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終生喜愛屈原的《離騷》和以《離騷》為主的《楚辭》,對屈原的偉大愛國精神和天才的文學創作給予極高的評價。他說:“屈原不僅是古代的天才歌手,而且是一名偉大的愛國者,無私無畏,勇敢高尚。他的形象保留在每個中國人的腦海裏。無論在國內外,屈原都是一個不朽的形象。我們就是他生命長存的見證。” 他評價屈原是繼《詩經》之後“首屈一指”、“第一位有創作個性的詩人”。對《離騷》中抒發不屈不撓的抗爭精神和憂國憂民的愛國熱情,毛澤東非常崇敬。
對於屈原的創作,司馬遷曾評論說:“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其文約,其辭微,其誌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旨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把屈原的作品價值同他的人生遭際和人格光輝聯在一起來評價。毛澤東很同意司馬遷的觀點,並加以發揮。在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中說“屈原如果繼續做官,他的文章就沒有了。正因為開除了‘官籍’,‘下放勞動’,才有可能接近社會生活,才可能產生像《離騷》這樣好的文學作品。”毛澤東的這一評論,不僅對研究屈原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對研究文學創作,也具有深刻的啟示。
毛澤東本人就是一位傑出的詩人,他一生寫下了不少氣勢磅礴,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現代古典詩詞,尤其是那些想象奇特,頗具大家風範的詩詞為人所稱道。他的名篇之一《七律·答友人》前四句:“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即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的故事。“帝子乘風下翠微”,顯然是由《九歌·湘夫人》首句“帝子降兮北渚”變化而來。“斑竹一枝千滴淚”也是化用湘夫人聞帝舜死於蒼梧,十分悲痛,眼淚沾在青竹上,留下點點斑痕,而成斑竹的故事。
毛澤東在日常工作中也隨時能聯想到《楚辭》中的詩句,並用之於談話中。1950年3月10日,毛澤東在勤政殿接受羅馬尼亞首任駐華大使遞交國書。按照周恩來的布置,讓中國第一代駐外大使來勤政殿,在八扇紅木屏風後靜觀呈遞國書儀式。此前,毛澤東和周恩來曾接見過這些新中國的第一任大使,並與他們親切交談。當毛澤東走到黃鎮麵前,好像想起了什麽,問道:“黃鎮,你原來那個名字黃士元不是很好嗎,改它做什麽?”黃鎮答道:“我的脾氣不好,需要提醒自己‘鎮靜’。”毛澤東說:“黃鎮這個名字也不錯,《楚辭》中說,白玉兮為鎮。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黃而不可毀其節。派你出去,是要完璧歸趙嘍。你也做個藺相如吧。”“白玉兮為鎮”是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一句,可見毛澤東對屈原作品的熟悉和運用自如。1954年10月 26日,印度總理尼赫魯離京到外地訪問,他到中南海勤政殿向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辭行。毛澤東當場吟誦了屈原《九歌·少司命》中的“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兩句詩後說:“離別固然令人傷感,但有了新的知己,不又是一件高興的事嗎?”毛澤東對屈原的《天問》,也是愛之頗深。他特別肯定屈原《天問》在唯物主義思想方麵的貢獻。在一次講話中他說:“柳子厚出入佛老,唯物主義。他的《天對》,從屈原的《天問》以來,幾千年隻有這麽一人做了這一篇。”這同時也肯定了《天問》。1958年有一次中央在廣西召開會議,一天晚上,毛澤東正在看書,突然停電。毛澤東對衛士長李銀橋說:“你去把蠟燭給我點著。”蠟燭點燃了,毛澤東繼續看書。他看的是《楚辭》,看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會議期間,毛澤東批示印發《離騷》給與會者。在1月16日的講話提綱中,他說學《楚辭》,要先學《離騷》。在1月21日結論提綱中,又用《離騷》中的詞句來說明文件寫作中的“概念”和“判斷”的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在1958年前後,毛澤東讀《離騷》等《楚辭》中的作品最勤,並說讀後“有所領會”,還推薦給其他領導幹部閱讀,是頗耐人尋味的。這自然與他個人的欣賞趣味有關,但也未必沒有其他深意。因為那是最富於幻想的火熱的“大躍進”的年代,他所“領會”的,恐怕不僅僅隻是文學欣賞方麵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