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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談太監:李蓮英的真實麵目

(2009-11-29 14:12:38) 下一個

“從內心裏來說,我決不願意談起切身的往事,多年的沉渣淤集在一起,又重新翻動起來,尤其是沉痛的記憶,像傷疤一樣,再揭一次,無異於痛定思痛,多想一遍,就多添一遍淒苦,所以我還是不想好。何必給自己多添煩惱呢!”問起李蓮英來,這是老宮女開宗明義對我說的話。她灰暗的眼睛低垂著,臉上的皺紋緊聚在一起。看得出是十分悲苦的了。

沉寂了一小會兒,她像自言自語地說:“老北京有句俗話,叫‘人死不結怨’。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和鬼有什麽怨不可以解開的呢?我和李蓮英的事也算一‘死’百‘了’了吧!

“他可以算我的恩人,也可以算我的仇人,在宮裏七八年,不管人前人後,總是維護我,使我十分感激;但最後,老太後指婚,把我賞給劉太監,無疑是他的主意,讓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也是他造的孽。不過,拋開個人的恩怨不說,平心靜氣而論,我對他還是十分佩服的——無論是處世,或是為人。

“因為多方麵的原因,我對他知道得比較詳細,但說詳細,也隻是頭尾部分。至於他怎麽吃賄賂,怎樣弄權,怎樣陷害人,那是他的秘密,當然我無從知道了。

“他是冀南河間府大城縣李家(賈)村的人,緊靠在子牙河的邊上,距北京大約有300裏,是一個十年九澇的低窪地帶,夏天雨水一多,莊稼就澇得顆粒不收,用他們那地方的一句土話說,是‘蛤蟆撒泡尿就發水’。所以,這個地方很窮。

“過了子牙河就是河間府,那一帶是出太監(俗稱老公)的地方,清宮裏十分之九的太監,都出在京南二三百裏的圈子裏。像有名的崔玉貴,就是河間府靠子牙河邊,隔著一條河,離李家村不到30裏路的崔張吉莊子人。崔張吉莊子和李家村鄉土相連,兩村的人,互有婚嫁,可以說是近鄰。像大名鼎鼎的安德海,也是京南青縣人,距崔李的家鄉也不過幾十裏路。他們那地方的人,說話口音很重,帶有很濃的鼻音,很遠就能聽出他們的鄉音來。這裏有一個辛酸的笑話。

“那個地方有一種蛙,不能叫青蛙,因為它們一律是黃褐色,跟地皮一個顏色,尖嘴,瘦瘦的,兩條後腿很長,比青蛙略小。長的樣子很不得人心,可是有兩個大大的鼓囊,叫的聲音非常宏亮,帶著很濃重的鼻音,而且節奏感很強,悶鼻腔一放一收,‘嗯——哪,嗯——哪’。當地人管這種蛙叫‘肮鼻子’。這種蛙我見過,老劉的鄉親帶到北京來,養在院子的魚缸裏,很是吵人。

“一般的人為了尊敬旁人的意見,或是晚輩聽到長輩的吩咐,常常恭身說 ‘是’,而大城附近的人,則常常應聲作‘嗯——哪’,‘嗯——哪’,並且鼻音又重。如果他們家鄉人聚集在一個屋子裏彼此談話,在窗外聽著,‘嗯——哪’, ‘嗯——哪’的聲音不斷,無怪京南別的縣的人,稱他們為一群‘肮鼻子’。

“真正的肮鼻子有個特點,不是春天‘鬧坑’(繁殖期),而是夏天在下連陰雨的時候鬧坑,所以當地有這樣的諺語:不怕雨下的暴,就怕肮鼻子叫。夏天下雨,一陣就過去了,不太可怕,可肮鼻子一叫,就要連陰天不開晴,發水淹地了。隨之而來的是當地人挨餓度饑荒,所以有這樣的話:肮鼻子亂叫,嚇得人心驚肉跳。青年人四處逃荒,老年人挨餓上吊。路上也到處可以聽到年輕人的對話:嗯——哪,嗯——哪,找秋去吧,找秋去吧!‘找秋’是當地的土語,出外打短工的意思。這話等於說:‘我們認命啦,逃荒去吧,逃荒去吧!’ 於是破草帽子一戴,小鐮刀往腰後一別,舊小褂往腋下一夾,渾身的家當,肚子裏的幹糧,沿街乞討,不知流落到什麽地方去了。這可以說是李蓮英家鄉的情況。

“李蓮英的爺爺奶奶就是在連陰雨季裏挨餓躺下的,雨後又遇到秋瘟,連遭不幸,所以嗚呼哀哉,兩條老命,一路歸西去了。隻撇下一個男孩子,剛剛十幾歲,大名叫李玉,小名叫鐵蛋子,這就是李蓮英的爸爸。——俗話說,撒謊瞞不了本鄉人,知根知底。這話全是崔玉貴說的。鄉下人,祖祖輩輩在一塊土上住,親連親,親摞親,李蓮英的叔伯姑母,嫁給崔玉貴的堂兄,李蓮英管崔玉貴叫表叔。當年李家的事崔家差不多都能知道。

