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深流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正文

曾經芳菲(一) 梅的故事

(2009-06-26 09:26:45) 下一個

  窗外落著春雨,隻片刻便已成了不小的陣勢。冗長的冬令人厭了雪,瓊瑤匝地美則美矣,終是過於冷了些,不似這春天來得柔軟溫潤,是女人的季節。院子裏的草坪看似成片地綠了,實則每一棵小草都有其獨特的光澤。就如我在過去若幹年裏結識的女人們,撒入人海渺如浮塵,但她們中的每一個都是精彩的生命個體。

  女人們在年複一年的操勞間穿梭,故事裏已氤氳起人逾中年的雲霓,雖是絢麗不再,終也濃淡相宜。褪去韶華,漸漸返璞的時光流嵐悄然籠罩了她們。腮邊無意間就染上了零星淺褐的滄桑,那是女人們的年輪,美麗而厚重。女人們沒有沉魚之姿驚鴻之顏,故事裏亦無風起雲湧回腸蕩氣,她們隻以拳拳愛心為筆,飽蘸光陰之墨,書寫著凝練了十數年風雨後的寬和與素樸。


(一) 梅的故事


  離開職場十多年的梅找到了新工作,據說是在一家公司做助理。乍聽這消息頗感吃驚,原以為梅已經安然接受了做太太的生活,不再為柴米日子奔波。這些年圍繞著這個女人展開過的一些話題和聯想早已被人們淡忘。曾盤桓於我腦海的疑問卻因她重歸社會而最終找到了答案——在這十幾年裏始終都有一份渴望在梅心底蟄伏著,從不曾放棄。
    
  和梅麵對麵坐著,一縷陽光,兩盞茶香。

  梅依然戴著窄框眼鏡,並不十分出色的圓潤臉龐留著淺淡的歲月痕跡,卻透著與往昔相似的親切。幾句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們的話題自然地展開來,梅說話不急不徐,無論怎樣氣勢恢宏的話題,經由她娓娓道來就顯出些從容不迫,波瀾不驚。

  回歸社會去工作,和初出國門時已是迥然不同的心情,梅說。當年是為了生存,為了掙一份微薄的收入貼補家用,為了能讓丈夫在苦苦求學之時少一些後顧之憂。今非昔比,生計再無需擔憂,孩子們也已長成。若說新工作是對社會的一種回歸,倒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回歸。重拾知識女性的一點夢想,讓自己不再繼續遊離於社會之外。

  兩段不同的工作經曆中間是十多個寒暑的更迭,是一場女人和孩子的青春接力,女人悄然退出青春舞台,將喝彩與鮮花交給業已長成的孩子們。

  說起孩子們,梅的笑意更深,蹙起眼角的紋路,寫著辛勞,也寫著收獲。當年就是為了一雙年幼的女兒,梅選擇了留守家庭。同為女人,由孩子從其身上激發出的母性卻不盡相同。梅恰恰屬於可以為孩子奉獻所有熱情激情的那一類。有的女人將事業視做兒女,梅則將培養孩子當作事業經營。也許最初因為客觀原因而無奈做出選擇,這麽多年一路走來,梅卻越走越踏實,兩個孩子的優秀足慰梅的付出,讓她在今天微笑著無怨無悔。

  我由衷地欽佩梅的定力,若非心中藏有不動如山的信念,一個知識女性很難將自己定格在家庭的小圈子裏多年如一日。我也曾暗自為梅惋惜,歎聰慧如她,何以將女人的黃金年華蹉跎於庸常的相夫教女?可是當自己一次次陷入孩子與工作不能兼顧的忙亂中,又會悄悄羨慕梅能擁有自主的安閑。魚與熊掌的矛盾無疑是可怕的陷阱,令人對選擇充滿永恒的懷疑。唯梅自己對得失始終淡然,

  人生階段各不相同,就像行路,梅坦然為我釋疑,淡定自若。每個階段要做的事情自有輕重緩急,既然不能周全兼顧,那就擇其重要者先為之。我深以為然。當年的梅身邊沒有可幫她帶孩子的老人,生活充滿不安定的變數,於是她就義無反顧將自己的懷抱化作女兒們成長過程中始終不變的安然窩,

  梅的生活一直算不得安定,先是跟著丈夫四處輾轉,租房買房賣房,東遷西移了很多年,終於定居後丈夫又急匆匆撲進了海歸潮,梅帶著孩子留守北美。男人要去奔事業,女人怎能攔著?隻能讓他放了心去,梅的笑容裏多少有幾分無奈。其實,女人的心事有多少男人真能懂?即使懂得,又有幾個男人甘心去細細嗬護?男人,往往是被寵壞的孩子,心裏隻裝著他心愛的玩具。

  圈子裏的朋友們暗地裏著實為梅捏著一把汗的,已有太多耳熟能詳的故事裏充滿這些留守女人的辛酸和委屈。談起這個話題,梅依然安之若素。二十年的夫妻也許已談不上太多愛情,但至少這一點了解和信任還是有的。簡單的一句輕描淡寫道盡了這個女人的心胸和智慧。

  聽說梅的丈夫也要回來了,在梅決定回歸社會的同時,男人也回家了。

  孩子是振翅而飛的燕,母親是獨獨守候的巢;男人是鼓帆遠航的船,女人是癡癡翹首的燈。

  我時時想起梅的故事,徒留慨歎。梅堅守著自己對生活的信心,十年如一日,終於雲散月現。人們常說生活是公平的,種什麽因,結什麽果。是否所有善良和智慧的女人都能如梅一樣,暗香終自苦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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