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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會好嗎?| 許知遠對話張楚 zt

(2017-01-08 15:29:32) 下一個

016 年 5 月 4 日,張楚來到單向空間,做了一次新歌發布會,這是他近年來比較重要的一次亮相。見麵會上,主持人很直接的問:“張楚,你這些年都在幹什麽?”

 

許知遠說:“張楚對我來說很矛盾,一方麵,他是我青春時期非常重要的人物,但是這個創造力好像不再生長了,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是他被現在這個時代遮蔽了?

 

於是,他找到張楚,二人坐下來聊了聊。

 

 

那時的張楚,影響一代人

 

生命像鮮花一樣綻開

我們不能讓自己枯萎

沒有選擇

我們必須戀愛

 

——張楚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隨身聽,許知遠拿出現在像古董一樣被對待的磁帶,將其放好,帶上耳機,張楚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許知遠一麵聽一麵回憶:

 

“那時候我喜歡(北大)法語係的一個姑娘,那是個腿很修長的姑娘,她們正在上課,我去給她送花,現在想想,就是念了這幾句張楚的歌詞——‘沒有選擇,我們必須戀愛’,我就在課堂上給她念了,然後那個姑娘一下就把頭埋到自己胳膊課桌上了,我一下子就很尷尬,我走到窗邊上,就把玫瑰花給扔到窗下去了,然後走了。”

 

張楚是許知遠大學生活的一部分,是青春的一部分。

 

現在的年輕人們大多都不談、不聽張楚了。 2000 年之後,張楚逐漸淡出歌壇,隱匿了自己的聲音。雖然他自己說這些年從來沒有閑著,但他已不在歌壇中心。

 

許知遠對此說:“張楚對我來說很矛盾,一方麵,他是我青春時期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也代表了 90 年代初期的某種特別綻放的創造力,但是這個創造力好像不再生長了,張楚好像被停滯了,被掛在曆史的某一時刻了,所以我就覺得想去跟他聊一聊。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是他被現在這個時代遮蔽了。

 

▍再相逢,初次交鋒,不想談人生

 

許知遠聽張楚的磁帶,是在去其住所的路上。那是一個有兩排大樹的地方,路邊一扇大黑鐵門,門裏就是張楚的家。在等待進門時,許知遠剛剛得知楊絳去世了,一瞬間,那個文雅的中國似乎在這一刻隨之而去。這種逝去的情緒,似乎和張楚被代表的那個逝去的搖滾時代,有著某種暗合。

 

張楚並不在家,許知遠坐在那個大門前,一麵看鮑勃·迪倫的自傳,一麵等。鮑勃·迪倫是美國的搖滾詩人,在今年,很令大眾意外的得了諾貝爾獎。

 

此時門一開,一位皮膚黝黑的男子穿著淺灰色襯衫,抱著一盆花從門口進入,若不是許知遠當時抬頭,都差點錯過他。

 


張楚

 

“看起來就像一個花匠,”許知遠笑言道。

 

二人於是聊著迪倫,慢慢走進張楚的“大屋”。

 

此時的張楚拿著煙,已站在窗邊,用一貫稍顯沙啞的語調,皺著眉,像個學究一樣一字一頓的先和許知遠確認了《十三邀》是怎樣的一檔節目,然後又坐下來探知提問的範圍。

 

許知遠表示想聊聊他在湖南的經曆,一步一步追問下去。

 

“湖南?”張楚的眉頭皺的更大,“我們能不能不談人生好不好”。

 

 

久經采訪曆練的許知遠平靜的問:“你介意嗎?或者你抵觸嗎?”

 

“我不抵觸,隻是我覺得這種(人生軌跡)有時候捋的不太對。”

 

“我們捋捋看,我對純粹的個人經曆也沒有興趣。”

 

談話終於順利進行。

 

1968 年 11 月 17 日,張楚出生於湖南瀏陽,後來到西安的陝西機械學院上大學。張楚說,上大學之前,他曾夢見過這個學校。

 

張楚平時會關心宇宙、外星、911,通過這些來理解世界。

 

張楚這些年都在做什麽?他都關注些什麽?什麽支撐著他的內心世界?這些大眾對於他的好奇心,顯得略帶辛酸。然而張楚本人卻很坦然與直接。

 

“世貿大樓是 2001 年掉下來的,那個樓垮的時候我心裏一緊,我覺得這個文明的支撐突然沒了,說沒就沒了,人類的文明這麽脆弱,但是在那一瞬間我覺得那個樓有問題,那麽掉有問題,”張楚一上來就談他記憶深處的 911 事件。

 

許知遠笑:“為什麽?”

