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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劫 第二章

(2015-04-10 20:10:34) 下一個
鑽石劫
 

第二章 1981年 中國 北京

電話鈴響了,一個聲音大叫:“喂,叫三室的劉明睿接電話。”

“劉明睿,傳達室有你電話!”

“明睿,快去傳達室,有你電話!”

經過幾個人的傳呼,明睿丟下手裏的工作,跑到大門口的傳達室,抓起了聽筒,“喂,我是劉明睿,請問您哪位?”

“我是科學院辦公室,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自費出國報告已經批準了,趕快來院辦手續。”

這可是盼望了很久的消息,明睿不覺有些意外,“真的嗎?”

“嘿,這種事情還能開玩笑?快來吧!”

電話“砰”地一聲掛斷了,明睿好像還沒有明白過來,抓著話筒傻傻地愣著。這兩年自己交了什麽好運,怎麽好事一件連著一件?

自從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以後,中國的大門慢慢打開一條縫,竹簾半卷,和西方的交往漸漸增加。70年代中,一個美籍華人教授到中國科學院訪問,提起明睿和他的老師當年一起發表的論文,大加讚賞,很想知道他們最近的進展。管事的人一調查,劉明睿在農村種水稻,他的老師在研究所打掃衛生,哪兒來的進展!那個年頭,洋人的話才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一紙調令把劉明睿招回京城,在他老師手下當了實驗員。

劉明睿本來就是高才生,基礎紮實,英文也好。他對這個領域一直懷有濃厚的興趣,靠著愛讀書的僻好,多年堅持不懈,不管中文英文,任何能夠抓到手的科研雜誌他都認真閱讀,多少知道一些這個學科的最新發展。他回京以後就拚命補課,一兩年的時間就趕了上來。美國專家再次來訪,對明睿的學識很佩服。他們得知明睿的父親曾經是那個大學的留學生,還是校友,就邀請明睿到美國做訪問學者。

雖然這是美國大學出錢,與中國政府無涉,可科學院卻無此先例。報告遞上去,一陣轟動,各個科室踢皮球,誰也不敢作主。恰好,中國科學院文革以後的首批研究生在一些外籍教師的唆使下聯係自費出國,呼啦啦跑了一大批,這才給了他們可循之章,在劉明睿的出國報告上蓋了大印。

明睿拿著出國報告又跑了幾個部門,等他拿到那本棕色護照的時候,美方寄來的簽證申請表也快到期了。明睿不敢耽擱,一陣風地又衝了出去。

騎一個多小時的車,他來到美國領事館。接待員笑容可掬,請他填了一張表,在接待室裏稍候。室內燈明幾淨,柔軟的沙發,雕花的家俱,牆上還掛著美麗的壁毯。明睿第一次見識這麽奢華的陳設。小時候,教授父母的家庭也遠遠沒有這個水平,更何況這麽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黯淡的泥牆草屋。即使最近在京城裏住了幾年,也是和大夥兒一起擠集體宿舍,連妻子來探親也隻能在辦公室打地鋪,晚上鋪開,白天拆掉。麵對眼前的富麗堂皇,他不禁無措手足,專為出國買的新皮鞋上沾滿了泥土,真不好意思去踩那塊柔軟的地毯。

四邊看看,茶幾邊插著一些小冊子,上邊標著“敬請取閱”,他就拿過一本來看,是中英對照的“美國簡介”。隨手翻翻,其中一段吸引了他,“美國是一個各民族的大熔爐,立國近兩百年來,她本著自由民主平等的精神,各民族之間和睦相處,從世界各地吸引了大量的優秀人才……”

剛翻了兩頁,簽證官就出來了,和明睿親切地握手招呼,還彬彬有禮地道歉,讓他久等了。他對明睿去美國進行學術交流表示感謝,又略帶歉意地說,雖然他批準了明睿的申請,可還要去國務院辦一道手續,麻煩明睿兩天以後再來取簽證。

明睿的英文閱讀還可以,口語卻是最近幾個月裏聽《靈格風》,讀《英語九百句》突擊出來的。不知道是年齡不饒人,還是心裏不自信,說不清楚也就罷了,他對音樂那麽靈敏的耳朵,此時卻抓不住那活蹦亂跳的英文,隻好請簽證官用中文重複了一遍。

