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未原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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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原
(本文是我20年前讀書期間不務正業所寫。當時在一本日本出版的日語教科書上讀到“神風”這個故事，隻有三言兩語。出於好奇，就到圖書館查了元史等曆史資料，有了比較完整的概念，寫成此文)
1281年夏季的一個傍晚，日本對馬海峽的肥前鷹島海岸被一片燈火映得通紅。這裏停泊著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它是元世祖忽必烈派遣的一支征日部隊。隨著夜色加深，這支不下10萬之眾的船隊漸漸安靜下來。兵士們經過白天與日軍的搏鬥，現在都疲憊不堪地三三兩兩靠在一起進入夢鄉。夜半，海風一陣緊似一陣，海麵掀起一層層大浪。隨之，烏雲翻滾，雷電交加，狂風大作，頃刻間海上巨浪滔天。船隊頓時亂作一團，兵船被巨浪衝擊著相互碰撞得支離破碎，一隻隻被吞入海底。一夜間，這支龐大的船隊遭受了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日本把這次台風尊為“神風”。他們相信是神的力量粉碎了元世祖忽必烈征討日本的夢想。
13世紀中期，蒙古征服了高麗，繼而滅金圖宋，並策劃征服日本。當時日本正處於鐮倉幕府統治時期，幕府的實權由北條時宗執權掌政。元世祖忽必烈屢次譴使日本勸降，致日本國書中言：“日本密邇高麗，開國以來亦時通中國，至於朕躬，而無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王國知之未審，故特遣使持書，布告朕誌。冀自今以往，通問結好，以相親睦。且聖人以四海為家，不相通好，豈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圖之。” 書中充滿威脅恐嚇之詞。但這些都被北條時宗所拒絕。
1628年忽必烈再派兵部侍郎黑的、禮部侍郎殷弘持國書前往日本。黑的、殷弘等人在高麗人潘阜導引下於次年2月到達日本對馬島。對馬居民不歡迎這些元帝國的不速之客，雙方爭鬥起來，黑的等擄島民塔次郎等二人歸國交差。忽必烈大喜，他計劃讓這兩名俘虜回國勸降。因此，塔次郎兩人得厚資款待。6月，忽必烈命高麗人金有成送二人回日本；但這一次仍是一去無回音。
1270年，秘書監趙良弼受命出使日本，所持國書仍措辭強硬：“日本素號知禮之國，王之君臣寧肯漫為弗思之事矣。。。。如即發使，與之偕來，親仁善鄰，國之美事。其或猶豫，以至用兵。夫誰所樂為也，王其審圖之。”高麗王[日春]派使通事別將徐稱吉給趙良弼作向導，他們於次年9月到日本之築前今津。駐島長官藤原給資率兵攔截元使，向趙索取國書。趙良弼說：“國書宜獻於王所，若不允，則傳之大將軍。不然，不敢釋手”，隻交國書錄本給他。藤原不答應，令太宰府將趙良弼等送回對馬島。1273年3月，趙良弼再到太宰府，又被日本人拒絕，隻好於6月空手歸國。
忽必烈眼看勸降不成，遂起出兵侵日之念。趙良弼認為對日本情況尚不了解，如發動侵日戰爭可能對元軍不利，勸諫說：“不宜以有用之民力，填無窮之巨壑，請勿擊。” 但忽必烈出兵日本之主意已不可改。
1274年(至元十一年)8月，忽必烈集會元軍及高麗軍共三萬二千人，戰船900艘，以忽敦為元帥，洪茶丘為右副元帥，劉複亨為左副元帥，出兵進攻日本。元軍由高麗合浦(今朝鮮馬山)出發向對馬島駛去。船隊將抵對馬島岸，隻見島上約八千日騎兵列陣以待。一隻小船離島向元軍船隊劃來。船上一名日本人登上元軍指揮船，自稱受命前來詢問元軍何故來此。忽敦傲慢地拒絕回答，命船隊繼續向島靠近。元軍一登岸，即遭日軍騎兵頑強抗擊。忽敦命兵士以密集的步兵在火器的配合下攻擊日軍。日軍慣於單騎作戰，無奈元軍人多勢眾，終於抵擋不住。日將允宗助國戰死，日軍大敗。元軍進而攻壹歧島，守將平經高也戰死。