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亮西方亮

政治老師說了,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中國不愁沒有回旋的餘地
正文

蛇的故事(1)大李村,社中

(2010-03-09 14:05:17) 下一個
2010-03-08 13:33:34


             下鄉的那個村子叫大李村,有一千多戶人家,在農村來說,是很大的村子啦。大李村又因為太大,分成東大李村和西大李村。村民基本上都姓李,也有幾家外地來的,住在村口的,那就是姓胡的老胡家和其他兩個外姓人一家姓柳還一家姓張。既然有大李村,那也該有個小李村。小李村隻有二百戶人家,小小的村子。距離大李村有三個華裏,隔村相望。都能見得著。遠遠望去,村子被一排排的白楊樹包裹著。夏天的時節,東方曾站在村口,遙望著目力所及的小李村,感覺到熱熱的風吹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常能忘記自己是誰,倒也很愜意。 

             東方的中學,就座落在這兩個村子之間。名字叫做李村社中。所謂社中,就是公社中學的意思。那為什麽不叫公中而叫社中,可能是因為公中聽起來不是很革命的意思。具體的緣由,東方也不知道啦。社中居於大小李村之間,這四個村莊居犄角之勢環抱著社中。東方一群年輕小後生就都上午下午背著書包從大小李村和另外兩個大王村和小王村去中間的那個學校上學。大王村河大李村距學校稍遠。而兩個小王村和小李村距離學校隻有不到一裏地。這個中學也就是一個大院子,四四方方的。一排三個教室坐北朝南,中間有兩個小房間是老師住的。是解放後蓋起來的平方。中間有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算是個操場,支個籃球架子就齊活。南麵是一個高大矗立著的的三間大瓦房。也是坐北朝南,給這個學校一個屁股的感覺,再往南是一篇菜地,給老師種菜用的。這個房子從外麵看起來高高的頂,厚厚的磚。看起來就很涼爽。裏麵被打了隔斷成了三間,給物理老師住。這是位相貌堂堂的單身男老師。看著大約三十多歲。東方剛來時,怎麽瞅著這個南房怎麽別扭。後來有個同村子的年章同學好像是對東方很好奇,一直圍著他轉想討好東方的意思。看東方一直盯著看那個南房,就過來說,那是個廟的大殿改的。這個學校就是個關老爺廟改的。這麽一說,東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個南房怎麽給學校的院子一個屁股的樣子。因為社中的校門是開在左側麵,所以一進來就看見右邊的聯排教室和左麵的的高大瓦房屁股。學校院子是由社中學生用泥和麥秸堆砌的土牆,一人多高。其餘的能夠想到的空地都種了菜,學生和老師一起努力為住校的老師改善維生素供應。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話說東方當年下鄉時十一二歲。從城裏來的,從小就透著一股機靈勁兒。來校報道後沒有多久,就當上了語文課代表和物理課代表。要說當這語文課代表嗎,那是沒有異議的。就聽東方一開始朗讀課文,嘎巴脆的普通話就來了個滿堂彩。就連那個教語文的麻臉張老師也都屏氣靜聽,一臉陶醉的樣子。城裏來的麽,還就是不一樣。 第一天來校報到,她一聽我的說話,就說, 那什麽,語文課代表換人,就你吧。得!東方升官兒了。就怎麽簡單。 原來的語文課代表,那個秀氣的丫頭,梳一根油光咂亮的粗辮子,身段婀娜,嘴角長了一顆碩大的美人痣的小李村村花,就被擼下去了,讓東方還很鬱悶了一陣子。

