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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神:廁所的文明史》

(2010-10-30 08:47:33) 下一個


朱莉.霍蘭 著 / 許世鵬 譯

盡管曆史留下了人類頭腦所散發的無窮智慧,然而在排泄這個問題上,人類的表現並非那麽令“人”滿意。縱觀本書會發現,人類在麵對自己的排泄物時一向乏善可陳。例如,中世紀的歐洲,人們居然直接將夜壺倒向窗外,男士們為了顯示紳士風度,走在女子的左側,從而可以隨時擋去淩空而至的髒雨。長此以往,便形成了男士走在女士左側的習俗;在西方人思想璀璨、群星閃耀的啟蒙時代,歐洲的城市還是汙穢連天,大街小巷堆滿了無法處理的糞便;“太陽王”路易十四居然有坐在馬桶上接待王宮貴族的癖好,真是匪夷所思。倫敦橋最初是公共廁所,汙物直接落入下麵的泰晤士河;歐洲城堡外圍的護城河,因為積滿了城堡主人的糞便,倒是真正起到了防止外敵入侵的作用……

本書作者花了八年時間,到世界各地尋訪“完美”廁所,現在仍然繼續這一事業。因而我們看到,《廁神:廁所的文明史》一書充滿了各種軼聞趣事、野史典故,讀來讓人啼笑皆非。我們在書裏聞到的不是廁所之臭,而是書之香。這是一個幽默的人寫的一本幽默的書,一定能讓你笑得“噴飯”!

  引 言

  桶象征著生命之所。查理五世(Charles V),後來歐洲廣袤領土上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於1500年在馬桶上開始了人生旅程,其母在如廁時生下了他。貓王埃爾維斯(Elvis)則死於馬桶之上,這說明馬桶也成了(某些人的)死亡之所。盡管數百年來馬桶及其始祖一直滿足著人類的需要,但大多數人對其曆史知之甚少。誰發明了第一個衝水馬桶?不,不是托馬斯.克拉普爾(Thomas Crapper)。發明馬桶之前人們用什麽來處理糞便?為什麽馬桶被譽為寶座?

  我希望能在下文中解答上述問題。但在開始之前,我想先澄清一下本書的資料來源,以免個別讀者覺得書中某些史實對所提及的許多文化有冒犯之嫌。通過查閱公告、日記和糞石學著作,我收集到大量稀奇古怪的故事。本書的不少素材取自大探險時期和大英帝國時代的西方旅行者,他們尋訪新大陸、記錄下他們的所見所聞。其敘述的準確性因人而異。其中有一些聽起來有些不合情理。然而,不少記錄已被證實。本書並非想冒犯任何人,而隻是展示便桶的曆史及那些令人瞠目結舌的風俗習慣。

  現在我們來一窺書中內容。起初人們都在遠離家門的地方進行排泄。隨著人類在智力和社會化方麵不斷向前推進,衛生製度也取得了緩慢而細微的進展。某些文明使用的廁所比其他文明先進得多。還有一些文明則表明,在保持衛生方麵,人類同動物相差無幾。過去,人們處理糞便的基本做法就是將其收集到罐中、扔出窗外。這樣處理的後果不難想見,它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具有洞察力而又相當滑稽的人類發展視角。衛生習慣近年來的演變和馬桶的進化都源自國家對各種流行病作出的集體反應。19世紀中葉盛行於歐洲,尤其是英國的霍亂,極大地推動了馬桶事業的發展,也使大眾接受度大為飆升。

  曆史學家通常將目光集中在地位顯赫的紳士和貴婦們身上。對馬桶發展史的回顧可能會抹煞社會等級製度。畢竟,每個人都必須扯下褲子或拉起裙擺大小便。惟一的區別就是所用器具不同。國王亨利八世(King Henry VIII)擁有一個黑天鵝絨表麵、鑲著2000顆金釘的馬桶座圈。“太陽王”路易十四(Louis XIV)認為“去洗手間”而中止一段對話很不合時宜。令來訪者驚恐的是,路易會坐在夜壺上接見他們。從發現於公元前3世紀的印度河流域的“馬桶”雛形開始,到20世紀日本的高技術馬桶,對馬桶的研究為我們提供了一種饒有趣味的生活觀。
  文明的發端

  馬桶愛好者們認為,文明並非源自文字的發明,而是第一個馬桶。廢物處理使人們不再到處遊走躲避自己的糞便,從而最終定居下來。美索不達米亞和印度河流域古代文明遺址有最原始的糞坑和汙水處理係統,這表明我們現在所說的文明世界已經開始了。早在公元前3300年,在哈布巴卡柏(Habuba Kabir),現屬塞爾維亞的一個美索不達米亞城市,人們就用管道輸送汙水。印度河流域的印度居民用汙水“衝洗”廁所,然後排入磚砌的糞坑中。埃及人、希臘人,以及磚石建築大師——羅馬人,都製造了他們那個時代精密複雜的衛生係統。

美索不達米亞

  一直以來美索不達米亞都被譽為“文明的搖籃”,因為複雜的社會製度最早出現於此。但美索不達米亞也應該被賦予另一個稱號:“衛生之所”。該地居民是最先著手處理人體排泄物衛生問題的人群之一。

  公元前3世紀時,美索不達米亞的閃族人統治著位於底格裏斯河(Tigris)與幼發拉底河(Euphrates)之間的區域。其統治者,以“國王中的國王”(the King of Kings)著稱的薩爾貢一世(Sargon I),以征服外邦為樂。薩爾貢最為卓著的功績莫過於在自己的宮殿裏建造了6個廁所,從而豎立了清潔的典範。他的廁所在糞坑上提供了坐的地方,這對要求使用者搖搖晃晃地蹲伏其上的土製便壺來說無疑是一大進步。早期的便桶座圈狀似一個巨大的馬蹄,非常切合人的臀部。盡管書籍早就問世,坐式廁所也得以發明,直到幾個世紀以後,隨著報紙的出現,人們的如廁體驗才算完整。

  印度河流域

  印度的文明史同美索不達米亞頗為相像。公元前3 世紀哈拉帕人(Harappan)在現為巴基斯坦的一個地區安頓下來,建成了一個相當先進的社會。摩亨朱達羅(Mohenjo-Daro)發掘出的一個哈拉帕人村落顯示了一個磚砌的類現代城市的雛形,其磚石已堅固到足以用來建造兩層建築物。很多人家與浸入地下的街道排水管相連。如廁、洗澡後,汙水排入那些相互連通的管道中。為了阻隔汙水散發出的刺鼻氣味,哈拉帕人將街道排水溝掩蓋起來。考慮到如今世上不少現代城市仍在使用敞開的汙水溝,哈拉帕人出眾的城市規劃的確值得深究。

  哈拉帕人在城市中心建造了一個巨大的浴缸,表現出他們對清潔的尊崇。此外,每家每戶都裝有一個浴台,備淋浴之需。廁所同浴台區的外牆相連,第一個現代浴室已經呼之欲出了。廁所裝有一個磚砌或木製的座圈,能夠為長時間的思考創造舒適條件。廁所中的糞便經由斜槽流入街道的排水溝中。鑒於某些斜槽沒能完全延伸到下水道那兒,其氣味想必令人作嘔。如果房屋建於道路後麵,則斜槽中的水先排入桶或糞坑中,然後進入下水道。

  克裏特島

  早期克裏特島上的居民們過著一種富庶、奢侈和精致唯美的生活。精致的黃金麵具和精美的女性時髦用品表明,這是一個崇尚日常生活的美學和享樂的社會。

  偉大的國王米諾斯(Minos)主持修建的克諾索斯宮(Knossos)典型地體現了該島的奢華氛圍。克諾索斯宮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其房間多於 1400個。繪畫、圓柱型樓梯、庭院和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為宮殿增色不少,但它還有一個遠比精美裝飾來得重要的物件:衝水馬桶。克諾索斯宮的供水係統由一係列巧妙地連接起來的錐形赤陶管組成。屋頂的一個盤狀器皿收集雨水供給管道。由於管道的獨特形狀,水的流速得以減緩,從而不會溢出管道。管道中的水用於宮殿的浴室和廁所,以一種類似現代衝水馬桶的方式衝洗廁所。一個木製的座圈蓋在開口處。克諾索斯宮的馬桶在當時是一個頗為有趣的裝置,它確保了克裏特島人在美學上的完整性,不會因其嗅覺上的難聞而破壞了感官上的整體美。

  特洛伊

  古城特洛伊,美豔絕倫的海倫的故鄉,在海倫同時代的人眼中並非因特洛伊木馬聞名,而是以其衛生習慣著稱。19世紀末期統領美國騎兵的約翰.伯爾克上尉(Captain John G. Bourke)在旅居美國土著生活區時充當了一個業餘的人類學家。他撰寫了一部關於糞便在西方和非西方文化中扮演的曆史角色的令人著迷的書。在《世界各國的糞石學習俗》(Scatologic Rites of All Nations)一書中,伯爾克上尉對古人的習俗進行了評述,並記錄道:公元前1200年,特洛伊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大便。

  埃及人

  埃及人在推進衛生事業的發展方麵效力甚微。他們在這方麵最大的貢獻是位於泰勒阿馬爾奈(Tel-el-Amarna)的阿肯那頓城(Akhenaton)。那是一座可追溯到公元前14世紀的高官官邸,其廁所建於浴室後牆的凹進處。廁所的座圈由石灰石構成,狀似一個鎖眼,同早期美索不達米亞人的廁所有些相像。

  古希臘曆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公元前484—425年),不僅就希臘發生的政治事件,而且對同時代各種文化的生活作風,提供了頗有價值的資料。希羅多德窮其一生,穿越了小亞細亞和埃及等地。旅居埃及期間,希羅多德將埃及人的日常習慣描述為不可思議和令人困惑的。在其《曆史》(Histories)選段中,他這樣回憶自己的埃及之行:

  埃及人發展了一套自成一家、在幾乎所有方麵都同別人背道而馳的風俗習慣:他們中女人出沒於市場做生意,男性則待在家中從事紡織;……男人將重物置於頭頂,女性則擔在肩上;婦女站著方便,男人們則蹲下進行排泄;他們在屋子裏放鬆自己,不在街道上進餐,並宣稱這麽做的理由是那些有失體麵卻又不得不為之的事情應該私底下做,合乎體統的問題則可以公開解決。

  古埃及的法老們相信自己是神靈的嫡係後裔。作為終有一死的人類與天堂之間的橋梁,法老有義務通過安邦治國幫助臣民獲得通往來世的入場券。幹旱、疾病和自然災害等都對他們的神性地位及維護其權勢的能力構成了挑戰。要使他人確信自己的優先地位,法老們必須擁有強大的領導特質,且時常得到命運之垂青。據雷金納德.雷諾茲(Reginald Reynolds)所言,其中一個法老(具體哪位不得而知)認為身體的自然功能使自己同純粹的凡人並無二致。為了維護自己的神靈地位,該法老在拂曉之前潛出行宮,趁無人注意時在沙漠中進行排泄。

  古埃及人處理人和動物糞便、屍體、牛羊下水及其他垃圾的方法多種多樣。大自然提供了清理少量垃圾的一大場所。炙熱的沙漠太陽很快就會使置於其光線之下的一切發生分解。很多人將動物屍體、收集起來的垃圾,甚至無人收養的嬰孩丟棄到沙漠的邊緣地帶。還有的人把垃圾全數倒入河中。自然清潔工的存在為人們提供了另一種選擇,因為鳥類、狗和貓等往往徘徊在未加鋪砌的街道,吞食目光所及的一切。藝術作品對這些清潔工進行過栩栩如生的描繪,但應該對其中一種給予特別的關注——屎殼郎(學名蜣螂——譯者注)。

  埃及人對屎殼郎懷有敬畏之情。這一時期的陶器、繪畫和珠寶上都可以找到它。屎殼郎的形象被認為是一種護身符,能夠避邪、給主人帶來好運。有趣的是,事實上屎殼郎完成的是一項令人作嘔、卻又十分重要的任務。該蟲四處尋覓糞便,見到後圍繞它滾動身體,直到糞便攤開很大一塊區域。屎殼郎充當了農夫的助手,幫助農夫給土地施肥。羅歇.亨利.格蘭特(Roger-Henri Guerrand)在《大地》(Les Lieux)一書中提出,屎殼郎本身的形狀就酷似一團糞便。會不會是古埃及人在膜拜糞便呢?屎殼郎和糞便顯然幫了埃及人的大忙。

  希羅多德在埃及旅途中,曾記錄埃及的一位國王阿瑪西斯(Amasis)有一個金腳盆,用來洗腳及收集嘔吐物和尿液。為了使臣民相信自己的神聖地位,阿瑪西斯私下將腳盆變成了一個聖物。當臣民們將其當做神靈來頂禮膜拜時,他便昭示該腳盆為自己所有。基於崇拜腳盆等於崇拜自己的邏輯,阿瑪西斯宣稱自己是位神明。

  希伯來人

  古摩押人(Moabites)部落是希伯來人的遠親,但他們同希伯來人迥然不同。摩押人崇拜好幾個神,他們開創了某些稀奇古怪的儀式和做法。摩押人禮拜的神靈當中有一位叫做貝爾.菲戈(Bel-Phegor, Belphegor,意為忘情,是《聖經》中規定的人的七宗原罪之一),糞便之神——通常出現於農業社會的一位神。想對貝爾.菲戈進貢的朝拜者會在神壇前麵寬衣解帶、進行大小便。

  摩押人的西提姆城(Shittim——英語中shit有大便、糞便之意。——譯者注)(一個極為貼切的名字)可能曾發生過一場血腥的屠殺。摩押人的皇帝伊磯倫(Eglon)身體肥碩無比。有一天,伊磯倫正端坐在馬桶上與臣民以笏(Ehud)閑談。突然,以笏跳將起來,用一把匕首刺進了伊磯倫的腹部。匕首完全嵌入其中,無法取出。伊磯倫因傷勢過重而一命嗚呼。

  上帝規定了地麵的清潔規則,在《申命記》第23章第12節中,他對自己的追隨者希伯來人作出了指示:“你在營外也該定出一個地方作為便所。在你器械之中當預備一把鍬,你出營外便溺以後,用以鏟土,轉身掩蓋。因為耶和華你的神常在你營中行走,要救護你,將仇敵交給你,所以你的營理當聖潔,免得他見你那裏有汙穢,就離開你。”

  謹從上帝對整潔環境的要求,很多猶太家庭都備有原始的廁所。人們在耶路撒冷發現了一個來自鐵器時代末期的石製馬桶座圈,其下連著一個6英寸大小的洞口。希伯來人對衛生推崇之至,對廁所也極為關注。(按照雷金納德.雷諾茲的說法,在以後的曆史中,從16世紀開始,猶太人把廁所稱為“榮譽之屋”。)耶路撒冷城的西南側有一座門,上麵標示著可傾倒垃圾、然後隨著塞德龍河漂向遠方的區域。它被貼切地命名為“糞門”。慵懶的市民開始把城中其他區域當做公用糞堆,無視於自己在褻瀆神明這一事實。糞堆的規模增大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虔誠之士確信,糞堆代表了一個人在地獄中可能遭受的折磨。早期的基督徒誤將臭名昭著的糞堆想像成猶太人膜拜撒旦時成堆的犧牲品。

  據19世紀一位聖地的旅行者所言,猶太法學家們認為廁所是不潔靈魂的棲身之所。使用“榮譽之屋”的時候必須小心不能吸氣,因為幽靈可能侵入人體、引發疾病。

  古希臘人

  希臘人在政治和哲學方麵可能是獨樹一幟的,但城市衛生等世俗事務在他們那裏並未占據優先地位。同其他地中海國家的貿易使古希臘人交友廣闊。毋庸置疑,他們從異邦文化中吸納了不少元素,也傳達了不少自己的理念。舉例說來,希臘時期科洛什人(Koros)的雕像看起來疑似埃及的神靈和法老雕塑。這兩個民族的衛生係統也頗為相像。希臘城的上層公民普裏耶涅(Priene)使用的廁所類似埃及高級官員所用的。

  然而,雅典人對美的推崇使他們有別於同時代的其他民族。對希臘人來說,美隨處可見。普盧塔克(Plutarch)曾經斷言,如果一個罪人外形俊俏,神便可能寬恕他。美的理念甚至在古希臘的錫巴裏斯城(Sybaris)的夜壺中也找到了自己的表達方式。錫巴裏斯的公民以驕奢淫逸、懶惰成性以及賣弄炫耀的作風聞名。由於慵懶,錫巴裏斯人被認為是夜壺的發明者。離開房屋進行小便顯然過於繁瑣。錫巴裏斯人對裝飾華美的尿壺如此迷戀,以至於宴會和旅行時都隨身攜帶著它。

  伊特拉斯坎人(Etruscan)

  伊特拉斯坎人於公元前7世紀在意大利中部紮下根來,他們建立了一個希臘化程度很高的國家。羅馬帝國的興盛使得伊特拉斯坎人相形見絀,他們最終被吸納到羅馬帝國之中。盡管其存在隻是曇花一現,伊特拉斯坎人卻對羅馬的發展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希臘的哲學和藝術通過伊特拉斯坎人成為了羅馬文明的根基。至於衛生方麵,伊特拉斯坎人給羅馬人留下了那個時期最為宏偉的下水道:馬克西姆下水道(the Cloaca Maxima)。