“李玉埋葬完了爹媽,也就一無所有了,鄉下叫‘拍拍屁股就搬家’。他隻能靠討飯、打短工活著。好在是個孩子,光圖吃飯,不要工錢,就在附近幾個村子轉悠。這時有位同宗叔叔叫李柱的,老倆口無兒無女,時常周濟他。李玉是個有心計的年輕人,認準了這是個可以長期倚仗的靠山,所以春種秋收,不用招呼,就自動上門幹活,尤其對這位嬸母,喂豬、推磨、掃雞窩,樣樣都替老太太幹了,很得老太太的歡心。過幾年老頭老太太漸老了,就收養李玉當了兒子。李玉這時已是一個能挑家過日子的壯勞動力了。

“再說李柱老倆口,無兒無女,進一點,攢一點,二十多畝地,半畝園子,過的是葫蘆頭日子,有進無出,也仿照大宅門的做法,立個堂名叫永德堂,為的是趕集上店也有個稱呼。這可不得了,後來李蓮英的永德堂李聲震冀南,有幾百頃地,十幾個莊頭,光永德堂李的收稅折子往外一擺,就幾口袋,連縣太爺也嚇得打哆嗦。這些題外的話,暫且不提。

“李柱老倆口要給李玉說親了。這是件大事,老倆口勒著褲腰帶攢下的小家當,怎能輕易給旁人呢?爭來爭去,還是老太太占上風,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娶過來了,家業總算沒便宜外人。老太太心滿意足了,這就是李蓮英的媽媽,有名的曹氏。

“說曹氏有名,不是以美貌出名,而是以能幹出名。曹氏長得並不美,可五官勻稱,看來給人以一種厚實的感覺,上場下地,都是把好手,對待公婆很孝順,對待鄰裏很隨和,沒有小家子尖酸苛苦的味道。尤其對婆婆好,這是小家庭的關鍵,婆媳和,影響到父子和,一家子小日了過得火炭似的。錦上添花的是,第二年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絕戶人家,多年沒見過孩子,更給老倆口帶來歡樂。曹氏不僅能幹活,而且能生養,一連氣生了五個小子。大小子肥頭大耳,但有點傻氣,一天到頭悶吃糊塗睡,腦袋有些發澀,缺心眼,但聽話能幹活。第二個小子可聰明,眼睛雖然不大,但眼珠子亂轉,很得爺爺奶奶的喜歡,所以取名叫機靈,這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李蓮英。

“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小孩子有心計沒心計,從小就能看出來。

“冀南雖然地皮窮,但有個好風氣,一到冬天,場也光了,地也空了,大家就要操辦給孩子上冬學。不是學校,也不是私塾,就簡單地叫認冬三月的字。大致由立冬後開始,到臘月十五前後完了。請一個教認字的老師,找一間閑房,就算齊了。誰家的孩子愛來就來,也沒有一定的座位,搬個板凳,往炕沿根底下一坐,諸事大吉。老師也不要報酬,張家的孩子背一筐亂柴禾來,李家的孩子捧一捧棗來,甚至當時什麽也不給,到夏天菜下來了,給老師揪一把菜,這都是報酬,鄉下人叫答老師的情。

“老師最高的學問,是能念《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學生也隻能學這些,可老師是有絕對權威的。家長送學生時,就把權交給老師了。孩子不聽話,結結實實地打,打死也不怨老師。老師旱煙袋一端,嘬得煙袋裏的煙油子滋拉滋拉地響。看誰不順眼,用煙袋一杵,銅煙袋鍋扣在腦袋上,就是個栗子包。這群沒籠頭的野馬,哪能幹吃這個虧。所以在亂哄哄的念書聲裏,自然會夾雜著 ‘……周吳鄭王,老師停床;馮陳褚衛,老師蓋紙被’;‘人之初,性本善,煙袋鍋炒雞蛋,越打爸爸越不念’。

“我不說您也知道,這都是老劉詳詳細細對我說的,不然,我哪裏懂這些事。

“7歲的小機靈,決不幹這種傻事。他每天早晨到冬學堂把地掃一遍,把老師煙笸蘿裏的煙梗挑出來,晚上下學以後,幫老師燒燒炕,很得老師的喜愛。他又聽媽媽說,‘念書不講,種地不耪’,認了字以後,他就追問老師怎麽講。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小小的年紀能認多半本《百家姓》,很難得了。從此給他打下認字的基礎,又喜歡練字,沒事時在地下亂畫。他從小就是這種有心計的人。

“在家也是這樣。夏天,起早跟著爸去澆園子,爸爸搖轆轆,他管扒畦口子;秋天,跟爸爸到菜地裏去捉鑽心蟲;若媽媽下地,奶奶上場院,他能看家哄弟弟。他從小就是踏實可靠的孩子,這樣的性格全是這位曹氏母親培養出來的。不但他如此,他底下的三個弟弟也是規規矩矩,人們都稱讚是小機靈把弟弟們帶好的。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小機靈7歲的這年年根底下,老李柱一命嗚呼了。突然的災難,給李玉當頭一棒,幾乎打得他家破人亡。

