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華國鋒

華國鋒(1921年2月16日-2008年8月20日),原名蘇鑄,山西省交城縣人。曾擔任中共中央主席(1976年10月—1981年6月)。
正文

華國鋒晚年生活樸素

(2008-12-16 08:55:15) 下一個
2008年12月15日 中國新聞網

記者 劉暢 李榮剛

恬淡的小院生活

北京西皇城根的一個院落,原是明代禮王府的一部分。1980年以後,華國鋒同誌一直居住在這裏。

近日,記者有幸走進這座院落。這是一個兩進的四合院。前院正中央有一個蔥綠的小瓜果園,將正房遮掩了一半。正是午休時間,小院顯得異常寧靜。

 “韓姨最近累壞了,這兩天剛剛緩了口氣,今天最好不要打擾她。”工作人員習慣稱呼華國鋒同誌夫人韓芝俊為“韓姨”。

四合院南側房間,是華國鋒同誌的炊事員謝師傅的住處。他是1984年來這裏工作的。“正麵的屋子是華老和夫人住的,兩側是他們的兒女住,剩下就是我們工作人員的住所。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裏就和一個普通的大家庭一樣。”謝師傅說。

謝師傅住的房間不大,家具也很陳舊,一張木板床上,潔白的床單鋪得平平整整。“這裏的家具都很平常,華老屋裏用的沙發和我們的也是一樣的。”謝師傅邊說邊招呼我們坐下:“家裏的家具隻有用壞了、破了,才會去換一個,兩位老人很節儉,生活上的要求不高。”

華國鋒同誌夫婦喜歡在院內和沿外牆根種上果樹和蔬菜。通向會客廳的小道,被裝飾成了一條林蔭走廊。兩旁時不時能看到辣椒和油菜花,頭頂還掛滿了葫蘆,後院種的是葡萄、蘋果、櫻桃、核桃……整個院落充滿濃鬱的田園氣息。

“華老對農業和農作物很有研究。記得我剛來這裏不久,他就帶著我們在後院‘開荒’,琢磨著開辟出一塊果園來。”謝師傅說,平日裏,華國鋒同誌與夫人都親手侍弄這些樹呀、花呀、菜呀的,自享其果,自得其樂。“種的植物,什麽時候施肥,什麽時候澆水,什麽時候出果實,華老都把握得特別準確。我們一家人都聽他的指揮,也一起幹。”

華國鋒同誌的生活一直極為簡樸。襯衣、夾克,所有衣服都是最普通的,冬天就是大棉襖。衣服髒了,工作人員會搶著洗,他就到處藏衣服,不讓工作人員找到,然後偷偷交給老伴洗。有一次華國鋒同誌在山西的侄女蘇鳳仙來看他,見房子裏很暗,便問:“叔叔,怎麽不開燈?”華國鋒同誌語重心長地回答說:“現在國家能源緊張,時刻要注意節約呀。”

兩位老人的作息時間也非常規律。華國鋒同誌的夫人每天起床比較早,清晨五六點鍾她就先在菜園裏忙活起來了,到了七點鍾再叫醒華國鋒同誌。早飯後,華國鋒同誌將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寫字和看報。“華老看的報紙種類很多,黨報、經濟報、參考類等等。他看報紙很投入,有時候叫他吃飯都叫不走。”

據謝師傅講,每次吃過午飯,華國鋒同誌夫婦都會在小院裏散步幾十分鍾。“有時我們工作人員吃完飯正趕上他們散步,大家就一塊在院子裏遛彎、聊天,偶爾還會一起打打牌,但時間有控製,也就一個小時。”

平常,華國鋒同誌身體好的時候,有時會在下午見一兩撥客人。客人來自全國各地,有山西的老鄉、湖南的老部下,也有原來身邊的工作人員,等等。下午沒事的時候,華國鋒同誌就在院子裏溜達,或者等兩個孫女回來,陪陪她們。有時候看到謝師傅等工作人員正好在屋裏,他也會串串門,和他們聊聊天,問問情況。

晚間,收看《新聞聯播》是華國鋒同誌雷打不動的習慣。之後,他有時也會看看其他電視節目。

華國鋒同誌非常關心北京奧運會。“他原來還打算去看奧運會的,有管理局發的票,也有我們工作人員幫他買的票。沒想到他最後這次住院,就再也沒能回來……”談起華國鋒同誌,謝師傅幾次難過得淚流滿麵。

