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周三木就宣布了安即將離職的消息,她的工作將由公司前台的一個女生接替。安說可以盡力在9月份前順利把全部工作移交給那個女生。
龍哥也跟我聯係了,問我有沒有興趣搬去他那裏住。龍哥說那天看我住在鄉下,真的太憋屈了,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公司居然安排我住和民工一樣的集體宿舍,台灣人實在是太摳太沒人性了。龍哥邀請我去他那裏看了看,原來龍哥在深圳近郊買了相鄰的兩棟別墅,一棟給爸媽和安住,一棟自己和兩兄弟住。兩個兄弟輪流在香港負責公司的貨源,供應和運輸,所以別墅就經常隻有他和一個兄弟在,有好幾個空房間,隨便我挑,隨便我住,而且都有全套家具。平日從龍哥的別墅到公司的辦公樓,有公交,換兩輛車,半小時內能到。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鳥槍換炮,一步登天啊,雖然大李叔對我也相當不錯,逢我為上賓,好吃好喝的,但在絕對的物質條件差異的對比下,我很不厚道的,很慚愧的選擇了更高品質的生活。當然,我去龍哥家借住還有些其他原因。一來大李叔工場那裏能學的我基本都學會了,工場裏有很多活我覺得我隻要知道怎麽個流程即可,將來具體的操作應該是外包或者招聘工人師傅來做的,我隻要控製好質檢和用材就行,我自己是不太可能親力親為的。二來住在深圳附近,不必每天跟著小李叔的車上下班,進出自由方便,自己搭公交就可以了。三來,行動自由後,我就可以多花點時間跟著趙皮特學圖像處理以及寫真打印的技術,如果需要的話,我甚至可以在公司待到大半夜。自從看了趙皮特做的我和周H敏的豔照後,我就感覺到以後攝影極有可能會被電腦科技取代,所以必須要好好學會這門圖像處理技術。就這樣,我在八月底的時候,謝過了大小李叔,從工場搬到了別墅。
來了深圳三個多月,我終於第一次能待在有空調的房間裏,躺在軟綿綿的床墊上,不受蚊蟲騷擾的好好睡一覺了,早上也沒有早起的工友洗漱吵鬧的聲音,以至於我好幾天都差點睡過頭。
周三木說因為我們這次活動的口碑很好很成功,很多客戶的熟人都主動聯係了我們,詢問能為他們提供寫真服務以及價格排期。所以原本計劃三個月的活動現在不得不再延長點時間。而那些早些時候拍了寫真的客戶也陸陸續續的開始跟廣告公司簽合同,下廣告訂單了。一時間,整個公司上下馬力全開,生意一片興隆。
我住進龍哥的別墅後,安有時吃完飯會過來看看我,問我些學習上的問題,我又不得不重新拾起了家教這份活兒。看來天下還真的是沒有免費的午餐啊。安跟我說以前上課沒聽老師講,現在有點跟不上,感覺學的很累,有點沮喪,問我怎麽辦。我給她說了幾點:
1 上課一定要認真聽講,每一分鍾都不容錯過。上課的一分鍾等於回家自習的十分鍾。
2 要做好預習。提前把下節課老師會講的內容看一遍,能看懂最好,看不懂帶著疑問去聽老師講課。
3 每天回家做作業前化10分鍾把老師上課內容回顧一下,然後寫作業加深印象。
4 每門功課至少準備一本課外習題集。每周至少做一套習題集。
我告訴安如果她能按照我的要求堅持做一個月,成績肯定能上去。安很聽話,也很努力,成績果然提高很快。到了十月底,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安的成績總分已經從班級倒數幾名提高到了前十名。化學居然得了班裏的第三名。連班主任也感到驚訝,特地來家訪,一來給安的父母報喜訊,二來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個安一改舊貌成功轉變成優秀生的。