  基督誕生前6個世紀,伊特拉斯坎人挖掘了排入台伯河(the Tiber River)的汙水溝。塔爾圭尼斯.斯佩比斯(Tarquinius Sperbus,公元前534—510年),短命的伊特魯裏亞王國極盛時期的統治者,建造了古代規模最大的下水道。馬克西姆下水道寬度超過16英尺,爾後又為羅馬人擴建。羅馬學者普林尼(Pliny,公元23—79年)將其譽為羅馬“最引人矚目的成就”。下水道的7個分支流經城市街道,最終匯入主道馬克西姆下水道。暴風雨來臨時,下水道被流水的巨大衝力清洗幹淨。直至建成2500年後,該下水道在現代羅馬仍在投入使用。

  羅馬人

  羅馬的下水道在城市中縱橫交錯,在注入台伯河之前它們都流進了宏大的馬克西姆下水道。罪犯被迫去清洗汙水道。但並非所有公民都能享用衛生係統之便。隻有少數特權家庭能申請許可證、同城市下水道建立連接。羅馬官員出售的許可證價格不菲,因而隻為富庶人家所有。

  從公眾與下水道的有限聯係來看,羅馬賦予下水道的價值顯而易見。著名的政治家阿格裏帕(Agrippa,公元前63—12年)最為形象地表達了羅馬人對衛生係統的癡迷。據記載,流入羅馬廣場和阿文丁山(Aventine)臨近地區的馬克西姆下水道大到足以容納一輛裝滿幹草的四輪馬車。公元前33年清潔下水道時,阿格裏帕決定考查一下它的界線。作為羅馬的營造官(古羅馬維持城市治安、監督公共工程和糧食供應以及提供公共娛樂的官吏——譯者注),他乘坐一葉扁舟遊曆了浩大汙水道的全程,以監督清潔工作。

  下水道的存在以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對大眾的生活產生了影響。生老病死都在下水道係統寬廣的蔭庇下發生,它成了羅馬婦女常去遺棄多餘嬰兒的地方。得以幸存的孩子都為不育女子所收養。這些婦女將嬰兒帶回家中,作為自己的孩子呈獻給她們的丈夫。

  死亡與下水道的主題曲也在羅馬監獄中演奏著。馬梅爾蒂尼地下監獄(Mamertine Prison)有通往馬克西姆下水道的捷徑。罪犯們遭到酷刑、被處決後,就順手被扔進下水道。

  公元前52年,高盧人的領袖維欽托列(Vercingetorix)兵敗後被尤利烏斯.愷撒(Julius Caesar)帶回了羅馬。尤利烏斯.愷撒6年後向維欽托列展示了自己的凱旋儀式。高盧人遭到處決,且很可能就是被扔到了臭水溝中。

  聖.彼得(St. Peter)在被困馬梅爾蒂尼監獄期間創造了一個奇跡。在無水對其獄友進行洗禮的情況下,據說他使牢房下水道中冒出了一股泉水。

  羅馬下水道本身還不足以治理人類糞便的堆積。夜壺、糞坑和公共廁所也為相對整潔的城市盡力不少。公路和街道兩側都放有被稱做加斯塔(gastra)的瓶子,供路人小便之用。

  蘇埃托尼烏斯(Suetonius)和其他羅馬文人對皇帝們稀奇古怪的生活作了編年史性質的記錄。尼祿(Nero)的瘋狂錯亂、卡利古拉(Caligula)的驕奢淫逸,以及提比略(Tiberius)的慘無人道都有詳細記載。然而康茂德(Commodus,公元161—192年)的古怪行為則鮮為人知。據說,康茂德設計了一件以其名字命名的家具。以他對體液的熱衷,製作一個櫃子來存放器具也就不足為奇了。在《糞石學習俗》中,約翰.伯爾克記錄道,康茂德據說是以人的糞便為食。

  另一位不知名的羅馬皇帝則被歸入那些死於廁中的名人之列。埃略加伯盧斯(Heliogabalus),也被稱做埃拉加伯盧斯(Elagabalus),於公元204—222年間統治羅馬。他在入廁之時駕崩了,屍首被扔進廁所下方的糞坑中。

  擔負不起費用而無法同下水道建立連接的羅馬家庭則依賴公廁。不論簡易粗糙,還是奢華舒適,公廁都同羅馬的浴室一樣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羅馬人善於交際,付一點錢,人們便可以在公廁中聚集起來,從事自然行為、同鄰裏四舍閑話家常。在盥洗室裏,籌劃聚會,議論政治,接洽生意。到公元315年為止,羅馬城的公廁據說已經超過140個。

  發現於羅馬城外側的奧斯蒂亞(Ostia)的古代公廁遺址顯然沒有反映出這座曾一度被大肆裝幀的建築的風采。這座公廁建於2000年前,其座圈都由大理石製成,上麵刻有精致的海豚圖案,將各個座圈區分開來,並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主顧們的隱私。地板上裝飾著馬賽克,描繪著羅馬人的生活場景。牆壁上畫有眾神像,以避免閑人亂畫,因為毀損神像在羅馬法中被視為重罪。

  衛生設備卻不像公廁外觀那麽雅致。座圈前方的溝中含有流動水和逆流出來的糞便。置於公廁前方的桶內裝著小棍,棍子末端連著海綿。顧客們用海綿擦拭自己,爾後放回原處給下一個人使用。許多公廁中座圈內的水流入下方的溝裏,前方的渠道僅用來浸濕海綿。

  夜壺,或者簡易的土罐,成了普通人首選的衛生設備。使用之後,罐子被倒入公用糞坑中或者直接從窗戶扔到街上。夜裏,城裏雇用的工人會來清洗糞坑,用四輪車子運走。

  自命不凡的羅馬人購置由黃金或其他貴金屬和奇珍異寶製成的器皿來縱容自己的屁股。亞曆山大的聖克雷芒(St. Clement of Alexandria)強烈譴責1世紀期間富人們的暴飲暴食。他呼籲人們特別注意那些擁有豪華夜壺的人群。

  西賽羅(Cicero)對夜壺業持有獨特的見解。他對那些宣稱能通過氣味鑒別便壺產自科林斯(Corinth)哪一家工場的行家們的品位提出了質疑。

  羅馬人將尿罐中的尿倒出窗外的做法持續了好幾百年。很多人深受蓄意或無心的“天降暴雨”之害。受害者可向法院提出訴訟,要求賠償。收取的損害賠償金包括:醫療費用,以及當前和今後因缺工而失掉的薪水。由於被告並不總是能夠被明確指認,罰款通常在所有住在傾倒汙物區域的居民中收取。

  同時代的作品也描寫了從寓所窗戶扔出的夜壺所導致的混亂狀態。尤維納利斯(Juvenal)所作的第三首諷刺詩將這種屢發的事故描述為“從不知名的高處猛然落下的暴雨”。約翰.德萊頓(John Dryden,公元1671—1700年)將其詮釋為如下詩篇:

  除非你已預先找好自己的位置,

  否則再想尋歡作樂就為時已晚。

  命運很多時候都是湊巧,

  因為街上有醒著的窗戶:

  祈求萬能的主、並料想不太可能

  攤上便壺的份兒。

  《糞石學習俗》

  羅馬人注重實際。多愁善感和禮儀舉止並未妨礙他們最大限度地利用物質。尤維納利斯對那些試圖從小便之需中營利、精於鑽營的羅馬人極為憤慨,漂洗工就是這樣的人,他們染洗和縫補尋常百姓的衣服,類似於現代的裁縫和幹洗工。人類的尿液被證明能有效地去除油脂,也可充當一種廉價的染料。人尿由 98%的水、2%的脲、鈣、磷酸鹽、鈉和銨等構成。銨可以分解為氨,一種有機物。為了確保尿液的穩定供應,清潔工們將罐子置於其店鋪外麵,免費供給普通大眾使用。

  雄心勃勃的皇帝維斯帕先(Vespasian,公元9—79年)一直絞盡腦汁想增加稅收。他對服務員等都征收稅費。當得知元老院投票決定為其建造一座雕塑時,維斯帕先回答說如果能得到籌建雕塑的那筆錢自己就心滿意足了。羅馬曆史學家蘇埃托尼爾斯記述了他為聚斂錢財運用的極端手段。他寫道:“蒂圖斯(Titus,維斯帕先之子)曾經抱怨父親對該城的尿壺收稅。維斯帕先遞給他一枚硬幣,那是第一天收益的一部分,‘它聞起來臭麽?’ 他問道。當蒂圖斯回答 ‘不’時,他繼續道:‘可是它來自尿壺。’”另一個版本的維斯帕先的回答是:“所以說隻要得到了現錢,我們就能忍受惡臭。”鑒於人們平均每天撒尿兩到三次,從尿液中課到的稅款足以用來供養一支小型軍隊。

  那些過於貧寒或喝得爛醉而找不到夜壺的羅馬人,通常把小屋或寓所中的樓梯轉角處當做廁所。他們趁四周無人時便在角落裏方便。這種做法不受其他房客歡迎也在情理之中。“我找不到夜壺來尿!”這一說法便來源於此。

  羅馬人還以宴會聞名。羅馬宴會因其巨量的食物和冗長的時間而惡名遠揚。晚餐可能持續2到16個小時。那些正經八百的食客能隨時到屋裏或用便壺來“嘔吐” 出自己腸胃中的東西,為更多的食物騰出空間。如此長久地進食加快了腸胃的蠕動。如果哪個慵懶的羅馬人需要便壺,隻需彈個響指,近前的奴隸便會上前呈上一隻。

  古羅馬人相信諸神統治著自然界的各種力量。每一位神掌管著塵世的一個領域,並具有一種人格。得墨忒爾(Demeter)是掌控塵世的女神;哈得斯(Hades)是陰間之神;維納斯(Venus)則是愛神。大多數神話故事都對人類糞便之神隻字未提。克羅阿西娜(Cloacina)是掌管公共下水道的女神。下水道幹涸或泛濫之時便有人去膜拜她。早期的羅馬統治者蒂圖斯.塔丘斯(Titus Tacius)確信克羅阿西娜擁有神力。他在一座恰到好處的廟宇——自己的廁所中——為她建造了一座雕像。不少人相信她分享了愛神的光芒。人們在一個下水道中發現了一座叫做維納斯.克羅阿西娜的維納斯雕塑。

  斯特庫蒂烏斯(Stercutius)是糞神或臭神。農夫們給土地施肥之時他的重要性便凸顯出來。約翰.哈林頓(John Harington)勳爵,伊麗莎白女皇的教子和第一個帶有可動部件的馬桶的發明者,相信斯特庫蒂烏斯實為薩圖爾(Saturn)喬裝而成。薩圖爾是農神,這或許可以解釋他同斯特庫蒂烏斯的親密關係。克雷皮特斯(Crepitus),通便神,也有人說他是腸胃脹氣之神。人們腹瀉或便秘時,他便頗受青睞。

  確信眾神在欲望和惡習方麵同人類並無二致意味著神也要大小便。雨水被看做是神靈的糞便。

  盡管自然環境一貫汙穢,羅馬人對禮儀舉止卻相當重視。“禁止大小便”的命令張貼於廟宇四周,以免人們因在附近大小便而褻瀆了神明。在雕塑上小便也被嚴令禁止,因為人們認為羅馬主神朱庇特(Jupiter)的憤怒會轉移到行為不檢的人身上。

  同樣,羅馬人都盡量避免開罪於他們的皇帝。有個腹痛不已的人在皇帝克勞多斯(Claudius)跟前忍住沒有放屁。按照醫師的說法,此人絕佳的禮儀加速了他的死亡。獲悉其死因後,體貼周到的皇帝立即頒布了一道詔書,宣布任何腹痛的人在他跟前放屁都將被免咎其責。

  在羅馬全盛時期,羅馬帝國擴展到了現代的不列顛這麽遠的地方。四處遊走的羅馬人在新殖民地興建城市。不列顛遺址同發現於龐培(Pompei)的遺跡在設計上如出一轍。房屋都建於庭院周圍,廚房和廁所等位於房屋的四角。殖民地的軍事據點由一座堡壘牆保護著,以威嚇當地的野蠻人。羅馬人都是注重實效的工程師,公廁星羅棋布於牆頂。一座位於諾森伯蘭(Northumberland)的羅馬牆上的公廁可以同時供20人使用。甚至公元120年為防範蘇格蘭人而建的阿德裏亞(Hadrian)牆,全程上也都設有公廁。

  羅馬軍隊遠征的節節勝利一直都是現代軍事專家們研究的對象。但史書大多忽略了部署戰役的地方。羅馬將軍都以端坐馬桶之上起草戰鬥計劃而“臭名”遠揚。後來,17世紀的法國宮廷承襲了該習俗,此後這種在馬桶上辦公的行為就被冠以“法國禮儀”之稱。

  文明始於人們密切關注糞便的處理和“馬桶”的發展之時。在此前伊特拉斯坎人的管道知識的基礎之上,羅馬人在其帝國達到極盛的同時也將馬桶事業推向了高潮。正如雷金納德.雷諾茲在《清潔與信仰》(cleanliness and Godliness)中所指出的那樣,不講衛生、對糞神和下水道女神的鄙夷加速了羅馬帝國的衰亡。受到傲慢對待的糞神們遷怒於羅馬社會,於是,羅馬帝國坍塌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對帝國的最後一擊來自北部未開化的日耳曼部落,後者雖不如羅馬人世故老成,卻把糞便視做一種重要的農用原料和極好的建築材料。

  野蠻部族

  羅馬人將其邊界擴展到野蠻人之中時,他們遇到了一些生活習慣與自己迥然不同的人群。“未開化”地區的衛生係統想必很令彬彬有禮的羅馬人瞠目結舌。

  日耳曼人

  3世紀時,不列顛島的凱爾特人在自己居住的洞穴周圍挖坑來存放垃圾、動物的屍體和人的糞便。這樣的坑在一處地方可找到360個之多。日耳曼部族則更具匠心。他們掘坑用以貯藏財物,其頂部堆放糞肥和垃圾。糞肥打消了入侵者搜尋財物的念頭。有些糞坑甚至用石灰石堆砌而成。

  (北歐)海盜

  海盜成了羅馬人侵略英格蘭時的競爭對手。經曆了多年“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生活之後,海盜們在不列顛島上安定下來。7世紀時,倫敦北部的約克郡的海盜便已不計其數。近年來該住區挖掘出來的文物詳盡地向我們展示了海盜的生活方式。

  海盜以穀物、魚類和幹果為食。對其糞便進行的取樣表明他們生活頗為艱辛。海盜們飽受鞭蟲、蛔蟲和寄生蟲之害。這種情況在整個住區中隨處可見,不論是室內還是戶外,可見隨地大便在當時是得到認可的。離水源較近的糞坑使人們不斷受疾病困擾。已發現的最為先進的設備是一個類似下水道的東西,通過它將廢棄物帶到約克郡的弗洛斯河(the Floss river)中。但它究竟是下水道,還僅僅是一條溝,則尚不明確。

  英格蘭約克郡的約維克海盜中心通過栩栩如生的蠟人表現了海盜們的生活。管理員認為一幅描繪一位在馬桶上大便、握一片用來擦拭的苔蘚的海盜的圖片(見插圖)也許會使觀看者大為反感。因此他們在廁所周圍安插三根樹枝來掩飾那一令人不快的畫麵。

  很少有人研究古代糞便。約克大學的古糞石學家安德魯.瓊斯(Andrew Jones)卻在追根溯源方麵取得了突出的成績。他在約克郡挖掘出了一堆一位海盜留下的已有千年曆史的糞便。因其位於勞埃德銀行(Lloyds Bank)地下,這塊糞便被親切地稱為“勞埃德銀行糞塊兒”,並被投了3.4萬美金的保險金。

  荒涼貧瘠的古愛爾蘭島也不能保護其居民免受氣候之災、外來擄掠者之害。1世紀時,愛爾蘭人建造了環形的堡壘來防禦來犯的海盜,以及改善公共環境。環形堡壘由隔成幾個小屋的圓形土牆構成。人們已經發掘了用樹枝和蘆葦杆做成的公廁。排列成行的糞坑避免或至少延緩了糞便的滲漏,也減少了對地下水的汙染。某種木結構覆蓋於糞坑上方。它大概可以起保護並提供些許舒適的作用。

  中世紀:蘭斯洛特爵士的便桶

   於亞瑟王、蘭斯洛特爵士(Sir Lancelot)和羅賓漢等的傳說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純真無邪和充滿騎士精神的羅曼蒂克時代。騎士們為獲得攜帶某位女士的象征物作為裝飾品這一殊榮而爭得頭破血流。貴族偕同淑女們漫步於莊嚴肅穆的城堡的圍牆下,其身影投射在斑駁的小徑上。中世紀似乎是西方文明中頗為羅曼蒂克的黃金時代。

  更為準確地體現公元500年至公元1500年的中世紀特點的,則應當是依城牆而建、收容長水痘的鎮民的小木屋。泥濘的街道成了動物屍體、死水、垃圾和人類糞便的堆積場所。由於貴族們都爭相獲得各個地區的控製權,戰事也極為頻繁。

  然而,同疾病所招致的禍害相比,征戰所帶來的混亂不過是九牛一毛。1348年到1350年間爆發了一係列流行病。被稱為黑死病(Black Death)的瘟疫便是由泛濫於街道中的汙穢物、極差的個人衛生狀況和中世紀城市擁擠不堪的環境所致。短短幾年之內,整個歐洲有1/3的人口死亡。死亡和疾病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這使許多人將花瓣裝在自己的口袋中企望能驅除惡臭。孩子們創作了打趣的歌曲來描述這種肮髒無比的環境:“周遭全是玫瑰,一袋袋花朵,骨灰,骨灰,我們都垮了。”體現了疾病的步步蔓延。患者通常是突然發燒,兩頰漲紅。人們將花朵放在病人身上來抵製惡臭。最後,病人變成灰白色,跟著便斷了氣。

