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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楓葉 綠楓葉(九)

(2009-05-29 09:04:20) 下一個
星期六下午,唐力和黃穎準時到市區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會議廳,參加某移民公司舉辦的“移民加拿大,開創新人生”講座。到場有十幾個人,主講人名叫WINNIE,數年前由上海移民加拿大,拿到公民身份後回流中國,正“致力於開創中加文化交流事業”。

聽完講座,唐力很有興致,和WINNIE又聊了快一個小時。認識幾年,結婚數月,黃穎很少見唐力有這麽健談的時候。 看來,他對移民的事是真上心了,這場講座就跟傳銷會似的,把他給鼓動了起來。 看慣了有點酷的唐力,黃穎更喜歡他此時談笑風生,帶點陽光的樣子。同樣,她對WINNIE描述的加拿大生活,也有些向往。她不知如何才能達到的平衡和平凡,在地球的另一邊,也許有望實現。

接下來的幾天,唐力和黃穎床上床下聊的,盡是關於移民的事。討論進行到第六天,兩人決定,著手移民加拿大,並約WINNIE周末在移民公司討論細節。WINNIE報價三千美金,黃穎嫌貴,唐力倒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共同生活的時間長了,黃穎慢慢知道,唐力在錢的問題上很有主見,而且聽不進勸。他覺得值的東西,扔再多錢也不心疼,否則是一分錢都舍不得花。

直到現在,黃穎還是覺得,花在移民公司身上的三千美金不值。以她和唐力的條件,自己上網查資料、填表遞表,也能把移民給辦下來。可唐力說了:“信息就是錢,我們那時候不知道移民是怎麽回事,可人家WINNIE就知道得早。誰先一步掌握了信息,誰就有本事賺錢,你不服不行。”唐力的話有理,可黃穎不愛聽,尤其是他向著WINNIE說話的時候。WINNIE比她漂亮,頭頂加拿大公民的光環,用嗲嗲的上海口音普通話,把唐力慫恿得要移民,還心甘情願奉上三千美金。 景崗山的歌《我的眼裏隻有你》還流行著,黃穎和唐力的新婚親熱勁也還沒過,他怎麽能跟別的女人對上了眼呢?

吃醋歸吃醋,黃穎也知道,她其實就是小氣,不甘心讓WINNIE賺三千美金,捎帶把WINNIE本人也想歪了去。 據說,江南美女整體氣質是婉約大方,既然黃穎沒把自己當美女看,又隻是竹竿巷出生,蕭山農家院子長大的小戶人家女子,長幾個小心眼,也情有可原。肉痛歸肉痛,黃穎也承認,三千美金並不是打了水漂。移民公司每星期一次的外語培訓班上,唐力和黃穎認識了一批移友,信息共享,誌同道合。和他們打交道,比和公司同事勾心鬥角輕鬆得多。通過在移友那裏借鑒來的思路,唐力和黃穎製定了移民留學雙管齊下的方針。唐力當主申請人,考雅思;黃穎也不能閑著,考托考G,申請學校。事後證明,這條方針是英明並具有前瞻性的,為唐力和黃穎在加拿大實現平凡簡單的穩定生活,打下了堅實基礎。

有了遠大目標的唐力和黃穎,生活開始充滿希望。公司裏誰當了老總,誰拿了萬元獎金,誰被排擠,誰有了小三兒,與唐力黃穎何幹?既是不相幹的事,就不再嫉妒、不再不安、不再幸災樂禍。人在公司,心在遙遠的加拿大,他們很快就從不得誌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組織人事科的工作,你要是想圖表現,可以通宵達旦地忙,要是不當回事,其實閑得很。黃穎工作之餘,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練托福聽力,背GRE紅寶書。唐力就沒那麽幸運,一兩百號人的公司,誰的電腦出問題都得找他,他閑不下來。有時候,唐力因為工作太認真而影響了考雅思的進度,黃穎不高興,兩人會吵上幾句,最後,總是以唐力的賠不是,黃穎的破涕為笑收場。回味準備出國的日子,黃穎的心裏裝滿幸福。兩口子為同一個未來,共同憧憬並努力的過程,比“出國”這件事本身,還要有意義。忙並甜蜜著,黃穎懷了孕。

“大著個肚子怎麽出國啊,自己都沒安定呢,還要管孩子。”黃穎擔心地對母親說。

“怕什麽,孩子生下來,我幫你們帶,你們安定了再接過去。”母親毫不遲疑地說。她堅定不移地支持女兒出國。住竹竿巷的一幫鄰居和同事中,目前還沒有誰家的孩子出國的,在他們眼裏,哪怕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洗盤子,都很不簡單。更何況,黃穎不是去加拿大洗盤子,是移民,技術移民。這個打小就不起眼,普普通通的三女兒,總算做了件不尋常的事。母親生了四個女兒,不得不把三個送到蕭山農村去,心中一直有愧。黃穎想趁著年輕,到國外闖一闖,母親能幫她把孩子帶好了,解決女兒女婿的後顧之憂,也算是對當年送女兒去蕭山的一點補償吧。

黃穎心疼母親:“媽,帶孩子多累啊,你吃得消嗎?”大姐兩歲的女兒,平日由保姆帶,周末歸黃穎母親管。兩天下來,母親就累得直喘氣。

“小時候我和你爸是沒辦法,才把你們送到爺爺奶奶家。現在我也快退休了,身體又好,有條件帶孩子。你要是肯把孩子交給我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母親說。

黃穎有些感動:“孩子交給你帶,當然最放心不過。再好的保姆,也不如自己家裏人好。”她聽出了母親話裏的愧疚。她不怪母親,從來都沒有。在那個年代,別說是把孩子送到郊區農村,就算是送到山長水遠的地方去養,也不稀奇。聽人說,孩子小時候不在身邊,長大了會不親。黃穎對“親”的概念,倒是沒仔細想過。她和母親,看上去就是一對普通的母女。實在要找出什麽不尋常的,無非就是到了逢年過節,單位發點什麽好吃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要分給蕭山的爺爺奶奶,而不是杭州的爸媽。

後來,黃穎還真把才五六個月大的兒子,留在了杭州,自己和唐力去了加拿大。好多人問她:“你舍得啊?”換作三十七歲的黃穎,她一定不舍得,一天都放不下。而十年前,即將開始異國闖蕩生活的黃穎,和很多國移一樣,把與孩子的分離,當作是尋覓新生活必要的一種犧牲。在她成長軌跡中的被灌輸的價值觀裏,為事業犧牲家庭,是一種悲壯的榮耀。她的母親如此,她周圍的同事如此。那年“三八”婦女節,黃穎公司大造聲勢地推出兩個先進典型,一個是生了腦瘤還堅守崗位的黨辦幹部,一個是把孩子送到農村老家三載,以換來年年銷售明星稱號的女外銷員。沒有人會問,有什麽樣的黨辦工作,會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天下竟有如此母親,為多賺幾個銷售提成,讓孩子在農村受苦?

如果有人問,你生活中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麽?三十七歲的黃穎會回答:健康和家庭。而二十七歲的黃穎,會給出一堆不同的答案:理想、愛情、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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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
評論
夏競 回複 悄悄話 小A今天早啊。

是啊,二十七歲誰曾想過生病會死人啊。現在看著周圍朋友得癌症
嚇都嚇死了。看著自己的孩子們,怕死啊。

把孩子留在國內或送回去養也許家長會想,其實對孩子的照顧絕對
是好的。天天送幼兒園,孩子病起來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黃穎,唐力這回走出國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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