約好了來取簽證的時間,劉明睿跨出大門,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這幾個月來辦出國許可,申請護照,早就搞得頭昏腦脹,沒想到簽證居然辦得如此順利。本來是自己求人辦事,而簽證官卻這麽客氣。多年來在哪兒辦事都是看人臉色,好像跟誰都欠了兩百大洋,今天看到的卻全是笑臉,連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微笑。臉上的笑肌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累得都有些發酸。

明睿不由地感慨起來,從小到大聽到的全是對這個國家帶有敵意的宣傳,美國是中國人民的頭號敵人。聽說明睿要去美國,連母親都有些擔心,隻有曾經留美的父親全力支持。他對明睿說,美國其實對中國一直很友好,早年用庚款替中國培養留學生,二戰時期幫著中國抗日。可這麽多年來,中國卻從來沒人提起。從今天這點小事,明睿看見了一個泱泱大國之風。本來他對出國還有些猶疑,事業前途未卜,家裏嬌妻難舍。可現在,他的心卻一下和這個國家拉近了距離。

出了領事館,明睿來到銀行,有了出國許可,他可以換八百美金。機票要五百多,還剩兩百多零用。他擔心的不是到了美國有沒有錢用,而是拿什麽來換這筆美元。這麽多年來,周毓雯掙的工分不夠自己吃飯。明睿雖然有工資,平反以後還補發了一筆錢,可這幾年來兩地生活,全都填到鐵軌下邊墊路基了。按照當時的兌換率,一千三百多元人民幣,對他每月五十多元的工資來說,簡直是天文數目。他隻好請父母朋友幫忙。

揣著一迭綠色的鈔票,他又折到附近的郵電局,中美雖然剛開了航線,卻不讓自費出國的人乘坐,隻能從香港繞道。輾轉從別人那裏打聽到一家香港旅行社的地址,通過電報確定了日期,他準備把美金寄去買機票。匯款單填好,郵局卻不讓寄。對外匯錢隻能從中國銀行轉帳。

明睿一頭霧水又跑回銀行,櫃台裏的那個小夥子說,這些美金要再轉一個手,賣出去買成港幣才能轉帳,裏外一折算就少了幾十元。明睿聽了發愣,那邊的機票報價是美金,為什麽還要再換一回?小夥子不耐煩,“你都要去美國留學了,怎麽連這些事情都不懂。”

明睿不敢再問,“我剛從你這兒把美元領出來,已經付了一回手續費,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就算我還沒換成美金,直接按人民幣算成港幣行嗎?”

小夥子搖搖頭說:“已經做過的交易,哪能通融?怎麽你事先也不說清楚?”

明睿聽得直窩火,就這麽短短幾分鍾,白白損失了幾十元,一個月的工資呢!可他隻能陪著笑臉說:“哎呀,我們這些人不就是書呆子嘛,誰見過美元是紅的還是綠的。哪兒像你坐在大銀行裏,天天和外國人打交道。”

幾句好話說得小夥子樂滋滋的,“那我給你問問去,不保險。”

一會兒,小夥子跟著一個女子回來了,“按規定,已經作過的交易不能隨便更改。不過,這是我們程科長,你跟她說吧。”

明睿心裏堵得真難受,正想發火,一抬頭卻愣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站著的,是個而立之年的女子,身材瘦巧,臉龐白淨,一雙大眼睛在黑邊眼鏡後閃動,兩道劍眉被眼鏡遮住一半,微微顰起的眉頭在印堂處結集出幾條憂鬱,和棱角分明的嘴唇一起,顯出一副和柔弱女子不相稱的剛毅。她穿一身時髦的小翻領藍製服,卻仍然梳著兩條土氣的長辮子,沒有跟上時興燙發和披肩發的潮流。

就在明睿一愣之間,那女子已經伸出手來,“劉明睿,真是你,要出國了?”