“事情得從根上慢慢說起

“俗話說:‘絕戶愛財,老人惜命。’平常日子,李柱就對街坊宗族有些吝嗇,惟恐別人沾他的光,過繼李玉也是貪圖他是個壯勞動力,又孤身一人,以後不會有麻煩。鄉間的人有一種傳統習慣,對於過繼兒子,非常嚴格,如果處理不公,常常引起家族之間的械鬥。李玉本不是李柱的親侄子,也不是近支,按照血統,根本沒權繼承李柱的財產。而按傳統的規則,應該以血統近的侄子來繼承。

“李柱雖然沒有親侄子,但是有近支的侄子,放著近支侄子不過繼,過繼一個遠房侄子,根本不合理,一群近支的侄子可以不承認。大家看著眼紅,氣不忿。鄉下人,幾個小錢也紅眼,何況是家產。

“究竟誰應該給李柱當孝子,誰應該頂喪架靈扛幡杆子,在李柱死了之後,埋葬以前,要爭論出個究竟來。在鄉間,這有名叫搶絕戶的幡杆子。按傳統的習慣,誰打幡,誰就有繼承權。

“逆境中,李玉的表現是沉著冷靜,非常有心計。對誰都作揖磕頭,但心裏是‘任他風波起,穩坐釣魚船’,自己不說話,讓李柱的老伴去出頭,無論如何,要先把李柱埋了。李柱老伴自己要求頂喪抱罐子,回頭再議論家務事。侄子們沒辦法,隻好低頭。老太太的心計,當然都是曹氏的主意。有李柱老伴活一天,家業誰也不能分,誰說要分家業,老太太就撞死在誰家,這一招非常厲害,把搶家產的風波暫時壓下去了。

“但李柱老伴也看明白了,多年辛苦的家業是守不住了。於是揚言因給李柱辦喪事,拉下了虧空,先賣園子,後賣地。恰好曹氏有個娘家哥哥在北京耍手藝,幹皮行,乘年節的機會,跟堂兄定計劃,李玉跟曹氏商量好,把老太太和大孩子扔在家裏,用釜底抽薪的辦法,讓老太太在家賣地,把錢漸漸轉移到北京。——這全是曹氏搭的橋,出的力。

“若問李玉為什麽背井離鄉到的北京城?

“答說:表麵上到北京做生意,實際是被同宗家族擠出了李家村。

“這也就是李蓮英來北京的原因。

“我說這些話,決不是閑言碎語!

“李玉過的火紅日子被攪散了,家產眼看保不住了,當然是滿肚子氣。

“曹氏跟婆婆一條心,又替李玉不平,當然也是滿肚子氣,兩口子是賭氣來到北京的。

“孩子一天一天多了,生活的出路又不能不使人著急。

“這些擺在李玉曹氏麵前的事,自然要深思熟慮。再要想回到鄉裏,吐氣揚眉,唯一的一條近路是讓孩子當太監。小機靈已經8歲了,正是閹割的年歲——不能不在他身上打主意。李玉幾次咬牙跺腳,下定決心,但曹氏總是舍不得,十指連心,不到萬般無奈,誰舍得讓親生的兒子去當老公呢?這裏暫且不表。

“前門外珠市口大街路西有個同增皮貨莊,是不大的兩間門臉的買賣,賣新貨也捎帶著賣估衣。買進來舊皮貨經過縫補粘連,一番修飾,就能賣好價錢。曹氏的堂兄就在這裏耍手藝,跟下等的買賣皮子的人有拉攏,於是就給李玉成立一個熟皮子的作坊。收生皮子,熟好了再賣給同增皮貨莊,這是一個下等行業。

“熟皮子要經很多道手續,最重要是用硝來揉,皮作坊是離不開硝的。硝有毒,氣味大,辣眼睛,腐蝕手,而且嗆人。揉皮子也要用大力氣,把皮子用釘子繃在地上或牆上,用硝揉完了以後再放進大缸裏用水泡,刷洗,帶水撈皮子,很沉,非常費力氣。曹氏也必須跟著幹。本來帶血津的皮子,再往缸裏一泡,又有芒硝味,一散開像尿池子的尿堿一樣,嗆人,辣眼睛。試想,牆上繃著羊、狗皮,院子七八口大缸滿是臭水。夏天,蒼蠅蚊子滿處飛,地上全是髒血水;冬天,整院子的冰,白天黑夜受臭味薰著。這就是李玉曹氏到北京的生活,李玉曹氏因賭一口氣,兩人拚命地幹,既吃苦又耐勞,但究竟出路又在哪裏呢?小機靈已經懂事了,眼看著爹媽受苦受罪,也就暗暗地打定主意。

“捎帶著說一句,這樣的作坊北京城裏是不能容許的,因為它又髒、又臭,隻能放在城外邊。南城多在蘆草園龍須溝一帶,西城多在西直門外沿護城河一帶。李玉開的作坊就在西直門外堂子胡同坐東朝西一座三合房裏,門口居然有個一尺多長的木牌子,上麵用墨筆寫著七個大字:永德堂李皮作坊。這就是後來李蓮英被稱為皮硝李的原因。

