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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朝鑄回憶錄03】文革序幕

(2010-03-19 15:26:55) 下一個


大躍進「撥亂反正」後,隨著地方官員和農民有更大的自主權,經濟不斷有所改善。毛澤東退居第二線,國家主席劉少奇、總理周恩來管理國家大事。這維持到六十年代中期,然後毛澤東又「不甘寂寞」,蠢蠢欲動了。天邊烏雲開始積聚,暴風雨即將來臨,把中國推入了大混亂和大倒退的境界。

黨開展了兩個新運動,號召幹部回到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是要在農民中培養政治忠誠,而四清運動則要清理政治、經濟、組織和思想。當時有愈來愈多的人投訴地方幹部貪汙舞弊、欺壓農民,以及胡亂誇大生產數字。

我在很多年前已曾被下放農村,喂了一年半的豬,現在是工作排得滿滿的。但即使如此,在1965年年底,外交部翻譯組的領導仍認為我應該再下去,接受農民的鍛煉。

一天,翻譯組的政委著我回家收拾,準備與組內一些其他的同僚到遙遠的湖南作長期的蹲點。政委告訴我們這些翻譯,之所以派我們到這麽遠的地方是因為要我們熟習毛主席和劉主席的湖南腔調。

向同正懷著第二胎,預產日期是1966年年初。我向政委請求待嬰兒出生後才出發。政委嚴肅地看著我,責備道:「是你的老婆生孩子,又不是你。趕快去!」於是我順從地和同僚們坐火車出發。我們坐著硬席車廂,經過一天一夜的旅程,抵達湖南長沙,再轉長途車到瀏陽縣。該縣以爆竹業著名。

在我整個蹲點期間,我和最貧窮的農民生活在一起。我改變過幾次睡眠的地方,因為屋內的氣味令人非常難受。我希望找一個空氣可以忍受的地方。原因是當地的習慣是把尿缸放在屋內,讓它發酵。在第一個家裏,我問戶主是否可以把尿缸拿到屋外。

「不,不,不!」他說。「這樣會給人偷去的。」他解釋說尿是如此寶貴的肥田料,如果放在屋外無人看管的話,是冒很大的風險。我決定睡在馬廄裏,與馬為鄰,那裏馬糞的氣味,相對來說,是跟玫瑰花一樣香。

我們的任務之一,是發掘貪汙,予以鏟除。我們鼓勵農民舉報他們的隊長或大隊長。如果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例如突然穿上新衣服或家裏有新的家俱,便告訴我們。然而,我們毫無所獲。

我們不斷被要求不要怕苦,並要成為幹部的樣板,勤勤懇懇地工作。我在1959年已有類似的經驗,努力表現成為一個「熱火朝天」的幹部。可是在湖南,條件更為艱辛。這裏,環境更為肮髒,氣味更為難聞,冷天更凍,因為南方的屋一般沒有炕或其他保暖的設備,以助度過短而潮濕的冬天。

這裏總是下雨,但農民並不理會,照常下田作活。我們不能例外。我自從1959年下放農村後,從那裏所得到的經驗,使我的革命熱情大減。經過幾天的濕雨和冰凍後,我們(我的外交部的同僚和我)感到吃不消了,並且認為假設因此患了肺炎而倒下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於是決定當天氣不好時,留在屋裏不出去。

臨近春節的時候,我們被命令返回北京,以免在農民喜慶的佳節裏成為他們的負擔。我如釋重負,立即趕回家去,因為向同快要臨盆了。我回家的第二天清晨當還在熟睡的時候,向同推醒了我,說她感覺是時候了。於是我們匆匆忙忙趕到醫院去,而我們的第二個兒子也匆匆忙忙地到了人間。這之後我便要返回湖南了。

回程的火車非常擠迫,不幸取暖的設備也壞了。我的咳嗽還沒有好,一路上捱著冷,等到抵達省會長沙時,我的身體非常虛弱,竟然癱倒在我過夜的客店浴室的地板上。我堅持要送往醫院。一路上我處於半昏迷的狀態,由於擔心在這情況下會說出一些「反動」的話,我不斷重複說著:「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

醫生診斷我是嚴重支氣管炎,如果不及時治理的話,可能會發展成為肺炎。我被送到一個單人病房裏,留醫七日,然後返回生產大隊。此時我發覺我們的工作重心改變了,變為清理地方機關,進行階級鬥爭。政治口號也不同了,現在是鬥爭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我和我的同僚都弄不清這實在是什麽回事,隻好按上級的指示去做。

積壓多時的烏雲,挾著暴風雨,現在開始侵襲人們。毛澤東對國家的管理方式,愈來愈不滿意。到了1965年年底,在他與國家主席劉少奇和黨總書記鄧小平的私下接觸中,他抱怨黨的領導人在走「資產階級的道路」。在12月26日慶祝他七十一歲生日的宴會上,他直接點名批評劉鄧,說他們有反馬克思思想,並警告要搞鬥爭以「整肅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許多人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因為毛澤東年紀已經老邁,而且他已經退到「二線」。

但一些看不見的發展卻靜靜地進行著。毛的妻子江青,(她數年前曾患了癌症)現在成為毛的計劃的主要執行人。江青是神憎鬼厭的人物,認識她的人沒有一個說她好話。她疑神疑鬼,凡事要作主。而且眼紅別人,野心大,又天真和任性。她許多年前已不是毛的女人,但她是毛的一條狗,毛叫她咬誰便咬誰。

此外,國防部長林彪,另一個早期參加革命的軍事人物,發動起一個空前規模的個人崇拜運動。他把毛的說話編輯起來,稱為「毛語錄」,又叫「小紅書」。這本有紅色塑料封皮的書被印行了億萬本。

1966年五月中旬,政治局發出了一個通告,首次攻擊那些「混入黨內的資產階級代理人」,並號召發起一個偉大的革命以建立無產階級文化。這便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由來。

我突然被命令收拾一切,返回北京。在北京,我發覺北京市長彭真被公開抨擊。彭是劉少奇和其他高層領導人的親密盟友。現在我們這些在政府工作的人,已經很清楚看到一場政治大動蕩即將發生。

在所有以前的政治運動中,我都是有驚無險,隻受到很溫和的攻擊,所以這次我也不特別擔心。我返回北京後,便立即有任務,陪同總理訪問羅馬尼亞和阿爾巴尼亞。我覺得很奇怪。這些國家的領導人不說英語,而我們的外交部也不乏說羅語和阿語的人才。過去,在周總理訪問非英語國家的期間,我通常留在國內。

在這次外交活動中,我的責任是做筆記。但我的速記是用英語寫的,而我的中文書寫能力仍相當差勁。我出席周總理的所有正式活動,協助速記員和口譯員謄寫會議記錄。但事實上我的貢獻不多,因此我的整個行程就像假期一樣。為什麽周總理要帶我到國外訪問?從來沒有人向我解釋。可能是,因為國內已開始動蕩,周總理要保護我。無論如何,當代表團返回北京時,文化大革命已經鬧起來了。不多久,無數的無辜中國人被殺戮。中國進入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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