明睿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定定神抓住她的手點點頭,結結巴巴地說:“婷婷,啊,程科長,是你,我真沒想到,從66年到現在……啊,我都認不出你了。早聽說你在銀行工作,卻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

程婷婷淡然一笑,自嘲似地說:“是啊,我學的是經濟學,分配到銀行也算對口。”她回頭把手裏的單子交給那個小夥子,“這是我老同學。這一單交易剛剛做好,還沒有最後審批,你把它注銷,重新開單吧。”

小夥子看看她,沒敢說話,拿起單子和明睿買機票的轉賬文件坐到櫃台後邊,低頭算起帳來。

程婷婷請明睿到她的辦公室去稍等一會兒。明睿明白,程婷婷一句話幫他省下了一個月的工資,他既感激,又帶著些羞愧地說:“謝謝你!不是我小氣,這些錢是我家裏人半年的生活費!我要走了,心裏總不踏實,愛人沒有娘家,又不願意和我父母同住,自己一個人在農村,哪怕是幾塊錢呢,我能留給她也是好的。”

程婷婷看著他窘迫的臉色,心裏很感概,那個風流倜儻的劉明睿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了這點錢低聲下氣。她隻是冷漠地點點頭,“我明白,你娶了一個女知青。”

“是的。唉,我害了她。她要是不和我結婚,趕上現在這股回城風,或許還有點希望。可現在,最多也隻能在農村當個民辦教師,唉……”明睿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程婷婷長歎了一聲,張張嘴又閉上。劉明睿看看周圍沒有人,顫抖著聲音問:“婷婷,你的情況怎麽樣?還好麽?看來你混得不錯,都當上科長了。”

程婷婷冷笑了一下,“還好,不過,這個科長還能當多久就不知道嘍。我們這些新幹部,突擊入黨,突擊提幹,多少人看著不順眼。打倒四人幫時,已經折騰過一輪了,誰也不知道前邊是什麽。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沒想到,今天卻給你幫了個忙。”她抬起頭看看明睿,眼裏閃動了一下,嗓子裏也帶出了顫音,“隻是,唉,我怎麽做都無法補償對你的傷害。”

“婷婷,別這麽說。那是時代給我們造成的悲劇,我知道你也是萬不得已。真的,我從來沒有怨過你。”明睿喃喃地說著,卻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出自真心。

程婷婷隻是默默地搖搖頭。明睿愣了一會兒,笨嘴拙舌地問:“你家裏也好麽?愛人做什麽?”

“愛人?這個世界上還真有愛情?”程婷婷眼睛一紅,臉上顯出一絲迷茫,卻帶著幾分溫柔,丟下了那副冷漠剛毅的外殼。她急忙站起身來拿茶杯,背對著明睿說:“注銷一筆交易重新做帳比較麻煩,可能要等一會兒,我給你倒杯茶喝,你還是喜歡香片嗎?我這兒隻有普洱,能將就吧?”

明睿急忙站起來,“哦,還記得當年你和我開玩笑,叫我老農民嗎?真讓你給說中了!我當了這麽多年農民,天天喝井水,哪兒還有這些講究。喝白水吧,泡茶太慢,這兒也不是個品茶的地方。”他說著伸手去接茶杯,卻忍不住連婷婷的手也一起抓住了,“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香片?當年,為了香片和普洱,咱倆還吵過架呢。”

程婷婷沒有抽回手,隻是盯著他的眼睛,兩個人相對著傻站了一會兒,她才歎了口氣,“可是,那種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想吵架都沒有機會了。還記得你寫的那首‘冰島陽光’嗎?”她壓低聲音輕輕地哼了起來,

不知何故夏短冬長
漫漫冬夜滿心憂傷
你和夏日一同離去
隻見白雪飛揚

白雪飛,滿天飛揚
何時飛到你身旁
不管天高 不管地廣
心兒常在你身旁

明睿也覺得心裏發酸,情不自禁地說:“婷婷,對不起,或許我應該等著你。畢業前夕,我曾經到處打聽你,可是,總覺得你一直躲著我……”

