陰謀,利用來組織反革命的暴動。

  共產黨要來阻止工人這些事,又因為說服得不夠,與采用強迫的辦法(如逮捕工人),就不能不引起工人的反感,大大的喪失了工會與黨的信仰。如是一方麵工人不滿意工會與黨,另一方麵國民黨人及其他的許多人又責備工會與黨,反革命就更好活動與利用。工會與黨更孤立,地位更困難,雖然如此,但還沒有發生過如西安二月二日那樣的暴動事件,我們最親近的人離開我們,在反對黨的口號與方針之下去進行暴動。當時群眾的紀律還很好,他們等待黨的命令 ── 向反革命進攻的命令。

  當時的錯誤就是在於總是不發向反革命進攻的命令,在各方麵肅清反革命,而是一直命令群眾退卻,阻止群眾鬥爭,解除群眾武裝,以致對反革命的暴動不抵抗,結果失敗。

  以上是我們與國民黨合作中期及末期的事。現在我們似乎又重複處在與人家合作的初期,這是學習上述教訓應該注意的一點,二月二日的暴動如在合作末期發生,我們的態度應有不同。

  大革命的失敗,無疑是由於右傾的錯誤,但在失敗以前及以前很久,並不是沒有“左”傾錯誤的。這種“左”傾錯誤,至少是幫助了反革命,幫助了右傾,正如西安的“左”傾錯誤要幫助右派一樣。

  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從“八七”會議以來,即不承認過去有“左”傾錯誤,批準過去一切的“左”傾錯誤,認為這些“左”的行動,是最革命的行動,不獨不應糾正,還應大大發揚,而且誰要說過去有“左”傾錯誤,就是機會主義,就是對中國無產階級不相信。同誌,十年來的這種教訓,今天有人拿到西安的群眾運動中來執行,你能說他不對嗎?

  我想在研究西安的左”傾錯誤時,應提到十年來我們對於曆史教訓的問題。這個曆史教訓深入每個人的思想中,如果不正確解決的話,那以後的問題還正多哩!

  我對於這個問題感覺最深,而我也常常思考這個問題。我現在願意將我的感覺及經驗簡單告訴你。

  我曾在一個曆史長久的規模大的產業 ── 安源礦山工作三年,將這一礦山每一角落的情形都弄得很清楚。我們在一萬多工人中,有絕對的無限製的信仰。工人罷工後,生活大加改善,地位大加提高,工會有最高的權力,有法庭,有武裝,能指揮當地警察及監獄等。即使這樣,工人還不滿足,還要更前進。(一)要求再增加工資,但實際情形是不能加了。(二)工人自動將每日工作時間由十二小時減至四小時,很多工人自由曠工,這就使生產減低一半。(三)工人不聽管理人、工頭指揮,許多地方要危害產業的前途與工程。(四)工人要擴大工會的權力,審理非工人,管理非工會範圍內的事。當時在“二七”以後,全國各地工會均遭解散,這一個工會很孤立的巍然存在如海中孤島。整個形勢要求工會的方針退卻與防禦,然而工人要求進攻,這種情形將我苦悶欲死。
  為了忠實於工人長期的利益,不能接受工人的要求進攻。然而工人要自動進攻,自然產生這種領導進攻的領袖。資本家因為生產減低,逼著工會,各方責難工會不應減低生產。在工人中進行解釋,說不清,無法隻得在會議通過後去阻止早下班,結果弄到工人與阻止的糾察隊衝突。李立三親自帶領糾察隊去阻止,工人要打他。我批評工人不要過分,工人要打我,說我被資本家收買。也正當我與工人發生裂痕時,敵人進攻,預備武力解散工會,我們立即與工人在一起,動員工人抵禦,完全勝利。然而問題還是如此。

  工人要前進,但除組織蘇維埃外,無法再前進。結果還不能不阻止工人,這是最困難的問題。然而廣泛的教育與解釋,民主的決定問題,提高紀律,逐漸使工人一步一步的明白,忍痛開除幾個冒進的領袖,使情形有部分的改善。團結工人的力量,特別注意利用敵人內部的各種矛盾,注意宣傳,結果還是將這個工會維持了三年,直至全國革命高潮複起,我離開礦山,才被敵人武力解散,

  這件事對我印象最深,我無數次請問人家,請問外國朋友,提出討論,直到現在我沒有得到過滿意的回答。現在我還認為當時的處置並不錯。當時不是我右傾,不是我不願意前進,而是工人“左”傾,工人不了解當時的形勢不能前進。其實我當時尋找每一個前進的路,我也認為前進最痛快,最容易,但無路可走。

  後來我到廣州,又遇著了同樣的問題。不過大多是小企業工人,“左”傾的要求和行動同樣嚴重。因此,我就有點稱老資格,將處置安源礦山的經驗拿來運用。我在一個工人代表大會上係統地提出了一個報告,詳細說明工人的要求與行動應如何才屬正當。大體是提出整個國民革命的利益高過工人經濟的利益,工人不能為部分的暫時的利益,妨害長久的整個階級的利益。經濟要求應有最高限度,使企業不致倒閉。工人的行動要顧及聯合戰線,不要與當時國民革命的利益矛盾。同時批評了當時的“左”傾錯誤。

  自然在上述報告提出之後,工人中是要引起相當反感的。

  一九二七年初,我到武漢,又遇著同樣的問題,當然我沒有別的方法來解決。然而以廣州的“釘子”,我隻好不說話了。但各方麵討論的結果,還是不能不出於糾正過左的一途。

  羅佐夫斯基到了武漢,我詳細報告並請教過。但他也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隻說:工人不能使企業倒閉,請政府幫助那些不能維持的小企業,工會不能代替政府。我說許多小企業大企業已不能維持,而工人還要提要求,又怎樣辦呢?他不答。