  要理解中世紀,就得考證一下城堡、寺院及城鎮家庭的衛生設備等的狀況。隻有通過研究廢棄物的處理,才能解答疾病何以幾乎滅絕了整個大陸這一疑問。

  生活環境

  這一時期的著作家們留下了很多關於歐洲大城市生活環境的記錄。他們描述了一幅幅令人難以置信、邋遢肮髒和惡臭難擋的景象。舉例來說,在德國的紐倫堡(Nuremberg)城裏,敞開的下水道穿越各家各戶,匯入河流。當河流不再能夠容納如此多垃圾的時候,人們就用推車把廢棄物運到城外。低潮時的景象更是慘不忍睹,因為水的短缺使汙物無法漂走。

  中世紀日常生活中的臭氣有時令人難以忍受。香水和花瓣在某種程度上緩和了些氣味。其他減少臭味的方法包括焚燒備受僧侶們青睞的乳香,及攜帶花卉飾品。據悉,亨利八世(Henry Ⅷ)如廁時戴著一個由塞滿百花香的橙皮製成的花卉飾品。

  中世紀的巴黎是那個時代的一個典型。一道宏偉的城牆阻擋著外部侵襲者。巴黎城中堆積起來的糞便被傾倒到城牆外側,減少了城內的些許汙穢。不幸的是,隨著巴黎的繁榮昌盛,其糞堆也日漸龐大。最後,糞堆的規模擴大到了如此地步,以至於人們出於安全的考慮而不得不將圍牆築高,以防敵軍可能從糞堆頂部攻擊巴黎城。

  “飛速過橋”(Shooting the Bridge)在當時是指漲潮時乘船穿越倫敦橋下。對河流判斷錯誤可能會使船隻猛烈地撞擊橋墩。倫敦橋沿岸建造的供138戶人家使用的公廁使過河之途愈發艱險。橋上廁所裏的垃圾被直接倒入泰晤士河,與其他市民從上遊傾倒的汙物混為一體。途經橋下小路或乘船路過的人們成了某些人飯後排泄物的公開靶心。橋是“ 建給聰明人在其上行,而蠢人往下走”的俗語便由此而來。

  倫敦橋上公廁的一個便利之處就在於它的前後都有入口。躲避債主的人可利用茅房之便逃之夭夭。

  肮髒的地牢

  由於隱私這一概念在這個年代還處於蒙昧階段,城堡中的房間也很少分隔開來。莊園主及其家眷住在各自的小屋裏,剩餘的房屋設有一間寬敞的共用房。但城堡中的生活氛圍要比現在看上去溫馨得多。四麵牆壁上都掛著花毯,地上鋪有地毯,家具寥寥無幾,但都牢固結實,被稱為“私室”的休息室均勻分布在各處。

  私室實為建於城牆凹進處的小座子,位於主塔內或宴會大廳附近。它們隻有3英尺寬,緊挨著一麵向右轉角的牆。倫敦塔的廁所就蓋在亨利八世用餐的宴會廳隔壁。不過,肥碩的亨利能否擠進狹小的私室就值得懷疑了。

  “私室”這一字眼有衣櫥之意,因為它看起來頗像化妝室。盡管通常被用來指代城堡裏的廁所,私室這一小屋在中世紀時擁有的名號可謂五花八門。16世紀時,它以“神父之洞”(priests?hole)而聞名,因為英國人用它來藏匿羅馬天主教神父,使其免受迫害。不過,大多數稱謂都是用以掩飾其實際用途的委婉說法,這些稱謂主要有:“舒適之所”、“祈禱室”以及“小教堂”等。此外,私室被公認為一個獨自品讀好書的理想場所後,“廁所”這一字眼也跟著流行了起來。“廁所”的名稱起源於拉丁語中的“隱私”一詞。

  私室通常建在火堆或廚房的暖氣管旁,它吸收下麵廚房裏爐火的熱量,以溫暖其冰冷的石製座圈。其中的廢棄物落到下方幾百英尺處的護城河裏,這就避免了所謂的“來自後方的潑濺”的問題。不幸的是,在接收城堡廢棄物多年之後,護城河中散發的氣味使城堡生活變得不再令人心曠神怡了。

  作為英格蘭的統治者,國王亨利八世對便池問題頗為憂慮——無疑,是他本人的便池了。1313年,亨利不堪忍受自己私室外側牆壁上醜陋的褐色汙點,他命令倫敦塔的總管建造一個中空的圓柱或暖氣管,來掩蓋這些汙穢。與此同時,國王還命人在自己的其他住所中修建了幾個廁所。他甚至要求在鹹斯敏斯特宮殿建造地下排水係統,用來排放汙水。

  位於比利時根特郡(Ghent)的“伯爵城堡”(也被稱為格雷文斯汀,Gravensteen)是城堡私室的一個代表。生活區有一個隻能容納一人的私室。堡壘牆上的私室則留給那些較無特權的居民使用。鑒於隱私隻是特權階層的奢侈,圍牆上的廁所隻可同時容納兩人。以上兩處便利場所的物質都流入緊挨城牆的河中。在天氣寒冷的冬天使用城牆上的廁所想必是種可怕的經曆,不少人臀部都凍僵在石座圈上。

  中世紀的城堡並不像它看起來的那樣堅不可摧。它們的私室構造稍有相通之處。一旦被圍攻,敵方可爬上城牆,通過私室中的洞穴進入城堡,這對於任何士兵來說都是一次慘痛的經曆。除此之外,精明的射擊手亦可利用通道,在箭攻中大顯身手。

  侵襲城堡的另一條途徑就是過周邊的護城河。事實證明,把護城河當做糞坑加強了城堡的防禦力量。鮮有敵軍能遊過滿是糞便的護城河,到達城堡。使城中居民大為寬慰的是,護城河能夠偶爾得以清理,糞堆也被運走。

  很多城堡都有與鄰近的河流相連的地下通道。這些通道將眾多城堡連接起來。地下通道原本是用來排泄廢水的下水道或地道,但必要時它往往成為秘密會議或逃亡之道。例如,英格蘭的羅切斯特城(Rochester)擁有一個地下汙水道,經由地牢流向附近的河流。一旦機會來臨,很多囚犯便以這種方式逃離監獄。

  僧侶們的輕閑生活

  中世紀僧侶們的生活環境大大優於多數城鎮居民,有時甚至比貴族和貴婦們的還要好。寺院遠離塵世的天性和僧侶們在大小便方麵的嚴明紀律,使他們不少人逃過了這場黑死病瘟疫的浩劫。

  盡管僧侶們除了生病之外,並不提倡經常洗澡(洗澡,尤其是用熱水洗澡,被認為會刺激人的身體),但他們對效能較高的公廁和洗禮室情有獨鍾。寺院建於流溪旁邊,由此他們製造的垃圾可順流而下。公廁安置在寢室後方,通常有一座橋通往廁所。12世紀建造的坎特伯雷基督教教堂(Canterbury Christ Church)建有地下管道、蓄水池、浴室和廁所。應教堂之需,在廁所的各個座圈之間鑲嵌了一道牆來隔開它們,因為裸體會刺激欲望,以及對靈魂的誘惑。

  英格蘭的丁登寺(Tintern Abbey)將其“必需之所”建在緊挨著塞汶河(Severn River)的地方。建於該地的好處就是漲潮時河水會將廁所衝洗幹淨。但在泛濫時期,整座建築都可能被衝走,而且廢水可能回流或在廁所中爆開。

  中世紀時代,天堂與塵世的力量都掌握在教堂首領手中。通過傳達那些往往對自己有利的上帝之語,紅衣主教和主教們控製著信徒的生活。基督徒很樂意接受教堂的懲罰,以獲取上帝的恩典。偶爾,領袖們也會擔心起自己的靈魂,並請他人為之祈禱。

  韋爾斯(Wells)的主教利用自己在本地鎮民中的影響力來拯救自己的靈魂。他仁慈地應允那個鎮將流經寺院的一部分河流改道,以供市民傾倒排泄物之用。作為對主教寬厚德行的回報,鎮民們必須每年為他的健康祈禱一次。

  多數時候僧侶們保護著各自的隱私。他們不願外部世界幹擾自己的日常起居。英格蘭克呂尼修道院(Cluny monastery)的聖.休(Saint Hugh)則純屬例外。11世紀時,聖.休在寺廟外增建了一座房屋,用來接待聲名顯赫的來訪者和遊人。該處房屋的床鋪可安置40位男士和30位女士。有趣的是,每一處都單獨設有一間廁所。為避免汙染到所有的僧侶,隻由一名僧侶全權負責涉外事務,他要料理好旅館,並清理廁所。

  中世紀的寺院是知識的堡壘,這與其說是出自別的原因,不如說是源於寺院的排外主義。隻有神父和貴族有權學習拉丁語和曆史悠久的著作。僧侶與世隔絕的生活使他們因神秘玄妙和有權有勢而享譽一時。寺院內的生活卻一點也不羅曼蒂克。

  通過研究廁所和垃圾堆,考古學家發現了大量記載中世紀僧侶們生活方式的材料。寺院的糞坑中出土了僧侶們用來擦拭屁股的、撕裂的粗布毛料碎片。同時還發現了鼠李籽,一種治療便秘的常用藥。終日跪坐祈禱和鑽研古籍大大損傷了僧侶們的腸胃。

  神學家馬丁.路德代表了上帝子民的那顆富於思想而又極度苦惱的心靈。路德有名的“九十條”(Ninety Theses)譴責了羅馬天主教,認為後者並未以一種晴天霹靂般的方式進駐他的靈魂。事實上,路德對教堂所起作用的諸多思考來得既緩慢,又曲折。由於經常受到便秘的困擾,路德有充足的時間細數教會的黑暗。

  就像他的腸病一樣,路德在其生命的早年就接到了上帝的召喚。從他本人的著作來看,路德起先是坐在“必需之所”裏出恭時立誌要去當一名僧侶。他在這座最為神聖的殿堂裏思考父親要求自己迎娶一位家底豐厚的年輕女士之事。突然,路德大叫出聲: “救救我,聖.安妮(St. Anne)……我立誌成為一名僧侶。”熬過最初的痛苦後,他再三思之。最後,路德逃避婚姻,加入了教會。

   15世紀時,到聖地的遊人不得不學習如何在茫茫浩海中生存數月之久。生活必需品缺一不可:食物、水和“上洗手間”。一名多明我會的僧侶,烏爾姆的菲利克斯.法貝(Felix Faber of Ulm)在1480年至1483年間從歐洲到聖地去朝聖。在《私人生活史》(A History of a Private life)中他描述了一種令人驚異的海上生活。

  如詩人所言,“爛熟的糞塊兒是一難以忍受的重負。”這裏隻對船上如何大小便寥記數語。每個朝聖者床前都擺放一隻夜壺——一個陶罐,一個小瓶——他往裏頭小便和嘔吐。但由於四處都擠滿了人,且一片漆黑,來來往往的人也不計其數,這些瓶瓶罐罐很難在黎明前還未被撞倒。事實上,最常見的情形便是,受到一個如此急切起身的要求的驅使,有些人一路上笨拙地撞翻了五六個便壺還多,引發一陣極難忍受的惡臭。

  早晨,朝聖者起床、其腸胃要求大赦時,他們便爬上駕駛台,衝向船頭,那兒兩側都有一鏟深的便坑。有時有13個、甚至更多的人排隊輪流蹲廁,如果某人用時過長,那就應該用憤怒,而不是難堪來表達他人的感受了。這種等候可同四旬齋期間懺悔時必須容忍的等待相提並論,那時他們無奈地站立著,對沒完沒了的懺悔惱怒不已,以一種陰暗無比的心情等著輪到自己。

  夜間,由於船艙各處的甲板上盡是或躺或睡的人群,去廁所成了一樁難事兒。任何人想去那兒都必須越過40人以上,路上還會踩到他們;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踢到某位乘客,或跌到哪具熟睡的身軀上。如果他途中撞上了誰,辱罵之語立起。那些無所畏懼且不感眩暈的乘客可沿著船舷上緣爬到船頭,在繩索上向前推進。我便常常如此,盡管這樣也不無驚險。如若從艙口爬到搖櫓的地方,可取坐姿從一支櫓上挪到另一支,但這可不會使人心跳減慢,因為叉開腿坐在櫓上相當危險,連水手們都不樂意這麽做。

  天氣惡劣時問題變得真正嚴峻起來,此時便坑往往為波濤所淹沒,櫓也都被裝將起來、橫放於坐板上。這種情況下,冒著暴風雨去廁所可能會渾身濕透,於是很多乘客褪去衣衫,全身溜光而去。但如此行事有失體麵,而這隻會進一步刺激人的隱私部位。那些不想這副模樣被人見到的人走到其他地方大便,弄髒了地方,又使旁人怒氣衝天,甚至大打出手,即便最為體麵的人也會信譽掃地。有的人甚至將罐子放在床邊,其氣味令人作嘔,左鄰右舍都深受其害,隻有病弱傷殘人士這麽做才能為人包容,後者可免咎其責。我因一位鄰鋪患病而被迫忍受的一切非隻言片語所能盡述。

  接著,法貝在回憶錄中對那些步其後塵前去聖地的人們提供了些許建議。他特別強調了為保持腸道暢通必須采取的措施。

  朝聖者必須小心提防,不要因不合禮數而躊躇不前,不去騰空肚子,這種做法對遊客尤為有害。在海上人時常便秘。這兒有條對朝聖者的好建議:每天去蹲坑三到四次,即便沒有這種自然衝動,要謹慎地促進排泄也須如此;嚐試第三或第四次時仍滴水未出也不要喪失信心。頻繁蹲坑、放鬆你的腰帶,解開你衣服上胸和腹部所有扣子,即使你的腸道裏塞滿了石子,也會進行排泄。這一建議是有一次我便秘了好幾天後一位老水手告訴我的。並且,在海上,吃藥和用栓劑都不穩妥,因為用藥物通便會引發比便秘更大的問題。

  糞便處理

  中世紀城市處理糞便的方法是把它倒入河中,埋進坑裏,或用船運出城外。那個時代人們更看重便利,而不是健康。

  英格蘭的河流用來輸送糞便,等到糞便堆積了幾個河流那麽深時,河道就停滯了。倫敦的弗利特河(Fleet River)收集了一座橋上11個公廁和3個下水道的殘留物。不足為奇,該河停止流動,弗利特河也變成了弗利特街。但在此之前,河流的氣味就已經變得如此不堪入鼻,以至於大白兄弟會(White Friars,古猶太教艾賽尼教派,因其佩戴的白色飾物而命名——譯者注)的僧人們向議會提出了控訴,將不少僧侶的死歸咎於這種“糞圍”。就連在教堂神壇上燃燒的乳香都難以掩蓋其惡臭。

  在弗利特監獄,排水道的狀況同樣惡劣。1355年,愛德華三世(Edward Ⅲ)下令對監獄附近日積月累的糞便進行調查。調查結果顯示,這堆糞已深得足以浮起一隻船了。不過,浸滿糞便的河水本身也很令議會頭痛。倫敦橋上的廁所每年向泰晤士河傾倒2000噸糞便。如若法令製定者們在靠河的建築中召集議會,炎熱無風的夏季便會惹得他們全身乏力。他們把壓過的玫瑰花瓣製成的紙張貼在會堂的窗戶上,以緩解些許臭氣。

  如果周遭沒有河流或護城河用來傾倒,糞坑或露天地麵亦可滿足垃圾貯存之需。人煙稀少的地方,城市裏大量的人體垃圾被收集起來,運到鄉間農場做肥料。城市變得擁擠不堪後,居民們於是將廢棄物倒到街上。這種令人不快的垃圾最終致使好幾條街道堵塞。舍波恩巷(Sherborne Lane)逐漸以“曬糞大街”(Shiteburn Lane)而聞名。由於糞堆塞滿了街區,行人們途經埃伯門路(Ebbegate Road)時隻得繞道而行。

  流行病的複發促使很多歐洲官員責令人們使用糞坑,而不是河流來處理糞便。令人感到悲哀的是,人們往往對這類忠告不以為然。巴黎警局於1522年、 1525年和1539年間發布命令,要求市民安置和使用排水溝及公廁。由於沒有急切的需要,巴黎市民仍舊將垃圾倒在城裏各條街道,使巴黎成為“臭味之城”,而不是什麽“明亮之城”。

  英格蘭官員麵對的是那些不肯清理糞坑的市民。1328年,“池塘兄弟”(the Mere brothers)威廉和亞當對自己的汙水坑疏於管理,其結果是,糞便從坑中滲入了鄰裏的牆壁。這對兄弟也因其拙劣的持家能力而受到重罰。

  中世紀英國收入最豐厚的行當莫過於功弗莫(gongfermor,音譯),或者說耙工了。功弗莫於夜間清理城中的糞坑。功弗莫這一名稱源自撒克遜語(古英語)中的“gang”,意為合夥行動,以及蘇格蘭語中的“fermor”,意為清洗。當滿溢的糞坑發出的臭味連中世紀恢複最快的鼻子都感到刺鼻時,市鎮委員會便雇用功弗莫。此外,功弗莫還可將糞坑中的糞便賣給鄉下農夫們做肥料。這份讓人無法豔羨的工作包括把坑中糞便鏟到桶裏,送到城外將其處理掉。響徹大街小巷的“夜車”聲持續了好幾個世紀。

  清洗便坑是一項頗為危險的工作,正如倫敦的耙工理查德(Richard the Raker)的事例所表明的那樣。理查德是位功弗莫,他在1328年的一次糞坑清理中斷送了性命。他從一塊腐朽的木板上跌進了下方的糞坑,淹死在那堆汙穢裏。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耙工理查德死在了自家的糞坑裏。

  啟蒙時代:公共廁所 (1700—1800年)

   世紀湧現出了幾位世界曆史上最為傑出的思想家。傑斐遜、盧梭及伏爾泰等人塑造了現代的政治與經濟自由觀。遺憾的是,他們在處理人類糞便這一問題上並無多大建樹。因此,18世紀糞便的產量也異乎尋常,多得人們幾無立足之地。夜壺、封閉式馬桶和便坑繼續成為處理糞便之首選裝置。倫敦的街頭巷尾、溝裏渠外,滿眼都是小販留下的動物死屍、扔出窗外的人的糞便,以及各家各戶每日製造的垃圾。原有垃圾剛被掃空,更多汙穢即刻出現。清潔工會用車把垃圾運到郊區,以歡迎來倫敦的遊客們。

  在這個老祖宗們的黃金時代,日常生活條件略有起色。維多利亞時代之前的18世紀是個大轉變時期。回應自然之需的隱秘在 18世紀的西方社會始終占有一席之地。路易十四端坐在便壺上受覲的做法被茅廁、屋內夜壺或封閉式馬桶所取代。獨具匠心的家具製造商精心設計出各種裝置,把夜壺隱藏起來。最為振奮人心的是,愈來愈多的房屋與倫敦的排水溝相通。不少富貴人家裝上了原始粗糙的抽水馬桶(同下水道相連的室內廁所)。最終,18世紀末年,第一隻帶有轉動閥的“現代”抽水馬桶誕生了——19世紀馬桶的雛形。當然,我們也不能忘卻現已成為法國社會重要象征之一的那一發明:坐浴盆。

  便壺

  傲慢無禮的尿壺,你怎會毫無過錯?