 

“美國有一個叫《世貿大樓之謎》的紀錄片,認為這是一個陰謀,當時石油問題是焦點,石油操控了中東整個進步與戰爭。”

 


美國“911”事件現場

 

“這是陰謀論。”許知遠說。

 

“這不是陰謀論,”張楚堅決的打斷,“你不要帶著黑暗的眼光看,這個危機是要把美國的危機轉化成世界危機。”

 

“這不是典型的陰謀論嗎,這種論點在美國很多年了。”許知遠反駁。

 

“不是,是實際上用石油管理世界的方法行不通了。”張楚也笑了,這一話題就此戛然而止。

 


許知遠在訪談中

 

張楚的世界在 2000 年前後也是一個分水嶺。1998 年 3 月張楚的第 3 張專輯《造飛機的工廠》發行,2001年張楚離開北京,從此隱匿於歌壇。

 

 

按照張楚的說法,他關注世貿大樓的後續問題,說明他骨子裏是個文學青年,文學關注世界。

 

“前段時間看到一本書,說美國官方有個資料,現在泄密了,說 NASA 的主席爆料,羅斯維爾事件之後,美國派了十二個軍人去互訪,去那個星球生活,那個星球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人撒謊。

 

羅斯威爾事件(Roswell UFO incident)指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羅斯威爾市 1947 年發生的墜毀事件。美國軍方對外單方麵宣稱墜落物為實驗性高空監控氣球的殘骸,因該計劃(Project Mogul)當時尚屬絕密而沒有當即公開細節;而許多民間 UFO 愛好者及陰謀論者則認為墜落物確為外星飛船,其乘員被捕獲,整個事件被軍方掩蓋。

 

“那你相信這個存在嗎?”許知遠問。

 

“我太相信了。”

 

......

 

許知遠采訪後回憶說他對張楚的陰謀論很意外,但這也是他天馬行空人生的一部分。他又有孩子的詩意,又有知識的追求。

 

▍當時因擔心個人崇拜,拒絕走入主流

 

“80 年代你對自己的未來有設想嗎?你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許知遠問,

 

“我實際是自我搏鬥的人,我的那種野性,有點像傑克·倫敦這種人,和自我缺陷戰鬥一生。”

 

“那你的自我缺陷是什麽呢?”許知遠問。

 

“我不知道,好像已經成為了一個套路,必須自我分析,實際上也許我沒有這個問題。但是我就要把這個問題帶入這種思維方式看。”

 

張楚說,從《孤獨的人是可恥的》開始,自己就有這種特征。那時跟中戲的女朋友談戀愛,看著她們畢業,有點點慌張,那種情緒促使自己寫了這首歌。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MV 拍攝現場照,攝影:高原。

 

“你什麽時候感到自己的創造力進入了比較順暢的時候?”許知遠問。

 

“我覺得到現在都沒有過,我隻是試圖接近這種狀態,”張楚睜大雙眼,很誠懇的回答,“因為我們完全進入那裏麵,也有和現實不在一個頻道上的感覺。”

 

“人群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許知遠問,94 年,張楚經曆了太多人群,太多的膜拜。

 

“人群意味著歡呼聲的雜亂。”張楚依然一板一眼的吐字,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什麽時候意識到你們成了文化英雄?你當時有英雄主義的感覺嗎?”許知遠繼續問。

 

“當時也不是英雄主義,而是文化精神勢力的感覺,反正當時覺得嘈雜的聲音也不會讓自己的那種表達更真切與鮮明。”張楚回答。

 

他特別提到:“LV 當時在中國有一家店去請他站台,我們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主流,但是我們又不想完全踏進去。以前站在那裏那個光鮮的人是有錢人,代表另一個階層。”

 

“所以你覺得當時所有的訓練使你拒絕這個主流,那你擔心什麽呢?”許知遠問。

 

“擔心別人狂熱的膜拜。個人的感覺被吞噬。”

 

“你還聽崔健嗎?”許知遠問。

 

“我和崔健真的還是帶一點點抵觸。比如說他放一個整個群體的話語,我覺得這個我不太認同。本來社會進步就是更多有個人。”

 

崔健

 

 

1986 年,張楚就聽到了崔健,馬上感到那是精神世界被注入一種震撼,雖然那是音樂的一種召喚,但他並沒有想過做音樂。

 

那時的他,用姐姐給的吉他彈了一些曲子,也會和同學一起聽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張楚趕上了西方文化進入中國的熱潮。

 

 


80、90年代,中國掀起了一個聽克萊德曼鋼琴曲的熱潮。

 

上大學後,張楚時和同學打架,學校給了他處分,於是他才拿著吉他跑到北京來,找北大的同學。但也從此走上音樂之路。

 

 

1992 年,張楚在演出中結實了竇唯、何勇,三人被台灣滾石發掘,組成“魔岩三傑”。94 年,三人在香港紅磡的演出,一瞬間,大陸搖滾登上巔峰。

 


魔岩三傑香港表演現場。

 

“魔岩三傑”影響了一整代中國人,很多人正是通過他們的歌聲,愛上流浪,愛上反叛,並且去更加懷有激情的投入愛情。

 

 

可是時代轉變快的殘酷,本來以為大陸搖滾的火焰將真正燎原,可是一瞬間就變了天,轉眼年輕人都唱起了港台歌曲。

 

▍最近這些年,開始不想成為 Super Star

 

近兩年,對於魔岩三傑現狀的討論非常多:圖、觀點、文章......哪天誰拍到了竇唯做地鐵,馬上大家一麵轉發一麵唏噓。人們僅僅相信他們看到的:竇唯、何勇、張楚今夕對比,有點點“滄海桑田”的感覺。但是很少有人對這種對比,這種現象,真正可以站在竇唯、何勇、張楚的角度來思考,他們怎麽看待現在?他們憂慮嗎——

 

“會有這種憂慮嗎?自己的聲音就沒有了。”許知遠問張楚。

 

沒有,這社會這麽宏大,我算什麽呀。”張楚很豪爽的答道。

 

“現在有什麽事情特別困擾你麽?”

