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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廢墟文學嗎?

(2008-05-22 03:57:27) 下一個



我們需要廢墟文學嗎?

作者:謝盛友


這個題目顯然有點荒唐,因為任何文學流派或文學時期的形成,都是作家不知不覺地書寫,有意無意地形成的,絕對不是“大躍進”式的號召,而像煉鋼煉鐵地煉成的。
荒唐的命題是想問一下:我們需要對自然災害、災難的反思嗎?我們需要在環境保護方麵下功夫嗎? 我們需要沉思一下我們的教育問題嗎?意見領袖什麽時候站出來提出重建家園的具有建設性的思想?建設性專家什麽時候站出來提出重建家園建設性的方案?文學家能否做一些建設性文字記錄?......

戰後初年的德國文學是一片空白,這時期的文學被稱為零點文學或“廢墟文學”(Truemmerliteratur),也有人稱為“戰後文學”或“重建家園文學”。博歇爾特的劇本《在大門外》和艾希的詩《清點》等是廢墟文學的代表作。1947年成立的四七社對於複興德國文學作出了很大貢獻。50年代聯邦德國文學的中心主題是揭露法西斯的罪行,描寫戰爭給人民造成的痛苦與災難以及反映“小人物”在戰後的艱難處境。
如果把時間寬鬆點計算,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伯爾和格拉斯都是“廢墟文學”的靈魂人物。
瑞典文學院給《鐵皮鼓》作者格拉斯的評語是:他“嬉戲般的黑色寓言揭露了曆史被遺忘的麵孔”。  

根據盧新華 的回憶,《傷痕》這樣一篇如今靜靜地躺在文學史上,今天大概除了中文係的學生 外,已經很少有人問津這篇短篇小說了。
《傷痕》最初發表於1978年8月11日上海《文匯報》“筆會”版,最初問世的園地其實應該是複旦大學中文係77級文學評論專業班的牆報,時間1978年4月上旬,地點4號宿舍樓底層拐角處。
盧新華回憶說,他是受了魯迅先生《祝福》一文的影響而寫《傷痕》的,尤其許壽裳先生評《祝福》的一段話當時更令他激賞:“人世間的慘事不慘在狼吃阿毛,而慘在封建禮教吃祥林嫂。”《傷痕》是在淚水中完成的,因為深惡痛絕當時文章的假、大、空,寫作過程中,他曾努力要求自己直接師承三十年代作家們真實樸質的文風。寫完後,他自我感覺很好。

伯爾是作為德國戰後“廢墟文學”的代表出現在文壇上的。1945年他28歲,那場對於德國民族來說也是浩劫的災難,他是作為成年人而經曆的。自1944年起,他就想方設法以各種理由泡病假離開部隊,在樹林與公路之間穿梭逃亡,經曆了生與死的殘酷搏鬥,被死亡和饑餓所逼迫。一篇叫做《列車正點到達》的小說(1949)記敘了這種精神狀態。主人公安德烈亞坐在正在開往某個前線的列車上,他年輕得不曾與一位女性接過吻,但是清楚地知道一旦到達目的地,那就是他的死期。他數著時間:三天、兩天、一天、半天,“不久”他就要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在這之前,他想起自己對不住的那些人,想要吃一頓熱飯,想要聽一次音樂,人家卻同時搭配給他一個妓女。他們想一道逃跑,結果乘坐的汽車被“兩把鋼刀”鋸成碎塊,它們“閃射著瘋狂仇恨的凶光”,真正的敵人是德國人。“恐懼與饑餓,饑餓與對德國人的恐懼”,在戰後很長時間內伯爾仍然受著它們無休止的糾纏。
在1984年他給兒子們的信中寫到:“我今天每次購物仍是害怕風吹草動的搶購,我總是要一下子買太多的麵包,太多的牛奶、雞蛋和牛油,並成條地買香煙。”(《給我兒子們的信或四輛自行車》,《伯爾文論》,三聯書店1996年。)

這樣的人從顛沛流離中返鄉,寫戰爭、寫回鄉、寫自己在戰爭中的見聞,寫回鄉時的發現,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當人們用“廢墟文學”來形容這批年青的文學現象的時候,卻同時伴隨著一種批評,甚至帶有“責備”和“中傷”在內。伯爾納悶:“人們似乎並不要我們對戰爭負責,對把一切都夷為廢墟負責,但他們顯然怪罪我們看到了這一切,並且當時還在看著。”《“廢墟文學”自白》,《伯爾中短篇小說選》,)這種現象對我們並不陌生:沒有人對於某件不幸的事情負責,但是卻要對報道這件事情負責和付出代價。

1972年,伯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另一部重要作品是《小醜之見》(1963),這幾乎是一部針砭現實之作。戰後的人們開始重建家園,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切照舊,人們期待的是恢複從前的秩序,腐朽的道德、僵硬的清規戒律也得以沉渣泛起。
這個社會仿佛沒有從什麽地方得到任何教訓。主人公漢斯施尼爾是一位褐煤大王之子,他的家族掌握大部分德國的褐煤股票七十年之久,戰爭也沒有改變這種長久的格局。老施尼爾與妻子既貌合神離(他擁有一個情人十年之久),又心安理得,他們完全忘了戰爭快結束的時候,他們曾把十六歲的大女兒亨麗黛送去參加高射炮部隊一去不返。漢斯母親表麵上貌岸然,無懈可擊,她的道德狀況可以用這個例子說明:她曾經當過三天的反原子能戰士,但是當她聽說堅持反原子能政策會導致股票行情暴跌時,便立刻打電話給那個委員會,宣布“脫離關係”。
漢斯決定與女朋友私奔,寧願當一名“小醜”(啞劇演員),四處奔波,居無定所。他的一個節目叫做《到達與出發》,有六百多個動作組成,他都默記在心,看得觀眾到終場也不知道什麽是到達,什麽是出發。但是好景不長,他的女友終於不敵輿論壓力與她脫離關係,投入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而這在人們眼裏,竟是符合天主教的主流道德。漢斯在走投無路之中給神學院的弟弟打電話,為了能夠讓弟弟能夠接聽電話,他不得不發明“內在的事故”、“靈魂正在處於緊急之中”這樣的說辭,而電話那頭的人對“靈魂”感到遲鈍的程度,如同聽到“垃圾、糞便和牛奶桶。”

說句良心話或者實話實說:我們需要文學,不需要廢墟。



寫於2008年5月22日,德國班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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