幾十年不變的口味

華國鋒同誌的飲食習慣數十年不變:簡單。謝師傅說,給華老做飯很省事,因為他愛吃的東西就那幾樣,從來不變。蔬菜喜歡吃大白菜、蘿卜、南瓜、山藥,這些大多是自己在院子裏種的;肉類隻愛吃水煮羊肉;至於海鮮、魚,他從來不吃。“隻要是這些菜,你怎麽做他都吃。他是個特別善良的老人,即使不可口,也不提意見,隻是少吃點。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哪次說‘不吃’。”

早上,謝師傅給華國鋒同誌準備的是牛奶、雞蛋羹、一個小饅頭、一個小花卷,再炒一份圓白菜或是洋蔥,偶爾有一份水煮羊肉。快到中午,謝師傅就開始準備麵食:拉麵、刀削麵、蓧麵卷、“貓耳朵”……都是華國鋒同誌最愛吃的山西麵食。配的菜是三道:一道葷的,一道素的,一道半葷半素。起初,剛到華家工作的謝師傅壓根兒不會做麵食:“都是韓姨手把手地教我,和我一起在廚房裏忙乎。”有時,華國鋒同誌還自己動手。每年西紅柿上市的季節,他就讓家人買很多,自己裝到壇子裏,做成西紅柿醬,留到冬天吃。

最近幾年,考慮到華國鋒同誌的身體狀況,醫生給謝師傅下了死命令:控製華老的主食攝入量,每餐隻許吃1兩米飯,或是一小口麵。晚上的食譜更簡單,一碗米湯,或是一碗粥,有時吃個燒餅。

華家吃飯,一直實行分餐製。“華老單獨一份飯菜,夫人和孩子們另做一份飯菜,一家人同桌不同餐,這是華老很早就養成的習慣。華老認為國家對他有特殊照顧,吃得好點,但不能讓全家人都沾光。”

談起華國鋒同誌的最後時光,謝師傅哽咽了。“華老今年6月底住院,我沒想到有這麽嚴重。他晚年也常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就回來。他住院時,我就像往常一樣,每天做好一日三餐,拿保溫桶盛好,由他家人帶過去。7月底8月初的一個周末,華老出院了,我以為沒事了。但他在家裏隻呆了兩天,又被送進醫院。我想他住一段時間就會回來了,也就沒去醫院看他……現在,每到下午四點多,我腦子裏還不自覺地想,晚上該給華老做什麽。然後一轉念,唉,老人已經走了……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韓姨照顧好,幫助老人家挺過去。”

華國鋒同誌在逝世前一個月,還吃過一次他最喜歡的蘿卜絲酥餅。曾經給毛澤東當過警衛員的王明富,退休後在北京南長街開了一家小餐廳,名叫“澤園酒家”。他將當年毛主席和其他一些領導人常吃的菜肴的做法保留下來,做成自家的招牌菜,吸引了不少顧客。其中,用老北京麻醬和麵做成的蘿卜絲酥餅,華國鋒同誌很喜歡。但華國鋒同誌很少去店裏吃,他說:“老是拋頭露麵的不好。”於是,王明富常常派人送蘿卜絲酥餅到華家。今年7月,華國鋒同誌的秘書打電話給他,說華老突然想吃他做的蘿卜絲酥餅。和往常一樣,王明富很快派人將做好的點心、小菜送去了。“我真是萬萬沒有料到,這是最後一次給華老送餐。我真後悔沒親自送去,沒能見華老最後一麵。”

關心經濟發展

華國鋒同誌剛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那些年,幾乎每年都會出京,到全國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

“華老非常關心各地的建設和發展情況,他常說,‘隻要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比什麽都好。’”當年曾在華國鋒同誌身邊做過警衛工作的曹俊洪對記者說,“那些年,華老去了很多城市,特別是南方,比如深圳、廣州等,都是他愛去的地方。”

曹俊洪說,他離開部隊轉業回家後,仍時常去華家拜訪,對華國鋒同誌晚年的生活十分了解。“有一次我向華老介紹,我們江蘇發展得非常快。華老笑了,讓我詳細說說發展的情況。聽完,他說,‘我前不久去了山東,到處都走了走,還做了調研。那裏的發展非常好呀,我覺得後勁比較大,有可能超過你們江蘇,你們要加把勁呀!’”

