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尾武警殺人慘劇內幕揭開 現場指揮官已被拘留

廣東汕尾東洲村民不滿徵地建電廠賠償不足，群起衝擊電廠，武警開槍鎮壓，至少十四人死亡五十人受傷。現場指揮官吳聲副局長已被拘留。事件引發知識分子網上聯署抗議，要求當局徹查並落實公民權利。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六日對於廣東省汕尾市東洲村的居民來說，是一個極為黑暗的日子。許多海外媒體將這一天定義為一九八九年年六四事件之後中國大陸再一次發生的開槍鎮壓群眾的惡性事件。但是大多數東洲人則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場景。在東洲村這樣一個距離香港不到二百公裏的發達經濟地區漁村中，據村民透露，十二月六日的槍擊事件至少造成十四人死亡，超過五十人受傷。而廣東省官方媒體提供的數字，則隻有三人死亡，八人受傷。 當天晚上正在汕頭市政府內參加紀念一二九運動七十周年的演出排練的一位官員說，市政府內當晚有很多人值班，到了晚上十點鍾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汕頭市政府大樓內突然有很多人來往，他巧遇一位同事匆匆離開，才知道相鄰的汕尾市東洲村出事了。而汕尾市委書記戎鐵文已經趕往現場，部分汕頭方麵的公安、政法領導幹部也受命值班，必要時增援汕尾。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十二月七日上午十時抵達汕尾了解事件。一個由中紀委、公安部、廣東省紀委、廣東省公安廳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已經抵達汕尾市調查事件的發生過程。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在《廣州日報》和新華社的報道中表示：「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現場指揮員處置失當，造成誤死誤傷，汕尾市檢察機關已依法對其實行拘留。」本刊獲悉，被拘留的是汕尾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吳聲。吳年約五十歲，陸豐人，由部隊轉業到汕尾公安係統，去年提升為副局長。但當地官員透露，按照中國處理突發情況的慣例，現場指揮官無權決定開槍，下達開槍命令的官員至少是一把手。 事件的起因是汕尾市政府屬下的廣東汕尾紅海灣經濟開發試驗區在當地興建大型風力發電廠，這是廣東十大建設項目之一，電廠投資七億美元，選址在距離汕尾市南部二十公裏的東洲鎮，該鎮大約一萬人口。該項目徵用村民的大片山地、耕作田地和白沙湖，致使東洲村大約四千多村民失去土地，也斷絕了村民賴以生存的漁業資源。而政府與村民在協商徵地賠償問題上存在極大的分歧。 村民指官員貪汙二億 村民認為，至少有二億元人民幣（折合約二千四百七十五萬美元）的耕地補償款項沒有發到村民手中，可能被當地官員中飽私囊。據悉，到事發時止，除了電廠工程以外，投資三千九百三十六萬元人民幣的紅海灣發電有限公司職工宿舍樓已經招標完成，準備開始動工。村民認為，這些都表明汕尾市政府準備撇開村民利益，堅持動工。 東洲村一位李姓村民說，自二零零四年開始，東洲村派出村民代表，通過多種方式向當地政府和上級部門申訴，卻一直沒有得到負責任的答覆和解決。零五年六月起，村民在電廠工地上搭起竹棚，每天派人把守，阻止電廠開工。九月二十一日，村民封鎖了通往電廠的道路，同時希望聘請廣東省的律師，通過法律程序解決，但是幾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都因為受到廣東省司法當局的警告而不願承擔。《南方日報》一位記者說，他們在今年七月接到廣東省委宣傳部的通知，對東洲村的事件不許采訪和報道。 汕頭市政府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說，據他了解，當時現場的情況極度混亂。十二月六日中午二時左右，大約五百名警察和武警部隊進駐電廠所在地主控樓，開始拆毀村民自行搭建的竹棚，並逮捕了三名帶頭圍堵工地的村民黃希俊、林漢儒、黃希讓，毆打了十餘名村民，其中一位是七十多歲的老人。這次搜捕行動激起了東洲村數千人圍堵，要求釋放被捕人員，並且在進入電廠工地的道路上設置了大量的路障。 催淚彈因風向失效 當天下午四點多，大約一千多名增援的武警部隊在當地武警支隊領導和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帶領下包圍電廠工地，試圖進入工地與先期進入的武警會合，並且與當地村民對峙。 