  迫使女性彎腰屈膝?

  對皇宮貴族,我們謙卑恭順、俯身作揖

  而皇後們自己卻迫不得已而絳尊屈從於你。

  《糞石學習俗》

  瓷器製作工序上取得的進步,將單調沉悶的夜壺變成了一種雅致的美術工藝。這一非凡轉變始於人們用矽石製造某種持久亮白的瓷器,可在上麵繪畫及印花。夜壺便變得精美絕倫,以至於人們都不好意思蹲坐其上。有些圖案還配有詼諧打趣的注解。

  起草《獨立宣言》後沒幾個月,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便遠涉重洋出使法蘭西,想遊說法國人民在抗英的獨立戰爭中成為盟友。富蘭克林在巴黎名噪一時。街上人頭躥動,大家都想見識這位才智過人、古怪離奇的美洲人。這一來訪的政治家應允,出使期間可坐下讓人們為自己畫肖像。人們用他的漫畫像來裝點自己的夜壺,對此,生性豁達的富蘭克林可能會欣賞有加,而非勃然大怒。那個便壺上題道:“Eripuit coelo fulmen, sceptrumque tyrannis.”可譯為:“那個如晴天霹靂般奪走苛政權威的人。”想到眾多法國人在富蘭克林的肖像上撒尿,這一殊榮實在值得懷疑。據記載,富蘭克林看到自己的肖像被畫到夜壺上時,僅以其一慣的隨和一笑了之。

  玩世不恭、猜疑成性的國王路易十六發覺自己的一個嬪妃迷上了本傑明.富蘭克林。他於是賜給了該妃子一隻印有富蘭克林頭像的尿壺,作為生日禮物。

  不少人仍舊厭惡、反感尿壺,還有的人則對它嗤之以鼻。法國畫家讓-巴蒂斯.格魯茲(Jean-baptiste Greuze,1725—1805年)對妻子決意用夜壺當武器的做法深感不悅。格魯茲的頭部被用夜壺猛擊了數次,結果僅受了幾處輕傷。雖然怒火中燒的家庭主婦們拿它當近便可取的武器,但下文的軼事揭示了喬納森.斯威夫特之所以認為夜壺是對文人雅士情感的一種當眾侮辱的原因所在。

  走出房屋使用後院中分離的廁所極為不便,因此很多人仍依賴夜壺。喬納森.斯威夫特在其1745年出版的著作《仆傭指南》(Direction to Servants)一書中,對自己深惡痛絕的那一做法頗有微辭:

  我對那些自以為是而又懶散怠惰的女士深惡痛絕,她們從不費力踱入花園采擷一支半朵玫瑰,而總是據守一個臭烘烘的器皿,有時就在臥房裏,或不由分說地在某個昏暗的隔間裏,解決自己最差強人意的需求。而你們,則往往要把滿滿一容器東西帶走。這些容器不僅熏臭了整個房間,也令身邊所有人對她們的衣物掩鼻回避。那麽,要根除她們這一令人作嘔的惡習,我建議你們,作為其後果的承擔者,在公開的場合將其器皿搬走,當著男仆們的麵兒把它抬到主梯下。而且,倘若有人敲門,把容器端在手裏去打開臨街大門。這一切,不出意外的話,會使你的女主人寧肯大費周折到適宜場所去排便,也不願將自己那些髒物暴露在家中所有男丁的眼皮底下。

  斯威夫特對新婚夫婦的建議是:“隻供給他們有益健康的食物,別讓他們品嚐產生腸氣的東西;因為薩摩斯島(Samos)聖人的意旨是,禁止信徒食用蠶豆。”

  留宿宴請的客人時,主人會以極低的價格租便壺數個。賓客們喝得爛醉後,尿壺在使用者笨拙粗野的重壓下轟然迸裂。一場快意饗宴的標誌之一就是打破了滿地的夜壺。愛爾蘭人和蘇格蘭人便因宴後必須重新購置大量夜壺而聲名遠播。

  18世紀末期,人類對生理機能的看法發生了重大轉變。以往被視作合乎自然、不可避免的生理機能,此時成了某種必須遮遮掩掩和刻意忽略的機能。聞名遐邇的海普懷特(Hepplewhite)和喜來登式(Sheraton)家具陳設成了有失體麵的便壺的藏身之處。“夜桌”最初被發現於臥室中,它同櫥櫃一樣大小,能容納一到兩隻夜壺。對其稍作改動,便可放置晨洗時所用的臉盆和水壺。這些夜桌由優質木材製成,並被雕刻成那個時代最為風行的樣子,其職責便是用典雅精美的外表來遮藏人體排泄物。美中不足的是,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始終難以掩蓋。

  封閉式馬桶

  達官貴人不願拋棄封閉式馬桶去使用更為潔淨的廁所。封閉式馬桶相當於一個私人寶座,裝扮得精細華美,以迎合主人奢華鋪張的品位。路易十五及其繼任者路易十六均洋洋自得於自己的封閉式馬桶。這一器具還有“事務之椅”和“必需之椅”等別稱,其浮誇賣弄的樣式似乎使主子的大便也變得體麵起來。路易十五有隻封閉式馬桶用黑漆木製成,上麵用黃金刻著日式風景畫和百鳥圖,中間鑲嵌珍珠母貝,周圍則配有青銅裝置,箱子內側為紅漆木,綠絲絨質地的座圈墊子柔和舒適,使人不禁流連忘返。

  路易十五在自己的兩個情婦身上所花的心思比放在國事政務上的多得多。托情夫的福,兩名婦女都享用著精巧別致的封閉式馬桶。篷巴度夫人(Madame de Pompadour,1721—1764年)十分偏愛自己的馬桶,以至於她一直對其製作者心存感激。其繼任者巴瑞夫人(Madame du Barry)擁有一隻在白色背景上裝點著藍色的花邊、紅色的星辰,黑色線條鑲嵌其中的封閉式馬桶。繡著金紋的藍絲絨點綴著馬桶。椅子的扶手及四腳都由黃金製成,座圈用摩洛哥皮包裹起來。座圈下麵的罐子質地為銀。

  出於對禮貌的考慮,人們逐漸將封閉式馬桶改裝成了茅房。這一從前不分男女的設施如今開始將兩性區別開來。在巴黎1739年舉行的一次晚宴上,封閉式馬桶被置於狹小的房間內,上麵分別標有“女性”和“男性”。理所當然地,女士茅房所排隊列比男士的長了一倍。

  鄉間茅房

  室內/戶外茅房作為三大排泄場所(茅房、夜壺及封閉馬桶)之一的地位並未動搖。流動水的缺乏使茅廁多年來改觀不大。廁所通風問題令屋主們大傷腦筋。

  參觀托馬斯.傑斐遜私邸進一步證實了人類的創造力。傑斐遜是位思維敏捷的設計師和發明者,他在自家房屋裏裝上自動門,一個可顯示日期的鍾表,以及數個天窗。有一段出處不明的軼聞對傑斐遜人所共知的想像力更錦上添花:他挖了條隧道,用輪式推車把住宅便坑裏的糞便拖運到一汙水池中。這條隧道長達160英尺,其底層與兩處便坑相連,第二層通向另一處便坑。蒙蒂賽洛(Monticello)當地確有此物。然而,人們並沒有發現運送軌道或者輪式推車。廣闊的隧道對茅坑的空氣流通也大有益處,從天窗或與隧道相通處能漏進來一股氣流。

  除卻屋子裏的三個便坑,蒙蒂賽洛還有兩個戶外茅房保留了下來,也就是傑斐遜口中的“必需之所”。傑斐遜花錢雇用一名奴隸負責清理屋內茅坑中的汙物。

  18乃至19世紀的歐洲和美洲,大部分便所仍被置於屋外,通常都在花園附近。有的茅房裝幀得雅致華美,以至於被誤認為是小型居室。

  茅房的外形從小木屋到大理石廟宇不等,反映其主人的貧富程度。它通常被搭建在房屋不遠處,有時隱沒於花園中,使用者可借稱自己要去“采摘玫瑰”。顯然,人們普遍認為一同排便的家庭必定會相親相愛。這一時期的茅房往往能同時容納好幾個人,有的還安置了兒童用的坑洞。

  18世紀,遊走於歐洲和美洲的旅人會在沿路的客棧裏飽餐一頓、稍適歇息。旅客們可與當地居民一同品嚐地道的美味佳肴和陳年佳釀。客棧裏爛醉如泥的客人並不罕見。1784年,弗吉尼亞州“米琪客棧”(Michie Tavern)的老板約翰.米琪(John Michie),曾對不得不在醉醺醺的路人掉進便坑時去搭救他們叫苦連喋。除了提供一箱幹燥的玉米棒芯子,留旅客揩擦之用,米琪還在那個安有四個座圈的茅房頂部栓了根繩兒,但凡掉到茅坑裏的人都可抓著繩子爬上來。他在便坑邊貼了張布告,寫道:“提醒諸位,若貴屁股滑下座圈,勿向店家呼救,請用繩子自拔。”

  引人注目的坐浴盆

  坐浴盆最初出現於18世紀的法蘭西,它雖不是用來處理人體排泄物的工具,卻也值得一提。坐浴盆的起源一直是個謎。從語源上講,“bidet”(坐浴盆)一詞可追溯到1534年,指的是一頭驢子或一匹馬。到了18世紀,坐浴盆開始與那種人們便後用來衝洗屁股的裝置聯係起來。選擇“坐浴盆”作為該裝置的名稱,或許是因為人們叉開雙腿坐在橢圓型的盆子裏的動作,就像是跨騎在驢子或馬身上。

  坐浴盆很快便以奢華且引起性聯想而名聲大噪。 1751年,人們用“篷巴度夫人的迷戀物”來暗指這一洗滌生殖器的裝置。而自打 1763年托馬斯.史莫萊特(Thomas Smollet)發表其旅途信函以來,坐浴盆變得臭名昭著起來。史莫萊特寫道:“法蘭西女性的非凡的粗鄙豈為常理可容!她們當著男賓的麵兒褪去髒亂不堪的襯衣,與之高談闊論自己沐浴之事、內服藥、還有坐浴盆!”在英國人及其他西方人眼裏,法國坐浴盆是其國民道德敗壞的結果,用來在縱欲後清洗生殖器。

  抽水馬桶:麵向未來

  第一隻抽水馬桶不過是剛搬進屋子、裝在屋角壁龕或狹小壁櫥裏的茅廁。衝洗時,人們拉動把手將汽水閥打開,水便從上方的貯水器中流下來,將廁所裏的汙物衝走。衝水馬桶需與下水道相通,而這是一項相當昂貴的工程,還要有穩定的供水源,因此它隻出現於為數不多的名門望族家裏。

  英格蘭的安娜皇後(Queen Anne of England,1665—1714年)命人在溫莎城堡(Windsor Castle)自己的更衣室外不遠處安置了一個抽水馬桶。該馬桶的座圈用大理石製成。然而由於缺乏汽水閥和閥門,水極少能將廁所衝洗幹淨,下方的排水道裏也不斷散發出熏天臭氣。

  18世紀不少居民對室內抽水馬桶的出現將信將疑。作家霍勒斯.沃波爾(Horace Walpole)堅信,隻有腐化墮落的人才使用抽水馬桶。沃波爾描述了自己1760年拜訪依麗亞.雷麗亞.查得利(Aelia Laelia Chudley)一家時的情形,他說:“不過,最令人驚奇的莫過於每間臥房裏的廁所了:由一大塊紅木設計而成……帶著坑洞,青銅製的把手,以及衝水開關,等等。我不禁說道,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為荒淫無度的家庭!”

  18世紀晚期是“正宗”現代衛生設備的發端。對簡陋抽水馬桶的改進為下一世紀現代馬桶的出現鋪平了道路。始於亞曆山大.卡明斯(Alexander Cummings)的發明物,終於約瑟夫.布拉馬(Joseph Bramah)所作的調整,17世紀末已預見了一個抽水馬桶不再惡臭難擋的遠景。

  1775年,倫敦鍾表匠亞曆山大.卡明斯獲得了第一個抽水馬桶專利。他的構思極大地改善了200年前約翰.哈靈頓勳爵那一尚很稚嫩的發明。卡明斯吸取了哈靈頓利用重力使水流加速的做法。更為重要的是,卡明斯構想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用水閥來確保座盆與向外輸出管道之間的那個地帶也不留汙漬。封閉的係統可減輕臭味。

  誠如霍勒斯.沃波爾的反應所示,新興的抽水馬桶並沒有很快獲得大眾的青睞。除去對墮落腐化的顧忌不說,不願放棄“久經考驗”的封閉式馬桶及便壺的也大有人在。

  可別把約瑟夫.布拉馬與印度那位被奉為神靈的精英或聖牛混為一談,前者以其對馬桶業所作貢獻而成為重要的曆史人物之一。多虧了布拉馬,水才會在座盆中呈漩渦狀轉動,此舉有助於將其中的汙物清理幹淨,我們也才得以享用活板係統。布拉馬式的抽水馬桶存在的最大問題就出在他設計的活板上,一拉動機械手柄,它便滑動開來。遺憾的是,僅有的那些投入使用的抽水馬桶都被安置在與主屋分離的茅房或茅廁中。寒冷的天氣對於滑動活板來說是一場大災難。可以想見,活板被冰凍後,汙物會堆積很高。

  1778年布拉馬設計出裝有鉸鏈的活板,它可使糞便得以清理,並隨之將後方的空間封鎖起來。到1797年為止,他已經造出6000 隻抽水馬桶。考慮到當時英格蘭800萬左右的人口總量,這個數字並不龐大。倫敦城缺乏合乎規格的排水係統這一事實也延緩了抽水馬桶的擴散速度。倘使某一街區有幸享有一個下水道,它也極可能與鄰近街區的相去甚遠。約瑟夫.布拉馬再接再厲,又發明了水壓機和安全鎖。在其後的98年裏,他設計的抽水馬桶一直沒能為後人所超越。

  18世紀臭氣難擋的瞬間

  每段曆史都為學者提供了異彩紛呈的關於衛生設備及衛生習俗的趣聞軼事。18世紀也毫不例外。

  莫紮特(Mozart)給他的表妹寫了些奇怪的求愛信。其中一封的結束語為:“好了,祝你晚安,不過先得在床上拉屎,讓它無處不在。”

  第一個靠馬桶過活的家夥約翰尼(johnny)是個流動小販。這家夥遊走於蘇格蘭愛丁堡城(Edinburgh)的街頭巷尾,使勁兒叫賣。他在客人大小便時為其提供“隱私”。他身披寬大的黑色鬥篷,手握便壺,高聲叫喊“如欲方便,付半便士!”顧客來到他跟前,遞給他半便士。顧客蹲坐在尿壺上之時,他便用大鬥篷將其遮蓋。

  1796年出版的一幅題為《國家廁所》(National Conveniences)的漫畫展現了英格蘭人對抽水馬桶的無比自豪,及對歐洲其他國家的鄙夷之情。漫畫中,英格蘭人坐在自己的抽水馬桶上,蘇格蘭人伏於水桶上,法蘭西人蹲的是茅坑,荷蘭人則在池塘裏排便。

  海洋成了人類可用的最為便利的糞坑。海員們麵對的難題在於要找出利用海洋的安全方法。小型海船都依賴水桶,使用過後把它們浸到海裏洗滌一番。稍大些的海船上,廁所裏有個容器收集糞便,爾後將其倒入大海。廁所讓人享有隱秘空間,這在擁擠不堪的海船上尤其難能可貴。在海船上發現的另一裝置便是位於船頭(船的頂部)的一個可直接倒入水中的座子。航行途中,海船受到後方風力的推動,將廁所的座子置於船頭,懸掛在海水上方,可防止糞便回濺到船上。不單如此,臭味也已小到極至。“船頭”(head)成了“廁所”的同義語。

