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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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話三線廠 (1) (來自於貴州小辣椒的博客)

(2013-02-03 09:57:26)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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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聲明:此文來自於貴州小辣椒的博客,收錄在此,紀念“三線”和有“三線情結”的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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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話三線廠(1)

——茫然的第三代

(貴州小辣椒)

“漫話三線廠”簡介:

有多少人知道當年參加三線建設的英雄及他們的後代們是怎樣生活的?

我是一個三線廠出生的孩子,“漫話三線廠”以連載的形式,以我的視角零零散散記錄自己生活在那裏十八年的所見所想和一些童年趣事。讓大家在在茶餘飯後多些可聽的趣事,也讓自己不會忘記,因為我不舍得忘記。我也希望人們還記得有這樣一群人還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生活著。

漫話三線廠(1)

——茫然的第三代

(貴州小辣椒)

當年毛主席號召三線建設,我的爸爸媽媽隨他們的父母從沈陽遷到了貴州,這偏遠的蠻荒之地。祖父那一輩,真的是“獻了青春獻子孫”,於是,我的爸爸媽媽就被獻在了貴州的山裏。三線建設完了,不打仗了,這些下三線的英雄們也被世人遺忘了,很多人都知道以前下三線的事情,但是有多少人還記得有這樣一群人還在那偏遠的地方呢?然後,天長日久,然後,就自然而然的,有了我們這些茫然的第三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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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說我們是茫然第三代呢,其中緣由聽我在後麵的文字中慢慢說來吧。

那是一種獨特的生存環境,就像是一個放在大山裏的玻璃泡泡,在山裏顯得那麽美麗,但又好像與世隔絕,很難融進當地文化。我們是特有的居住區,我們叫“工廠”,自己蓋的樓,在廠裏工作,拿固定工資,跟周圍的村村寨寨像有一堵圍牆一樣隔著。周圍村子裏的農民會在我們那裏賣菜或者做一些小生意。附近村子裏的孩子也可以在工廠裏的學校上學。慢慢的,通過上學、工作、通婚等等各種方式,很多當地人也會到廠裏來工作、生活。這也就算是我們與貴州人僅有的融合吧。

我就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比起城市裏的孩子,那裏的孩子單純得多了,因為實在沒有太多東西可接觸,自娛自樂的生長,競爭也顯得沒那麽激烈,因此也就有很多時間去發現和找到一些奇異鄉野樂趣。現在到了北京,還時時刻刻會想起一些那時候的事情,經常給同事、朋友講起,他們也都當故事聽著,因為這樣的生活裏他們太遠了。我就忽然萌生了這樣的念頭,趁現在還沒忘記,把一些事情寫下來,讓大家在在茶餘飯後多些可聽的趣事,也讓自己不會忘記,因為我不舍得忘記。我也希望人們還記得有這樣一群人還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生活著。

今天先說說茫然的第三代是怎麽回事吧。

來了北京這麽多年,我最怕人家問我一句話:“你是哪裏人?”。是啊,我是哪裏人呢?我說我是貴州人?貴州當地的人從沒承認過我們是貴州人,“這些一口東北腔的外來戶”,大概是他們對我們的定義吧。而且,我們自己也不認為我們是貴州人。純種的貴州人瘦瘦小小,是短小精幹型的南方人種,而我們這些高高大大的北方佬,說自己是貴州人,大家都會有噴飯的感覺。

那麽我說我是東北人呢?也許爸爸媽媽還能夠這麽說,畢竟他們生在北方,也在那邊呆了十幾個年頭,對那裏還有老家的感覺。我們這一代呢?的的確確土生土長在貴州呀。困惑。

貴州話,說是不會的,但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聽得一些。我們那裏四麵八方的人都有,東北的、上海的、山東的、河南河北的、湖南湖北的、江浙的、廣東的、陝西的、山西的、四川的、雲南的……基本上各個地方的人都有了,所以大家交流起來使用南腔北調的普通話。不過還是以東北人居多。小孩子在一起玩,就什麽話都聽一點,學一點,慢慢的說話就喜歡南腔北調的。再混合了家裏人的北方腔,就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語言風格,因為我所在的工廠名叫雲馬,所以我對外就稱之為“雲馬廠話”。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腔調,自己是聽不出來的,我如果不是從家裏出來到北京,也不會覺得自己說的不是標準普通話。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語言呢?簡單說吧,以東北話為底子,在這基礎上疊加一些以北方腔調說的全國各省的稀奇古怪的特有用詞,把所有的翹舌音都變成平舌,就差不多了。

給你點時間,想象一分鍾……

哈哈……

 

再說另外一個茫然,我也搞不清楚我們算城裏人還是農村人。我們自己有一種有趣而形象的說法,“我們是不種地的農民”。就我們的環境而言,我們肯定不能算是城裏人,哪有這樣的城市:直到去年(2006年)才開了第一家超市,以前買東西都是在商店或者小賣部、小攤,基本上有錢也沒處花,不過大家都沒什麽錢,這樣也就算比較協調了。我們更不能算農民,我們不種地呀,我們跟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伯伯相差太遠了。當地人看我們,覺得一個個上班掙錢,好像很有錢,每天不用太辛苦,拿著工資,穿著很幹淨,住著有廁所的樓房,了不得哦。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媽媽現在每個月六七百塊錢,還要經常加班,加班工資是每小時七角五分。七角五分錢哦,天。近幾年國家一直在關注農民,勉農業稅,增加農民收入,關注農民工……可是。我們不是農民。

不打仗了,軍工企業也就沒什麽可做的了,於是大家都在轉民品,早一些機械,車什麽的,尋找自己的出路。但是工廠就那麽大,機器都已經幾十年了,能做出什麽先進機械來呢?我們這一代人好像已經沒有了繼續留在那裏的意義。爸爸媽媽做夢也想回到北方,回到他們夢想中的家鄉。工廠是不會隨隨便便放人離開的,因為那樣人會走光的。要走,就要留下一切,隻要你有丟開一切重新開始的勇氣,你就能走。因為有我們,我們要吃要穿,所以,爸爸媽媽留下了。為了我們這一代。於是,逃離和拯救就成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曆史任務。學習和打工是我們僅有的兩條出路,相比之下,學習是更輕鬆的一條捷徑,隻要能考出來,就有機會開創一片新天地。

於是,我出來了,我在打拚中。

但是,我還想念那個地方,那個我呆了十八年的大山,那一片清新的空氣,那兒時的鄉間情趣。可記憶實在太零碎了,我需要慢慢整理我的大腦,慢慢的想起,也慢慢的寫,以後會整理成一篇一篇文字慢慢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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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散人 回複 悄悄話 水打沙灘沒有坑:
你父母是明白人,你姐弟又知道努力,留在了北京!
你父母心願得以實現,幸福啊!
水打沙灘沒有坑 回複 悄悄話 從出生到上學離開,在我們三線廠呆了17年。兒時子弟校的同學有一半還廠裏。他們現在已經是老職工了,很多第三代都進廠了。
我爸媽都是工人,沒受過什麽教育,在廠裏都是最底層的。但他們堅決讓我們姐弟兩好好學習,上大學離開那裏,堅決不許我們有上技校進廠裏的念頭。結果我們都考上大學最後留在北京了。我父母最後退休也回了北京,一晃就快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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