“稱李蓮英為‘皮硝李’決不是頌揚他,而是奚落他。他自己也從來不提這個名稱,因為這名稱並不光榮。後來有人說‘皮小李’,解作當皮匠的小李,那是不正確的。皮硝李並不是李蓮英個人的稱號,而是以李玉為首,包括曹氏在內的整個家族的稱號。正因為有這些原因,所以李玉稍稍富裕些,就讓曹氏和孩子搬出堂子胡同,在海甸大有村賃房居住。

“老劉是李蓮英的徒弟,伺候過李蓮英,在宮裏,師徒間的關慈禧乘輿照(前右為總管太監李蓮英,左為崔玉貴)

係非比尋常,‘師徒如父子’,一經拜師,終身是父。伺候師父睡覺的時候,夜靜人稀,流淚眼對流淚眼,傷心人對傷心人,隻有這時能說心底話,才是真感情的流露。

“老劉說,用李蓮英自己的話說:‘父親隻知道怎樣掙錢養家,把錢看得非常重,對孩子的感情比較淡薄,隻有媽媽對兒子感情特別重。我自動請求淨身的時候,媽媽渾身顫抖,唯一的安慰是給找一個好的淨身師。托人情請出一位河間姓沈的老太監,轉求到小刀劉的門下。因為是內宮裏的太監出來求情,所以小刀劉的一切掛名、驗身的花銷都免了。

“‘小刀劉是禦用的淨身師,據說是六品頂戴,家傳的技術,在後門方磚胡同路北一個四合院住,後院有個地窖作淨身房。每個季度要給宮裏交納幾十個淨好身的孩子,這是他的職業。他做淨身這一行的技術,算是最好的了。

“‘自從我決定淨身以後,媽媽每天晚上跪香,在夜靜更深以後,燒上一股香,求菩薩保佑,直跪到深更半夜;並在我臨淨身前一天晚上,在佛前起誓,要長年吃白齋(即葷、鹽均不沾),保佑我平安。從此以後老人家幾十年沒沾過葷的。

“‘小刀劉給淨完身以後,我回家養傷。這是我老母最苦最累的一年,也是和我談話最多的一年。幾乎都是含著淚教給我怎樣為人,怎樣處世。她告誡我:打人一拳,防人一腳的事,千萬不能幹;自己吃飽了,也要想著別人。但行好事,蒼天不會辜負好心人的;不修這一世,要修你的來世等等。所以我進宮以來,不敢錯走一步。我是8歲淨身,9歲進宮,是隨小刀劉的進納名下進來的。臨離家的一天夜裏,老母抽抽噎噎地一夜哭個不停,我爸爸拉著排子車,媽媽追著車子送我到西直門門臉,最後,給我兜裏放兩個煮雞蛋。我現在一閉眼,就仿佛在小刀劉的地窖裏,見到一個車軸漢子(短粗的人),滿臉粉刺疙瘩、扁扁的酒糟鼻子的人,在我麵前亂晃;也模糊地看到我的老母半夜深更裏傴僂著身子跪在香前。我們的苦痛是任何東西也代替不了的。爸媽生下我來,我想辦法能讓老人不再受窮也就是了。難道當官的大把撈錢,狼叼來的肉不許狗分點骨頭嗎?別的還有什麽想頭呢!’

“師徒的談心,我想這也許是真心話吧。

“在李蓮英進宮以後,曹氏又生了兩個女兒,都是在海甸大有村生的。大女兒很穩重,不愛出頭露麵,小女兒長得很玲瓏乖巧,曾隨侍在老太後身旁,後來嫁給內務府的郎中叫白來增的,號壽山。這個人很好,高高的個子,態度很安詳,談吐也樸實,認字不多,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住在北池子中間,和我家相距不遠,所以有往來。逢年過節,彼此都打個招呼,尤其是民國以來,遜清的舊人,都有懷舊的感情,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李蓮英有個過繼兒子,叫李德福,這是他四兄弟的孩子。按照過繼的順序,李蓮英行二,應該過繼老三的孩子,但老三隻有一個男孩子,所以才過繼老四的第二個男孩子。這個過繼兒子曾經花錢捐了個兵部員外郎,是個遊手好閑,花錢買快樂的人,捧戲子,當老鬥(戲子、妓女的後台),逛煙花巷,好排場,講外麵,把李蓮英給他的十幾萬兩銀子,也就順手花光了。

“李蓮英幾弟兄,是按照泰字排下來的:老大李國泰,老二李英泰,老三李寶泰,老四李升泰,老五李世泰,最後有兩個妹妹。李英泰進宮後改名李蓮英,把乳名機靈顛倒過來,諧音叫靈傑,作為他的字。早年,李蓮英在白雲觀入了道,道號叫樂元。他是道光二十八年舊十月十七日生,他從來不炫耀自己的生日,除去貼身的幾個徒弟以外,不受外人的朝拜,那是過完慈禧萬壽節不幾天,到他生日,他總是借機請假隱蔽起來。在光緒十四年的時候,正是欽派他隨同醇王爺去海上巡閱海軍,也正好他40整壽,也是他最紅的時候。

