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旅

用文字震撼心靈!
正文

(2007-12-11 04:37:39) 下一個

   沒有星光月色,抑或是沒有一絲氣息。

      他奇怪自己怎麽到了這麽個地方。極目遠舒,他竟無法分辨出丈外的景致。山?水?原野還是荒漠?

  四周灰蒙蒙的、是夜晚吧?但他很快便否認了,他自知這雙眼睛在沒有星光月色下尚不會有如此好的目力。白晝?不像。白晝該不會如此混濁不分吧。雖說他明顯地感到前方有山的輪廓水的波瀾,有花木鳥獸……

  但經過一陣觀察,他隻能表示失望。

  他確信自己已經走了很久很久,走得筋疲力盡身心交瘁,走出一種煩躁和無奈。他好想休息一下,找一副溫柔的胸脯,一張泡鬆散發著溫馨的床;但腳很機械[大腦確乎對它失去了控製],隻是不停地挪動。意識中是要到一個地方,去幹一件不得不幹的事;遺憾地是他絞盡腦汁亦莫能想起是件什麽事。

  路很坎坷,溝壑叢生泥濘滿地。腳下“ 沙沙 ” 的,有種陷入沙灘的感覺。

  前方有著一條發灰的大道,極其平坦直指蒼穹。不!不可能平坦,也絕非大道通衢,而是一條羊腸小道!

  怪了,這是臨崖絕壁呀。自己絕對是在攀登。心在狂跳,喘息難繼,四肢力度傾注。這一切都是攀登者的佐證。下視雲海漠漠幾不可測,稍有不慎生死立判。

  但山在哪裏?絕壁呢?

  渴。嗓子裏竄出一股股赤熱的濃煙,夾雜著 “ 劈哩吧啦 ” 爆出的火星,腥臭難聞氣悶難當炎炎逼項。該不是到了火焰山吧?

  他抬頭望望天空,一丈?或許僅有三尺。混混沌沌。沒有陽光更不見火山,他敢打賭。

  原來根本就不熱。哈哈,是冷!雪蛾漫舞晶瑩爍目。身上已然赤裸裸的,寒潮在胸腔裏可著性兒遊蕩。這天…還是熱!汗流浹背、燥熱侵腑,他伸手在額上抹一把。咦,汗呢?

  有一股風,很厲。尤泛洪排石似鐵馬金戈若蛟龍行野,纏來裹去,似乎要將他從這塊地方拔走,砸到身後那個叵測茫茫的世界。他憤然,正欲奮力一搏 ——

  根本沒有風,更聽不到風泣。真是異想天開。他自嘲地笑了 —— 這腦筋!

  天在下雨。隻有下雨天才這樣陰晴不辨混混沉沉。他不由加快了腳步的頻率。

  腳步卻邁不開,踢踢絆絆,永遠都那般艱辛乏力孱弱不堪。他很生氣,但生氣沒有用,他唯有先找個避雨的地方。

  四野墨墨空無一物。

  雨很大,應該是傾盆。怎麽會沒有雨絲呢?他極力揉了揉雙眼,又將雙手伸出去 —— 絕對沒有!

  但天在下雨!

  他百思不得其解。 摸摸衣服,他堅信衣服一定是濕淋淋的;然而這想法立即被事實所粉碎 —— 衣服是幹的。他傻了。這天?…哦,是沒有下雨。

  他傷心地搖搖腦袋。他懷疑自己的腦袋出了問題,或許是哪根神經不正常吧。

  肚子有著一種膨脹感。膨脹感的同時他明顯在領略一種潛在的饑餓 威脅。是了,饑餓能使人海市蜃樓。他欣慰了。看來自己很正常,而眼前緊要的莫過於找點充饑的東西。一碗米飯一個饃饃或者一匹青菜。但找來尋去他都沒有找到一點可食的東西。不,準確而言是沒有發現一點存在的東西。

  空曠曠地,四周漫溢著靜寂。

  他猛然驚悟天地間除了他什麽都沒有。

  喜悅一下充實到他的心間。原來這是塊屬於他的天地,在這塊天地裏他可以自由談笑無拘地奔跑,可以作脫韁之馬一小山河,可以豪氣貫日如鵬衝天……然而,一塊陰影已然飄落到他的心頭,這裏畢竟沒有一個活著的生靈,沒有一棵草木、一絲塵土、沒有…一滴水。

  他忽然嗅出窒息。

  他惶恐了。如果說沒有吃喝他尚能支持的話,沒有空氣卻是絕對無法生存的,而糟糕的是他還不想死,更不願拋屍異鄉荒野!

  一定是這該死的灰蒙 “ 球體 ” 隔絕了外方的空氣。 “ 我要砸碎你! ” 他吼了,揮舞拳頭跳起。

  腳被纏住,用力掙去,那荊棘卻越纏越緊,慌得他忙用雙手去駁去扯。一雙腳好好地,荊棘呢?

  是不是有鬼?

  心猛地撞擊到心扉,瞬間竄到喉間,眼看就要瀑出;他忙用雙手去堵。頭發卻直了,硬得如同刺蝟的鋼針;眼睛瞪得像銅鈴 —— 豈止是害怕,簡直已要命!

