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十四）沈老大輟學

十四

 

文革對沈爸爸衝擊不大，造成派沒有閑功夫搭理他，他依舊在煤洞幫人家看煤。

 

離煤洞不遠有個村子，村子裏原本是有個民辦小學的，因為鬧文化大革命，老師跑掉了，村支書是個跟著原來的地主家上個兩天私塾的人，居然對學文化相當看重。他知道看煤洞的沈爸爸肚裏有幾滴墨水，便請沈爸爸去幫忙代課，結束的時候送給了沈爸爸一袋子米。

 

沈爸爸把這袋米提回家，是給他自己吃的。沈老二做飯的時候不知道，以為是沈媽媽托表姨父帶給他們哥倆的。於是便從口袋中舀米來做飯，被沈爸爸發現後不得了了，沈爸爸又吵又鬧。＂街坊鄰居們，快來看了，我家出小偷了，沈老二偷我的米，這個忤逆不孝的雜種，看我不打死他。＂沈爸爸嘴裏罵罵咧咧，手裏提著挑水的扁擔，追著沈老二就要打。

 

一堆看熱鬧嫌事情不夠大的，還在旁邊扇陰風點冷火：＂還不趕緊收拾這個小王八羔子，這長大了還得了啊？＂

沈爸爸一聽旁邊人一慫恿更覺得自己有理，跳得更起勁，罵得更是難聽。

 

好在大姑奶出現了：＂沈三，你好意思罵我都不好意思聽，他兄弟倆才多大點孩子，不說他們不知道那是你的米，即使知道吃了你的米也是應該的，你作為他們的爹，你不養他們，倒還有理了。你趕緊給我滾回家，少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了。＂

大姑奶厲聲喝斥道。

 

沈爸爸灰溜溜的回了家。

 

沈老二覺得特別委屈，也特別的傷心，他並不是有意要舀他爸的米，他更難過的是，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爸爸？不是說虎毒不食兒嗎？

 

他爹一開始耍無賴，他就跑開了，他覺得丟臉，讓鄰居看笑話。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到處亂走，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沈老大才找到他。

 

＂老二，回家吧，沒事了。＂

＂哥，你說咱們怎麽這樣倒黴，別人家的爹啥都為孩子考慮，我們的爸爸對我們從來都是不管不顧的不說，你說他哪裏有個當爸爸的樣子？＂

 

自此以後的十多年沈老二不再搭理沈爸爸。

 

沈媽媽學校的同事給她捎信，武鬥已經結束了，沈媽媽才敢重新回來。

 

時間已經是六九年了，沈老大十四歲，初中快畢業，沈老二十二歲，剛上初中。

 

沈老大對媽媽說：＂媽媽我決定不上高中了，我已經跟隔壁顏叔講好了，跟他一起學泥水工，他答應帶我，這樣我也可以掙點錢了。＂

 

＂可是你年紀還這麽小，況且初中都還沒有讀完，好歹也得把高中念念吧。＂沈媽媽心如刀絞，為兒子的懂事，也為作父母的無能。

 

正如以前沈媽媽同事給沈老大起的綽號＂書生＂，沈農大其實是一個讀書的料，他從小成績就好，人也相當聰明，不僅如此沈老大長得文文靜靜，說話做事有禮有貌，他曾經的理想是長大了當一名工程師。

 

＂媽媽你不用難過，反正現在的學校每天除了抱紅本本讀毛主席語錄，也不教什麽東西，與其去學校混日子學不了什麽，我還不如去做小工，多多少少還可以掙到兩個錢，這樣咱們家的日子也不用過得這麽艱難。＂

 

＂難為你了，兒子。你爸爸若能伸隻手，我們也不至如此。＂

 

＂媽媽，別怪我爸爸了，他自己能養活自己也不容易了，反正兒子大了能幫你了。＂

 

沈媽媽把臉背過兒子，淚如雨下。

 

原創作品，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