“明睿,我知道。可是,那個時候,我怎麽見你?”程婷婷打斷了他,“我太傻了,革命,造反!你應該記得,我當初言之鑿鑿地批判你,修正主義苗子,資產階級情調,美蔣特務的後代……我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從骨頭紅到皮膚,是在紅色染缸裏泡透了的革命者。可是,哼!”程婷婷冷笑一聲,狠狠地吐了一口氣,“真正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轉眼之間,我母親從革命烈士變成了特務內奸,我自己也變成了叛徒和反革命的狗崽子!我不知道怎麽辦,就像天塌下來一樣……我,我,再也不願見到過去的朋友,更沒有辦法麵對你……唉,十多年了,我還是沒法回想……”

明睿愣住了,“啊,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後來留在北京分配到銀行工作,更是自慚形穢……”

“你被關了起來,當然不知道後來的情況。離開學校的時候,父母親都平反了,我正好趕上這個機會,分配了一個好工作,算是一點補償。以後我慢慢平靜下來,也想找到你,當麵談談。不管你怎麽看我,至少我欠你一個道歉。我打聽到你工作的地方,就去看你,可是……”

腳步聲響了。程婷婷機警地停住嘴,一下恢複到原先的冷漠剛毅,回到椅子上坐下。小夥子出現在門口,見程婷婷向他點頭,就把機票的轉賬收據和剩下的美金點清楚,交給明睿,然後對她說:“程科長,事情辦好了。快到開會的時間了,你能去麽?”

明睿急忙放下茶杯,“你們忙,我走了。多謝你們幫忙啊。”

程婷婷也站起來對小夥子說:“我去送送客人,馬上就到會議室。”她陪著明睿走到大門口,握手言別,“明睿,一路順風。你不用擔心阿雯,我會照顧她的。”

明睿一愣,“阿雯”,我沒有告訴她妻子的名字呀?她怎麽會知道周毓雯的小名,還叫得這麽親熱?況且,婷婷剛才的話沒有說完。她既然去我工作的地方找我,為什麽不留下聯係地址?明睿滿腹疑團,真想拉住婷婷打聽清楚。可他知道婷婷馬上要去開會,不好追問,就匆忙道:“婷婷,我很快要走了,前邊等待我的不知道是什麽,也不知以後是否還能再見麵。如果有空的話,等你開完會,我請你吃晚飯,還記得大學附近,我們吃驢肉火燒的那個小餐館嗎?”

程婷婷眼圈又紅了,猶豫了一下卻說:“抱歉,我晚上已經有安排了,明天還要出差,就無法給你送行了。”

明睿實在忍不住,“婷婷,你認識周毓雯嗎?”

婷婷一愣,“她是我表妹,從小在我家長大的呀。怎麽,她沒有告訴過你?”

明睿更糊塗了!這麽多年,他和毓雯一直兩地分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根本就沒有談過心。他知道家庭問題是毓雯的心病,從沒仔細向她打聽過。雖然知道她跟著舅舅長大,卻怎麽能想到謝靜海就是程婷婷的父親!為什麽婷婷不姓謝呢?

可是,婷婷要去開會,不能再耽擱了。她匆匆對明睿說:“祝你一路順風!”就轉身走了。

明睿茫然地看著她匆匆跑開,思緒如奔馬般飛馳,不由地回想他們過去的交往。一轉眼十幾年了,明睿第一次見到婷婷的情景卻一直銘刻在心。

那年,大學開學沒多久,為了準備節日聯歡晚會,劉明睿到處發掘人才。那天,他聽到有個女生在二樓的水房裏邊洗衣服邊唱歌,“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不由得停下來聽呆了。

幾年的天災人禍剛過去,政治上的鬆動隨著經濟上的好轉,出現了一些新穎的文藝作品。《冰山上的來客》雖然說的是邊防軍抓敵特,卻巧妙地把愛情編織了進去,故事感人音樂別致,宛如文化荒漠中的一股清泉。一時間電影院門口擠滿了等退票的人群,插曲也走紅一時,迷倒了全國的年輕人。

明睿越聽越喜歡,伴著流水的共鳴,這聲音甜美圓潤又稍微帶些憂鬱,極好地表現了歌曲中的纏綿期待。

他忍不住在樓下大喊起來,“喂,古蘭丹姆,唱得真好!咱們談談吧?”