  然而,海員但信不疑地使用茅廁座子時,可能會有各種危險。曾有多少人從船頭跌落喪生,無人能知。風平浪靜時一切安然無恙,狂風、驚濤並起之日,無辜者卻常常被其吞噬。此外,一陣突如其來的向上的狂風可能使人渾身沾滿了那些自己排出的汙物。據悉,有些海員渾身赤裸地爬上座子,以保全其衣物。

  18世紀歐洲人治療疾病的方法並不比前幾個世紀先進多少。中風患者被告知要喝下一杯來自體魄健康之人的尿液。尿與鹽的混合物可令“性格”乖張之人變得溫和。還有人認為,將人的糞便曬幹、磨成粉狀,吹入病人眼中,白內障便會消失。

  傭人負責照顧貴族的各種需求,不論已要求的還是預料之外的。男仆與其主子形影不離到如此地步,乃至贏得了“跟屁蟲”的綽號。仆人的職責在於料理主人個人需求的方方麵麵,且他們自以為這是宅子裏最令人豔羨的差事。作為主人的貼身侍從,他要服侍主子沐浴更衣、盥洗蹲坑。晨洗時,侍從需備好一條幹淨毛巾、熱水及盆子一隻。傍晚時分,“萬分榮幸”的仆人要給茅廁,或者人們通常所說的“舒展身心之處”鋪上墊板。把廁所清理得一幹二淨、無臭無味,晚間他要做的最後一個事情便是在主子床前擺放一隻便壺,備其夜間使用。

  法國大革命中,資產階級,或者說是中產階級,在政治上將窮苦大眾推到了反對貴族統治的前沿陣地。然而,在統治與被統治之外,中產階級對貧困百姓及富庶階層另有看法。封建貴族的化妝用品、使人憎惡的假發及濃烈刺鼻的香水,在中產階級眼裏都是其懶惰、放縱本性的體現。農夫們則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他們堅信塵土和糞便有益於個人衛生。資產階級的作品,比如18世紀80年代的《健康之刊》。
  維多利亞時代:體麵而正經的便壺 (1800—1920年)

  下水道是個憤世嫉俗者,它控訴著世間的一切。

  維克多.雨果,《悲慘世界》

  規中矩是維多利亞時代的重要標識。19世紀英、美出版的文學作品悉數描述合乎體統的備餐之道,夫妻行周公之禮的合宜方式等。維多利亞時代人們的靈魂興許純淨無瑕,其身體及市集街頭則汙穢叢生。貧民窟成了數以百萬計為每日掙得區區幾個便士而在工廠辛苦勞作的人們休憩之地。街頭巷尾堆滿了來自擁擠不堪的都市豪宅的垃圾和人類糞便。某些美洲國家的城市地圖上標示出糞堆所在地,這也證實了它已成為一道持久的“風景”。市容整頓並不是政府考慮的首要問題。倫敦有條街長達15年未作清理。

  19世紀以前,西方國家政府製定衛生法令之例屈指可數,得以實施者更是鳳毛麟角。牽涉糞便處理的法律通常隻在流行病大為盛行後出台。然而,19世紀首先爆發於英國,爾後擴展到美國的工業革命期間,隨著人群蜂擁流入大都市中心,市民、慈善機關和政客們都呼籲政府進行幹預,營造一個有益健康的環境。作為對這一日益高漲的要求的回應,英國財政大臣宣布:“衛生改造不過是紙上談兵。”法國裏昂皇家學院的一位官員斷言,便座會令人們不再體麵可敬,使道德風尚淪喪殆盡。

  直至19世紀中期,歐洲和北美爆發了一係列天花、霍亂及傷寒流行病,人們才開始有所留意,並改進了衛生設備。確立衛生法規以抑製疾病蔓延進程遲緩,是因為學術界對髒亂不堪的衛生環境與疾病侵襲是否有關尚存爭議。1854年,英國醫生約翰.斯諾(John Snow)追溯一場霍亂的根源,發現有個街區的水源遭到了糞便的汙染。然而,斯諾未能找到具體證據來支持自己的論斷,人們也不為所動。在病痛同衛生條件之間的聯係未經證實的情況下,英國立法者們不願因為批準建造排水道的法令而侵害了公民財產權。機遇來臨時,比如火災過後,城市規劃者們便將有關下水道的條款包括在重建計劃中。即便如此,在科學能夠證明衛生設施的缺乏與疾病不無關係之前,人們所能做的也僅是細微的調整。最終,科學家羅伯特.柯什(Robert Koch)於1883年在顯微鏡下對霍亂細菌進行分離,證實了眾多衛生改良者的信念。

  待至19世紀晚期,馬桶的黃金時代已然到來。一時間,每個人滿腦子盡是馬桶。設計師們開始迫不及待地將抽水馬桶寫進建築計劃中。發明家和創業者們爭相壟斷這一新興市場。不過,鑒於維多利亞時代多以樸實端莊為重,經營個人生理需求之業也要求獨出機杼、別具一格。

  神經質的肮髒

  要理解城市官員麵臨的浩大任務,那些為維多利亞時代的城市驅除惡臭的技師及創製者們必須深入了解髒亂不堪的居民生活環境。就連澳大利亞的城市,早年也未能逃脫人口膨脹及接踵而至的汙物帶來的困擾。

  19世紀澳大利亞墨爾本城(Melbourne)的醫生們提議用一個現代化的排水係統來取代排水溝。從城鎮穿流而過的、敞開的排水溝散發出陣陣惡臭,該城由此獲得了“臭爾本”城(Smelbourne)的綽號。雖然墨爾本城的人口密度僅為每英畝6人,倫敦則為每英畝40人,但墨爾本的人口死亡率遠遠超過倫敦。然而,人們一直將醫生們的懇求束之高閣,直至19世紀90年代,墨爾本大都會工務局才得以組建,專門負責遏製排水道對周圍河流的汙染。現代化下水道和排水溝的安置減輕了水流汙染,使墨爾本城的死亡率大為降低。

  同以往一樣,窮人們總是衛生改良最後的受益者。下水道和衛生間在富貴階層及中產階級街區已日漸普遍,貧民卻仍在使用經濟公寓或房屋後院裏的公用便坑。人們用2300輛大糞車,才將巴黎經濟租房中的便坑清空。裏摩日(Limoges)則無人幸免,貧民窟有如中世紀那樣成為天然的汙物排放場。

  巴黎的人口日益增多,中世紀狹小的街道和簡陋的房屋與現代化進程的矛盾日漸突出。19世紀中期,皇帝拿破侖三世(Emperor Napoleon Ⅲ,1808—1873年)讚成重新規劃巴黎街區,將街道拓寬,使之可容一支浩蕩大軍通過。歌劇院(the Opera House)、亞勒區(Les Halles)和市集等均建於這一時期。更為重要的是,到1870年,巴黎城805公裏的街道下多半都挖有下水道。下水道中的汙穢排入塞納河,河水把這些腐臭的糞便帶給下遊居民。

  直至世紀之交,英國曼徹斯特城的住戶繼續倚賴“桶體係”(pail system)。該體係由眾多木製油桶構成,它們被置於各家各戶門前,收集居民便壺裏的汙物。病人家門口放置特別花色的油桶,提請人們留神疾病。

  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的小說以及美國記者兼攝影家雅各布.瑞伊斯(Jacob Riis)的《另一半人們的生活》(How the other half lives,1890年)一書中,描繪了19世紀新興工業化城市貧民窟裏孩童的生活境況,引起了人們的震動。一幅幅令人絕望的景象喚醒了中產階級市民的良知。呼籲改善貧民生活環境、降低其死亡率的改良運動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克裏夫蘭(Cleveland)成立的基督教婦女禁酒聯盟(1874年)向當地政府施壓,要求禁絕賣酒及酗酒,因為他們確信酗酒是一切罪惡、疾病及家庭破裂之根源。19世紀晚期,美國經由“進步運動”(the Progressive Movement)進行的一場政治革新,將童工法條款寫入國家法中,並鼓勵人們推進衛生改良運動。19世紀社會革新運動的強度與對汙物的日益難以容忍兩相適應。

  窮困潦倒令人不顧一切。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貧困人群翻遍了泰晤士河沿岸的下水道和垃圾堆,在糞肥裏覓食果腹、搜尋有用之物。這種行為如此普遍,乃至他們成了赫赫有名的“拾荒者”。

  童工現象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極為常見。他們在工廠裏隨處可見,八歲童工每天的傭金為幾個便士。不少兒童充當起城市各處的“寵物糞便清理器”。他們徘徊於倫敦城的街頭巷尾,收集狗的糞便,賣給製革工人鞣革。

  盡管城市的過度擁擠、疾病蔓延和臭氣熏天等現象有增無減,很多人仍試圖無視這種種不快。維多利亞時代,人們都崇尚謙卑有禮的行事之道:憤怒或任何激烈的情感表露都是為人唾棄的。於是,這一時代的人都費勁周折地克製自然的情感體驗和生理機能。長輩對已達適婚年齡的女兒提出忠告時不無成見地說:“切勿享受性愛,孩子,隻消合上眼簾想想英國。”誠然,陳腔濫調極少能反映真實情況。但在排便一事上,維多利亞時代的人確實竭盡全力遮掩此舉。

  19 世紀的家居擺設掩蓋了不得不用、卻又令人不快的便壺的存在。他們製造的家具讓人不禁想起了詹姆士.邦德(James Bond)的玩偶。每個看似平淡無奇的櫥櫃後麵都隱藏著不少機關和暗門。1833年,約翰.路登(John Loudon,1783—1843年)筆下的“盥洗盆”藏在一個梳妝台裏,盆架開口處可放一隻臉盆、一個肥皂碟,還有一隻梳妝盒。梳妝台的底部用四腳支架支撐著。其下的空間可容納一口大罐子、一隻盆子和一隻便壺。喬治.傑寧斯設計了一個集坐浴盆、腳盆和便桶於一體的器具。這一包羅萬象的創造物可倒轉使用,可合成一件,占用的空間極少。

  19世紀製作的封閉馬桶和夜桌,盡可能地轉移人們對出恭之舉的注意,轉而聆聽起樂曲來。有種封閉式馬桶會在桶蓋開啟之際奏起室內樂。打開門柄使用便壺時,夜桌內會響起美妙的樂聲。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認為生理機能相當令人發窘,音樂的掩飾消除了排便之聲被人聽見的憂慮。

  英法百年戰爭於1453年宣告結束,然而接下來的唇槍舌戰又持續了好幾個世紀。在維多利亞時代,英國人多番指責法國人放蕩不羈和粗暴無禮。1810年遊曆英國的法國人路易.西蒙回敬了英國人的鄙夷之辭。在其遊記中,西蒙盡數自己目睹被訪的眾多英國家庭將便壺或封閉馬桶置於餐廳一角時的驚詫。他寫道,英格蘭人使用這一器具時毫無愧色,甚至時常與賓客談笑風生。顯然,此時法國人已然將自己的“法國禮儀”輸出他國了。

  讓—安德姆.布瑞雷特—薩瓦林接過上述譴責英國人粗魯可憎的話題,將英格蘭人對便壺的尊崇之情描述如下:

  這一“奇特的工具”已被享用數載,不光為就餐者所用,更是乘坐四輪馬車旅遊觀光的紳士(錫或白銀便壺)、海船船長(錫或白銀)和端坐在法官席上的審判長(錫,間或為瓷瓶)的方便之所。如今它卻被擱置一旁,盡管夜晚的英國,皎潔的月光會照亮一字排開、身著晚禮服的人影,在雪茄煙霧的縈繞下,躡手躡腳地向糞堆進發,或是如行刑隊一般,麵對玫瑰花壇站成一排。

  19世紀中期,謙虛體麵主導著法國人的生活,就如同其主宰維多利亞統治下的英國那樣。法國司法部長皮南德(Pinard)認為,作為公眾行政官,自己有責任維護良好的道德風尚。他將矛頭指向一切社會領域的傷風敗俗行為。為盡其本分,1857年,皮南德以撰寫小說《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為由,將古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逮捕。

  接到他人對某個便壺製造商的告發,皮南德調查了該便壺製造商,盤問其是否有猥褻之物。該製造商曾生產過一隻內側底部畫有一隻巨眼的便壺。眼睛旁刻著“我看見你了”的字樣。皮南德一點兒也不覺得有趣。這位司法部長逮捕了該名製造商,並判處其一個月監禁。

  在與放蕩不羈之風的鬥爭中,皮南德決不是孤家寡人。瑟納夫人(Madame de Celnart)建議讀者清洗自己的隱私部位時要緊閉雙眼。

  法國人或許已喪失幽默感,英國人則詼諧如常。英國人將自己一本正經的性格賦成了一首婉言詩,該詩因提及茅廁之用而引起軒然大波。維多利亞時代一位汲汲無名的詩人描述了一個向古羅馬排水道女神克羅阿西娜膜拜的、風趣無比的朝聖者:

  啊,克羅阿西娜女神您掌管此地兒,

  笑容可掬地望著您忠實的信徒兒,

  讓我的貢品溫和緊實地流出,

  既不粗魯奔瀉,亦非遲緩頑固。

  《便廟》(Temples of Convenience)

  時代英豪

  宇航員是稱雄20世紀的勇士,而在19世紀,馬桶創製者則成了人群當中的巨人。就連皇親國戚,也深為這些神勇的抽水馬桶業者所折服。

  1871年,威爾士親王(the Prince of Wales)進一步推動了衛生設備的革新。王子殿下在拜訪女伯爵龍德斯波露(Londesborough)時染上了傷寒。經追查,疾病感染源來自女伯爵家中的汙水管。威爾士親王險些死於傷寒,就如其父阿爾伯特親王(Prince Albert)在1861年那樣。女伯爵的另外兩位訪客因傷寒致死。興許親王會這樣感歎道:“假使不做親王,我倒寧願自己成為管道工。”衛生設備的改進從此成了天經地義之事。

  在卡明斯及布拉馬開天辟地的發明的基礎之上,三位英國馬桶業者將馬桶變成了一種現實可行的產業。這抽水馬桶的“三劍客”分別為:喬治.傑寧斯、托馬斯.克拉普爾(Thomas Crapper)及托馬斯.杜艾福(Thomas Twyford)。事實證明,他們成為英國最為卓越的馬桶業者。19世紀的這三位馬桶創製者並未設法構思一個別出心裁的馬桶體係,而隻是從細節上對已有的 “布拉馬”式馬桶進行修補,直到原有的不足都得以完善。

  喬治.傑寧斯設計了一種虹吸管狀的下衝式馬桶,極大地加強了進入桶盆內的水壓。較之先前的樣式,奔流而下的水將桶盆洗刷得更為幹淨。托馬斯.克拉普爾發明了一種可拉開無閥水箱的鏈條,既減少了噪音,又節約了用水。托馬斯.杜艾福的功勳則見諸於馬桶的外觀。杜艾福去掉了覆蓋在抽水馬桶金屬部件上的木製座椅,將整個裝置用瓷器包裹起來。向瓷器跨出的這一步,賦予馬桶全新的審美及功能值。瓷器馬桶使衝洗變得方便多了。不僅如此,杜艾福設計的馬桶還個個雅致大方。有獅子、海豚及花卉等各種造型。

  上述馬桶業者的功績可不容小覷。前輩傳承下來的馬桶由鑄鐵碗構成,通過拉動手柄放出水箱中的水加以衝洗,並直接衝入下方的排水道中,也仍未找到防止下水道中的氣體滲入房屋的有效之法。事實上,旅店客人們根本無需詢問那一樓層的“便座”所在地。用鼻子一聞,即可知曉。

  建築結構上的缺陷給19世紀晚期的居民製造了不少衛生難題。房屋所有的排水管、廚房、浴缸和抽水馬桶等都與一條導向下水道管的主汙水管相連。不幸的是,排水管並未安裝疏水閥。整幢房子,甚至流水,都彌漫著惡臭及細菌。除此之外,簡陋的通風係統也使臭味愈發難擋。

  一旦阻塞,即使19世紀那些已然習慣於下水道氣味的人們也不免為之不快。管道工們將薄荷油滴入管子,以查找管子的漏洞。薄荷味兒蓋過平素的惡臭時,人們可稍鬆口氣。漏洞百出的排水管和下水道妨害極大。集結起來的沼氣很可能危及屋主和正在檢測堵塞處的管道工。

  維多利亞時代馬桶粗糙的設計和通風設備的缺乏,使得修理管道變成一份頗為危險的差事。即使僥幸熬過上工期間染上的病痛,管道工也極可能死於爆炸。老鼠成了管道工的朋友。下水道裏出現老鼠意味著一切安好。若發現老鼠屍體,則說明氣體有毒,並且擦火柴可能引起爆炸。粗糙簡陋的抽水馬桶,提供了滋生諸如霍亂等經由飲水傳染的疾病的溫床。與下水道成鉤狀相連的房屋也不能幸免,雖則最初的排水溝都由磚塊砌成,流動極為緩慢。

