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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說紅樓 40 女人篇結尾篇 一個女人“享福”的一生“賈母”

(2006-11-26 02:34:30) 下一個
她是最難寫的,因為她的故事太長, 也因為她的故事都是道聽途說的道聽途說, 更因為她的故事根本就像個拚圖, 我們隻能用手頭僅有的瑣碎拚出個大概輪廓, 細節卻不能推敲了,因為這本書的名字最終是紅樓夢, 不是石頭記, 夢裏一日,人間萬年,不能細究,所以我不會考證賈母的年紀,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林妹妹入府, 她不過60的樣子, 可是等到70多回,她都80大壽了, 他老人家過了20年,可是 林妹妹寶哥哥那邊不過是10年, 這個怎麽去追究?也不會去揣測她老人家究竟喜歡寶姐姐還是林妹妹多一點, 這也是不可能的任務, 老人家年歲大的時候, 越喜歡熱鬧, 害怕生離死別病痛爭吵, 所以她是喜聚不喜散的。

我們還是用正敘的方法,大概寫下這個書裏“幸運成功”女人的一生。

她,一出生就是世勳史侯家的小姐,那時候的史家比湘雲的時候境況好得多了,估計也是子女少寬裕,有亭台樓閣花園池子, 她也學詩詞書畫, 有空也和姐妹們一起遊園聚會,小時候也和湘雲一樣調皮好動,她自己在38回中於藕香榭中說我先小時,家裏也有這麽一個亭子,叫做什麽枕霞閣。我那時也隻象他們這麽大年紀,同姊妹們天天頑去。那日誰知我失了腳掉下去,幾乎沒淹死,好容易救 了上來,到底被那木釘把頭碰破了。如今這鬢角上那指頭頂大一塊窩兒就是那殘破了。眾人都怕經了水,又怕冒了風,都說活不得了,誰知竟好了。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估計是每個當時少女都期望過的吧。她的女兒林妹妹的母親賈敏, 也是過這樣的少女生活的,用王夫人在74回羨慕的話來說“隻說如今你林妹妹的母親,未出閣時,是何等的嬌生慣養,是何等的金尊玉貴,那才象個千金小姐的體統。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罷了”。

等定了親,對方是門當戶對的榮國公的長子賈代善。除了郎才女貌配對以外, 如果按29回榮國公的替身張道長得話,寶玉長得像他爺爺,那麽賈代善就是如今的說來的鑽石王老五了,身材相貌一等, 錢財地位很高,而且大家子出來的第二代, 人品不會很差, 雙方家裏知根知底, 可以說是金玉良緣了。

結了婚, 她就管家, 據說比鳳姐還來事兒,口頭上伶俐,辦事兒麻利, 還知文斷字, 估計上麵公婆疼愛, 旁邊夫君寵愛。唯一的缺憾,估計就是在44回中,調解賈璉和鳳姐夫妻矛盾的時候對鳳姐說的什麽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裏保得住不這麽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麽過的。都是我的不是,他多吃了兩口酒,又吃起醋來。結婚前, 老公賈代善屋裏就有兩個跟前人,結婚後搞不好還收了兩房姨奶奶, 自己沒有生兒子, 賈赦賈政都不是親生的。還好女兒聰明伶俐, 隻可惜也要嫁人。不過還好,自己是太太, 別人生的孩子也要管自己叫母親, 而且這種世家,更要講究禮法, 更何況自己的娘家的背景, 讓他們也能得益不少。 所以麵子上這些孩子媳婦兒還是孝順的。

女兒的婚事是她滿意的,郎才女貌不說。對方可是探花郎,加上祖上襲過列侯,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隻封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了一代;至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鼎之家,卻亦是之族。用賈母批評古代才子佳人戲劇的話來說, 那裏麵是個才子肯定中狀元,然後回來娶表妹。可是科舉考試這麽多年,從鄉試到省試到殿試, 一路走來, 等得到狀元之類的名頭, 大部分人的年紀都不小了。而且要家世好的,樣貌好的, 還沒有定親的, 那就更加少了,要不你看那麽多的公主,很少有說嫁給狀元郎的,為什麽?因為符合條件的少啊。賈敏嫁了林如海, 這可是很稱了賈母的心。女兒婚後小日子過的不錯,除了丈夫又姬妾,不過這也是那個時代的沒有辦法的事情。總體來說是不錯了。

 

再往後, 孫子孫女也有了,丈夫去世。孫女兒進宮, 這些是人之常情。 孫子也娶了媳婦兒, 等能幹的鳳姐進了府, 她就過起了清閑的日子,用她跟劉姥姥的話說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聾,記性也沒了。你們這些老親戚,我都不記得了。親戚們來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會,不過嚼的動的吃兩口,睡一覺,悶了時和這些孫子孫女兒頑笑一回就完了。家務事兒不用她操心,鳳丫頭自然按照老規矩來辦。她是這個家族的形象工程之一(就和李紈守寡一樣),是賈府忠孝的標誌,所以你看賈政教訓寶玉,賈母的殺手鉗是什麽?是回南京老家,賈政怕的不是她回去,而是她回去之後大家說他不孝順(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賭氣的。你的兒子,我也不該管你打不打。我猜著你也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趕早兒離了你,大家幹淨!說著便令人去看轎馬,我和 你太太寶玉立刻回南京去!家下人隻得幹答應著。賈母又叫王夫人道:你也不必哭了。如今寶玉年紀小,你疼他,他將來長大成人,為官作宰的,也未必想著你是他母親了。你如今倒不要疼他,隻怕將來還少生一口氣呢。賈政聽說,忙叩頭哭道:母親如此說,賈政無立足之地。賈母冷笑道:你分明使我無立足之 地,你反說起你來!隻是我們回去了,你心裏幹淨,看有誰來許你打。一麵說,一麵隻令快打點行李車轎回去。賈政苦苦叩求認罪。)。