              至於物理課代表,東方也不知什麽原因當上的。也許是那個校長給過物理老師什麽暗示。因為,整個學校就是三個老師,還包括校長在內。校長姓柳,四十來歲。又黑又瘦。多黑?有道是,關了燈了真是找不著,放黑非洲人群裏頭,沒準還真能看出來他是外國人。除了黑還外帶禿頂。也因為禿頭,學生送了個雅號叫柳禿。柳禿牙卻白的很。 柳禿教數學兼政治。老婆是農民,住在大李村。有兩個兒子十來歲和四五歲的樣子,雖然都不禿頭,但是也都得到柳禿得真傳,那叫個又黑又瘦哇。再說女老師張老師。張老師是我們所有學生的偶像。張老師人長得好,雖說滿臉麻子,那也是個性。人有三十多歲,不老不嫩,隻白不黑。咱中國人不是說一白遮百醜嘛。再說了,人家也算是當地的文化人,從縣裏來的中專畢業生。就顯得俏麗了。張老師還會說普通話,那個叫“會撇洋腔”。這在當地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這個地界是山東山西河北和河南四省交界的地盤兒。大家說話也是一口合並同類項的口音, 很土氣。所以比起來祖祖輩輩生於斯長於斯的老農來說,會撇洋腔的人一般都是有來頭的走南闖北的人。當地就有人盛傳一句順口溜,叫:北京(要讀成是“別京”)的馬路光黏黏,咱村土路都他奶奶坑。於是,社中全校男生和男性家長統統都是張老師的粉絲。物理老師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輕男老師。專教物理和化學。看著大約三十多歲。結婚後和妻子兩地分居。很有代表性的實踐著文革時期的夫妻之間誰也不見誰的中國特色。英語課?啥是英語?沒有!咱也不學! 柳禿和張老師都有小孩子,有小孩子就要有病,有病就要瞧醫生,還要瞧小孩子的科。東方的父親是從城裏下放改造的兒科醫生。在缺醫少藥的鄉下,那就是寶。那裏農村叫醫生不叫醫生,要叫先生,透著尊敬和禮數。所以,張老師和柳禿的孩子都讓我們家先生看過病,在鄉下那就是救過命的先生。可是鄉下那時候窮,當地的土地是所謂的鹽堿地,種的小麥也就是二百斤的畝產。一個工才一毛錢。沒有什麽可以表示謝意,一般就是拿捆蔥,帶幾個雞蛋就很不錯了。所以東方也就自然成了老師要感謝的途徑。這麽說來,東方在鄉下還是很得鄉親們的厚待的。此乃後話不提。

                  當地有很多蛇出沒。大小約有兩尺長,大多為草蛇。有灰色的和彩色之分。灰黑色的肚子是白色的。黑信子吐出來分岔,叫人後背發涼。彩蛇有的有毒。東方不怕蛇,可也不喜歡那種東西。蛇喜陰涼僻靜處。東方夏天的時候常要先來領作業本和批過的卷子。農村時興歇工,就是中午最熱的時候吃過中飯要睡上幾個小時,下午上不上工就聽隊長敲鍾為號。小孩子家不願意睡午覺,就跑到地裏玩耍。玩夠了跑到學校南房物理化學老師房間領作業本。走在學校的院子裏,看到南房的粗磚縫裏無數個小小的蛇伸出頭來納涼。房前屋後的葡萄架子給了他們一個陰陰的遮蓋。待人走近時,嗖的一下子,所有的蛇頭都縮進了磚縫裏。好像是天安門廣場大閱兵時的士兵的整齊劃一。東方每每走近物理化學老師的房間還常常心懷鬼胎的四處張望,怕猛地從什麽地方鑽出一條兩條的。一邊還假惺惺的問老師,您這裏真涼快,都不用扇子哈?

                有一次的語文課上。東方等一堆粉絲在看著張老師靚麗的倩影,聽著張老師動聽的聲音,沉浸在“想入排排”的意境裏的時候,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兩條不到一尺長的小蛇擁抱著身體正好掉到了東方的書桌上。東方倒是沒害怕。仔細看了看那兩條蛇。看上去大約是一尺長的還沒有長大的未成年。粉紅色的身段。比根筷子粗不了多少。偏巧,張老師還總愛靠在東方的書桌前。東方年齡小個子小,坐在第一排左邊。東方當時正在和全班的學生一樣崇拜地盯著張老師。而張老師則在聚精會神的念課文。在聽到學生的大聲叫喊的時候,她還未意識到出了什麽事。回頭一看,正好看到那兩條粉色的小蛇互相糾纏,蠕動。就聽的“嗖”的一聲,張老師人就竄出去了。出門後學生才聽到後半句的“。。。。嗷!”從門外傳來。後來東方傻呼呼的掕起兩條蛇扔到教室外麵半天後,才見張老師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的由柳禿陪著回到教室。這下課也上不成了,大家就做鳥獸散,回家了。

          有一天下午,東方和同學去公社參加會考。他們考完回村的路上,看見一條蛇蜷曲著身子躲在一個樹洞裏,東方不知深淺,揪著尾巴抖著就拽出來了。這條蛇大約有一米長。小孩子胳膊粗的身子呈深灰色。東方才要看看這條蛇的樣子,突然聞到一股奇臭直衝腦門兒,和後來在美國碰到的臭鼬臭味兒有一拚。四處聞過,才發現是手裏的蛇臭。一把甩出去。揪著樹葉子擦了半天手,後來在水溝裏洗了又洗依然奇臭無比。此後三天手上惡臭不去,也算是一段奇遇。