“這件事我沒趕上,是聽傳說的,宮裏的大小太監背後談起來都伸大拇指,嘴上嘖嘖作響,表示從心裏頭佩服。

“光緒十四年,太後欽命七王爺奕視察北洋海軍,讓李蓮英陪同,這等於七王爺是正的,李蓮英是副的。太監當欽差大臣視察海軍,在大清朝還是第一次,因為祖宗的製度非常嚴格,太監不許過問政治。李蓮英非常了解這一點,於是把二品頂戴換成了四品頂戴,因祖宗製度太監最高不得過四品,規規矩矩地隨著七王爺出發。在海船上,他不住給他預備的僅次於七王爺的豪華的艙舍。他說:我怎能跟七王爺、李中堂(李鴻章)比呢?他堅持住在七王爺的套間裏,不和任何官員接觸,白天隻是在七王爺麵前站班伺候,拿著七王爺的長杆煙袋,提著子皮的大煙袋荷包,往側麵一站,低眉斂目,自認為是太後欽派來伺候七王爺的。晚上,預備好熱水,要伺候七王爺洗腳。說:我平日沒機會伺候七王爺,現在請賞臉讓我盡點孝心,感動得七王爺連連地拱手。一趟差事回來,李蓮英的名譽不知提高了多少倍!七王爺、李鴻章爭著向太後稱讚,老太後更喜滋滋的,顯然是給老太後露了臉,爭了氣,堵住了一般朝臣們的嘴,連說:‘沒白心疼他。’到了萬壽節以後,十月十七日就是李蓮英的四十整壽了,老太後特意賞一桌菜。說是一桌,其實他本身就在壽膳房吃飯,隨意有多少桌都可以,但他隻請了老一輩的太監,同輩的好友,幾個徒弟,悄悄地過了四十整壽。用他自己的話說,多給老太後磕幾個頭,多給皇上、皇後磕幾個頭,多給爹媽磕幾個頭,我就心平氣和地過生日了。拿李蓮英的行為和安得海對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顯得安得海是那樣的卑下沒見識,狗肚子裏盛不下二兩油,而李蓮英呢,屎克螂變知了,飛上天了。他無論在什麽時候,從來不腦袋發熱,總是冷靜地來處理事情,這是他最可貴的地方。再說,平常日子,太監犯了錯誤,他永遠是恩威並用,暗中維護,所以太監們都服他,也願意親近他。

“還有,老太後死了之後,一個當近侍的後台沒有了,馬上會完蛋,宮廷裏頭一朝天子一朝臣,用不著時,馬上踢開。何況十目所視的李大總管呢?他很清醒估計到這一點。——我十分佩服他。他大概早就有準備,把曆年太後所賞的珍寶,積攢了七大捧盒,完全獻給了隆裕皇後。他說:這是皇家東西,不應該流入到民間,奴才我小心謹慎地替皇家保存了幾十年,現在年老體衰,乞求離開宮廷,所有這些寶物,奉還給主子。這件事讓隆裕十分感動,所以太後雖死,隆裕對他還是恩眷不衰。他死後,隆裕按大臣的禮恤賞喪葬費2000兩。這足可以看出對他是怎樣的恩待了。正可以證明,他早就預料到最後的結局,把寶物留作脫身之計的。一個太監,能夠這樣清醒地給自己籌劃,也算是很難得的了。

“李連英處理家庭也是很恰當的。在戊戌以前,他的媽媽還沒死,他就把自己的財產分成7股:把地畝按弟兄5股均分,大約370多頃地;把錢財按7股分,兩個妹妹同樣有份,數目不清楚。風言風語的聽說,兩個妹妹每人17萬兩,另外首飾珠寶每人分了大約7捧盒。這樣做當然使他的老母親很高興。他對他的侄子們說:財大禍也大,讓他們時時警惕著。

“所以我前麵說,拋去個人恩怨不談,他的為人處世,是很值得我敬重的。

“不過,他也並不是一直受寵不衰。據我親眼觀察,戊戌以後,太後就不太信任他了。

“像他們這樣的大太監,在宮裏做事當差,就和走鋼絲一樣,永遠不能失神,腳一歪就許栽下去,墮入萬丈深淵裏頭。我們伺候老太後,當然要忠心於老太後,但也不能得罪皇帝呀!到了戊戌年間,就很為難了,不是忠心於太後,就是忠心於皇上,二者不可得兼。當太監的知道哪塊雲彩裏麵有雨呀?隨著太後的意,處處要得罪皇上,如果太後走得早,等太後百年之後,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如果不順著太後的意,小命馬上就有問題。既要顧眼前,也要留後路,這就非常為難了。李蓮英左右猶疑,被老太後看出來,看出他並不是服服貼貼地可任意擺布的人,因此對他失去信任。戊戌以後,崔玉貴特別得寵了:讓崔到瀛台監視光緒行動,讓崔把珍妃扔在井裏。李蓮英對這些事都沒露痕跡,這也許是他走鋼絲的技巧吧!尤其是回鑾的路上,特別對光緒盡心,暗暗埋伏下光緒對他的好感。