老太太既然到了這時候, 真正血脈相連的隻有林妹妹了。她除了自己,也是知道其他的都是靠不住的吧,要不也不會在46回說出我通共剩了這麽一個可靠的人,他們還要來算計!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敬,暗地裏盤算我。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要,剩了這麽個毛丫頭,見我待他好了,你們自然氣不過,弄開了他,好擺弄我!所以她也有私房錢在手裏, 林妹妹的燕窩錢之類的都是自己掏錢給的, 還時不時給外孫女兒送錢,因為知道沒有錢的日子是很難過的。

60回之後, 她恐怕早已看穿這個家的底氣差不多了,所以提出要省儉,75回,就說出吃飯不必按舊例,能節約就節約了。 74回上賈璉問鴛鴦要偷了老太太的東西出去賣過年, 也是她默許的。她恐怕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能夠幫著孫輩們一點是一點了 (寫到這裏, 我有時候想, 老太太真的要疼林妹妹就不會讓她嫁給寶玉了,這兩個她最疼的,都是最沒有生存能力的, 在這個大廈將傾的時候, 她能做的古跡就是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外孫女兒嫁的好一點, 脫離這個漩渦吧)。71回,她過生日,南安王妃要看他們家的女孩兒, 老練如她怎麽回看不出這是一場政治遊戲, 所以她沒有叫迎春, 因為她知道這次的看,實際上是某種政治聯姻, 她想必早已看出探春的誌向(但凡我是個男的,早就遠遠的離了這家)和能力, 所以就成全了這個孫女兒(賈母笑道:他們姊妹們病的病,弱的弱,見人靦腆,所以叫他們給我看屋子去了。有的是小戲子,傳了一班在那邊廳上陪著他姨娘家姊妹們也看戲呢。南安太妃 笑道:既這樣,叫人請來。賈母回頭命鳳姐兒去把史、薛、林帶來,再隻叫你三妹妹陪著來罷。鳳姐答應了,來至賈母這邊,隻見他姊妹們正吃果子看戲, 寶玉也才從廟裏跪經回來。鳳姐兒說了話。寶釵姊妹與黛玉探春湘雲五人來至園中,大家見了,不過請安問好讓坐等事。眾人中也有見過的,還有一兩家不曾見過 的,都齊聲誇讚不絕。其中湘雲最熟,南安太妃因笑道:你在這裏,聽見我來了還不出來,還隻等請去。我明兒和你叔叔算帳。因一手拉著探春,一手拉著寶 釵,問幾歲了,又連聲誇讚。因又鬆了他兩個,又拉著黛玉寶琴,也著實細看,極誇一回。又笑道:都是好的,你不知叫我誇那一個的是。早有人將備用禮物打 點出五分來:金玉戒指各五個,腕香珠五串。南安太妃笑道:你姊妹們別笑話,留著賞丫頭們罷。五人忙拜謝過。北靜王妃也有五樣禮物,餘者不必細說。)。

再往後, 她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差不多了,所以在79回上, 迎春的婚事,她隻能說聲知道了(因為賈赦根本就連麵子上的孝順也不想做了)。

最後,她在賈府垮掉之前去世了。 也是因為她的去世,導致了賈府的標誌, 能讓皇帝顧忌念舊情的最後一點屏障都倒掉了, 和史家的關係也徹底斷了。 結果這座大廈如同沒有了大梁, 外力一推就倒了。套用別人說張愛玲父親的話講,就是敗得早,死得巧。

她這一輩子, 苦沒有受到, 能享受的能看得都有了, 天倫之樂也有,夫婦之情也有, 被寵過也寵過別人。 到最後,什麽都看穿了,也就走了。

賈母的故事結束了, 對於我來說, 全書中最幸運的女子莫過於她,用鳳姐的那句話說,“那時要活不得,如今這大福可叫誰享呢!可知老祖宗從小兒的福壽就不小,神差鬼使碰出那個窩兒來,好盛福壽的。壽星老兒頭上原是一個窩兒,因為萬福萬壽盛滿了,所以倒凸高出些來了。

能享福是運氣,會享福則就是能力了。

用這個女子的故事終結貓說紅樓“女子篇”才能壓得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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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bagelnyc 回複 悄悄話 寫的好,不過我也沒看出賈赦賈政怎麽不是親生的? 就是說寶玉和元迎探三春都不是賈母的親孫兒孫女?

賈赦不是出過偏心的謎語嗎,不是親生的話不會覺得這麽委屈吧.
好了不了 回複 悄悄話 好文.隻有一事不明: 賈赦賈政都不是親生的嗎?。

....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長子賈赦襲著官,次子賈政....
咕咚來了快跑吧 回複 悄悄話 每一篇都很好看,多謝!
annya 回複 悄悄話 祝賀祝賀,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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