我在汪總廣告公司的項目在經過五個多月的辛勤工作後也順利完成了。周三木算了算,我們大概幫150+個客戶拍了寫真集,可以說是碩果累累。公司在今年第三季度三個月裏接到的生意合同總金額就超過了上年整個下半年的總和。而今年第四季度的合同金額預計還將超過三季度。汪總對我們項目小組的表現以及給公司生意帶來的快速增長非常滿意,宣布項目結束那天,請了我們幾個小組成員一起吃了頓飯,還給發了紅包。我回去一看,居然給了1萬獎金。所以這次南下深圳5個半月,我基本上賺了7萬多元,相當不錯的收入了。汪總還說明年可能還會在其他地方搞類似的項目,可能是上海,可能是北京,也有可能會去成都,讓我做好隨叫隨到的準備。我對此當然一口應允下來。我一想到回去後要在陳台灣手下恢複到過去那種半死不活的接單工作,收入又少,就覺得有點無聊,最好汪總的下一個項目能早點啟動。
我把手機號留給了安和龍哥,以便他們隨時和我聯係。回去之前,我問龍哥又買了台尼康相機和一個長焦鏡頭,準備賠給師兄。他那台相機那次被村民摔壞了,雖然後來花錢修好了,但終究是沒有原先那麽好用了,時不時會出點小故障。另外,我還問龍哥買了兩台諾基亞手機,準備一台送給雪梨,一台送給父母。龍哥大手一揮說送我了,作為買相機的贈品。
我在11月初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出了機場,已是傍晚,跟師兄和雪梨分別通了個電話,通知了一下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把行李扔回我那個出租屋後,我就叫了輛出租車馬不停蹄的去了師兄家。一來還他相機,二來報告一下偷師學藝的成果,三來溝通一下公司的準備情況。我告訴師兄他的相機被砸壞了,隻能賠個新的給他。師兄倒也大氣,說那個舊相機他本來就不要了,送我了,新的也不要了,如果我願意,可以送給雪梨。師兄還說他以後再也不想給別人拍照了。我把自己在深圳的所見所聞,所學所得,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全都給師兄說了,包括從拍照片到最後成品之間要多少工序,哪些工序我可以處理,那些需要外包,都要用到哪些材料,成本如何,公司需要哪些設備,大概報價是多少,購買渠道如何,等等等等。當聽說光購買設備就需要50萬,師兄感覺有點棘手。
師兄:開公司還要有運營場所和辦公場所,也是一大筆開銷,還有人員,雜費,加上設備的50萬,總共大概需要七八十萬作為啟動資金。我現在滿打滿算隻能拿出40萬。
我:如果缺錢的話,我可以拿出20萬。
師兄:不知道雪梨有沒有資金,我和她談過開公司的事,她說她有興趣,不過叫她出錢,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過幾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再仔細商議一下。
我:好。不過這開公司的具體操作以及法律程序我是一竅不通,師兄你有研究過嗎?
師兄:你去深圳這段時間,我都認真研究過了,門路也都摸清了。真正辦理手續應該不會很麻煩,就是有些政府的機關人員需要打理一下,你懂的。
我點了點頭。看來現在八字算有一撇了,和雪梨商議後,如果資金問題能解決,就可以開始寫一捺了。
師兄: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嗎?
我:過了這個周末回陳台灣那裏上班吧。雪梨應該在那裏挑大梁了,我也就混混日子,賺點盒飯錢。師兄你要是辦理公司手續需要跑腿站隊的,隻管招呼我。反正在陳台灣那裏我是活少閑多。
師兄:好。設備供應,製作外包那一塊,你也多留意一下。貨比三家,找個質量最好,服務最佳,價格最實惠的。
在師兄家附近的小館子裏吃了點飯菜,聊了兩三個小時,打道回府。家裏還有一屋子的事要處理。我去深圳這幾個月,我父母雖然有時過來給我收拾一下,看看也沒有郵件啥的,但畢竟是小半年沒住人了,得好好打掃一下。正擦灰呢,手機響了。我接起來一聽,是雪梨。
雪梨:你現在在家了嗎?
我:是啊,剛從師兄那裏回來。
雪梨:我剛下班,想見麵嗎?