元軍連破三島，在九州北部肥前(今福岡)登陸。打了勝仗的元軍在各島肆行殺戮，島上日本居民大多慘遭毒手，血流遍地。尤甚者，忽敦命將所擄婦女，個個以繩索穿過手心，係於戰船之側，哀號之聲不絕，其狀慘不忍睹。元軍的侵略暴行，激怒了日本軍民。不久，日軍征兵十萬二千人赴援。元軍在侵入博多、今津、佐屬、赤阪、百道原等地時均遭到日軍頑強抵抗。左副元帥劉複亨在侵入百道原時，被日將少貳覺惠之子景資射中墜於馬下，重傷而歸。一夜，元軍船隊停泊於壹歧島海邊，兵士們正進入夢鄉，忽然台風大作，元軍戰船大多觸礁受損，破沉200多隻。忽敦沮喪地說：“策疲兵入敵境，非完計也，不若班師” 。於是撤兵歸國。
這次出兵日本並沒有達到目的。1275年忽必烈再派禮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等人前往日本勸降。八月，日本太宰府將杜世忠等送往鐮倉。九月，北條時宗將元使斬首，以示決不向元稱臣。
忽必烈並不知道杜世忠等已被斬首，久等不見歸，乃於1279年6月再派周福等人前往日本，結果亦被斬首。
1280年8月，忽必烈知派日使者已被斬，恨得咬牙切齒。他召集忻都、洪茶丘、阿刺罕、範文虎等人商議再次進兵日本之計。各方約定：忻都、洪茶丘率蒙古、高麗、漢軍共四萬人，從合浦出發；阿刺罕、範文虎率蠻軍(即原南宋兵)十萬人從江南出發，雙方在壹歧島會合，然後合力進攻九州。
1281年春，忻都、洪茶丘所率東路軍首先出發取道高麗。高麗王[日春]令士卒“雖遭父喪，過五十日從軍”。蒙古、高麗、漢軍合四萬人，戰艦900艘從合浦出發進攻日本。不久元軍即攻占日本對馬、壹歧兩島。壹歧島守將少貳資時、龍造寺季時等率兵數萬抵抗，被元軍發火炮擊敗，少貳資時戰死。島民棄家而逃，元軍進山循嬰兒啼哭之聲追殺躲避山中之島民。6月元軍進攻築前誌賀島時失利，洪茶丘幾乎被日軍所擒，幸而在部將救護下逃脫。時元軍突發病疫，軍中病死3000多人。元軍初來時之銳氣已失，隻能轉攻為守。洪茶丘命將戰船互相連接起來，船隊外圍排列巨舟，舟上配有火炮，遇日軍進攻即發炮還擊。雙方處於相持狀態。
再說江南軍由阿刺罕、範文虎、李庭等率領，原定6月15日與東路軍會合。但6月軍至慶元(今寧波)時，阿刺罕突然病亡。忽必烈改派左丞相阿塔海代替阿刺罕。7月阿塔海趕到慶元時，範文虎、李庭已先率10萬兵、3500艘戰船到達日本平戶島。範文虎出發前曾捕獲一隨風漂來的日本船，令日本水工畫出地圖，知近太宰府西有此平戶島，日軍未在此島設防，而且該島四周海水較深，可以停靠兵船，故範文虎等未直接率軍往壹歧島而屯兵於平戶，隻派人與東路軍取得了聯係。兩路軍率兵會合於次能、誌賀島。元軍決定繼續向日軍進攻。
東路軍和江南軍相銜而進。但是元軍這段時間的進攻卻屢屢失利。8月初元軍退兵至肥前鷹島。據說船隊接近肥前鷹島時，忽見一條青虯(傳說中的一種龍)在海麵翻騰，海水頓時冒硫磺之氣，怪異百出，軍心驚駭，兵士們忐忑不安地將船隊停泊於岸邊。夜半，海麵烏雲濃密，颶風大作，巨浪滔天，暴雨傾盆而下。強大的海浪托起元軍的戰船向礁石摔去，一隻隻戰船或被礁石撞碎，或被惡浪卷入深深的海底。元軍船隊遭到狂風惡浪毀滅性的打擊，溺死者無數。次日風平浪靜之後，隻見海麵破船板與漂浮著的屍體隨潮湧上海灘，堆積成丘。諸將所乘之船亦壞，範文虎、李庭等跌入海中，幸好抓住了一塊破船板才漂抵岸上。範文虎等失魂落魄，各自揀了一條完好無損的船，丟棄眾多兵士往高麗逃回國。
當大部分元軍在肥前鷹島被颶風惡浪掀入海中之時，獨有行省平章政事張禧所率部分元軍幸免於難。張禧與範文虎等同屬江南軍，但他多了一個心眼，命部下登上平戶島修築堡壘駐兵，戰船相距各50步停泊，以避風濤撞擊。範文虎等棄兵逃回之後，張禧率殘兵在鷹島修理破船，打算修好之後載兵回國。日軍抓住這一極好機會乘勢反擊。早已疲憊不堪之元軍毫無抵抗之力，全家覆沒。日軍俘獲元軍約3萬人，除其中新附軍(日本人認為他們是唐人)押回作奴隸外，其餘全部被殺，僅張禧等少數人逃回。
此後，忽必烈雖然還曾想再舉兵征討日本，但終於再未付諸行動，也許是懼怕“神風” 的威力吧。
(發表於1987年<<曆史大觀園>>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