“宮廷裏有這樣的笑話:交朋友,有兩種人千萬交不得,一是開當鋪的,二是劍子手。開當鋪的無論和你有多莫逆的交情,但當你穿著新皮袍戴著翠戒指時,他也會估量你這身打扮如進當鋪,能當多少錢;和劊子手無論有多莫逆的交情,他也會隨時觀察你的後脖梗子,掂量由什麽地方下刀最合適。太監是最頑固最迷信的人,擴展開來,誰要是用眼盯著太監後脖梗不放,他們就會心發毛,回過頭來用他們的家鄉土話,狠狠地罵上一句‘狗娘養的’。崔玉貴更是直爽地說:‘您不用看我的後腦殼,老爺子(對上輩或同輩的通稱,這是他的口頭語)我的後脖梗子早離縫了,幾時天鼓一響,老佛爺萬年以後,我的腦袋準搬家。’他們提心吊膽,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被殺頭。李蓮英當然也是這樣,對有權勢的人也不敢把事情做絕了。誰都知道,‘莫道南風常向北,北風也有轉南時’。誰願意拿腦袋耍著玩呢?再說光緒皇帝自戊戌以後,立誌不吃藥,聽太監們說,他說不吃藥是中等醫生。醫生看病,也許治好,也許治壞,但不吃藥,是保持不好也不壞,維持身體原來的水平,所以不吃藥就等於是中等的醫生。聽說他一直堅持到歸天。——這是老劉給皇上剃頭後,回來告訴我的:‘皇帝在這一年萬壽節時刮過一回臉,以後就不再傳我了。那時,萬歲爺兩條腿全浮腫,已不能下地,但至死不吃藥,對自己也真夠狠心的了。’總之,他這樣謹慎小心,無疑是對太監們有了戒備。如果太後先死,光緒得勢,多年的悶氣發作出來,光緒的性格大家是知道的,不定誰倒黴呢。誰也不能不留後路。

“這是光緒三十四年的事。當萬歲爺十月二十一日晚上歸天以後,次日老太後也晏駕了。李蓮英給老太後守了100天的孝,在宣統元年正月底就向隆裕太後磕頭告退。他說:‘我前後伺候太後52年,蒙太後的恩典,我這輩子報不了,隻有下輩子再報答了。我離開宮以後,要給老太後守孝3年,稍盡奴才的一點孝心。’就這樣,他悄悄地離開了皇宮。

“從此以後,李蓮英再不出頭露麵。他的家名義上是在海甸黃莊彩和坊。這是很好的一處宅院,有假山有花園,據說是慶王和內務府大臣立山奉贈的。當時慶王總辦頤和園,由立山來協辦。立山姓楊,是北京有名的財神爺,在官場中很活躍,能辦事。建造頤和園,走李蓮英的門子當然是最方便不過的了。又揚言李是老佛爺最得力的內侍,老佛爺將來頤養在頤和園,為了李大總管陪侍老太後方便,所以在海甸特給李總管造一處住宅。其慈禧出殯實,這是順水人情,用造頤和園的錢,也給李另建一所宅院罷了。楊立山這個人跟當時的名妓賽金花很要好,後來在庚子年間被義和團殺了。賽金花為替楊立山報仇,借著她和八國聯軍統帥的交情,大殺義和團,在菜市口西鶴年堂門口,高搭祭棚,祭奠楊立山,親眼看著義和團的頭目人頭落地。當時北京的湖塗人稱她為義妓。這在那時很喧鬧一陣子。

“彩和坊的‘李寓’牌子沒有了,從此李蓮英不和社會上的人交往,估計當時他也決不會住在這裏,因那時的治安較亂,由路劫到明火執仗到綁票,由遠郊到近郊,李雖然有保鏢十幾個人,但也決不敢在郊區住。有人說他在白雲觀住。從前,老太後的母親晚年好道,就住在白雲觀裏,傳說李就住在老太後娘家媽住過的小院裏。這也不可能,因為樹大招風,李蓮英家財萬貫,誰不想綁他的票?據說宣南有個南花園,他隱居在那裏,估計他不可能住在外城。總之,他離宮的時候,誰也沒告訴,包括他的徒弟們。以後,就沒見過他的麵。

“在宣統三年的清明節前,得到他的喪帖子,是白壽山打發一個不認識的人送來的,老劉正在病中。我很清楚地記得:這一年春寒,正月連續陰天,聽說李就是在連續陰天下得痢疾死的。正月二十九日得的病,夜間肚子絞擰般地疼,第二天發現有膿有血,得病以後,一點東西也不吃,到二月初四就死了。據他家人說,這叫鎖喉痢,死得非常快,究竟在哪裏死的,家裏的人閉口不談。出殯是在黃莊彩和坊。這時候的大清朝已經到了殘燈末廟了,尤其是李大總管,老太後一死,沒有多大權勢,家裏的子侄又怕招是非,所以喪葬從簡。在海甸彩和坊辦事,就是怕在城裏頭招搖。不過為安撫當地的窮人,也為了百年之後塋地的安全,采取了‘大破孝’。

