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窗偶記（一）

【前言】讀書看報，常引發些感想，不記下，就忘了。於是決定以片言短語，聊以記之。每則前加一小題，以便查找。此中文章，以後每集到五六篇就存檔一次。 

 1.《高錕詩語》

明報2009年11 月號，有高錕專欄，欄裏有楊振寧多人撰寫的紀念文章，大都空泛無味，屬應製文一類。唯潘耀明一文中引了一段高錕談靈魂的文字，高文清俊如詩，發人遐想。錄如下： 

也許有一天地球會被一顆隕石撞毀，也許有一天太陽會冷卻，變成一個黑洞，一切複歸沉寂。有誰會知道人類曾經存在？但人類的精靈會存在於宇宙間，在下一次導成肉身時重現。我想，到時我們也許會再次相聚，細訴離情呢。 

 2.《種菜英雄白首多》
詩盛於唐，弱於宋，衰於元明，然到清，得一複振。近日下載了《清詩別裁》，讀到錢謙益句：“看花伴侶青春少，種菜英雄白首多”，玩味再三，良多感慨。錢謙益，明末清初的大文人。先想舉事複明，不成；後降清，遭世人議。最後隻能白首種菜，這詩中蘊藏的就是那種說不清的傷感。
近來我們也在小園中辟了塊地種菜，人也有點雙鬢添霜了——隻是算不得英雄耳。

 3.《無罪推定》
明報2009年11 月號，有容若文《罪疑者予民》解。文內提到，無罪推定是人權思想的重要概念。最早明確表示“無罪推定”的是意大利法學家貝卡裏亞(Cesare Bonesana Beccaria)。他在1764年所著《論犯罪刑罰》中說，未被判定有罪前，任何人都不得視為罪犯。這個概念，後來寫入法國大革命的人權宣言中：任何人未經宣判有罪，應該被推定為無罪。 

惜中國流行的是有罪推定，就像戲中所說，“我一看就看出你不是好人”。 
 

4.《舒蕪和聶紺弩》
晨讀明報09年第10 期，有朱正文憶舒蕪。舒乃胡風的學生，舒自己說胡風“一貫挈我掖我教我望我”。然反胡風時，舒卻帶頭寫了《關於胡風反黨集團的一些材料》，登人民日報，立了功。舒遂被人稱為猶大。然舒本人後來也被打成右派，曆盡苦難。平反後感人生如夢，去研究紅樓夢，著有《說夢錄》。我想，舒攻胡，雖有私心，然在那政治高壓下，不為也難。但看中南海袞袞諸公，有誰為胡風，為彭德懷，為劉少奇，為鄧小平說過公正話？革命家們尚如此，遑論一介書生？文內有聶紺弩在舒六十歲時贈他的詩，對舒寄以理解。錄如下： 

夢中說夢幾多回，不為君悲亦自悲。
君已三千餘弟子；我才七十九年非。
黑龍江畔尋殘菊；黃鶴樓中聽落梅。
費爾巴哈唯物論，偶因一挫展難開。
 

­­­5.《為白樺一歎》
晚上躺在床上，讀了到一篇百樺的口述文章，談的是他建國六十年來的遭遇。用事實說話，非常感人。他父親被日本人活埋，他本人後來去延安，一腔熱情參加革命。建國初期寫了《山間鈴響馬幫來》。後因曾和胡風一起訪朝，被疑為胡風分子，關起來審查，幾欲自殺。再後被打成右派。文革時自然遭批鬥。文革後因《曙光》《今夜星光燦爛》《苦戀》等再度挨批，終成“敏感人物”，多年來沒有報刊敢發表他的文章，直到最近幾年才開禁，然他已是望八之人了。 想中國有多少有才華的人，都葬送在政治的漩渦裏，令人扼腕。

從照片看，白樺白髮蒼然，意態甚為豪爽。他說，發明“敏感人物”這一稱呼的人真“聰明”。
 

6.《季羨林語：開國明君皆流氓》
讀張世林寫的紀念季羨林的文章，說季曾和他談到皇帝，季有首詩，說開國明君都是流氓，詩曰：“朝代紛紛排成行，開國明君皆流氓。如果有人不相信，請看劉邦朱元璋”。季說項羽就是不夠流氓才鬥不過劉邦。有人問季是否打擊麵太寬，他說他找不到反證。 

我想，季老這詩這話，大概還是有所影射的吧？

 

 

 

 

 

 

 

 

 

 

 

 

 

[ONCOCIDIA]

書窗偶記的形式很有創意，也很實用。謝謝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