  白勞德在上海,我和他談過整兩天,要求他答複我。他給我二十元紙幣說:你談的這些材料,我可寫篇文章寄給美國雜誌,分給你一半稿費。你所要求答複的問題,在我美國工人運動中還未遇到過。我才知道這是中國工人運動中特有的問題。

  後來我在蘇聯又問過許多人,均未得到我所理想的答複。現在我想是不能有特別的答複的。

  最後在蘇區汀州又遇到這個問題,在我已經見慣了。但曆史上都說工人這樣作是“對的”。所以我不打先鋒來反對工人,後來看到你們比我以前還要反對得激烈一些,我暗中感覺奇怪。我故意不提出辦法,想看看你們是否提出好的辦法,但你們提出的辦法,比我以前提的更激烈些,某某甚至堅持要同保衛局來對付印刷所的工人,如是我知道,我過去的一些辦法還可用。

  我現在要提出的,是中國工人運動中有這樣一個問題,在政治環境好,工人有集會罷工自由,這個問題到處發生。否認有這樣一個問題,就是馬克思主義嗎?這有什麽好處?這隻能使這個問題將來發生時,使同誌不知如何應付。如果承認過去工人中的“左”傾錯誤是對的,那隻能使這個錯誤在將來更嚴重的重複。

  中國工人中為什麽有這個問題發生?我覺得是由於中國工人階級下列的特點:

  (一)由於半殖民地的經濟,中國工人生活過於惡劣,使得中國大多數工人除開工資之外,還要依靠一些不正當的收入來維持生活,如輪船鐵路工人運私貨作生意,工廠工人、碼頭工人偷東西、作弊,電車工人揩油等;(二)中國工人(中國人民同樣),沒有法律神聖的觀念,他們看慣了法律隻是統治階級壓迫被壓迫者的工具;(三)中國工人運動的曆史還太短,工人文化程度很低;(四)平常資本家與反動政權對於工人的壓迫太嚴 ,存在封建式的壓迫 ;(五)革命工會領導與教育工作不夠;(六)中國資本家軟弱。

  很明白,上述的現象,是中國革命工人運動初期的表現,幼稚的表現。“流氓性”帶得很重。流氓組織,在工人中的長期存在,也影響工人運動,在一旦工人得到解放以後,他們就隨心所欲的無所顧忌的,不估計將來與前途的行動。工會幹部沒有估計到這些,常常不能控製工人,而為工人的這種潮流所屈服或者衝倒。

  工人中的這種“左”傾錯誤,總是在工會完全能公開,工人運動大發展時產生。但一發生以後,就很難糾正。常常用盡一切方法還糾正不過來。我沒有一次滿意的糾正過這種錯誤。比如汀州很少的工人,有陳雲同誌及其他許多人去,長期工作,最後還是沒有糾正過來的。國家企業工人經過多次審判、開除,長期教育,雖大體上糾正過來,然而遺毒還是留存很大。然而這個錯誤一發生,影響當然重大。所以預防這種錯誤,異常重要。

  怎樣預防這種錯誤?(一)必須承認有這個問題,了解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及其發生的原因; (二)工會要有係統的改善工人生活,為工人計劃周到,多方麵來改善工人生活,不要等到工人自發的起來鬥爭; (三)工會要善於去運用政府權力機關,不要代替政府; (四)加緊對於工人的政治教育, 提高工人的文化水平,提高工人的革命紀律。

  至於這種錯誤發生以後,則主要采取教育說服的方法來糾正。如用強迫的辦法去阻止,很多是必然的要失敗,要將工會弄到極困難地位。

  以上我隻說到過去工人運動,其他方麵不說了。

  “八七”會議以後,工人中的那些“左”傾錯誤,全被批準,盲動主義正就接受這些東西再加以發展。

  本來在革命勝利時,容易犯“左”傾錯誤,在革命失敗後的反動時期,容易犯右傾錯誤。然而在我們中國相反,勝利時犯右傾錯誤,失敗時犯“左”傾錯誤。這中間有些不自然的故意做作,比如有些同誌害伯犯右傾 ,故意要“左”一點。這不隻是“下級同誌”如此,“上級同誌”也如此,我也常如此。反對“左”傾的話,故意不說,不敢說,對“左”傾故意不反對、不打擊等。

  在革命勝利時,要領導群眾前進,那不是困難的事,那是最容易的事。最困難的是當時形勢不容許工人部分的過於前進、而這部分工人硬要盲目前進、要工人服從整個策略。

  中國革命的發展是極不平衡的。常常在那個部分、那個地方、那個工廠對於革命準備好了,而且非實行革命的進攻不能前進,不能保持高度的群眾熱情,而在這個部門、這個地方、這個工廠對於革命又完全未準備好,必須使革命推遲。如是就常常需要少數前進的等待多數落後的,這種暫時等待是必要的,但是最困難的需要工人高度的覺悟與高度的紀律。這種等待不是機會主義。要工人暫時等待,甚至阻止工人過於左傾的行動,都不是機會主義 。然而“八七”會議以來,認為這是可恥的右傾機會主義。如是這種最困難而又必要的事情就自然無人去作了,人們都隻作那最容易的事,接受工人中的“左”傾情緒。

  革命高漲又將到來,統一戰線策略又正采取,所以這個問題的重新提出,實有必要。我認為,隻有反革命才希望我們重複過去的錯誤,托派等更希望。

  你的意見如何?請你討論!

  敬禮

  胡 服

  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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