曹俊洪不服氣,搬出了“華西村”這塊牌子。沒想到華老更樂了:“華西村我當然知道了,我還去過呢。那一排排的樓房、別墅非常漂亮,綠化也很好,樹木連成一片,還有水波蕩漾的龍西湖……華西村的老書記吳仁寶介紹起華西村還都是一套一套的,什麽‘遠看像林園,近看像公園,仔細一看,原來農民生活在樂園’,挺有意思的。”

曹俊洪知道,華國鋒同誌講的是1996年的事。當時華西村慶祝建村35周年,多年不公開出席活動的華國鋒同誌,破例來到了華西村參加活動。“在會場,很少有人知道,華老就坐在主席台下,以一個普通的參觀者身份,參加了這個村子的慶祝活動。”曹俊洪也是後來才了解到,華國鋒同誌之所以對山東的情況這麽了解,是因為他已經不止一次去過那裏。

早在1981年底,華國鋒同誌就曾到淄博調研,去過山東鋁廠、齊魯石化總公司、淄博市陶瓷工業公司等地,研究那裏的資料,參觀石化廠的乙烯裝置,在鋁廠的熱料車間親自感受生產流程……

從深圳這個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歸來後,華國鋒同誌一直對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和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念念不忘,以至於每次相關領導來看望,他都說:“你們搞得不錯!深圳我去過,非常好!”

華國鋒同誌還常關心家鄉經濟的發展,每次老家人來看望他,他總會關切地詢問:“家鄉經濟發展怎麽樣?收成如何?”1991年,他回到山西交城老家,在他入住的交城縣政府招待所,會見了鄉親們。華國鋒同誌在老家的親侄女、已經70歲的蘇鳳仙向記者回憶說:“叔叔很關心家鄉的建設和經濟收入。他知道我在化肥廠工作,便問我,‘你們化肥廠的生產、經銷情況怎麽樣?’”

“很好呀!”

“工資多少錢一個月?”

“800多。”

她的嬸嬸韓芝俊在一旁接過話茬兒說:“那真不錯,你的工資比我高,我才600多一個月。”話音未落,笑容就爬上了華國鋒同誌的臉。

交城的卦山,是華國鋒同誌當年打過遊擊的地方,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卦山的旅遊開發總是格外關切,希望能為此盡自己的一份力。在卦山山門殿的一座嶄新五彩牌樓上,就懸掛著華國鋒同誌親筆題寫的“山形卦象”四個大字,遒勁端莊,中規而不失灑脫。他還將自己手書的全部毛主席詩詞的碑刻,交予卦山風景區收藏,為卦山增色不少。

去的地方多了,看著各地的發展,華國鋒同誌心裏高興,家裏人卻擔心:每到一處,華國鋒同誌總喜歡將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去完了市中心,還要去一些縣級城市,上午參觀了好幾個地方,下午還要見見當地的客人,詢問各方麵情況,有時候,連晚上也被占用了……兒女們“抱怨”:“您現在出去的目的是休養,不要弄得那麽緊張,萬一身體吃不消怎麽辦?”華國鋒同誌卻總是搖搖頭,在他的心中,當然有著比休息更重要的事情。

平易近人重感情

8月31日上午,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送別華國鋒同誌的人流中,有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多為年過七旬的老人,曾在華國鋒同誌身邊工作,晚年又與他保持著頗多的交往。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會是我最後一次給華老拍照片。”

被稱為“紅牆攝影師”的錢嗣傑,雙手捧著8個月前給華國鋒同誌拍的一組照片,對記者說:“你看,華老當時的身體還很好。我還盤算著過了暑季再去看他,給他拍些照片。眼看天氣涼快了,老人家卻……走得太突然……”這位80歲高齡的老攝影家,用顫抖的聲音寄托著自己的哀思。

錢嗣傑是新華社高級攝影記者,曾為毛澤東的第三任專職攝影師,後又為華國鋒同誌做了3年的專職攝影師。他比華國鋒同誌小7歲,但華國鋒同誌卻叫他“老錢”。“從我那些年在華老身邊工作時起,他就這麽叫我。我還記得有時候會議結束,他會突然操著山西口音說:‘老錢你累不累?’真讓我受寵若驚!”錢嗣傑說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習慣稱呼華國鋒同誌為“華老”。“他和我們很親近,我們都覺得和他在一起沒什麽距離感。”