 

“沒有,實際上我性格很安靜。”

 

“那麽角色設定,這種被定住(當初被掛在搖滾偶像的位置上,編者按)的感覺是怎樣的?”

 

“一個監牢。對我們來說坐在這個牢房中有一種脫離現實的自由。我掙來掙去也掙不出來。年輕人有時候還把我們當做夢想的召喚,但我想管他呢,隻要年輕人不怕夢破碎,就那樣吧。”

 


許知遠在采訪中。

 

張楚告訴許知遠,他二十歲的時候,最想成為Super Star。例如像鮑勃·迪倫這樣的人。但是最近這些年,突然之間年齡就大了,他覺得在中國這樣的國情下,他無法成為這樣的人,曾經有一段時間,人人都覺得可以成為英雄,但是突然這個精神大廈瓦解了,大家全部都掉落下去。

 

他欣賞鮑勃·迪倫對於內心的回歸:“我去看他北京的演出,沒想到他美術做成那樣,就像美國紐約的一個老酒吧,(就像)一個人能那麽有個性的說,我是這麽來的,那我就給你們看我是怎麽來的,其實尊重這個東西才是知識分子的本身,而不是說渲染,把我自己誇大,或者跟什麽對立。”

 

鮑勃·迪倫在北京的表演

 

“我覺得中國的創作者普遍缺乏這種自我分析的能力,從寫東西的到唱歌的,但沒有自我分析的能力就走不遠。”許知遠認可張楚的分析。

 

“對,走不遠就耍混蛋。”

 

“這就挺可笑的,你二十多歲耍混蛋還挺聰明,挺可愛的,但是四十多歲的時候再混蛋就真混蛋了。”許知遠說。

 

“他們不知道有一種工具,而且找不到工具的人發聲的勁很大。舉個例子,中國民謠有時候也諷刺鮑勃·迪倫,因為他們覺得普世價值,別扯淡了,我的叛逆才是最重要的,但在這一瞬間又很蠱惑人。”

 

“那我們回到創造力的問題,比如西方世界很多好的音樂家、作家,他們的創作周期都是非常長的,70 歲、80 歲,都會有好的作品,但是我們的創作者就好像像青春期消費一樣,你大概三十歲的時候很厲害,到四十歲可能就停滯了,原因是什麽?”許知遠繼續問。

 

問題是主流就還在青春期。”張楚回答。

 

“就是社會不成熟,那你覺得你能克服這個問題嗎?(創造力的持續性)”

 

我覺得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覺得我的心能回家是最重要的,這是我下半輩子最重要的事情。

 

▍這個世界會好嗎?

 

我的爹他總在喝酒是個混球

在死之前他不會再傷心

不再動拳頭

他坐在樓梯上麵已經蒼老

已不是對手

 

——張楚《姐姐》

 

2016 年 5 月 4 日,張楚在位於北京的單向空間花家地店舉行新歌發布會。

 

單向空間從一樓至二樓的發布會場,站滿坐滿了人,等待這位久違的巨星,而他卻僅僅在一位工作人員的陪伴下姍然而來。

 

他帶著鴨舌帽,穿著藍色T恤衫,好脾氣的給人簽字,然後上樓,走入會場,唱歌,回答問題。

 

他的歌聲,從發聲的那一刻起,便讓人感到他已經不在巔峰。但他的出現,就想很多歐美老牌搖滾明星在不同場合出現一樣,有著超出表演的意義。

 

這之後有我們對於不同時代的對比,更有對於我們未來的憂慮。沒有如張楚這種意義上 Super Star 的年代,似乎顯得太平庸了,平庸的令人焦慮。

 

終於站起來了一位戴眼鏡的年輕男孩兒,提問:”我想問一下張楚,這個世界會好嗎?“

 

台下一片哄笑。

 

許知遠也說,這個問題極大,但是他很想聽張楚說。

 

張楚從巔峰走下來,在西安、青島、北京生活輾轉,他換過抑鬱症,嚴重時心髒難受的很,睡不著覺,但他近年來,又在旅行中,突然看見了自然,看見了自己。他最有理由來回答這個看似宏大的問題。

 

張楚接過話筒回答:“這個世界會好嗎,這個問題太大了,我提供一個我的答案吧,如果你願意相信,你的朋友明天會更好,這個世界就會好,我是這樣認為的。”

 

http://chuansong.me/n/1274108647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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