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塚

陽光下,蠕動著,而不自知;夜裏,冷得想哭。
正文

那三年(長篇連載-12)

(2007-09-02 12:24:40) 下一個

12

學校的東邊是挺大的一片空地,據說是留給將來的老師們的宿舍用的,暫時荒蕪著,雜草在一顆顆亂石邊叢生,中間還拖拉了幾棵歪歪斜斜的不成林的柳樹,靠近圍牆的有些地方新近被翻了一遍,像被盜墓者清洗過了一樣,露出了下麵的煤層,並被不知哪(幾)位野獸教師勇氣可嘉地種上了蔬菜。

無聊的時候我偶爾會去坐坐,我喜歡那種屍骨未寒的泥土味道帶來的凜然感;我喜歡眯著眼睛看著夕陽沐浴下的四麵的人流湧動,像滿天飄散著昏黃的蒲公英;我喜歡隻是隨意的翻翻那些石頭,看看石頭下埋著的從未見過天日的或嫩黃或蒼白的草木的根莖,忙碌的螞蟻,不知名的或白或黃或黑或褐的肉蟲,當然偶爾還有蠍子和蜈蚣,將這一切當作小小的寶藏獨自珍藏。

關於如何捉蠍子我很熟悉,事實上無論對於捉什麽我都很敬業。捉蠍子時我用老媽拔豬毛的鑷子,輕輕的翻開毒日下的大石(是凡有草莖或是螞蟻的石頭一概不用理睬,下麵肯定沒有),然後目光如炬的巡視,此時如有蠍子,這幫褐色的小可愛鬼一般會倔強的翹起像一麵小旗一樣的小尾巴向我致意,剩下的工作就是迅速的用鑷子夾住那麵小旗(一定要夾牢)甩進容器中。不用提醒我可以用放入雞骨的紗籠在夜間批量捕捉,那種方法被我視為技術含量太低過於庸俗而唾棄。由於我勤捉不輟,大半個暑假內竟用壞了7把鑷子,裝戰利品的容器也從罐頭瓶變成魚缸最後升級為足有半立方米的貯水大罐,裏麵黑壓壓的萬頭攢動好不壯觀,老媽總是讓我把我屋的門關緊以免讓那種由這些精靈的腳蹭腳尾疊尾所發出的沙沙聲弄得她老人家睡不著。這份熱情的嘎然而止是在一個午後,當時的我正頂著滿頭的白毛汗興致勃勃地向自己的紀錄發起衝刺,在翻起一塊巨石時一手按進了一個掛在石麵斜下方的馬蜂窩上,稍微有過挨蜇經驗的幸運星都知道,一隻馬蜂就會讓患處膨發如紅燒排骨,何況是一群雄赳赳氣昂昂的在窩邊巡邏的禁衛軍?當時我幾乎昏死過去,但最終還是在鐵人王進喜的精神感召下堅強地拖著蒲扇般大小新華字典般厚薄的巨手成功回家。在那個假期的餘下的日子裏,每逢哪個王八蛋熱了或被蚊子煩擾,就會兄弟情深地跟我打招呼:“嘿,哥們兒,能不能用你那把人肉扇子給我扇扇風?……

我捉的蟈蟈的齊聲發出的協奏曲使得幾乎半個樓的居民即便熱得要死也將窗戶關得嚴絲合縫;我一晚上捉了滿滿一大鍋的土鱉使得第二天毫不知情的準備蒸饅頭的老媽一開鍋蓋跳得比索托馬耶爾還高......事實上我幾乎可以寫一本《屁股氏捕捉寵物方法大全》供業內人士探討。

 

那天我正在那片空地翻石頭,老遠的見三槍頂著一片燦爛的火燒雲奔了過來:

“屁股,我一猜就知道你小子又在這裝酷。”裝酷這個詞在大學被篡改為“裝X”後來在研究生期間又被修正為“裝緊”。

“啥事?班主任又要約我去他辦公室拍拖?”

“你他媽就不能想點好事?學校要組織足球賽,以班為單位參加,還給了100塊錢的活動經費,你踢得好當隊長,趕快回去張羅一下。”

“真的?我靠,我就覺得今天不對勁,翻了半天一隻肉蟲都沒見到,原來有肥豬拱門!”

“想要蟲子去我家,犁地的時候跟在後麵,保管撿一麻袋,啥樣的都有......”三槍一聽就笑了。

 

第一件事是確定隊員。我徑直從前門走上講台,用手拍了拍講桌將大家的麻木不仁的臉從課本上拯救了起來,不含髒話地通知了這個喜訊,最後宣布有誌之士都可以到我那裏報名。班長李梁同學狗尾續貂地作了些口號式的動員補充,加上了班機榮譽感等上綱上線的名詞。

不久我的桌前就囤積了16個班級榮譽及體育精神的代表者,我懷疑其中一定有連籃球和足球都分不清的南郭先生。

第二件事是確定隊服。

“咱班應該早買,速戰速決,然後穿出去別的班看到了就不會買重樣了。”白菜總是一幅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哲學思想,“白菜”這個外號的來源是在某個晚上寢室夜話的過程中,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即紅軍長征時如果男的和女的要耍流氓由於資源匱乏拿什麽充當避孕套?

“用白菜葉包著就行了!”這個人才悠悠飄出的這句話為他贏得了這個美名。

大家一致讚同。但就買哪種隊服的問題卻出現了分歧,巴西意大利英格蘭荷蘭阿根廷德國等等爭論不休,劉波興奮地搓著手喊著巴西的名字,這個體形如豚鼠的家夥一向自詡為羅馬裏奧,其實除了性別一致身高相似(166cm)以外在其餘方麵二者沒有任何的雷同之處。

淫魚兒則溫柔的喊著阿根廷的名字,該廝白白嫩嫩淨淨胖胖,兩眼不大卻媚態可掬,每天530早操起床時總是閉著眼穿衣服,穿完後看各位好漢仍一片寂然,然後吃了大虧似的捶胸頓足,狂發一聲毒誓:“再睡一分鍾!”隨即倒下。由於他體形豐滿,尤其是身體抖動時胸部像果凍般亂顫,因此包括我在內的幾位施主總是趁其不備摸上一把,畫餅充饑地喊聲好爽表揚他一下,然後換來他一聲嬌嗔:“變態!夏日裏,由於淫魚兒對白襯衫或白T-Shirt的強烈偏好,胸前總是被摸成兩團髒乎乎的褐色。

大家真是快愛死他了!

 

最後決定抓鬮決定。我一把抽中了阿根廷,淫魚兒剛要興奮的鼓掌歡慶,突然發現了我等惡狠狠的目光以及我作勢欲撲的龍爪,馬上很識抬舉地說他其實也不是很堅持的,什麽隊服都一樣。於是重新抓,這次三槍抽,他的那隻臭手肯定是早上拉完屎後一直沒洗,居然又抽中了阿根廷,淫魚兒在那裏陪著苦笑:“你看,跟我沒關係......

沉默了片刻,我說了一句,“算了吧,天意。”

就這樣,高一(三)足球隊正式掛牌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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