  四野開闊悠遠,極目萬丈空盡寰宇。他舒了口氣。這樣的天氣鬼神也該有所畏避而決然不會肆無忌憚吧!

  他又重複了艱辛苦澀地奔波,但他很快便意識到這樣一個人奔走好無味,如果有個人相伴……瞬息,腦中閃過一道雷電。他清楚了自己所要尋找地是什麽。他是渴望有人來說說話,給予他一點慰籍,堅定他頻臨無望地信念,拉他一把、好使他有勇氣有力量來完成下一段更加艱難的征程。

  呸,人是什麽東西?萬惡之首,無情不義之徒巧言令色之輩。呸、呸呸!他很呸了一陣,好為自己萌芽地想法羞赧,但旋即又茫然了 —— 好孤淒!他好希望有個聲音來相伴自己。那孤淒已然騷擾著他的心漸漸浸透到他的靈魂,他已然品出一種無依孤苦和被拋棄感。

  該有隻會唱歌的小鳥吧。他抬頭四下張望,又在空中細細察看了好大一會 —— 他失望。或許該有朵鮮花。他低頭好好找了一會 —— 連小草都沒尋到一顆;也許有條小溪,一路歡快 “ 高山流水 ” 敘述伯牙子期。

  呸呸!媽的。他怒不可遏。那是好生失望後的心靈發泄 —— 該有盒小女孩的火柴吧?!他舉起握著拳頭的雙臂狂呼!

  仿佛有著一種聲音,簡直是一曲天庭仙樂,其感受決不亞於《霓裳羽衣曲》不由他不手舞足蹈。

  “ 喂 —— ” ,又喊。

  空寂寂地,連那喂聲也未必聽到,或者說未必喊出。

  孤寂落寞已然壓迫到心靈極處,正一點點蠶食著他的靈魂。他無法忍受那份靈魂地蹂躪,隻剩下戰栗、抱頭鼠竄。 “ 轟隆 ” 頭撞在一堵牆上,撞得兩耳 “ 嗡嗡 ” ;他急折向左, “ 轟隆 ” ;他又折向右, “ 轟隆 ” ;到處都是牆。可牆在那裏?他看不見。他揣測自己是跌倒在一口很深很深的枯井裏,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回歸的路。他好傷心好無奈好憤慨。

  他絕望了。停止奔跑,使勁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捶打著自己的胸脯,淚流滿麵。

  “ 給我一個東西看看吧。啊。給我看看吧。一個猛獸。啊,讓它吃了我。不!我要殺死它!我要殺死它! —— ”

  蒼穹冥冥,一無感知。

  “ 給我一條小蟲,一隻蚱蜢。 ” 他漸漸失去了狂呼,低低呢喃, “ 讓它對我叫一聲,一聲。隻要一聲…… ” 他的嘴唇顫個不停,耳朵裏卻聽不到一絲音息。

  “ …讓我死吧。我受不了啦 —— 讓我死吧…死吧…… ”

  他的靈魂在抽泣。

  死?!

  心扉一震。靈魂卻早已忍不住性兒,借著那股震蕩 “ 哧溜 ” 竄出身軀。於是那幹枯孱弱的修長軀殼就一點點潰下,漸漸蜷縮在那裏一動不動。

  靈魂感歎極了。原來人生隻是這麽一副行囊。它慶幸自己能遙身於行囊之外,但遺憾地是極目高瞻,它仍然無法窺破鴻宇的浩翰,有的仍是行囊中的一種無緒無奈孤寂惆悵和一腔難以瀑發的怒濤。

  猛地,它聽到春雨潤物的聲音。它驚異地發現那行囊在澎發在舒展。確乎有著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在牽引著行囊向四麵八方延伸。於是,四肢毛發耳目……逐漸遊離了它們本應固守的崗位。

  它肯定沒有聽到爆響,然而它相信曾經有過。因為行囊的最大一部分爆了,化作一團模糊不分的輕塵。

  清塵消散,它的眼前展現地是一幅美妙絕倫的世界。

  明星朗月,秀山峻拔;流水撫琴,稀木參天;珍禽舒喉,奇花鬥豔;異草紛呈,蟲唧鼓瑟……

  隱隱地,徐風中有著一支牧笛,悠揚婉轉,恰如一隻溫柔的手在輕撫著一顆憂鬱困惑孤苦的心,在召喚離走的人及早回家。

  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癡了。感覺如同一縷縷氣息,漫漫融於四野。

  牧笛嘎然而止。它驚醒,但立即又凝了 —— 恍惚間自己消失了。

  “ 我呢? ” 他吃了一嚇,驚起;發覺自己在床上。

              1994於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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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科夫 回複 悄悄話
孤獨的旅程----脫俗

寂寞的心靈----超凡

鴻歸呀,你盡可以任思想天馬行空,卻不可太苦了自己塵世肉身...

再深邃的靈魂也需借肉身升騰,而肉身需要汲取紅塵補養

精神的旅程必須物質的幹糧
科夫 回複 悄悄話
聖誕快樂!

新年再來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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