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很快,我和周圍的同事就熟了。 Kate 比我早來不久,雖然不是同一年齡檔的,但同屬新人,也就自然地常常聊天和結伴出去吃午飯,漸漸就成了朋友 。 我的這位小朋友來自田納西,地理上講不算很南方吧,卻有一口好聽的南方口音。比如,把 Bye 說成 Ba ,諸如此類。我們兩個一起午餐,主要是我聽她講。 Kate 有說不完的故事,講不完的笑話,高興時,就仰頭哈哈大笑 。害得我時常得提醒這個小妹妹,“嗨,公眾場合,小點聲!”
聊天中,飯桌上, Kate 熱情地給我介紹了從上世紀三十年代至今的美國經典電影,還有她小時候常看的兒童片。 隻要我說感興趣,下班回家不久,可愛的小妹妹就把她自己收藏的 DVD 送到我家來了,“你說有興趣的,借給你看看。” 因此,我那幾年沒少看電影,老的新的。
The Muppet Movie 是我和 Kate 都喜愛的兒童電影。其實,這也是一部適合大人看的戲。 Kermit the frog 和 Miss Piggy 是兩個多麽有個性的角色!那個電影裏不是沒有煩惱的情節,但插曲和歌都是快活奔放的。 您要是看過就知道了。看得多了,我和 Kate 有時也會用電影裏的台詞開玩笑了。 電影這東西,看多了也會上隱。看人家 Kate 有那麽多收藏,我也心癢地買開了。
那是 2001 年,炎熱的夏季剛過去。那天一大早好像還特別忙。忽然,樓下營業廳經理衝上來說, “ 快打開收音機!就現在,美國被恐怖攻擊了! ”
刹那間,我像是被錘子擊中了腦袋,驚呆了。
(十五)
那天,那樣的氣氛,我永遠不會忘記。
Jessica 的母親家離銀行不遠,她跟經理 Rob 打了個招呼後,就飛快搬來一台老式帶天線的小電視機。頓時,二十幾個同事圍住了這個黑白的小屏幕,事態正嚴峻,恍惚中覺得象是 Armageddon 裏的場景,但,這是真的 …… 同事們的情緒,悲憤焦躁;空氣,隨著 twin towers 上的兩股濃煙,凝固了;就連本來那些整天響個此起彼伏的電話也無聲無息了。接著,眼睜睜目睹 twin towers 轟然倒塌,人群倉皇奔逃,一架班機撞上五角大樓 …… 恐慌, 震驚,憤慨,無助,絕望,淚奔 ……
接下去的日子,感覺仿佛是戰後,憂國憂民,每天比以往更關心局勢。班當然還是照常上,心境沉重了許多。我在市中心上班,周圍那些高樓,一下子增加了許多警衛,連上電梯都要安全檢查。每天停好車,我都要步行穿過一個 Mall 去銀行。那些日子, Mall 中間的大廳,這個每年聖誕節被布置得燈紅樹綠的場所,變成了臨時義務獻血中心,每天都見到默默排著隊等待捐血人們。
生活還得繼續,隻是,辦公樓裏聽不到笑聲了,連腳步聲都輕了。當然,樓下的營業廳了還是忙忙碌碌的。說起營業廳的顧客,我來這兒時間雖不長,每天都從那兒走過,常來的顧客也見得眼熟了。 Jimmy ,這個被大家稱為 Local Forrest Gump (本地阿甘) 的人,就是其中每天一早必來報道的顧客之一。 Jimmy 是位四十來歲的麵包廠工人,聽說他的父母是本地有頭有臉的體麵人,但他本人有一點點弱智,但還能生活自理,也挺善良的。 Jimmy 在銀行隻有一個 Direct Deposit 的支票賬戶,每天他都要來取幾塊錢現金,不厭其煩,然後和櫃麵 teller 大聲聊上一會兒。那段日子, Jimmy 的聲音在樓裏好像顯得特別地高分貝。
以後的一連幾星期, Mall 裏的獻血中心仍是定時開工。我還是天天路過那兒,有兩次,見到 Jimmy 也在獻血隊伍裏。
(16)
我來美之後,和我先生一樣忙忙碌碌。一晃許多年過去了,一直奉行隨其自然的兩人也習慣了無子女拖累的日子。當然,看到別人的孩子總是無比的羨慕,閑暇時也是無比的冷清。
有天,我正在自家前院整理花園,看見 Kate 推著嬰兒車走過來。“嘿!”老朋友招呼道,“我和寶寶在小區散步,遠遠就看見你了。”
“快讓我看看小寶寶。”我開心地迎上前去,“寶寶好嗎?”
“Eats and poops.(吃喝拉撒)”kate 一臉滿足的笑。
才兩個多月的小姑娘舞動著小手,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我邊逗著寶寶,邊說,“啊?媽媽就這樣介紹小可愛的?”
“這可是一切平安的意思哦!”
原來如此!
到營業所後的工作,可以說是非凡的忙,特別是房貸。我一開始在那裏的工作,除了協助管理客戶服務,櫃麵等等,還兼任 loan processor, 主要是為兩位 loan officers 準備所有文件。那是五年前,你想,一個月二十幾個工作日,就我們這一個所,我記得有一個月新添了三十一份房貸車貸檔案!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低利率,促銷,欣欣向榮的房貸,正是如今金融危機的鋪墊。
還記得我前兩篇中提到的鄰居朋友 Justin 和 Pam 夫婦吧?Justin 也是我先生的同事。
有天晚餐時,我問,“Pam 好久不打電話來了,不知他們倆好麽?”
“噢,”我先生回答,“他們正辦領養孩子的手續,忙了幾個月,還貸了款。總算有眉目了,還收到了孩子的照片,說是不久就要去韓國領兒子回家。”
“啊?都幾個月啦?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吃驚道。
“我這不是正告訴你嗎...”他含含糊糊地嘟囔。
一頓飯默默吃完,我說:“自己生也好,領養也好,親手養大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嗎?”
我們兩人認認真真地商量了幾天,一致以為,我們都愛孩子,孩子會是我們家庭的重要組成部分。決定自己努力的同時也開始了解領養手續。不過,我們倆都傾向領養一位中國孩子。我們上網查詢,也谘詢了一些朋友。當年回國探親時,也委托了好友打聽具體情況 ...
就這麽著,憧憬著將要一個有新生命的小家庭,心情也豁然開朗了許多。
2004年的初春,我家前院的桃樹又吐出了新枝芽。讓人驚奇的是,樹根部冒出了的一根樹枝,長成了顆獨立的小桃樹!和主樹相偎相依的樣子,像母與子一般。我內心深處的母愛頓生,特別護養著這棵小小樹。
那年春天,我在前院花了不少心思,一下班就忙忙碌碌地養花整草坪,還給大門掛了個新買的工藝花草環,自己覺得有模有樣的。
不久後的一天,我發現一隻藍色的鳥兒在我家的新門環上築了窩。每次我一走近,那鳥兒就“忽”一下飛上房沿,並不遠離。我有天按捺不住好奇,仔細瞧了下那個鳥窩。天呐!裏麵安靜地躺著十幾枚漂亮的藍色鳥蛋!自打發現了鳥蛋,我們兩人就不從大門進出了,一律用車庫門。為的是給鳥媽媽和即將出世的小鳥寶寶們一個不受打擾的環境。
小鳥們唧唧聲中,轉眼春去夏來。不久,鳥媽媽帶著孩子們飛走了,留給我們滿是鳥糞羽毛的一個前門和台階。
也就是那年秋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