  埃德溫.查得維克(Edwin Chadwick)是19世紀英國首屈一指的衛生改革先驅。1842年,查得維克發表了一篇名為《英國勞動階級的衛生狀況》 (The Sanitary Conditions of the Labouring Classes in Great Britain)的總報告。該報告著力論述了過度擁擠的生活環境、人類糞便的不當處理,同痢疾、霍亂和斑疹傷寒等疾病有著莫大的關係。至關重要的是,查得維克提議建立先進的下水道係統來緩解這一問題,他進而強調,前述疾病的預防,僅需每戶人家支付4個英鎊。

  倫敦政府對查得維克的報告書及 1848年爆發的那場霍亂作出了回應,對該城的下水道進行了調查。其結果相當令人震驚。有一條下水道裏盡是死貓、死狗、死老鼠、屠宰場的殘骸、馬糞、骨灰、平底鍋、瓷器、磚塊,還有其他垃圾。根據查得維克的報告書,倫敦政府製定了其首例《公共衛生法案》(Public Health Act)。該法案並未嚴令政府采取行動鏟除倫敦城的汙物。但其後的衛生法案列入了要求進行疾病控製的條例。其中最具曆史意義的條款要求當地政府使用下水道係統、關閉那些從傾倒垃圾的河段提取飲用水的工廠,從而為處理人體糞便創造條件。1872年,倫敦立法機關通過《市政府水質條例》 (the Metropolis Water Act),將8家各自獨立的供水公司合並為一家。向著合乎標準的排水體係邁進,是為所有市民謀取福利過程中首當其衝的任務。然而,技術性問題卻幾乎引起公共下水道係統的崩潰。政府要求人們使用帶防水閥門的抽水馬桶,以阻止水流停滯不前,滋生疾病,並減少閥門不緊所導致的水質流失。如設計不當,排水係統很可能成為倫敦郊區病害的導火索之一,而不是減少倫敦城流行病的發生。

  如今已名滿天下的托馬斯.克拉普爾響應了改進抽水馬桶這一呼籲。 1884年,克拉普爾發明了“無閥節水器”(the Valveless Water-Waste Preventer),完善了馬桶的閥門係統。如名所示,無閥節水器能防止閥門鬆弛時水箱漏水。克拉普爾這一發明的新穎之處在於,水可以在沒有滑閥的情況下自動重新裝滿。拉鏈係在水箱上方一圓形便壺上,一拉此鏈,水便流出。水沿著管道往上流,取代了管道裏的空氣。水流運動產生的力量排空了水箱,將水送到衝水桶中。該發明以“拉放”(Pull and Let Go)係統著名,因為用戶無需一直拽著拉鏈,直至槽中的汙物被徹底清空。其成果在衛生領域的重要性為他贏得了女皇授予的爵士身份。不過,由於其專利涵義混雜不清,托馬斯.克拉普爾並未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名號。為此我們得感謝美國軍隊,是他們令克拉普爾這一名字變得“臭”名昭著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駐紮在英格蘭境內的美國兵留意到倫敦城抽水馬桶上的一種圖案。多數抽水馬桶上都貼著“托馬斯.克拉普爾公司” 的郵票。戰後從英國重返故裏的美國大兵們帶回了一個新詞兒:“克拉普”(Crap),或是“克拉普爾”(Crapper)。這種低俗的遣詞方式來源於年輕人的說法:“我要去克拉普爾。”(上廁所)

  早在托馬斯.克拉普爾在倫敦近郊的馬爾布爾(Marlbourgh)開店經營以前,喬治.傑寧斯便得以說服阿爾伯特親王,讓後者應允他在1851年的水晶宮展覽會(Crystal Palace Exhibition)上展出一隻抽水馬桶。傑寧斯斷言:“一個民族的文明程度可以通過其居家陳設及衛生器具加以衡量。”不幸的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都對公開展覽抽水馬桶難以苟同。人們複製水晶宮時,並沒有安裝傑寧斯的抽水馬桶。

  雖然如此,1859年約翰.傑寧斯仍看到了一個有利時機:將自己發明的抽水馬桶同新建的排水係統連接起來,改善公共衛生。由於他的持之以恒,至世紀之交,其發明的裝有“下衝式”馬桶的公共廁所,已然在美國、阿根廷、南非及墨西哥等世界各國的火車站、公園和其他公眾通道上大放異彩。作為首批現代公廁,它們通常都隱蔽在拱狀關卡、柱子、擋板及燈光背後。不少公廁建在地下,以免觸怒那些 “脆弱敏感之人”。傑寧斯的公廁設想還包含一名服務員,此人收取1便士的工錢,為顧客提供幹淨的擦手紙、一把梳子,並用一片濕潤的皮革擦洗使用過的座圈。此外,一位擦鞋匠也會在一旁聽候客人差遣。

  遊曆歐洲的遊客們可看到這些建造於世紀之交的公共便池。這些便池坐落在街道繁華地段的十字路口處,抑或公園裏頭,通常被稱為“小便池”(pissoir),隻招待男性。小便池沒有門,僅在地麵上挖出一條陰溝,讓男人們迅速辦事,然後繼續上路。

  19世紀皇族們鍾情的馬桶則是“奧普提馬斯”(Optimus)。它被安裝在白金漢宮(Buckingham Palace)、溫莎古堡(Windsor Castle)和漢普頓宮(Hampton Court Palace)等地。俄羅斯沙皇、泰國國王及威靈頓將軍等人都擁有一隻奧普提馬斯。奧普提馬斯為斯蒂芬.赫耶(Stevens Hellyer)1870年所發明,它是一種帶閥的抽水馬桶,為掩藏管道,其整個器具都被安置在一把椅子裏。

  創製抽水馬桶過程中所用的試錯法(trials and errors)可能會令那些視這一裝置為理所當然之物的現代讀者瞠目結舌。隻有不斷試驗新的發明,馬桶的質量才會得以提高。為測定馬桶衝洗汙物的力度,人們將大小、重量各異的物體置於其中衝洗。傑寧斯用10隻蘋果、1塊扁平海綿和4張紙來試驗自己的“底座甕”(Pedestal Vase)。試驗大獲全勝。其底座甕在1884年的保健博覽會(Health Exhibition)上獲得金獎。一位名叫申克斯(Shanks)的馬桶業者創製了一種比傑寧斯的發明成本更為低廉的底座甕。有必要對這個便宜馬桶進行測試。他抓起自己助手頭上的帽子,扔進馬桶裏衝洗下去,並大叫道:“成功了!”

  傑寧斯無愧於馬桶之父這一稱號。他的“世紀之廁”改善了衝水的虹吸管係統,成為現代馬桶的模本。虹吸管運動使水流在緩慢的洗滌之後旋即進行快速衝洗,桶盆被清理得更加潔淨。

  除了下水道漏氣、管道爆炸和疾病叢生等困擾,新型抽水馬桶所帶來的最令人難堪的窘境便是其發出的噪聲。抽水馬桶衝水時發出的巨大聲響會向整個街區的人宣告,有人適才用過馬桶。水在管道裏奔流而過,房屋也不由得震顫起來,此時諸如“抱歉,我將烤餅從烘箱裏取出來”糊弄不了任何人。找到一種方法來消滅馬桶噪音成了維多利亞時代公眾麵臨的當務之急。遺憾的是,這些中規中矩的市民們始終一籌莫展。在下個世紀到來之前,他們未能發明出任何稍微溫和、緩和或安靜些許的抽水馬桶。

  抽水馬桶所帶來的種種困擾——缺乏充足的水源、臭氣熏天,以及巨大聲響——使其他排泄器具也興盛起來。英國的穆勒牧師(Reverend Mouler)創製出“漏土馬桶”。該馬桶采用“悄無聲息”的泥土或者灰燼,而不是聲勢浩大的水流,來清理桶盆,其造型酷似抽水馬桶。拉動手柄,一個漏鬥狀容器便撒下灰土,蓋住座圈下方桶盆裏的糞便。

  博士維維安.普爾(Dr.Vivian Poore)獨創一種生態型馬桶。他在《住宅》(The Dwelling House)一書中對該馬桶進行了描述。生態馬桶與漏土馬桶頗為類似,也采用泥土來擊打糞便。此外,還備有一個箱子,用來將糞便做成堆肥。為完成整個流程,普爾博士提議在近旁種植一棵榕樹,好用其葉片做手紙。

  法國下水道

  法蘭西早年的排水道同街溝相比沒什麽兩樣。因其大為敞開,且並不深闊,暴雨來臨時排水道便會泛濫溢出。那些被稱為“征收過橋稅的盜賊 ”(pontonniers volants)的人會設法從中漁利。他們將厚木板架在排水道上供行人穿過街道之用,並收取少量費用作為酬勞。早期排水道的數目有限,且往往都為私人專屬。因此,法國的排水道也極少得以延續。

  巴黎城開始將排水道建造在街道底下後,這些使人反感的地道很快便成了該城不法之徒的避難所,甚至家園。小偷們搶劫路人或盜取店主財物後,就溜進下水道深處,確定後麵必無追兵。市民們對下水道恐懼有加,把它視做是一個地底下的罪犯。維克多.雨果認為下水道的氛圍其實就是一種文化。在其作品《悲慘世界》中,雨果寫道:“人類曆史反映在下水道的沿革與變遷中……巴黎的下水道早已陳腐不堪。它已經變成了一個墳墓;變成了一間藏汙納垢之所。累累罪行、叛國通敵、社會抗議、道德觀自由、偷竊盛行,人類法律所控訴和曾經控訴過的一切,都隱藏在這個深淵裏……”

  法國大革命期間,下水道作為惡名昭著的遁所,愈發為人所知。傳說革命家讓.保羅.馬拉(Jean-Paul Marat)革命期間曾藏身於巴黎的下水道中。這種關於他藏身其中的說法倒是與馬拉瘡傷累累、久難愈合的病態容貌以及令人窒息的體臭相當吻合。

  雨果在《悲慘世界》中借一位巴黎官員之口,描述了18世紀早期該城的下水道境況:“在這種臭氣彌漫的環境裏,燈籠極少能點著。下水道清理工也不時頭腦發昏、失去意識。有的路段險象環生:泥土已然散泄,磚瓦已經碎裂,排水溝變成了汙水坑,沒有什麽是堅實可靠的。”

  英國公共衛生事業的領航人埃德溫.查得維克在總結巴黎環境時說道:“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查得維克說得一點兒沒錯,然而19世紀中葉巴黎下水道的名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拿破侖三世統治時期實施的大型工事項目中,巴黎的下水道係統被擴展到了全城內外,且建得較為寬闊,足以讓人直立行走,船隻和推車亦可全程通行。 1789年法國大革命前,巴黎的地下排水道長16英裏;1840年,下水道係統長達60英裏;1853年長度增加到89英裏;接下來的幾年裏,該係統的下水道又延長到480英裏。那場霍亂流行病的爆發及日益進步的衛生改革觀促成了下水道係統的迅猛發展。負責施工建築的工程師們則擴大了下水道的規模,並傾其全力研究出高效的地下通道清理方法,從而改進了原有的下水道模式。

  巴黎人對新建的下水道工程這一功績的迷戀程度可與古羅馬政治家阿格裏帕相提並論,阿格裏帕曾遊覽過馬克西姆下水道全程。政府希望能增大下水道的效用,於是鼓勵人們前來觀光旅遊。葡萄牙國王遊覽此地後,它便成了上流社會的一處旅遊勝景。遊客們可乘坐馬車、小船或用來清理下水道的車輛觀賞隧道。燈光照亮了昏暗的地下通道,由於水的流速較快,通道內的臭味也微乎其微。

  《歐也尼.貝爾格朗曆史頌詞》 (Eloge historique d誆ug弉e Belgrand)的作者貝特朗(J.Bertrand)認為,巴黎下水道一小時遊的感覺難以言喻:“乘坐一葉扁舟,觀覽氣味已被衝淡的下水道的魅人之處,並不似傳聞所言那般宜於消遣。”一位貴婦補充道:“美麗可愛的女士則為下水道增添了一筆重彩。”親臨現場觀摩下水道係統非凡魅力的風俗一直延續至今。今日到巴黎觀光的遊客仍可遊覽其下水道。

  皇室的尾巴

  19世紀也流傳著不少關於貴族使用馬桶的趣聞軼事。其中有的故事略顯荒誕離奇。

  與普通人毫無二致,皇親們也患上了陰莖妒忌症。一位朝臣講述了當時擔任威爾士親王的英國的喬治四世(George Ⅳ,1820—1830年)的這段趣事。“他(威爾士親王)的故事之一是關於其皇兄粗大無比的陰莖的。喬治在某晚與其兄乘坐馬車同行途中發現了這一事實。其兄要小便,他直接從馬車窗口把尿撒出去,尿仿佛從噴泉裏湧出似的奔流不止,車夫則快馬加鞭,以躲避他料想中的一場暴雨!”

  沒跟城市排水溝相通的房屋則依賴糞坑。先前時代糞坑存在的諸多弊病在維多利亞時代仍未見好轉。千家萬戶的糞便堆積起來的後果異常驚人。

  維多利亞時代,女皇個人生活及道德理念都成了英國公民競相效尤的楷模。維多利亞女皇與阿爾伯特親王共結連理之事更是被傳為佳話。他們攜手共度了20個春秋,養育了9個孩子。1861年阿爾伯特親王不合時宜地死於傷寒,這對於女皇來說無異於一場浩劫。丈夫死後長達40年,維多利亞女皇始終身穿黑色悼念服。為留住他的往昔種種,女皇在英國各地建造了雕塑和紀念館。她甚至下令不許移動溫莎城堡二人寢宮裏的一草一木,將時間有效地凍結在了 1861年。

  不幸的是,將溫莎城堡中一切維持原樣的命令並未將茅坑排除在外。阿爾伯特親王過世後的數十載裏,沒有一個茅坑得以清理。茅坑很快便滿溢出來。53個泛濫成災的糞坑助長了疾病的滋生及城堡中仆從、住戶的死亡。

  糞坑泛濫成災並不稀奇。一天夜晚,一位貴族設宴款待其位高權重的友人們。他站在自家莊園門口迎接前來赴宴的賓客。大夥兒都穿著節日的盛裝,對即將到來的晚宴翹首以待。正值此時,這位貴族看到一輛馬車朝著莊園奔馳而來,地麵卻仿佛崩裂開來,要將馬車吞沒。他不禁尖聲高叫起來。馬車從糞坑上方奔馳而過,碾出了一個開口。車內乘客被湮沒在糞坑裏,一命嗚呼,貴族先生則無計可施地呆立一旁。

  女皇總是受到萬人的蒙蔽。與阿爾伯特親王成婚後不久,維多利亞女皇便發現了手紙。建造下水道之前,各種汙物和手紙都被直接丟棄到河裏。1843年,女皇訪問劍橋大學途中,在倫敦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院長懷威爾博士(Dr.Whewell)的陪同下沿著河岸走了一圈。維多利亞女皇瞥了一眼橋梁,問道:“這些順流而下的紙張是怎麽一回事?”懷威爾不想讓女皇難堪,遂答曰:“那些,夫人,是禁止在此遊泳的告示。”

  對抽水馬桶的不斷革新,促使女皇加冕典禮的策劃者們在威斯敏斯特教堂(Westminster Abbey)裏安置馬桶來迎接這一盛典。組織者們為這一現代化的便利設施感到無比自豪,他們確信自己已然解決了大型聚會裏那個古老的難題。此時一個持有懷疑態度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假定,人們正在為女皇加冕,馬桶也在同一時間衝水。其噪音想必振聾發聵、令人尷尬。皇宮守衛和官員共同用分貝讀取儀進行了一場試驗,測量一次“皇家衝水”是否會擾亂這一盛事。結果是這類禍事不會發生。試驗表明,衝洗馬桶的聲響不會傳到維多利亞女皇舉行加冕典禮那個大廳裏。

  1850年,維多利亞女皇有了一輛專屬列車,供個人旅行之用。這輛尊貴列車的客廳式車廂幽僻處有個洗手間,“廁所”則隱藏在沙發裏。1874年,抽水馬桶首次出現在特等列車上,並最終於19世紀80年代擴展到第三等級的列車中。

  工業革命期間英國創製出不少新技術,然而並非所有與工業相關的行業都是現代才發明出來的。英國人的做法與亞洲人和古羅馬人相仿,他們收集尿液作工業之用。18、19世紀,尿液被用來漂白毛織品。當時英國的毛織品業相當興旺,因而需要大量的尿液。廠主們向本鎮居民提供大桶來存儲尿液。尿液每周收集一次,居民則為這項服務收取一定報酬。用來製作毛織品的尿液被稱為“藍特”(lant)。

  清潔,美國作風

  據說,美國詩人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1807—1882年)在自己家中安裝了美國第一隻抽水馬桶。而美國政府直到19世紀70年代才正式開始從英國進口馬桶。美國製造商們發覺這些英國的進口貨價格不菲,於是決意進軍馬桶市場,用本土的替代進口。一開始,美國的馬桶比英國的差遠了。英國馬桶新穎別致,他們的馬桶式樣則有些粗製濫造,且最初是由陶器製成。事實證明,可裝在馬桶裏的堅實無比的瓷器桶盆是很難生產的。

  紐約的托馬斯.馬多克(Thomas Maddock)是創製出瓷器馬桶便盆的第一個美國人。1873年,他進一步完善自己的設計,降低生產成本,從而擺脫了同高質量的英國產品的競爭。為兜售其瓷器便盆,馬多克將一麻袋50磅的重擔扛於肩上,在紐約城挨家挨戶進行推銷。其不屈不撓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的馬桶生意也紅火起來。