錢嗣傑拿出幾個厚厚的大信封,裏麵裝著他挑選的華國鋒同誌在各個時期的照片。“從華老擔任總理的時候起,我就開始給他拍照片了。之前,我沒有特別研究過怎麽拍他,但拍出來的照片都不錯。後來我發現,因為他特別愛笑,鏡頭捕捉到的都是他的笑容,所以很好拍。”

華國鋒同誌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後,錢嗣傑也被新華社派駐東京做攝影記者,直至退休。回國後,他一直惦記著華國鋒同誌,便給華國鋒同誌的秘書打電話,想去看看他。

“沒想到秘書一告訴華老,他便非常爽快地說‘來吧’。”

一天下午,錢嗣傑如約來到華家。華國鋒同誌已經和夫人坐在客廳裏等候了。這次見麵,華國鋒同誌和錢嗣傑都顯得非常激動。“我們之間沒有覺得陌生,華老隻是感慨當年給他拍照片的壯年漢子,如今也白發蒼蒼了。當華老又一次叫我‘老錢’的時候,我特別感動。雖然數年不見,但一下子我們的距離又拉近了。”錢嗣傑感覺,“這時的華國鋒同誌更像是一位長者,一位曾經和我們共過事的老朋友”。

此後,每年春節,錢嗣傑都會去看望華國鋒同誌。“每次都是閑聊,互相詢問彼此的身體狀況,共同回憶往事,家長裏短,很隨意。”2007年底,錢嗣傑又如往常一樣,去看望華國鋒同誌。“那次我還帶了位年輕的記者。華老囑咐那位年輕人,記者從事的工作,是我黨一項重要的工作,年輕人更要好好努力。”

那天的華國鋒同誌,興致一直很高。錢嗣傑又情不自禁地拿出相機,“抓拍到華老坐在沙發上燦爛的笑容”。錢嗣傑反複翻看著他給華國鋒同誌拍的這張最後的照片:“我隻給華老拍了這麽一張晚年特寫,不過他表情沒變,還是這樣的笑容。”錢嗣傑睹物思人,難過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曾在華國鋒同誌身邊擔任過警衛工作的曹俊洪,是特地從江蘇宜興趕來參加對華國鋒同誌的悼念活動的。

他告訴記者:“我頭幾年去看華老,沒有注意到他的穿著。1995年那次見麵,我偶然發現華老的襯衣領子後麵,居然還打著厚厚的補丁,很驚訝。我說:‘華老,您的襯衣怎麽還打了補丁?’他若無其事地說:‘我穿衣服很隨便,這衣服還能穿。再說,每次出去買也麻煩,還很難買到適合我的號碼。”曹俊洪默默目測一下華國鋒同誌的身材,記下了他能穿襯衣的尺寸:“華老大約要穿44碼加肥襯衣。”回到老家,曹俊洪就試著給華國鋒同誌定做了兩件。

當曹俊洪把定做的襯衣送給華國鋒同誌時,“華老顯得很高興,當時就拿出了錢,堅持要付費。我說不要,但是他不同意。所以,以後每次給他的襯衣,我都是收了費的”。

在曹俊洪看來,晚年的華國鋒同誌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老人。“華老和他的夫人平時要是走在大街上,看上去就是最普通的老兩口……也沒有見過像華老這樣隨和的人,每次我去看他,常常還帶一些人。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華老都很熱情。有人要和他照相,他都爽快地說,‘大家一起照吧’。有人向他求字,他也是說‘好吧,你改天來取’。臨別,他還堅持要把大家送到門口。”

還有幾個當年在中南海共事的老戰士,過去他們有的常常三三兩兩地相約去看華國鋒同誌,也有的專門等到每年的12月26日和9月9日毛澤東的誕辰和忌日,華國鋒同誌去瞻仰毛主席遺容時,和他見一麵,敘敘舊。“我們這裏有給華老站過崗的,有當年陪他出訪過的。華老平易近人,私下總是和我們有說有笑,什麽時候都是如此。”

2007年12月26日,86歲的華國鋒同誌帶家人去毛主席紀念堂瞻仰主席遺容,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公開露麵。曾跟隨華國鋒同誌訪問過朝鮮等國的陳長江老人,幾乎每年這個時候都在毛主席紀念堂門前等華國鋒同誌。他說:“在毛主席塑像前,華老每次都恭恭敬敬,莊嚴地給大家喊口令:‘向偉大領袖毛主席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如今,令這些老人感慨萬千的是,他們卻站在了華國鋒同誌的靈堂前。“還有幾天就是9月9日了,可是我們再也聽不到華老喊的口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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