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每一次相聚---寫在兒子十九歲生日

今天早上，在大學城一家餐館外和小兒子相擁道別。身材高大的他，一隻胳膊就摟
住了我的肩膀；而我的雙臂，隻能抱住他的腰圍。他很高興地頻繁說：好，好，再
見，三先 (注一) 。那一刻，我眼睛有些發酸。

這次是專程為他的十九歲生日而去的，還帶去了與他最要好的兩個中學同學。

2006年，繼兩年前哥哥到東部上大學之後，十七歲的他，也離家去了同一所大學。
從那時起，我和太座的心，就被這地理上的東西部，分成了無法彌合的兩半。

每天一次的通話，幾乎到了讓他發煩的地步；月複一月的東飛，最後要“懇請”他
同意我們才能去看他。盡管如此，還是變不了我們與他多見麵，多相聚的心願。這
次表現好，當太座問他，我們過去為你過生日，好嗎？他爽快地說了聲“好！”，
美得太座一蹦幾尺高。

沒告訴他，要帶要好的小朋友們同去，說是給他一個驚喜。其實他早從自己的消息
來源， 得知好友們的來訪。對我們的爽快，何嚐不是來自於對哥們的期盼？可憐天
下父母心。

和每次相聚一樣，消逝的是揮手即去的時光，常存的是悲喜交集的記憶。十九年的
每一天，十九年的每一次分離和相聚，就像是今天和昨天，一樣清晰。

他八歲的那一年，我們去海島野營。因為工作原因，我必須先一天回家。根本沒有
想到會傷害他幼小的心，走前跪在他的麵前，說爸爸先回去，你好好地和哥哥一起
玩。他開始哭泣，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大家都說，你走吧，一會兒就會好的。
我不忍心看他哭，就再陪他一會兒，給他說些好聽的話。誰知他竟哭了半個小時不
停。平時表現總是神勇剛健的8歲男兒啊，這次才讓我看到了他多情深情的內心！直
到同行的好友說，你們父子倆再繼續演你們的“苦戀”，我們就都要耽誤船班了！
不得不與兒子灑淚告別，其實才一個夜晚。

孩子小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把他們丟失，特別是小兒子。幾次從惡夢驚醒，一身冷
汗。每次帶他們出門，總要關注每一人，不要走失。我對兒子們說，假如你找不到
我，不管誰來說，我認識你的爸爸，帶你去找爸爸，都不要去。哪都不去，就在找
不到爸爸的地方等爸爸，爸爸一定會回來找你！

那一次是在 Great America， 因為和老母親在一起，精力沒有全部放在兒子們的身
上。突然，發現他不見了，腦子一下子轟鳴起來。沿著走過的途徑，一邊返身尋找，
一邊心中默默地祈禱。一會兒，在幾十米的遠處，看見一位公園的服務小姐正和他
交談。我飛奔過去，一把把他抱在懷裏。他對我說，爸爸，我告訴她，我哪也不去，
就在這等你。 你說過，你一定會來。

那是1993年，他才四歲。

十年級時，他去魁北克強化法語。哥哥剛離家上大學，他感到很孤單，卻盡量不在
我們麵前表現出來。我們說，期中哥哥放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到魁北克看你。在四
周冰雪封凍的魁北克小客棧中，一家人興高彩烈地玩著撲克，聽老大講授新的遊戲。
我冷眼觀察他，他好像又恢複了昔日的歡快。聖勞倫斯河畔的小鎮，寒冬臘月，除
了看冰球，什麽事也不能幹，三天的周末一晃就過去了。我們冒著漫天風雪，開車
送他回到寄居家庭時，我說：等你春天回來。他沒說話，使勁和哥哥拉拉手，眼圈
紅了。

去魁北克，是他第一次單獨生活在外。以後的三年半裏，他在家和學校之間，我們
在他和家之間，來來回回，往返了幾十次，聚少離多。每次分離，揮不去心頭的傷
感；而每次相聚，都是發自內心的歡欣。

今天，是他十九歲的生日，在又一次的歡聚/分離中渡過。孩提時的可笑情愫，可能
會隨他的成長消退。盡管今後，我們之間會是越來越多的聚少離多，但我相信：
我們會更珍視每一次的相聚。

老子想兒子，於是就寫下了比兒子還多情的話。



(注)： 自從我教會他北京撲克玩法“敲三家”，並說搶“三先”是很高的技巧，他
就開始叫我“三先”，一直叫到現在。

[冷雨敲窗]

老公嘲笑我接女兒電話像撿到金子一樣。

[史迷]

回複jhnn的評論:
85年我出國時,我的父母送我到首都機場.現在是我送兒子們.二十多年,兩代人.

謝謝評論.

[史迷]

回複冷雨敲窗的評論:
您大概和我太座差不多,把給兒子打電話做為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您說,從什麽時候,我們就變成"老人"了呢?
謝謝您來讀和寫.

[jhnn]

想到國內我的爸媽了，每次送我去機場，也是戀戀不舍的。

[冷雨敲窗]

深有同感。我女兒今年也十九，也遠離家門去讀書。記得也是她八歲時的暑假，她和她爸爸回國探親，我留在這裏，她因為思念媽媽，竟一路哭回去，飛機上、機場裏，24小時的旅途，除了睡覺就是在哭，她爸爸非常擔心，生怕警察把他當成販賣兒童的抓了。現在，我們和她之間每日一次的電話有98%是我們打過去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