武警向民眾喊話未果，大約晚上七點鍾左右，處在電廠工地外圍的武警增援部隊開始發射催淚彈，但是由於風向的問題，這些催淚彈並沒有驅散當地村民。一位在場的村民對記者說，村民早料到警方會有行動，很多人準備了毛巾。 當地村民立即以事先準備的燃燒瓶和石塊襲擊武警部隊，並且表示如果不解決他們的實際問題就不離開工地。群眾中有人喊要炸毀電廠工地。當地媒體的一位記者說，據他了解，當時廠區四處起火，變壓器被炸壞，完全斷電。村民向主控樓投擲爆炸物品和燃燒瓶，襲擊被圍困在主控樓中的警察。現場的警方指揮人員懷疑村民手中有炸藥和魚炮，擔心民眾天黑之後采取過激行為炸毀主控樓、傷害被圍困的警察。李姓村民說，當時警方以高音喇叭向群眾喊話，但是群眾同樣以高音喇叭回應，要求警方限期撤離。「我們把道路堵住的目的，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派人出來跟我們談判。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開槍。剛聽到槍聲的時候，我們還以為那是催淚彈爆炸的聲音」。 晚上八點鍾左右，在電廠內的武警突然朝天鳴槍，繼而放低槍口，開始向地麵上射擊，希望能夠逼退人群。在當時的喧鬧中，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槍聲。到了十點多鍾，被圍困在主控樓的武警人員開始向圍堵在路口的人群射擊。 武警開槍射堵路人群 警方在其後的大約三個小時中使用了手槍和自動步槍進行射擊。根據村民提供的資料來看，此次開槍事件中死亡的村民人數至少有十四人，受傷人數至少五十人，這重演了一九八九年之後政府直接對民眾開槍的惡性事件。據在現場的村民表示，開槍後，許多圍堵村民向武警部隊下跪，要求武警撤出。但武警仍然不為所動。槍響後赤手空拳的村民四散奔逃。許多村民都目擊了死者躺在街道上的場景。其中一名死者名叫劉玉敦，他身中兩槍。被打死的村民屍體則由警方拉到東洲村停放，要求死者家屬前往認屍。許多村民表示不敢前往，因為擔心再遭到逮捕。 事發後，警方繼續封鎖了電廠和東洲村附近的道路。十二月十日開始，汕尾市派出部分民政官員到東洲村喊話，希望當地村民保持冷靜，並提出向死者每人賠償五十萬元。至於當晚被送到當地醫院的傷者，則統一轉移到汕尾市醫院，由警方看護。廣東方麵的官方媒體證實，警方在這次開槍事件後逮捕了黃希俊、林漢儒、黃希讓等村民。 《廣州日報》的報道是中國大陸媒體對於此次事件的第一次報道。報道將此次事件定性為「廣東省汕尾市紅海灣開發區發生了由少數人煽動的數百村民對風力發電廠進行打、砸、燒甚至對我現場執法公安幹警發動暴力襲擊的嚴重違法事件」。 這一事件發生後，盡管大陸各個媒體都接到中宣部的通知，不允許透露任何內容，但是事件由海外媒體報道後，在海內外引起了巨大的輿論震驚。台灣行政院大陸委員會主委吳釗燮在出席台北的一次新書發表會時表示，汕尾事件顯示中國內部潛藏許多不安定因素，台灣必須密切觀察，作為製定兩岸政策的參考。 知識界公開信譴責 而在北京，丁子霖、蔣培坤、包遵信、劉曉波、餘傑、王怡、趙達功、張祖樺、李健、滕彪、餘世存、孫文廣、景凱旋、溫克堅等十四位中國知識分子在十二月十日「國際人權日」發表公開信，表示：「群體維權事件導致惡性的官民衝突，根本原因是二十多年的跛足改革導致政體改革的嚴重滯後。中國政府的執政理念和危機處理方式，仍然沿襲專製主義時代的模式，還沒有根本的改變。仍然敵視民意，仍然壟斷一切政治權力，仍然在政治上和經濟上貪得無厭，仍然野蠻嗜血和黑箱操作。正因為有這樣不受製約的政治權力的縱容，各級政府才敢濫用權力榨取百姓。廣東汕尾當局才敢在青天白日之下，無法無天地射殺生命。」 公開信提出八項主張：「一、中央政府必須采取有效措施，製止暴力鎮壓，解除武警封村，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並保證所有維權村民的人身安全；二、政府和司法機關立即著手調查此次血案的真相。建議廣東省人大和全國人大在必要時成立特別問題調查委員會，有勇氣對這一政府罪行進行徹底調查。三、立即開放媒體的采訪報道，確保記者的權益和安全，接受社會輿論的監督和質疑；四、下令開槍和實施鎮壓的政府官員和軍警，必須依法受到公正而獨立的司法的追究和嚴懲；五、盡快公布死傷村民的名單，撫恤死者家屬和救治、賠償傷者；六、按照憲法和法律，依法進行的土地徵用，必須給予被徵地村民合理的補償和安置；這一補償和安置標準的確定，應當召開聽證會。凡是沒有依法進行的土地徵用，應當將土地無償返還給鄉村集體組織和村民。七、依法調查和懲治圍繞汕尾發電廠建設徵地的一切貪汙腐敗行為；八、和平化解這一血案，啟動政治製度改革；實現司法獨立和新聞獨立，開放地方選舉，逐步兌現憲法所規定的言論自由、信仰自由、結社自由和民主選舉等公民基本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