“北京有這種風俗,人死了以後,為了同多年的老街坊廣結善緣,不論認識不認識,甚至過路的行人,隻要能走進靈棚磕個頭,表示哀吊的意思,就發給一頂孝帽子、一條孝帶子、一件膝蓋以上的半截孝衣、三個饅首、一碗粉條肉。這叫大破孝,也叫舍孝。當然有維持秩序的人請他們隨來隨走。這在當時就很了不起了,有名的舍孝,沒有很大的財力人力是辦不到的。不過這樣做相當露臉,也相當收買人心。我事後想,這樣辦也許是不得已吧!他的喪事很快就收場了,初四殯天,初六接三,初七、八、九開吊,初十點主,十一發引。李家的人以‘亡人入土為安’為理由,匆匆就埋葬了。

“屍體埋在恩濟莊。

“恩濟莊也叫恩濟寺,在阜成門外海甸區八裏莊西二裏遠的地方。這是專埋葬太監的墓地,墓地中間修了座關帝廟,廟名恩濟寺,所以這兒以廟得名。廟前有塊碑文,是記載雍正爺賜恩濟莊的經過。

“據碑文記載,雍正爺為給太監死後有塊埋骨的地方,特賜銀萬兩,劃出幾百畝地來,又敕建了關帝廟,居住人家,代為看護,因此叫恩濟莊,是皇上賜給的恩典,讓曆代太監感恩圖報的。

“李蓮英死,我隻開吊去過一趟,因為當時老劉生病,我是代他去祭奠一番的。又因為李家女客人很少,我也不願在那裏出頭露麵,坐車去坐車回,草草應酬了事。讓人體會得出來,他家待人,冷冷清清,似乎神不守舍。以後我到恩濟莊完全為了我的事。民國二年,老劉病歿,我把他埋在恩濟莊,我以未亡人的身份頂喪、送靈、抱罐子來到了這太監的墓地。太監媳婦給太監送殯,這是新鮮事。這時我才看清恩濟莊的真正情況,也順便看了李蓮英的墓地。

“很明顯,這裏可分三個部分。

“以關帝廟為中心,關帝廟以南是開闊的曠野,這裏埋著大約二千六七百個太監,有大大小小的墳頭,據看墓地的孫老頭說,過去太監有公會,歸內務府管,幫助整理墓地,每年清明雇人給個個墳頭添土,圍著墓地四周有樹,都雇人修理一番。墓地不等於亂葬崗,是有秩序的,墓穴都是事先排列好,編成號,按照死的先後順序往下排。正頂端上是個特大的墳,是空的,不埋人,立有高高的石碑,以此為界限,分東西兩個區。這裏也有窮太監和闊太監的區別:闊太監可以一個人占幾個穴位,培成一個特大的墳,立上石碑,設上石供桌。窮的隻是一土,一個墳頭罷了。窮太監辛辛苦苦一輩子,死後由官家領個八塊板的柳木包鬥子(棺材),四尺大小的一個坑,求得黃土不蓋臉,也就知足了,比喂狗不強得多嗎(被處死的太監,不賞棺材,不許埋進墳地,扔在野外,喂狗了事)?

“關帝廟的北邊就截然不同了。真是往南看荒丘累累,一片淒涼;往北看,矮樹蔥蔥,青磚瓦舍,頓時使人有枯榮懸殊的感覺。

“在關帝廟的北邊,距離有幾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座拱橋,過了橋就進入石牆院落,看見聳立著一座石頭牌坊,牌坊的橫眉上有‘欽賜李大總管之墓’(崔玉貴對欽賜李的墓穴很是氣不平,後他在海甸藍靛廠立馬關帝廟買了6頃80畝地作為葬地,決不進恩濟莊),這顯然是葬後石匠鑿的。進牌坊是大理石的甬路,直達到墓穴,這就叫神道了。墓穴上層是高高的一堆黃土,做成了墳形,黃土的下麵是他的陰宅,陰宅裏頭才放他的靈柩。這是老太後有了口諭許他生前安排好墓穴,不然的話,他也不敢冒失地稱‘欽賜’。神路的兩旁各有一座石頭底座,上麵砌磚的亭子,這叫祭亭。神道東側立有漢白玉石碑,記載著他的一生——怎麽裝飾也是外麵石頭牆圍著,裏麵孤墳一個,淒淒涼涼,大總管當年的威風看不到了。

“和墓地緊相聯的是西邊的李公祠。想當初,營造墓地的人一定和李蓮英有交情,知道他的愛好。李蓮英雖然長得憨蠢卻非常喜愛雅潔,老太後經常誇他內秀。這祠堂是完全仿照宮裏的書齋式樣建造的:三間北房,磨磚對縫,五尺的廊子,抱柱上赭紅色的楹聯,方磚地,什錦子的窗子,矮矮的木窗台,漢白玉石的台階,看起來非常爽眼。門鎖著,隔窗子看,屋裏有供桌,上麵有放神主木匣子。正房西有耳房兩間,外麵有屏風隔斷,大概是住女眷的地方。西廂房三間,大概是招待客人用的。整個院落蛛網塵封,看起來好長時間沒有人到這裏來了。

“回到關帝廟時,聽老孫頭告訴我,西偏殿裏還有一張李蓮英的影像,求我看看畫的和他本人相似不?

