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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史詩

(2009-05-09 20:14:35) 下一個
給母親打電話,本想說聲“母親節快樂”。聊了會家常,母親象往常一樣,為這次電話會議作總結:“總之,家裏一切都好,你們不用擔心。”放下電話才想起,該說的話沒說。今年沒說,往年似乎也沒說過。這種直白的愛的表達,在我和母親之間,很少。

不說愛,不是不愛。去年回家,和母親逛街時碰到舊鄰居。鄰居說:“女兒回家啦?怪不得你這麽高興。”母親說:“那當然。可我平時想女兒,想得哭出來的時候,你可是不知道啊。”母親這話是對鄰居說的,不是對我。她從來就沒直接跟我說過什麽“想念你”的話。那天在大街上,我轉過臉去,眼淚嘩嘩地流。

母親二十歲的時候,嫁給比她大十七歲的父親,二十一歲生的我。如今她五十多歲,就已經是兩個七歲男孩的奶奶和外婆。她那個年代的女人,活得不容易。出身不好,上山下鄉,吃盡了苦頭。年紀輕輕又當了媽,背上家庭的重擔。我和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燈,讓她操盡了心。等我們長大,她樂嗬嗬抱上了孫子,卻由於年輕時落下的病根,飽受傷痛折磨。想過把母親接來,在加拿大過幾年清靜日子,可心髒病高血壓再加上關節炎,讓她無法承受長途旅行的勞累。

為了給退伍的弟弟安排工作,母親很早就病退在家,買菜種花帶孫子。看似沉悶的生活,她卻過得很有滋味。年輕時受過的苦,子女成長時受過的氣,讓她看開了許多。每次回家,她都要向我顯擺她種的花,開得如何如何漂亮;還顯擺她的時尚裝束,穿上牛仔褲挎上雙肩包出門時,得意地對我說:“別以為你媽沒兩件漂亮衣服!”就連自己當年找老公的眼光,她還一直自豪著:“我不怕告訴你,這麽些年來,你爸對我,那是連語氣重的話都沒說過。”這話我信。還記得在十多歲的時候,我特別愛懶覺,有本事睡到下午一點都不起床。一天中午,母親在屋裏躺著看小說,父親燒好午飯,先把母親叫起來喝湯,再把衣服拿到我床前:“我女兒真能幹啊,睡覺都能睡這麽晚。天冷,這衣服我在炭火上燒暖和了,你穿上吧,可舒服了。”能找到這麽個會照顧人的老公,母親的確有能耐。

每個女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史詩。母親這些年來所付出的,寫出來會是一本沉甸甸的書。我不會寫,因為我不懂她的堅強;也不敢寫,怕寫著寫著,眼淚如止不住的洪水。她付出的,經曆的一切,讓她值得有一個溫柔守護她的愛人,一雙孝順的兒女,一個幸福安詳的晚年,一個個快樂的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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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986silverfox 回複 悄悄話 Very Touching!
writeitout 回複 悄悄話 怎麽跟嚴歌苓的小說同名?!
夏競 回複 悄悄話 母親偉大啊.我打電話回去,我媽說:"你妹妹來,我正給她包餃子呢."
我說母親節該她給您包才對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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