歌聲停止了,‘嘩’的一盆水從敞開的窗口潑了出來。劉明睿躲避不及,淋了個透濕!明睿一向注意穿著,白襯衣西裝褲不但洗得幹幹淨淨,還熨得平平整整。這一下不但衣服,連那梳理得油光水亮的小分頭都沒能幸免!他隻怪自己過於唐突,甩甩頭上的水,來回地抖落著衣襟,哭笑不得轉身要走,卻看見窗戶裏露出半張臉來。

明睿急忙仰起頭解釋,“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學生會的文藝委員,叫劉明睿。聽到你的歌聲,我想請你參加歌詠隊,在聯歡晚會上表演節目。你要是願意,到生物係找我,好嗎?”

甜美圓潤的嗓音帶著咯咯的笑聲回答,“你呀,先回去換衣服吧。”

聯歡晚會上程婷婷和劉明睿表演了對唱“冰山上的雪蓮”。一曲終了,滿堂轟動,電影女主角的名字不脛而走,“古蘭丹姆”成了程婷婷的外號。

他們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搭檔。明睿不但嗓子好,拉得一手好琴,還能寫詞譜曲。他嫌那時的流行歌曲太鋼硬,就模仿《冰山上的來客》,采用民歌的風格,寫了幾首抒情歌曲。經過婷婷的演唱,這些歌很快在校園裏流傳起來。

明睿也有了借口頻繁地出現在婷婷身邊。最方便的地方是圖書館,他認準了婷婷常去的那個角落,也摸出了她上自習的規律,時常在那兒‘偶然’碰到她。很快他就發現,和婷婷坐在一起複習功課,似乎效率特別高,腦子也特別靈。可是,隻要有一次見不到婷婷,明睿就變得失魂落魄。萬幸,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婷婷似乎也期待著見到明睿,一接觸到明睿的目光,她的那雙大眼睛裏就會放出異樣的光彩。這就是戀愛嗎?愛情真美!可是,那個年頭,談戀愛是大學生的禁區,他們隻能悄悄地表示相互間的感情。

以後呢?那是1966年的初夏,正是夏收夏種的大忙時節,在一片革命的洪流中,這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學生們到附近的農村‘學農’。看著人多,一片忙亂,卻沒幾個會幹活的。割麥他們不會用鐮刀。別人割過的地方,一撲撲麥把子放在田埂上,幹淨整齊。可他們割過的地方,留下的麥茬高低不齊,沒割掉的麥子立在地裏,地下還留著很多碰斷的麥穗。挑麥子他們沒力氣。農民一直腰就是一兩百斤的麥捆,這些學生卻沒一個人能挑起來。隊長沒辦法,隻好讓他們跟著老人孩子拾麥穗。明睿覺得太丟麵子,就把他的歌詠隊召集起來,在田頭放開了歌喉。優美的歌聲在原野上回蕩,反而更讓人歡迎。

一曲終了,同學們向另外一個地塊轉移,婷婷突然嚇得大叫起來,“蛇,蛇……”明睿一步跳過去抱住她,“別怕,在哪?”

婷婷戰戰兢兢地指著前邊,“看,那裏。”

明睿仔細一看,這蛇怎麽不會動?撿起一塊土坷垃砸過去,他大笑起來,“哈哈,什麽蛇,這是一團牛糞嘛。”

一夥人都湧上來看,嘻嘻哈哈大笑。婷婷紅著臉打了明睿一拳,“你看,這麽圓圓一大圈,一棱棱的,就像一條蛇盤在一起嘛。”

同學們朝前走了,明睿趁機拉住婷婷,抓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卻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和婷婷親近。婷婷紅著臉掙出手沿著田埂小道急步走去,明睿也急忙趕上。一群人笑鬧著,沿途帶起一片煙塵,讓陽光也變得迷朦。身邊是大片成熟的麥子,起伏的麥浪卻被這一片片煙塵遮擋。

鑽石劫其它幾章:
引子: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503/35179.html
第一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504/7760.html
第二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504/10760.html
第三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504/14497.html
第四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512/410494.html
第五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711/31017.html
第六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712/10415.html
第七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801/668.html
第八章: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29476/201801/450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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