                    夏天的鄉村。東方窮極無聊,和年章兩人商量去偷西瓜。這正是中午歇工的時間老爺爺兒(日頭)正是毒辣的緊,太陽曬的人都蔫兒蔫兒的。東方知道這也是看瓜的大爺不願意從人字庵出來的時間。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兩人出發了。要說這偷西瓜要有技巧,西瓜種在有沙土的鬆軟地上。常常是離河邊沙灘不遠。西瓜田和花生地常在一起。 小竊賊們利用河灘的便利,悄悄匍匐前進,接近瓜地。待觀敵瞭陣沒有敵情時,就是迅速近入瓜田。用鐮刀割斷瓜秧把西瓜推著撤離。一旦人到了河灘,偷瓜mission就成功了一大半。即使這時候被看瓜人發現,他們也可以把西瓜往河水裏從容地一扔,本就光光的他們撲通一聲就跳進去,在水下頂著西瓜往對岸遊過去,這時候看瓜人也就放棄了。嚷嚷幾句:小兔崽子,下回抓住你拿鐮刀把你的雞雞割了下酒不拉布拉不拉布拉。。。。。罵幾句過過嘴癮。這幫小竊賊到對岸找個樹蔭,鐮刀割開西瓜,大快朵頤風卷殘雲去了。那時候看的《小兵張嘎》,覺得那裏頭的小嘎子和自己很是相像,隻是覺得遺憾沒有在養傷時有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跟在屁股後麵特崇拜的喊嘎子哥。

                 話好像扯遠了。

                 再說那天,兩人約好了兵分兩路,東方負責偷瓜,年章負責觀敵瞭陣。這種分工其實是有道理的。一是 東方很瘦,行動靈巧,人機靈跑得也快。另外,年章體形胖大,即使敵人發現,由他來引開敵人比較醒目。還有就是,東方真的被抓住了,也不會擔心讓人家打散黃了。老爸是先生,給看瓜的爺爺的孫子看過病。最後,年章嗓門粗大,聲如洪鍾。正好做警鈴用。 好好培養,真能成個人物也說不準。兩人約好暗號後,東方就開始低頭匍匐接近瓜田。等爬進瓜田後,瞄準一個個頭不小的西瓜,慢慢接近了。看著瓜,心裏私下竊喜,嗬嗬。這下我們倆可以吃半個留半個。也許可以用河水冰鎮一下更甜吧。饞饞的傻笑哈喇子都流了出來。這就要伸鐮刀割秧時,突然,對麵不到一尺的西瓜後麵冷不丁猛地露出一個雞蛋大小,五彩斑斕的蛇腦袋,嘴裏的黑信子分岔看得清清楚楚,恨不得都吐到了東方的臉上。大約有一米多長。身上是五花的色彩,紅的綠的煞是好看。可是東方沒有心情細品。俗話說,不是冤家不對頭。  蛇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人,而東方也瞪大雙眼盯住了它。兩人對視著,距離不到一尺遠,誰也不敢動。就這麽盯著對視。東方發誓從來沒有害怕過蛇,可是那次,他一臉的冷汗,後背也涼颼颼的。汗水流進眼裏紮得生疼,可就是不敢眨眼睛。熱熱的冷汗或者冷冷的熱汗一滴接一滴流到土裏,可是你說也奇怪,那會兒根本就不覺得熱。這種僵持一直堅持著,估計那個家夥也害怕人吧。反正是僵持的當口,敵我雙方比起了耐力。毛主席的 《論持久戰》 我那時候還沒有通讀過。對論持久戰的精髓也不甚了了。但是 電影 《地道戰》裏的主人公高傳寶在煤油燈下手捧《論持久戰》寶書,表情癡迷欲仙欲死地情景還是印在了小小腦海裏。不是說,最後的勝利就在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嗎?

                      現在想起來要把他們那個驚險萬分時段的僵持比起抗戰的拉鋸雖然有點不倫不類。可是當時那個驚險程度,對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來說,那是一點兒不差。 東方聽見不遠處年章在壓低著嗓子喊他是不是睡著了。東方心說,我倒是敢呀。這一動就可能被咬,一咬可能就中毒。一中毒就可能死掉。一死掉,那我就這輩子再也吃不到西瓜啦,更何況是冰鎮西瓜。這不是一條花裏胡哨的花蛇嗎?經驗告訴他這大概是條毒蛇。 當時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吧,強忍著不眨眼。也許根本就是五秒鍾。反正是就在眼前一陣陣發黑,快要犯暈的時候。就像是開始它出現的那樣,那條蛇簌的一聲就沒了。走了。

                不練了?撤磅了? 嘿嘿,我勝利啦?! 東方誇插一聲就趴倒了地下。一點都沒有英雄人物的氣概。

                等把氣兒倒騰回來後,東方再也不顧那個碩大的西瓜,拿起鐮刀,顧頭不顧腚滴跑到河邊。一屁股坐下就開始兩眼發直做呆傻狀。等了一袋煙功夫,才能有條理的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講給年章聽。把個小子嚇得直吧唧嘴。

          “你命大。你命大。” 他說。

           此後兩年直到回城。再也沒有去偷過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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