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接到一通電話。問我是不是Saloon2000隔壁的餐館。
是啊,就在saloon 2000隔壁。沙龍兩千是一家美發店,2000年開業。是我們這一座商廈長廊裏,為數不多的仍在經營的商家。
哪裏是為數不多?簡直就是獨一唯二了。細數過來,所有的店鋪都換過東家,或者幹脆轉換類別。包括我們,也不是原始的人馬。唯有她們,還在,還是老老板,老店麵。
電話裏的女士點完想要的餐飲之後,特別說明一句,我以前是在saloon 2000工作的,我叫派蒂。
哦!是她!
那位健碩微胖的老太太,立刻出現在我眼前。
得有七八年不見了。自從她離開沙龍,就隻在Costco遇到過她一次。
那一次,她略微傷感地對我說,離開沙龍,迫不得已。沙龍裏十幾位美發師,兩位美甲師,她是美甲師之一。另一位做指甲的,是一個神經兮兮的越南婆。
越南人做美甲生意,遍及全美。老美白人,像派蒂這樣的,真不多見。大概她起步早吧,現在各家美甲店裏,幾乎全是亞洲女人的天下了。
在一次爭客源的衝突中,派蒂敗下陣來,主動退出。沙龍的指甲攤兒,歸越南婆獨攬。 但是,自那,越南婆也不再做全工,隻有三天來沙龍了。後來聽說她又轉戰其它地方,等於兩份工。
而沙龍的老板娘,是個阿慶嫂式的墨西哥女人。
在這次矛盾糾紛中,她不知道是偏向哪一方的,看結果大概是讓利給了越南婆。因為派蒂說,老板娘不讓她再踏入沙龍。
具體的細節,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僅看表麵,看兩人在其它事情上的行為表現,我當然同情派蒂。她溫和穩重,熱情友善。雖然不像越南婆是我的常客,卻總是微笑有禮,是普通的善良的白人婦女。
而越南婆,風一陣雨一陣的。她隻要餓了,就是急的。不管多少客人排隊,她進門,一定要優先。還有一個毛病,不打電話不來,放下電話就來。
她給人很多壓力。誰有那麽快手啊!打個電話的工夫就做好了?要是沒做好,臉色就難看了。嘴裏會嘟囔,我有約了客人呀,我晚了,我沒空吃飯了!你快點,快點,快點兒!廚師們非常討厭她。
還有個討人嫌的毛病,就是當麵揭短,故意打人臉。馬路對麵的熊貓快餐剛開業的時候,她這張臭嘴,恨不得讓我抽她。天天來說熊貓有什麽好吃的,茄子豆腐多饞她。又說他家的細麵好吃,比你的好。為什麽你不賣細麵呢?
為了她,立馬添加了細麵。幾乎就是專為她一人準備的。因為我這裏多是白人墨西哥人來客,懂得吃港式煎麵之類的人不多。弄得最後,全仰仗她的光臨。來得勤,麵賣得快。一個星期不來,那麵就得扔了。
更要命的是,每次來到必會在我麵前說,熊貓生意多麽多麽好,人氣多麽旺,排得隊老長了!好像就是故意擠兌我氣我。其實,別人家的生意,胡凱而死!做好自己的最好。每家都擁有自己的客源,夠本就能轉。眼睛總盯著人家,是亞洲女人的通病。她好low。
就憑著這些印象,基本可以斷定是她欺負了派蒂,擠走了派蒂。
當然那都是陳年往事了!
見到派蒂,一陣歡喜。她瘦了,也老了。說是外孫女都做了媽媽,那她是十足的老奶奶嘍!她的外孫女以前還跟著她在沙龍一起工作過呢!
像老熟人一樣,見了麵家裏的人都問個遍。唯有一個我不敢問,就是她死去的兒子。
派蒂有四個孩子,兩兒兩女。2008年經濟危機的時候,幾乎三個孩子都回家避過難。隻要她死去的兒子,再也無法回家了!
派蒂的兒子,是怎麽死去的呢?說起來令人傷心,悲憤,難過。她小兒子是個熱情開朗善良的年輕人,駕車遠行,在路上讓陌生人搭車,反遭殺害,棄屍荒野。
這個世界,永遠都有解不開的謎團。質問蒼天,為什麽好人做好事,反而遇難?為什麽壞人可以得逞?
派蒂痛苦了好幾年,在黑暗裏掙紮。靠著教會的力量,靠著信靠的上帝,她最終解脫出來。當她對我講敘小兒子的厄運時,已經非常平靜。那時候,她擔心的,更多的是在拉斯維加斯做警察的女婿了。因為,那是個危險的職業。
說到在美國搭車,或者允許陌生人搭車,以前是美國社會司空見慣的事情。
有一次在外麵旅行,開車去南加州棕櫚泉玩兒。走在一段路上,先生興衝衝告訴我,很多年前,他單獨出行,就在這段路上,見到有人要求搭車,他就停下來,讓那人上車。然後有了一個旅伴,和一個很有意思的回憶。
先生說,他單身的時候,經常獨自旅行,也常常順路捎帶陌生人。上了車就天南海北地聊天,讓他多一個途徑了解美國習俗文化。到了下車的地方,搭車的人邀他喝杯咖啡,算是答謝。然後互道平安,揮手告別。旅途上的人性之美!
那個年代,美國是多麽地好啊!淳樸,平靜,安全。
讓我這個後來者聽起來,無比向往。
現在在路上,還能見到要搭車的人嗎?還有敢讓陌生人上車的人嗎?
我也搭過陌生人的車,事後挺後悔的,你這篇更讓我覺得僥幸。下麵的鏈接是我的經曆: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0634/201805/12921.html
越戰以後,大部分難民安置在加州和德州,你那裏應該經常會遇到越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