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淚使男人看不清

                                       
我在美國時，住在一個叫小島公寓的房子裏。房間隔壁住著一對來自日本的夫婦。那日本男人和我的一個中國朋友同在一個實驗室, 他夫人不工作, 在一個英語學習班裏學英文。

日本夫婦來自仙台, 身上似乎就帶了一股“仙”氣。大凡日本男人的頭發, 總梳得平平整整, 紋路分明。我的鄰居卻不同, 他一頭亂發, 在頭上橫七豎八, 有如荒墳上的亂草。他身上永遠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西裝, 皺巴巴油膩膩的。他個兒不矮，人卻精瘦得出奇。 西裝披在身上, 就像旗杆上撐著的招魂幡, 晃晃悠悠。當他迎麵而過時, 你總可聞到一股酒氣。據我的中國朋友介紹, 他每天酒不離唇; 實驗室抽屜一拉開, 裏麵空啤酒罐嘩啦啦地響。甚至在咖啡裏, 他都要摻一點實驗用的酒精。此君真是一位酒仙也。

 這日本男子的夫人亦與眾不同。倘若你從背後看, 可謂窈窕有致: 兩條修長的腿, 一副婀娜的腰肢, 走路時有功有架地擺著。倘若從側麵看, 更是凹凸分明, 那豐滿的乳房和渾圓的臀部, 連成一條令藝術家們讚賞不已的曲線。然而, 倘若你從正麵端詳, 就一定會大失所望。女人的眼睛實在太細, 分得又太開, 看上去總覺得離耳朵比離鼻子更近。一張嘴也太大, 又塗著鮮豔的唇膏, 一笑, 露出一嘴參差不齊的大牙, 在扁扁的圓臉上, 占盡了令人皺眉蹙額的“風騷”。

 小島公寓的房子隔音不好, 左鄰右舍的響動, 常互相幹擾。這一對日本夫婦更經常慷慨地隔壁送戲給我聽。尤其是這男子, 酒入熱腸後, 就會長歌不已, 伊伊呀呀的如哭墳的嫠婦; 或者狂吼不停, 哇哩哇啦如發瘋的野人, 夾雜其間的是女人或帶笑或帶哭的尖叫。我實在是不堪其煩。

  一天半夜醒來, 寂靜中從隔壁傳來男女竊竊的嘻笑。隻聽到一個男子一疊聲地說:“讓我看看, 我要看這兒”, 女人格格地輕笑, 笑聲中夾幾聲軟軟的“No”字。我突然發現他們說的是英語, 又猛然想起日本男人今晚應該不在家, 因為他和我的中國朋友今天一起去紐約開會了。“這男的莫不是...?” 正這樣想時, 隻聽彭的一聲, 似乎是倆人滾到了地板上, 男女同時發出一陣浪笑, 浪笑後就是不時傳來的女的壓抑不住的短促的尖叫和男的興奮的呼喊:“Oh, my God!”

 自此以後, 我慢慢發現, 一旦這日本“酒仙”外出開會, 這位講英語的, 極樂時會叫上帝的洋人就會來填補日本男人的位置。為防火計, 我們每間房都有一個通外麵的後門, 這後門就成了他們幽會的通道。而他從後門進出, 必得要從我衛生間窗前經過。隻要我留心, 總會在適當的時候, 看到一個豎著衣領戴著帽子的男子在小窗前一閃而過。    

  那是四月的一個春夜, 我趕寫一篇稿子, 子夜過後仍在燈下伏案。沉思之中, 又聽到隔壁的私語和浪笑, 知道這東洋女人和西洋男子又在度他們千金一刻的良宵了。這種事, 聽慣了, 我也隻是一笑而已, 我自寫我的文章。

 寫完稿子, 已是一點多了。正當我疲乏地在衛生間刷牙準備睡覺時, 聽到有人蹬蹬地上了樓, 接著就聽到隔壁的敲門聲和日本男人叫開門的聲音。我的心一緊, 這日本男人怎麽回來了？。日本男人一叫門， 隔壁房內立刻就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和咣當一下什麽東西碰翻了的聲音。日本男人見無人應門, 一邊更使勁地擂門, 一邊放開喉嚨叫他老婆的名字。房內的女人假惺惺地拖長了聲音應著，就是 磨磨蹭蹭地不去開門。日本男人等火了, 唏哩嘩啦地破口大罵起來。正在這時, 隔壁房間那防火用的後門喀嗒一下開了。隨後就見一個人影, 在我衛生間的窗前一閃, 夜貓子一樣梭地一下順著露天樓梯溜下了樓。

 隔壁的房門終於開了, 立刻就傳來“啪”地一聲脆響和女人“哎喲”一聲喊叫, 接著就是日本男人如黃河決堤般的謾罵。女人什麽也不說, 隻嗚嗚咽咽地哭。而後就聽到這男人在房內到處走動, 似乎在察看什麽。連防火的後門也打開了, 停了半晌, 又乒地一聲關上。男的大概沒有發現什麽證據, 回轉身又逼女人從實招供。剛才已嚇得閉了聲息的女人, 又開始哭起來。這次哭得大膽了, 竟像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 放開喉嚨長一聲短一聲地訴起苦來。女人的聲浪一高, 男人的語調反倒漸漸地低了下來, 最後隻聽到男人的軟語溫存和女人的哽泣, 漸漸都融入了這溫暖的春夜, 一切都歸於平靜了。 

 我暗暗發笑,  想，當女人哭得淚眼漣漣時, 真正看不清的卻是男人啊!    

[瑞冬]

回複Teatea的評論:謝謝光顧。當時寫完文章，想到這題目，我確實很高興。因為叫人思考。當然不一定是這種事。比如女人受了別人欺負，一哭，男人常會衝動過頭，做出喪失理智的事。

[Teatea]

我覺得挺幽默的，尤其是標題，畫龍點睛，也是人生哲理．
眼淚可是女人求生存的武器之一呀．

[子夏浮雲]

瞧瞧,我就說你是嚴肅作家,寫遊記還要先研究曆史...敬重!
我其實也不是說寫什麽都要深刻,我自己從來就瞎寫一氣。我不叫好可能是他人仲愛的呢，反正你的東西我是篇篇必看的。
周末愉快！

[瑞冬]

回複子夏浮雲的評論:子夏：你好！你不喜歡這篇文章，並不叫我意外。這文章內容不雅，內涵也不深，是否上傳，我也曾猶豫過。因故事是真的，我也想嚐試一下各種題材的處理，和根據聲音來說故事的方法，最後還是傳了。謝謝你坦誠地說出自己的看法，無論正反，對我來說，都是有益的。剛才德國回來，看了幾個城堡。遊記怕一時寫不出，要了解一下曆史。遊記沒有曆史背景，寫出來總比較幹枯。

[子夏浮雲]

瑞冬: 老實講我不太喜歡這一篇,不知怎麽為什麽,讀完了感覺不太對你的路.好像是那種八卦小道的東西.當然見仁見智了.
希望你的德國遊愉快,希望看到你的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