“我很驚訝,影像不掛在李家祠堂裏受香火,卻掛到關聖大帝的偏殿裏幹什麽?到西偏殿一看,果然有李蓮英的全身坐像一幀,高二尺上下。

“由頭上往下看:二品的紅頂子,身穿團龍護心的黃馬褂,絳紫色的吉服,胸前掛著朝珠。粉底高筒靴子,兩腳八字形踏在腳凳上,兩手自然地垂放在兩腿上。頭微微地向右側著,為的是把腦後孔雀翎子畫出來,這是清朝大員畫像的慣例。看麵貌:一張赭黃臉,高高的顴骨,兩頰略長,腫眼泡子,眼睛微合,大鼻子,厚嘴唇,長下巴。這確實是李蓮英,隻是眼睛畫得差一些。他是胡椒粒眼,雖然小,但非常敏銳,這一點沒有傳神。看起來他是特意要把莊重樸厚的形態留給後人了。

“據看廟的孫老者說:‘這是他家後代特意送到這裏讓我代他們燒香供奉的,過年過節給我一點香火錢罷了。兵荒馬亂,地麵不安靜,也隻有讓我替他們盡心了。

“我向孫老者請來一股香,把隨身帶的點心擺在供桌上,按照老北京的習慣,‘以亡人為大’,虔誠地跪拜一番。這也是後死者對於他的一番心意罷了,總算在宮裏相處過一段時間吧。

“我是民國二年葬的老劉,次年周年又去添過一次墳,以後不敢再去了。那地方荒涼,又常鬧土匪,我一個年輕的寡婦,何必再多添麻煩呢?

“但……總有一天是要去的。”

這可能是暗示我她將來的歸宿吧?

聽完老宮女長長的談話,我倆相對癡呆呆的靜默著。漸漸,我的記憶抬起頭來,不由得想起了年輕時的往事。

我少不努力,好看閑書,關於李蓮英的故事,說長道短,弄得我雲山霧海,現在大體上知道個輪廓,把它澄清一下,也可以使和我有同病的人得到些近似的真相。

據墓碑的記述,李蓮英道光二十八年十月十七日(1848年11月12日)生。鹹豐五年(1855年)8歲淨身,鹹豐六年(1856年)進宮,9歲。鹹豐十年(1860年)12歲,英法聯軍燒圓明園,隨駕去熱河。鹹豐十一年(1861年)13歲,鹹豐死,隨兩宮太後返京。兩後垂簾。同治六年(1867年) 19歲,被封為二總管。同治八年(1869年)21歲,安德海被殺,李蓮英晉封為大總管。光緒十四年(1888年)40歲,隨醇王視察海軍。光緒二十四年 (1898年)50歲,一度寵衰。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52歲,八國聯軍進北京,隨駕逃西安。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53歲,隨駕還朝。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60歲,太後死,向隆裕獻寶乞骸骨請退。宣統元年(1909年)61歲,太後死百日後離宮。宣統三年(1911年)64歲死。總計,自9歲進宮,61歲離宮,前後52年,可以說是伴隨著那拉氏的一生,也算晚清史的一個重要人物了。至於他的功過,自有曆史家來評說,我是無資格置喙的。所以剌剌不休的,是因為小時候受稗官野史的蒙騙,什麽說李蓮英青年嫖娼宿妓,拐騙姘婦,賣良為娼,事發畏罪自宮,圓明園力捉“四春”,他深得那拉氏的寵愛,在熱河用膏藥貼密詔於發辮之內,得晉見恭王麵商大計,等等,甚至李蓮英的後代也有說他在熱河立下了大功的。試想,以慈安的穩健,慈禧之多謀,把生死奪權之大事,托於十二三歲頑童,決無此理。記得晚清學者王照(字小航)先生寫《東方園雜詠紀事》時,嫉憤坊間野史滿紙荒唐,後記中有這樣的話:“甚至謂恭王奕訁斤謀篡,李鴻章賣國於日本,光緒帝讓位康有為,種種怪謬,人或信之,不得已刊印此論,以破其妄。”我沒有這樣的宏才大誌,隻是順筆寫出來,破破我年輕時受騙的一點悶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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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生命的繁花 回複 悄悄話 這跟我印象中權勢奸詐的李連英完全不同。這些都是史書裏讀不到的。謝謝了!
URBB 回複 悄悄話 謝了. 拜讀了. 很值得品味一番...
含嫣 回複 悄悄話 很珍貴的往事。

大千世界,趣聞橫生,細細品嚐,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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