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父子

那天，在FB上偶然看到一張年輕的麵孔。

 

再一想，前一次看到那個男孩子，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好像是他才剛剛進大學那年了。依稀記得他斜靠在我們家前屋的沙發上睡覺，女兒悄悄跑去衝著他吹氣。大致算算，說話，這孩子就快大學畢業了吧。隨口跟先生提了一句，他也是一愣，大學畢業？！那麽快？！小魁大學都要畢業了？！

 

眼前就老是一個胖乎乎，憨厚的小男孩。成天老是微笑著，不多說話，老老實實在我辦公桌旁邊的電腦上做作業，或者是玩遊戲。那便是林的大兒子， 小魁。

 

一直清楚地記得，到前公司報到的那天，鋥亮的玻璃門後麵，走來一個很年輕的亞裔男孩。他臉上是一個很友善的笑容，給我開了門，伸手跟我說，我是林，歡迎你來，以後你就跟我是同桌了。

 

我心裏想，公司怎麽還有這麽年輕的雇員呐，好像也就才進大學的樣子麽。他個子不很高，皮膚黝黑，很健康的膚色。頭發又黑又亮又密，眼睛大大的，戴了一副很秀氣的金絲邊眼鏡。看上去，人顯得精明，神氣，也透著一份老成篤定。

 

剛認識，也沒好意思問他才多大。沒過了幾天，有個濃眉大眼的少婦，帶了三個男孩子在門口招手，示意我開門。心說，恐怕是走錯了地方了。便拉開了玻璃門。還沒等我說話，她倒先開了口。你是新來的吧，我是林的太太。

 

敢情是同桌的妻兒！心裏嚇了好大一跳！看那老大，都得小學好幾年級了。怎麽可能呢？！

 

回家跟先生講，他反而說我，人就長得年輕唄。大驚小怪。

 

或許是同桌的原故，又在一個小組，平時說話就比較多。很快就發現，他跟他太太還是我家先生的老鄉，不光都祖籍菲律賓，竟然成長在同一個海濱城市，隻因為年齡差距不曾在那個小城遇見過。反正，很快就熟了。

 

林其實比我還年長了七歲。加上結婚比較早，兒子就比較大了。可是，這位老兄心性還年輕，人又長得挺青春的，就半點也不顯老。他給人的印象是挺安靜踏實的，但是，熟了就發現，這人很愛侃大山吹牛皮。他的知識麵很廣，不管什麽話題，都能夠聊得頭頭是道。剛開始的時候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對他佩服得不得了。時間久了，慢慢發現，這人很是會紙上談兵。不過，樣樣都會談，也挺了不得的。

 

那時候，他一個人上班，養活一家子人，兒子還都上的是私立教會學校。一直滿拮據的。我真是想不出他是怎麽撐著的。但是，他曾經是護士的太太很會過日子，把三個兒子教得好好的。林自己也很節省。或許，那也是他很會紙上談兵的原因吧。太多的喜好，沒有能力真正去發展，便讀了很多有關的書。

 

我們的老板特別愛打高爾夫球。公司裏也有很多好手。那時候恨不得每個星期都有比賽。那可是花錢的嗜好。林到後來最終是忍不過去了，咬牙也要玩。趕上老板換了一套新的球杆，舊的那一套就順水人情給了林。好歹是省了一筆。他也真是投入，那段日子張口閉口就是球球球。連帶著，愣把我這個外行給說得動了心，攛掇著我家先生也去玩了好一陣子。林關於高爾夫的紙上談兵到底是用在了刀刃上了。他竟然給好些個球友開了講座，不亦樂乎。

 

這位老兄還一直非常喜歡攝影。那也是一項花錢的嗜好。在數碼相機還沒有普及的時候，他一直羨慕著我的N80，叫我很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隨便玩玩兒沒有好好拍照，浪費著了那個好相機。玩不起相機，他就鑽研Photoshop軟件，以給朋友加工照片為樂。我的婚禮照片都是彩色的，一直想洗一些黑白的。便是交給了林，由著他去修改加工。這些年，經由他手印出來的黑白照片還一直掛在客廳裏。直到今年，他才有機會奢侈了一下子，給自己置辦了全付的Nikon設備，終於開了自己的攝影行。

 

在我的記憶裏，初識的時候，他家兩個小的還沒有上幼兒園呢。老大小魁會偶爾在學校沒課的時候，跟林來實驗室待上一陣子。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後來上了中學，小魁自己玩起了樂器，翻出他爸爸當年的家當，跟一班朋友搞了一個樂隊。林則被幾個孩子抓差，負責著好些個零七雜八的事情。那一陣子，著實忙得四腳朝天。成天就是捉摸著給小魁排練，給樂隊置辦家當。後來，幾個孩子在地方上漸漸打出了名氣，林就忙著給他們安排演出事宜。小魁高二那年，一行幾個人還去了大蘋果，到SONY影音場去錄了盤，簽了約。林專門帶著幾個孩子在DC有名的喬治城熱鬧的街上給他們拍了好些“藝術照”，竟然還就入選上了CD的封麵。不聲不響的小魁也成了名人了。至今，還是忍不住會跟林提起，小魁那孩子真不錯，什麽都拿得起來。可惜那樂隊隨著大家各奔東西上了大學也就散了。

 

那麽忙，林竟然還有工夫領著兩個小的參加童子軍的活動。他自己則成了童子軍軍頭兒。那可是真正花時間的事情。除了每個月要搞活動，還要參加訓練，學習怎樣指導孩子做各種各樣的事情。隨著孩子年齡漸增，活動就跟著有變化。去年，林帶隊組織他的隊伍去了西部野營了十天。話說，這都堅持了小十年的時間了呢。

 

真也是佩服他，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多精神頭兒做這些事。更想不出他怎會有時間做這麽些事。       

 

後來，林就成了我家女兒的教父。在女兒心目中，uncle Len是她會搞笑會變魔術的好朋友，還有特別cool的攝影器材，很會給她拍漂亮的照片。

 

離開前公司也好幾年了。這一向大家都忙，聯絡不頻繁。見得到小魁的時候更是隻有偶然在網上了。每每總是有些回不過神兒來，那個胖乎乎的小魁，怎麽就都出落得那麽精神，那麽個大人了呢。怎麽林還就依然看著那麽年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