  翻閱19世紀晚期的報刊雜誌目錄,人們就會發現,顧客至上原則其實由來已久。每一頁目錄上都有好幾種款式的衛生設備可供選擇,其品種比當前市場上的還要豐富。現代技術生產出的電子配件不過比上一年的樣式稍有改進,同理,世紀之交的便器業也僅為消費者提供了全新的“拉屎”方式。有虹吸管噴式馬桶、下衝式虹吸管馬桶、漏鬥彎管混合式以及室內藥劑馬桶等。

  有了室內藥劑馬桶,人們就不必再穿過泥濘前去廁所了。這種馬桶保證“保護您孩子的靈魂”。藥物和水的混合物可用來清潔馬桶和防止臭味。由於采用化學藥品,任何人跌落其中都會被燒成重傷。

  貝茨公司(Bates Company)邁進了含苞待放的衛生設備市場,1846年它開始出售雷頓專利注射座椅(Leighton Patent Enema Chair)。設計該注射座椅的初衷是要取代注射器,它看起來跟普通的扶手椅沒什麽兩樣,不過安裝了一個注射器。患者可一直坐著,注射任何所需劑量的液體。

  為茅坑歡呼

  由於抽水馬桶對尋常百姓來說過於昂貴,19世紀絕大多數美國人解決生理需求時仍信賴茅廁。房屋都背向而建,以便共用一個茅坑,茅坑通常位於兩家後院的分界線上。有些人家把糞坑建在屋子底下,如此一來人們便可足不出戶。不幸的是,鼠類、惡臭和疾病卻經常伴隨這種便捷的安排而生。凱瑟琳.比奇爾(Catharine Beecher,1800—1878年),著名作家斯托夫人之姐,在家庭主婦係列叢書中闡發了自己的廁所觀。作為婦女教育革新運動的倡導者,凱瑟琳.比奇爾認為女性有必要接受家政學方麵的教育。據她所言,女性在家中最具影響力。因此,婦女應當具備家居擺設、布景美化及煎炒烹炸等項技藝,才能為自己的家庭營造最為溫馨美滿的環境。

  在其作品《論家政,寫給持家及求學的年輕女士》(A Treatise on Domestic Economy, for the Use of Young Ladies at Home and at School)中,比奇爾論及保持屋子整潔的相關問題。她建議人們為此搭建兩個茅廁。茅廁應依房屋後牆而建。可較好地實現通風,而不至引來蠅蟲,方法是:安裝一扇窗,可在必要時打開它,還有一道彈簧門,此門可將逗留廁中的人緊緊封閉。除了讓家人感到方便舒適外,比奇爾沒有提及搭建兩個茅坑的緣由。不過,需要兩個茅坑這一點倒是與維多利亞時代在一切親密行為上都將兩性區別對待的傾向不謀而合。

  19世紀紐約州的衛生問題體現了與移民潮所帶來的人口劇增現象相抗衡的城市規劃者們麵臨的諸多挑戰。當城市的發展跟不上人們製造的汙物數量的增多時,生活環境便急劇惡化。早在18世紀,垃圾和下水道治理就對城市規劃者構成了挑戰,截至19世紀,治理問題已經嚴重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同這一時期其他大城市一樣,紐約州的人類糞便的收集與處理成了問題的中心。

  紐約州製定了法規,責令公民以市政府許可的方式處理汙物。公法宣稱,茅廁應當用磚塊、石塊或木材搭建,應與房屋有一定距離,並定期進行清理及消毒。應在茅坑裏撒些許石灰,以分解有機物。根據法規,巡視官們可隨時闖入某間房屋行使職責,而無需知會屋主。

  1871年,議員們把一個下水道委托給市政府管理。為支付該下水道管理費用,政府向房東征收了一筆稅費。不少房東拒絕將自家的房屋與下水道相通。他們認為下水道是一件奢侈品,其房客不配享用。因此,紐約州的下水道係統零零碎碎地擴展開來,那些富貴人士所在街區則最先與之相連。

  茅坑用來積存租戶和私人住戶夜壺裏的汙物。隨著城市規模的增大,糞坑也時常需要清理。往往被稱做“清道夫”的夜工負責將糞坑中的汙穢清理到馬車中,爾後將一滿車的糞便倒進周圍的水域。這種汙物處理方式引發了令人憎惡的臭味。更有甚者,從城牆上扔下的糞便使停泊於港口的小船也深受其害。不少海船因此沉沒。

  市政府成立清道夫監督辦公室來規範夜工行為,並防止其將汙物倒入河流。在另覓處理糞便之地的過程中,紐約州的官員們發現了新澤西州。從“大蘋果”(the Big Apple,紐約城的別稱)的茅坑裏收集到的汙物被小船全數運送過河,倒到新澤西去。

  然而,新澤西能容納紐約州糞便也相當有限。必須發掘新的處理方法。求助於賦予其自由女神像的那一國度,他們考察了法國人再循環糞便之道。法國人用一種堆肥法,“人糞粉”(Poudrette),把下水道中的汙物變成一種沃肥,或叫大糞。牲畜糞肥向來被用作肥料,但很多人反對以同樣的方式處理人類糞便。人糞粉被市政會投票否決,市政府始終對把人的糞便加工成肥料反感之極。幸而,新技術向人們伸出了援助之手。新世紀伊始,紐約州的下水道便與大部分房屋連通起來。此後不久,更為科學的糞便處理方法使得紐約州繼續將汙物倒入水域成為可能。

  在紐約州工作素來危險重重。19世紀初,很多夜工幹活時遭到搶劫。人們雇用警衛在夜工清理糞坑時保護他們。新興技術逐步替夜工消除了這份差事的某些駭人之處,隨著真空吸糞機器的出現,糞便能夠被吸到一個大容器裏,清道夫再也不必親自站到糞坑裏去移動汙物。他們發覺自己的工作不那麽令人厭惡了。

  從便坑裏發掘物品是了解古人生活習性的一種饒有趣味的方式。近來在紐約州住房糞坑裏出土的文物表明,19世紀中期紐約中產階級的飲食主要有:燉牛肉、魚肉、麵包、馬鈴薯及水果等。當時流行的調味品為英國的醃製品、法國的橄欖,還有美國的醬汁。

  便坑還泄漏了其他秘密,比如某位房客將自己的頭發染黑,另一位則受到呼吸性疾病的困擾。嚴禁將垃圾倒入糞坑,但大多數人對這一指示置若罔聞,仍把糞坑當做垃圾堆。人們在糞坑中發現了17隻便壺,真讓人哭笑不得。

  糞坑四麵圈起,坑裏汙物又極易引爆,這使爆炸的可能性大為增加。日新月異的大都市的市政規劃者們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隱患。1855年,布魯克林城(Brooklyn)下令,必須依照相關的建築規定來搭建便坑:“即日起,燈火可及範圍內禁止建造陰溝、便坑或汙水池,除非上述設施由磚石造成,且盡可能使它距離地麵至少10英尺深。如有發現擁有或搭建上述設施者,將予以嚴懲,罰款50美元。”

  在穆勒牧師發明漏土馬桶之前,中央公園(Central Park)成了公共廁所。19世紀晚期,為防止中央公園遭到汙染,城市管理者下令生產了100多隻漏土馬桶。

  19世紀整個紐約州都處在無法無天、狂熱無比的“沼澤天使”(Swamp Angel)的白色恐怖下。這幫匪徒的名號源於其一貫的犯罪手法。他們利用下水道係統到達並逃離犯罪現場。

  科勒公司(Kohler Company),美國衛浴用品的先鋒之一,其曆史可回溯到19世紀晚期。該公司由來自奧地利的移民約翰.邁克爾.科勒(John Michael Kohler)在1873年創建。從一種可對折成色彩斑斕的拱形灑水槽的浴缸開始,科勒逐步在方興未艾的衛浴用品市場裏進退自如,恣意馳騁。身為6個孩子的父親,科勒將自己的公司發展成從世紀之交傳承至今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家族產業之一。

  美國西部是美國精神的絕佳體現。西部地區的衛生設施證實了殖民者們財迷心竅。很多移居西部的人都認為自己隻是暫住此地,除非哪天發財致富了。由此,排水係統等便利設施也就被忽略了。

  根據19世紀80年代圖森城(Tucson)一名男子在告知如何找尋市長私邸時給出的如下指引,很難把拓荒年代的美國西部想像成一個羅曼蒂克的地方。 “你要去市長家?嗯,聽著,就沿著你所在的這條街往前走,穿過盧恩宮,一直走到你右邊的第二個糞堆,跟著向左轉,路過郵局,在路的中央你會看到一具驢子屍體,其左邊有一棵牧豆樹,市長的莊園就在一家墨西哥小賣部附近,路的盡頭。你不會錯過它的……”(選自《彎曲的邊緣》On the Border with Crook)。

  西雅圖(Seattle)是19世紀西部拓荒史上傳承下來的木材鎮,市民們一直以此為榮。如今西雅圖備受青睞的旅遊方式便是遊覽地下城,老式馬桶則是其中最為精彩的部分。西雅圖城起先坐落在海平麵以下的一小塊陸地上。城鎮規模日趨擴大,使髒亂不堪的街道免於洪水侵襲的難度亦越來越大。在低地上建造城市困難重重。與僧侶們建在潮汐泛濫的河麵上的茅廁一樣命運不濟,西雅圖的馬桶也時常受普捷灣(Puget Sound)潮水侵襲,巨大的潮水使很多馬桶內的水驟然升起三英尺高。

  試圖去除這一弊病的諸多措施顯示了殖民先驅們的頑固本性。市政府將先前城裏的街道築高了10英尺。店鋪老板們卻不肯舍棄自己的商店,也拒絕修建與街道同高的入口。人們從店鋪穿過街道時不得不借助梯子。有的梯子高達13英尺。

  20世紀:千姿百態的便器 (1920年至今)

  坦率地說,那些飆升的,得降下來;進去的,則應當走出來。

  ——1995年5月,程華楠(Ching Wah-nan,音譯)

  在香港國際馬桶專題研討會上對公廁如是說

   據事物的自然選擇作用,盥洗室在現代家庭中異軍突起已成必然之勢。與拘泥於形式的餐廳不同,盥洗室更趨向於成為一種必需物,不會輕易銷聲匿跡,或為它物所取代。新型房屋設計更體現了盥洗室的重要地位,將其規格擴大到原先的三倍。水力按摩池、兩座浴缸與忠心耿耿的馬桶並排而列,那些矯揉造作的人家則安裝坐浴盆。可見,盥洗室不光是一個休閑養神之地,它更陳述了一個事實。安逸舒適重於實際效用,追求寬闊壓倒簡潔之風。我們與置於床下的便壺已相去甚遠。

  雖然盥洗室的設計已頗具現代氣派,且價格不菲,但是抽水馬桶本身少有革新,亦無顯著改善。不留痕跡的單一白色設計取代了維多利亞時代人工拚湊的座子。今日馬桶構思注重的是用水效能、自在舒坦,並非華麗的外表。對人體機能中規中距的維多利亞人反倒設計出裝飾華麗且精美絕倫的馬桶,這些自我標榜、主張進步的自然主義者們將馬桶藏匿在不易察覺之處,這不免令人啼笑皆非。20世紀,連茅廁都被隱藏起來。人們在茅廁周遭種植莖幹粗壯、葉麵寬闊的向日葵,以免別人知曉它的存在。遺憾的是,向日葵所起的作用剛好相反。尋覓茅廁的人們隻消找到向日葵所在地,便能發現它。

  20世紀現代馬桶的演進過程中出現了一些極富創見的想法。英國最初發明並改進便器之後,世界各地的創製者們逐步提出了異彩紛呈的設計,宣稱自己完成了一項世紀發現。許多新型號都很奇特別致。盡管很多發明從未被投入生產線,其傑作也體現了現代設計者們的創造精神。然而,人們不禁感到納悶,為什麽200年後馬桶看起來毫無改觀呢?其實,馬桶的確有所改進了。

  各種茅廁

  各式各樣的茅廁已經陪伴人類好幾百年了。美國老年人回想起茅廁在他們的生活中有多麽重要。他們不無感慨地談起自己屁股底下足以熏死一隻貓的臭味。那便是往昔美好的時光。後院茅廁仍裝點著綿延起伏的美國鄉村丘陵。不論建在離房屋100碼遠處,還是挨著屋子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抑或穀倉或花園近旁,每個茅廁都有不少基本的組成部分。一根從屋頂往上升的通風管,帶有鏤空圖案——特別是新月和繁星狀的——放進光亮和空氣,以及一道通常向裏開的門,屋內的人能控製其開關。除了基本要素,主人還可根據自己的需要對其擴充。人們常以可用的座圈數目來定義茅廁,例如“三個洞的”。有的茅廁與主屋頗為相像。它們亦建有彩色木柱、蝕刻中楣,窗戶上掛著簾子。

  還有一種茅廁是流動廁所。這種簡陋的茅廁被稱為“木架和欄杆”,它搭建在木材之上,由一塊普通木板及一根防止往後跌倒的欄杆構成。木板沒有孔洞。將屁股移開木板時必須保持平衡,才不至滑落到荒無人煙之地。農夫們在田間勞作時便依賴“木架和欄杆”解決生理需求。

  有的茅廁四壁上裝飾著精心設計的圖案,帶有汙物簍數個,或是一隻盛著用來擦拭屁股的玉米棒芯兒的桶。蘭伯特.弗洛林(Lambert Florin)在《後院精典:一場懷舊的冒險》(Backyard Classic: An Adventure in Nostalgia)一書中描繪的茅廁設有地毯、牆紙、鏡子、鍍金門柄,並用精美別致的蓋子覆蓋在坑洞上。

  不過,多數茅坑仍極少能讓人流連忘返,空氣汙濁,使人煩悶,夏季尤其如此。天氣惡劣或夜黑風高之時,便壺仍可派上用場。老祖母會在翌日清晨將頭晚的汙物全數倒進茅坑。作為吸引蒼蠅的“磁場”,大多數茅廁會為使用者提供一隻蠅拍,而蛇蟻鼠蟲也不時地爬到座子上來。為盡量避免這類生物出現,人們用一個木製蓋子遮住了茅廁的座坑。

  充分利用被叫做“野外廁所”(dunny)的茅廁是澳大利亞內地人生活的一部分。澳大利亞人看到了用它來登廣告的優勢所在,畢竟,野外廁所的觀眾都被牢牢拴住了,每位推銷員的理想都在此得以實現。

  野外廁所由木材、磚塊、泥土或草皮建成。有的茅廁使用錫製座圈,而不是木料的。錫可防止昆蟲和蜘蛛把座圈當做安樂窩,木製座圈則難逃此劫。澳大利亞內地人一點兒也不講求謙遜有禮。1830年,一位名叫威廉.科克斯(William Cox)的男子擁有一個可同時容納9個人的野外廁所。

  20世紀初年,一名遊曆挪威的男士記載了他使用一個地處險境的茅廁的經曆。早餐過後,他找到茅廁,並入內坐下。他注意到洞內射出的日光,隨後驚奇地發現,自己正端坐於一個距河麵2000英尺高的懸崖上。

  1848年加利福尼亞淘金潮期間,諸多城市如雨後春筍般在西部各處驟然湧現。加利福尼亞州塞拉城(Sierra City)的一家旅店老板接待了一支采礦隊,采礦隊員似乎在短短幾小時內就搭建了一個茅廁。這一雙層茅廁搖搖欲墜地懸掛在尤巴河(Yuba River)上。

  美國各地的茅廁在蘭伯特.弗洛林的《後院精典》中都有所描繪。他甚至用一首五行打油詩描述了使用這一“後院”的重重險境:

  有位叫海德(Hyde)的年輕人

  他跌入一個茅坑裏送了命

  他有個兄長

  掉進了另外一個

  如今他們葬在一塊兒

  有的茅廁門上鏤刻著的新月及繁星圖案有著神秘的含義。鏤空圖案有助於空氣流通。但也有的茅廁利用管道,而不是鏤刻圖案實現通風。弗洛林斷言,這些圖案表示的是該茅廁接納哪種性別的人。然而大多數後院茅廁都不分男女。按照符號學字典的說法,月亮與狄安娜女神(Diana)相關。狄安娜代表著貞潔與生育。月亮與星星相結合,圖案就蘊含“天堂”之意。也許是人們如廁時便可達致極樂世界,或超脫塵世的涅境界吧。

  美國鄉村地區向室內抽水馬桶轉變的過程較為緩慢。最終,室外茅廁搬到鄰近主屋的地方,可與主屋共用一麵牆壁,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它愈發具有“室內”特征。而在此之前,裝飾精美的便壺仍可在床前找到。

  美國還有一種便壺叫做“汙水壇子”(slop jar)。汙水壇子就是一隻裝有手柄、帶著蓋子的木桶,比其名稱所示要可觀得多。汙水壇子的優點在於:增加了一個大小合適的蓋子,既可減輕汙物的臭味,亦可防止其潑濺出來。

  不論在喧囂的城市,還是廣袤的農莊,茅廁都隨處可見。19世紀紐約州的貧民窟、校園及監獄裏都建有茅廁。它們被稱為“校園水槽”,因為它們大多為學生建造。這些茅廁與城市下水道相通,偶爾可用水衝洗。它們極少能得到清理。

  向茅廁致敬

  鄉間宅第

  它們建得跟維多利亞時代的百貨商場似的

  在城堡裏,采邑裏,農莊裏

  其座圈由木材製成,已然雄赳赳地抵擋了

  比風力變化大得多的壓力

  嬉球賽槳的男孩子們,一發全中的運動員們

  一排排從牆沿凝視著那屁股

  幹旱、潮濕、陳舊的石板意味著那高貴的痔瘡今日

  會因嚴寒的冬天而備受煎熬

  不過,忘掉這所有的考驗吧,拉動閃爍發光的銅鏈

  (或帶著瓷製的手柄)