我看了看才整理了一半的房間,說:要不你來我這裏吧,我還在整理房間,東西還沒理好。
雪梨:好,我大概半小時到。
我:OK,我等你
掛了電話,想起雪梨剛下班,可能還沒吃飯,忙跑下樓去了門口的永和豆漿,買了點吃的。這時間,飯店館子都差不多關門了。
回到家,想找幾個盤子和碗把吃的盛出來,一看餐具上麵一層灰,忙把所有的鍋碗瓢盆筷勺全洗了一遍,這才把買的包子豆花油條盛好上桌。才忙好,聽到有人敲門,應該是雪梨到了。
打開門,果然是她,雪梨似乎想給我個擁抱,可我不知怎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氣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我反應快,忙又退了好幾步,讓出空間,說道:快點進來吧,我給你弄了點吃的。這才緩解了尷尬。
雪梨也步客氣,把包一扔,坐在桌子旁,說了聲:謝謝,正好我晚飯還沒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就開始大塊朵頤。我非常喜歡看女生那種不矯揉造作,大口吃飯的樣子。於是就坐在雪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吃。可不知怎麽,腦子裏卻浮現出三弟以前出差回來,在我家狼吞虎咽吃飯的樣子。
雪梨見我眼鏡看著她吃,臉上神情卻有點古怪,便問我:你不一起吃點嗎?
我忙緩過神道:不了,晚上我和師兄一起吃過了。
雪梨一邊吃,一邊說:你怎麽又瘦了?還曬得好黑啊!
我:是啊!南方得水土不養人。
說著,腦子裏又想起三弟從香港回來時又黑又瘦的樣子。我今天究竟怎麽了,為什麽眼中滿是雪梨,可腦子裏卻滿是三弟?我忙岔開話題,給雪梨講了講在深圳的一些經曆,做過的一些事情。看雪梨吃得差不多了,我拿出了那個原本打算賠給師兄的照相機說:這個照相機和這個鏡頭原本是我賠給師兄的。他說他不用了,讓我送給你。你現在還在用工作室的相機吧?以後就可以用自己的了。
雪梨接過相機,仔細看了看,道:哇,尼康的最新款?這個好貴的!我不好意思拿。太貴重了。
我:別不好意思,就當我師兄邀請你加盟他公司的邀約。
雪梨:你知道他要開公司了?
我點點頭:嗯,他也邀請了我去幫忙。
雪梨:他還邀請了誰?
我:目前好像就我們三個。不過他好像資金有點問題,具體情況他說下星期找我們吃飯時再一起談。
雪梨:哦,好吧
我又拿出了送給雪梨的諾基亞手機,遞給雪梨道:這是我送給你的手機,諾基亞的,你有空去移動電話的公司買個號,把芯片插上就應該能用了。
雪梨接過手機盒子:這也是最新款的。你這次去深圳發財了呀!
我:哪裏,我在那裏吃住都免費,又沒地方娛樂消費,沒怎麽用錢倒是真的。
雪梨:你怎麽自己不換個手機啊?
我:我的手機是我未婚妻送的,不想換。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說錯了。果然,雪梨不出聲了。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靜的可怕。許久,雪梨緩緩的說道:你那個未婚妻還和你有聯係嗎?
我沉默不語。雪梨:那麽她最後一次聯係你是什麽時候?
我:過年的時候吧。我在深圳的時候給她發過Email。
雪梨:你真是個笨蛋,一點都不懂女人。明擺著她把你給蹬了,不想理你了唄。
我:也許是吧。
感覺剛愈合的傷口又被撕開撒上了一把鹽。
雪梨:你還記得答應我的事嗎?
我點了點頭。
雪梨:你說過,9月份你會把這裏和這裏都交給我。
說著指了指我的心髒和兩腿之間:可現在已經11月了,你都沒能給我,你食言了。
說著,雪梨拿起了包,起身就走。我忙起身跟在後麵,隻覺得腦子裏一團漿糊,什麽話也擠不出來,不知道是該解釋的還是該挽留的,隻是嘟嘟囔囔的重複著:我送送你,送送你……
攔了輛出租把雪梨送上車,回到房間,才發現送給雪梨的照相機和手機,她都沒拿。我坐在桌邊,呆呆的看著照相機和手機,心亂如麻。那盞曾經給予水手希望的燈塔已經熄滅,而那個在狂風暴雨裏努力返航的水手也已經精疲力盡,傷痕累累,無力再和命運抗爭,隻能隨波逐流,仍由海浪將他帶去遠方。船上原來封印著欲望這隻惡魔的瓶子也在驚濤駭浪裏被擊得粉碎,惡魔不但逃了出來,而且已經纏繞上了身心俱疲的水手,魅惑了他的心,蒙蔽了他的眼,占據了他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