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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香保的雪 歲末的雪

(2008-12-26 13:10:25) 下一個

  臨近年關,電視新聞裏看到北半球北緯40度以上無處不飄雪,先是西歐中部東歐中東部,然後是亞洲中國北方諸省,美國北部及加國全部還共享了30 年罕見的雪宴。雪情雪景融會貫通了我的記憶,讓我懷想起幾年前的歲末,那場伊香保的雪。

  

  那年歲末,駕車駛入群馬縣境,烏雲壓住遠方的山嶺,儀表盤上的車載音響圖標開始跳躍,音樂如風雪一般徐徐飄起。黃昏時分,行至山地平原交界地帶的小町伊香保。

  

  本來的打算是要翻山越嶺去西北山區裏的草津(KUSATSU),那裏的硫磺泉全球稱冠,是百多年前被德國大夫Bälz博士推介給外部世界的。可是到了山前的伊香保,才聽說西部一場大雪封山封了西行的路。我們心有不甘,躍躍欲試,由東向西橫穿伊香保,駛向町西縣道盤山的路,還沒開多遠,終於在一處三岔路口,被一個告示牌擋住,牌上寫:

  草津的溫泉很精彩,
  草津的大雪很無奈。  
  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相約在冬季雪覆的山脈?

  前方的路太淒迷,
  難以往北也無法向西,
  迎著風還下著雪,
  今夜不如留宿在此地。

  

  今夜看來隻好留宿在這裏了。我哼著齊秦的校園歌曲,扭回頭往三岔路口的南麵瞅了瞅,但見馬蹄形山坳前一片杉樹林下,閃出一座嶄新精致的建築,廊下門梁上書金字招牌:Tokyu Villa 。東急維拉。待我停好車,欲進大堂,卻見二道玻璃門上貼了張白紙黑字的通知:今日満室!

  夕陽西沉,眼見即將黑燈瞎火,無處可住怎麽辦?這時,一輛中巴停在維拉門前,中巴裏的團客下車魚貫而入,最後剩下司機,問我朋友你從哪裏來?得知我們是中國人,他顯得挺高興,滿臉堆笑說:好辦好辦,我把部長叫出來,我覺得他會幫忙的。隨後,他進去,換了位西裝革履領導模樣的和善長者出來,長者謙虛地打招呼遞名片,名片上寫著他是這裏的部長。他說今天雖然滿室,但大雪封山,天色將晚,可以運用特權,騰出一間專供進膳用的貴賓包間,臨時為我們改做客房。我們謝過,他便喚來幾位歐巴桑去布置客房。

  在歐巴桑們忙活其間,他就陪著我們聊天。他說他一向高看中國人,低看韓國人,且說不出個什麽子醜寅卯的道理來,反正就是這樣,哪怕是見到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中國人,或者是見到表麵彬彬有禮點頭鞠躬的韓國人,還是不知不覺地習慣了往高看中國人,往低看韓國人。他說也許歸根結底是這兩個國家的曆史文化背景通過人身上透露出來的截然不同所至吧。

  聽他一席話,我覺得新穎有意思,不由想起過去一位韓國同事,他曾很不舒心地問大家:為什麽報紙電視一說起你們國家我們國家還有日本這三個國家的時候,你們就非要說“中日韓”,日本就非要說“日中韓”呢?為什麽老把我們大韓排在最後呢?大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才好,隻能整天看著他為此難受的樣子。

  客房準備好了,待我們進得房間,看見牆邊擺設了大屏幕的電視機,榻榻米中央放置了取暖用的炬燵(Kotatu) ,押入(Oshiire) 裏整整齊齊摞好嶄新的鴨絨掛布団(Kakefuton),如味噌汁(Misoshiru)一般柔軟,還有敷布団(Shikifuton),留待餐後泡溫泉時,歐巴桑進客房來鋪墊。而桌上則堆滿了煎茶咖啡點心還有各式禦摘(Otumami),配了一套精致的茶具。

  歐巴桑點頭哈腰將海鮮套餐端入客房,生猛刺身一番搾,吃罷酒菜喝過茶,再穿上掛在洋服櫃裏的優喀她(Yukata),走進維拉樓下的露天風呂和大浴場,一個歐巴桑帶著一個歐捏桑不時地在浴場裏走來走去,在一群赤身裸體裏脊滑不溜秋泡著溫泉的大小老爺們兒們身邊擦擦這個清理那個,看得我不好意思,忙將手中的小方巾遮住身體的中心也是重心之處。

  伊香保溫泉鄉曆史久遠,發現於1千2百多年前,比草津的要早上許多。夏目漱石常來這裏泡溫泉療養,在石段街上走來走去。這裏的溫泉有兩種顏色,一種是茶色的,叫黃金湯,另一種是無色的,叫白銀湯。當地流傳的說法是,女孩子家如果常去泡的話,容易受孕,如果天天去泡的話,有可能像下豬崽兒似的生一堆出來。

  次日晨,爬到床頭,掀開窗簾,才看清窗外山坡的雪有多大。但見伊香保的雪,山蘑菇大的雪花兒,飄飄灑灑,漫天遍野,飛舞柔曼,色澤純潔,是冬雨的表姐?還是報春的使節?古詩《萬葉集》裏就出現過的伊香保,她的雪片如蝶,她的雪景在我眼裏,是如此的婉約!

  

  出了維拉,拐過山坳,回到鎮上,若說雪中即景,即是頗具曆史景觀的小石段街,小街建於大約 400 多年前,街長300米 ,石階360級,拾級而上,兩側排滿了旅館、飲食店、土特產品紀念品店,途中有幾個地方透過玻璃可見山上的熱泉順著管道流入各家小旅館的樣子。

  

  攀登在這條石段街上,雪花不斷飄落在我的頭頂,化成雨水淋濕了頭發。溫泉池中升騰而出的熱氣,和著人們的哈氣,升向山麓,升向空中。透過伊香保的雪,我看出了她的浪漫色彩,了解到那個景仰托爾斯泰,還遠赴莫斯科拜訪過托翁的作家德富蘆花。一百多年前,他也曾來到這裏,在伊香保的雪色中,寫下了悲情小說《不如歸》,結果這裏又成了熱戀男女喜愛的溫泉鄉。後來,小說被改編成了舞台劇,又受到辛亥革命前夕的國內文人的追捧,被林紓和馬絳士譯成了中文,作為新派劇的代表作,在上海灘公演了好一陣子。

  告別伊香保,上了高速,才一兩個時辰,車至前橋,早已是一片陽光普照。多少年來在多處有過與雪過年的歲末體驗:在冰雕的哈爾濱,在滑雪的惠斯勒,在一棵蘋果兩把焰火的曼哈頓,在鬼魅魍魎的蒙城凱瑟琳,在三八線板門店南數百米的地下道裏。。。縱然是新奇或離奇,然而,唯有計劃外的伊香保那場歲末的雪,埋在我的記憶中,定格成了一個清馨而婉約的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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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閑人Filiz 回複 悄悄話 把幾年前的歲末雪寫得恍如昨日,可見那雪的格調多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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