  活塞一動,從一個大水箱裏

  傳來一聲怒吼——你已衝水成功

  克裏斯托夫.柯蒂斯(Christopher Curtis)

  專利的耐心

  最初,盥洗室位於起居室內。抽水馬桶往往與房屋地下的下水道管或便坑相連,取代了臥室裏的便壺。到了20世紀,抽水馬桶總算有了自個兒的房間。狹小的盥洗室僅勉強夠安裝馬桶,這幾乎令使用者動彈不得。

  要占領世紀之交的馬桶市場,就必須讓大眾信服該馬桶的效能,而不至觸及那“脆弱敏感”的神經。馬桶廣告多打著強勁有力、誠信可靠的名號,例如“第一” (Primo)、“複興”(Renaissance)或“帝國”(Empire)等。上個世紀人們提交申請專利的馬桶設計及其他衛浴設備體現了那些富有創見之人的奇思妙想。

  糞便除臭改進器(1871年) 法國巴黎的皮埃爾.尼古拉.古柯斯(Pierre Nicolas Goux)研製出一種用同一容器收集、並將糞便轉變為肥料的裝置:“我采用了獨一無二的能生產肥料的馬桶、便坑或容器係統,該係統可用吸收劑快速且全麵吸收糞便中的氣體和液體。”皮埃爾.古柯斯設計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帶來巨大視覺衝擊效果的“生產肥料”的馬桶。

  尿壺板(1880年) 年少的愛德華.馬利特(Edward J. Mallett)解決了尿液滴落在起居室帶來的困擾:“我的發明旨在吸收使用普通尿壺時滴在地上的尿滴,除去臭味,殺死其中的細菌。”作為基礎,馬利特製作了一個格板,蓋在吸收劑上。無疑,若人們能夠瞄準該格板,也就無需使用尿壺板了。

  廁所凳(1898年) 土耳其君士坦丁堡的威廉.布裏斯(William Bliss)將西方人偏愛坐著如廁、東方人則鍾情蹲伏兩種習俗融合起來。他把自己的發明說成是:“一個意在讓人們蹲伏其上,從而避免身體接觸那些往往臭氣熏天,有時還受到感染的座圈;如若需要,這一發明亦容許人們以慣常的方式使用凳子。”隻有練過瑜伽的人,才有能力借助廁所座圈兩邊的腳墊叉開雙腿蹲在便器上。

  可衝的蹲式馬桶(1910年)作為一個備受青睞的主題,蹲/坐馬桶繼續奏響了20世紀30年代專利的主旋律。顯然,美國公眾並不認為東方式的蹲伏排泄有何可取之處。可衝的蹲式馬桶的發明者富樂先生(Mr. Fuller)竭力證明自己的發明相當簡單易行。他寫道:“我冥思苦想出使用一個或多個依照糞便接收平麵來確定其安放位置,以期使用者蹲伏其上時身體與糞便接收麵角度相宜的踏腳墊。”

  衛生馬桶(1912年) 詹姆士.金(James H. King)進一步完善了便桶,為其加裝了一個類似魔術師將其助手切成兩段時所用的扁平狀長劍的滑動活板門。便桶閑置期間,活板門可滑動到洞口,防止臭味與疾病侵襲而來。為保護茅廁,金還增加了一個氣墊座圈。使用者得小心行事:這一裝置的弊端之一便是身體的排便器官沒準兒會被滑動活板門割下。

  帶液壓幹燥器的衛生馬桶(1932年) 發明家都設計可同時完成多項功能的裝置。20世紀早年人們比較喜歡的馬桶便是馬桶與坐浴盆的結合物。男人們怎麽會拒絕一個功能齊全的裝置?而女人們又如何抵製得了買一送一的便宜呢?

  在介紹其創製的設備時,門格宣告:“我,意大利公民喬萬尼.巴蒂斯塔.門格(Giovanni Battista Menghi),在此聲明,我祈禱自己的發明可被授予一項專利,其操作方法將在以下陳述中得以詳盡闡釋。”接下來,他描述了這樣一個抽水馬桶:它的一根小管可通過噴射泵把水噴於使用者私處。噴水過後,一股氣流會將該部位吹幹。

  廁用液體供應裝置(1925年) 另外一種可清洗臀部的廁用設備便是查爾斯.狄昂尼(Charles Dionne)特製的液態手紙。該裝置被描述為“可在排便後人們洗滌身體時,在所用的擦洗或擦拭物上加某種洗液,並進而供應清水,以便擦拭時將洗液從人體上清除。”

  手動坐浴盆(1908年) 魏德(F.Weidl)也嚐試出一種濕洗屁股的裝置。它酷似一把手風琴,通過收縮,將水潑在人體私處。

  海綿墊(1930年) 羅斯科.朱可曼(Rosco C. Zuckerman)研製的海綿墊旨在補充手紙的功能。它是一塊潮濕的、不易破裂的墊子,用來“把人體排泄器官的外露部分和毗鄰區域……擦洗幹淨並進行消毒。”

  抽水馬桶(1917年) 路德.厄溫(Luther F. Erwin)發明的抽水馬桶是我所見到的最為稀奇古怪的衛浴設備之一。有點沉溺於“馬戲團式的幻想”,厄溫想出了一種不用直接坐在馬桶座圈上的方法,使用者可蹲在腳墊上,倚靠兩個直立的扶手保持平衡,或者幹脆放棄努力,直接坐到扶手的前沿上。

  在輻射塵防空洞裏使用馬桶的方式方法(1961年)可透過馬桶的創意構思判斷一個社會的主要關懷及其聯翩遐想。世紀更替之時,人們對臭味、蠅蟲和病痛等憂慮不已。到1961年,種種擔憂驅使人們把原子彈效應運用到了馬桶上。羅伯特.奧拜仁(Robert O誃rein)和肯尼斯.邁勒特(Kenneth Milette)探索了將馬桶安裝在防空洞裏可能導致的後果。實驗旨在盡量減少馬桶的耗水量。防空洞這一環境要求馬桶實行無電操作,較少的汙物堆積,以及有限的臭氣排放。上述二位預言,50至75加侖的水源供應可使人在防空洞中維持兩周左右的生活。這些水可用作飲用水,亦可保持個人衛生。這一發明利用取自淋浴和尿液的汙水來衝洗防空洞的馬桶。幸而尿液也需進行消毒。馬桶經由一個可產生足夠速度來衝動一誇脫水將馬桶洗淨的手動水泵進行操作,馬桶裏的汙物則被貯藏到一個封閉的汙水池裏。

  輻射塵防空洞示意圖很讓人困惑。看起來水源來自可能與樓上的房屋相連的一根軟管。有根通風管也連到了樓上。

  糞便標本采集與製作裝置(1978年) 加拿大的穆罕默德.賈維德.艾思拉姆(Muhammad Javed Aslam)發明了一種裝置,可將大便做成醬狀物,以便收集。一個可處理的裝置被置於抽水馬桶中央,馬桶底部則是一大塊刀片。完成大便采集、並將其頂部蓋好後,該裝置被放到攪拌器底部。可將軟管插入桶內吸取糞便,而無需打開蓋子。任何一個攪拌器都能以更小的花費完成此項功能。

  控製液體排放、進而控製整個器具的方法(1991年)德國人以其高技術工業機器而為人稱道,馬桶也毫不例外。沃爾夫岡.萊曼(Wolfgang Lehmann)研製出一種新型馬桶,他的發明專為核車間工人設計,它可在人們小便後測量出抽水馬桶內收集到的放射物總量。倘若尿液排放量合乎標準,它就被衝走,放射物劑量顯示過高的尿液,則被滯留在馬桶中,由人工將其運送到一個特製的貯存池裏。

  帶有健康狀況檢查係統的馬桶裝置(美樹蛭田,1992年) 如果你常一覺醒來便擔心起自己的尿液是否正常,那麽這種馬桶定能如你所願。日本人生產的一種馬桶安裝了貯液器,可收集尿液,並對其進行分析。牆上的一塊顯示板會記錄分析結果。

  公廁係統(1981年)蘇聯人奮力將其馬桶推進到20世紀,而不再依賴地上挖掘的坑洞,他們的一位發明家特製了一個近乎現代的裝置。這一類似蹲式馬桶的裝置容許使用者借助後部支撐及停腳器,部分地蹲伏於地上的一個坑洞上。該裝置的廣告宣稱它尤其適用於公共盥洗室,因為它較為衛生地避免了人體與馬桶各部件表麵的接觸。當然,使用該馬桶後,人們的衣物狀況可能會被汙及……或可能不幸地被吸入馬桶內。

  美國人也生產了不少專利品。不過美國的專利有些……唉,您自個兒看吧:

  馬桶座圈降低裝置(1989年) 最為簡易的發明有時也能出奇製勝。蒂莫西.普羅巴斯科(Timothy C. Probasco)將衝水把手與一個可放低馬桶座圈的裝置連接起來。人們給馬桶衝水時,座圈便自動關閉。這一發明是任何與男性共處一室的女性之必備品。

  新型廁紙(1992年) 年輕人莫倫諾.懷特(Moreno J.White)生產出一種不會迅速在水中分解,一旦接觸尿液則立即分解的紙張。

  絢麗奪目的便桶指引裝置(1990年) 詹姆士.桑德斯(James M.Sanders)發明此裝置時心中一定掛念著孩子們。桑德斯發覺在黑暗中摸索馬桶極為困難,於是他在地席上放置了腳印兒,它們在黑暗中閃爍發亮,指明了盥洗室的走向。馬桶周圍安裝了一個色彩絢麗的環圈,就像馬桶試紙那樣標示著自己所在方位。雖是為小孩所設,這一設備對攝入過量酒精的成人同樣適用。

  馬桶座圈鬧鍾設備(1993年) 缺乏一隻提醒我們時間就是金錢的鬧鍾,美國任何一家人的盥洗室都將殘缺不整。龍.愛爾斯普(Ron Alsip)將鍾表附著在馬桶上,給予使用者難能可貴之機,可往下看看自己這次開會得遲到多久。

  喬治.威利埃(George Welliever)是美國人足智多謀的絕佳代表。喬治發明了一種將馬桶與微波合二為一的裝置。據稱,該發明是一種節水裝置,微波可快速把糞塊碎成粉末。發明家伯特.艾克塞羅德(Burt Axelrod)提出了一種類似的被叫做“糞便粉碎機”的設備。

  環保馬桶

  綠色運動也將矛頭指向馬桶,認為這一領域的進步可使環境大為改觀。每次衝洗耗水3至7加侖的馬桶不再被投入生產。聯邦政府近日出台了一項政策,要求新裝的馬桶隻耗水1.6加侖。倘若人人使用新興的節水馬桶,則僅紐約一個州每日可節水9000萬加侖。為鼓勵暫住房屋及旅館盡快換用1.6加侖馬桶,紐約州政府以150美元的價格收購舊式馬桶。

  然而,新型馬桶也有不如人意之處,即“滑痕”。節能衝水裝置並不總能產生足夠的壓力和水流來將整個馬桶一衝而空。即使馬桶得以清空,也經常留有暴露隱情的痕跡。“一衝即可”(Select-A-Flush)公司已生產出一種可“處置”這一惱人難題的馬桶。該公司特製了一種馬桶,使用者可選擇衝洗便盆所需要的用水量。在休斯頓(Houston)三間公寓房裏聯合實施的一個試點項目表明,使用改進後的馬桶可節省20%的水源。

  成本較低的節水之道則是將洗滌槽連接到馬桶上。“實惠商品”(Real Goods),一家環保商品公司,以每條35美元的價格出售洗滌槽,可將它放置到馬桶水箱蓋子處,並用接合處套管裏流出的潔淨水衝洗便盆內的汙物。如此一來,洗手後水流再次循環到馬桶中,備衝洗馬桶之用。

  柏林一名節水成癖的男子將自己的洗澡水引到室內盆栽上過濾有害細菌,由此實現再循環。循環過的水用於衝洗馬桶。水流經由置於房屋一側的盆栽汩汩流出窗外,進入底層地板上的一個貯水箱裏。

  如今萬物幾乎都可循環利用。早在幾個世紀前,農夫們就已懂得如何利用汙物,他們把糞便做成堆肥,提取一種叫做“黑金”(black gold)的含氮量豐富的大糞。大糞比化學肥料更合人意,它能為莊稼和焦土提供一種廉價的有機肥。1982年以前,75%的糞便要麽被埋在垃圾堆裏,要麽被傾入江河湖海中,或者被付之一炬。當前,有50%以上令人不快的糞便被循環利用。出於對疾病的擔憂,給用來飼養動物的作物施“黑金”肥的做法也相當有限。但人們正對汙物係統進行試驗,以期拓展糞肥市場。

  同時代瑞典的一隻馬桶在堆肥過程中排除了中介物的作用。這一有益環境的馬桶可實行無水操作,也不需要同排水係統連通。糞便被放到一個密不透風的包裹裏,直至細菌將其分解為富含氮和磷的有機物質。它由1930年瑞典藝術教師理查德.林斯居姆(Rikard Lindstrom)發明的“斜坡”(Clivus)基礎上改進而成。林斯居姆的“斜坡”收集屋內所有的汙物,運用堆肥法將其製成大糞。隻需要極少量的水。現代版的馬桶則將尿液從糞便中分離出來,提高了係統的效能。

  馬桶軼事

  發明創造不過是構成20世紀馬桶軼事的冰山一角罷了。奇聞軼事則絕佳地體現了現代馬桶技術在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麵刻上的烙印。不少人為電動裝置所吸引,也有人仍舊依賴平穩可靠的老式便器。

  大多數家庭都一代代傳遞著父輩的教誨。英國皇室家族中因放棄王位而名滿天下的愛德華八世(Edward VIII)曾回想起父王的諄諄教誨:“永遠不要拒絕他人為你減輕重負的盛邀,並抓住一切可乘之機進行排泄。”

  現存電動裝置中一半以上是日本人創製的。他們將其專長用於提供更為舒適愜意的盥洗用品也就不足為奇了。與史上有名的、使用馬桶時完全可以不動一根手指的“幕府將軍”如出一轍,現在日本人可購買到照顧到各種需求的馬桶。馬桶邊的牆壁上安裝了一塊控製板。按下其中一個按鈕,馬桶座圈便會事先為使用者暖熱。用完後,按動另一個按鈕,便在他屁股上噴射一股熱水,將其衝洗幹淨。跟著一股暖熱的氣流又把臀部烘幹,無需使用手紙。

  技術正令人們變得懶散惰怠。裝有定時器的咖啡衝泡機在人們早起之前就泡好了早咖啡。人們愜意無比地坐在沙發椅上,遠程開關會為其打開立體聲收音機、電燈及電視。如今懶散人士的技術已然延伸到了廁所領域。進入公廁的分隔間前,人們大可不必從分發者手中領取那個紙製的座圈套。按下某個按鈕,電動馬桶座圈隨即滑出一個塑料套,將座圈團團圍住。

  喬治.古德海姆(George H.Gooderham)記述了自己的加拿大政府印第安事務官生涯,他描繪了原住民接受西方衛生習俗的過程。遷至保留地之前,印第安人腳下有廣袤的領土可供支配。遊牧部落將糞便排泄到溪流和淺坑裏,而並未產生多大困擾。積習難改。直至世紀之交,印第安人仍然隨地大小便。古德海姆記錄了一名印第安婦女的故事。此人從一次交談中離開,在園子裏徘徊了沒幾步,便在地裏蹲伏下來。

  直到相當晚近的年代,原住民政府才得以組建。他們獲得了住宅,但(室外)茅廁或馬桶仍舊子虛烏有。一位木匠對當地原住民伸出了援手,同意為其建造幾間成本低廉的簡易茅廁(帶兩個座圈的)。印第安人逐漸開始視茅廁為無價之寶,並遣人把守,生怕為人所偷。

  茅房(outhouse)這一名字取自其相對於房屋(house)的位置。茅房位於距離主屋足夠遠的位置,以防井水遭到汙染,但夜晚時分很難尋覓到它。電力時代來臨前,鄉間的夜晚漆黑一片。為幫助人們盡快找到茅房,房主會拴一根長長的繩子或帶子,從主屋一直通往茅房。如夜間想上茅房,隻需抓住帶子,跟隨其指引,就可找到它。這一裝置的附帶效用就是,可以用帶子來晾幹衣物。

  一位名叫吉爾巴(Dr.Gerba)的微生物學家一生都在盥洗室裏進行細菌研究。他給出的專業建議是,選擇公共盥洗室裏的第一個座圈。吉爾巴調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發現多數人會挑選居中的小分隔間使用。毋庸置疑,聽聞他的報告後,就知道第一個小隔間將不再是一個上選之地。不妨試試最後一個。

  泰國曼穀的駕車者和紐約城的司機有很多共同點,而不僅僅是阻塞交通。這兩個城市的男性駕車者滯留於交通時都倚賴便攜式“尿壺”出恭。近年來曼穀的人口急劇增長,引發了可怕的交通堵塞狀況。曼穀加油站會在塞車高峰期出售紅色的小型尿壺,供有排便之需的顧客使用。紐約城沒有公用盥洗室。由於吸毒成癖和無家可歸之人常逗留於此,市政府關閉了所有的公共廁所。出租車司機們隻得在車裏攜帶一個玻璃缸四處遊走,以備“休息時間”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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