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泗峽坳之戰——昆侖關戰役之外圍戰

欽州泗峽坳之戰
——昆侖關戰役之外圍戰

隨著武漢、廣州的相繼淪陷，1939年11月5日，日寇在北部灣的企沙、龍門登陸。駐守廣東省欽州、防城沿海一線的國軍第四十六軍新編十九師敗退至靈山境內的舊州、陸屋、太平一帶。因而日寇很快控製了邕欽公路線，於11月24日攻占了廣西南寧，進而又於12月4日占據了邕賓公路線的昆侖關和邕武公路線的高峰隘，不但威脅了柳州、桂林，也威脅了西南各省。

 

日寇占領南寧，其企圖是截斷中國西南通往越南的國際交通線，威脅越滇鐵路，威懾雲、貴、川，給重慶以致命的打擊。當時國民政府已從南京遷往重慶。為了奪回這南國通途，確保西南安全，戰時最高統帥蔣介石不惜血本，調遣中央軍嫡係部隊杜聿明的第五軍入桂作戰，與日寇爭奪昆侖關。作為西南行營主任的白崇禧，為了確保廣西的安全，親赴賓陽指揮作戰。1939年11月17日，昆侖關戰役的戰幕正式揭開。

 

為了阻止日軍從龍門港對昆侖關的增援，國軍第四十六軍(桂係部隊)一七五、新編十九兩個師奉命駐守南路邕欽線東側，即靈山陸屋、舊州、太平一帶，破壞日寇交通。

 

1940年1月中旬，杜聿明的第五軍奪回了昆侖關，攻下八塘、七塘，直逼南寧，與日寇在關下的戰鬥處於膠著狀態。日寇南支派遣軍被迫增派一個師團和一個騎兵聯隊為增援部隊，以一個旅團直接增援昆侖關，另一個旅團配屬一個騎兵聯隊作迂回部隊，掃蕩邕欽兩側。在此期間日寇的增援部隊加緊登陸，其迂回部隊登陸後，即對邕欽線靈山一側進行掃蕩。1月15日有日軍近衛師團櫻田武旅團第二聯隊及第一聯隊一部，附炮兵大隊，約2000多人從欽州板城，欲沿靈山的鎮南，越泗峽坳攻占太平、舊州等國軍第四十六軍(軍長何宣)的防地，把四十六軍壓出邕欽線。日軍到板城兵分兩路：一路直趨大石嶺新編十九師(師長秦鎮)五十六團陣地，企圖壓逼中方部隊遠離邕欽線，掩護援兵解救正在昆侖關被圍殲之日軍。

 

泗峽坳位於靈山縣太平圩以南5公裏，鎮南圩以北2公裏，是欽縣小董、板城經太平通靈山的要道，地形十分險要。昆侖關會戰打響後，歸第二十六集團軍指揮的國軍第四十六軍就部署在這一可攻可守的地方。該軍部駐太平圩北側山塘村，其中一七五師(師長馮璜)師部駐太平華屏嶺村，新編十九師五十六團布防板城大石嶺一帶，一七五師的五二三團布防於太平的右前方花甲山一帶，五二五團則布防於太平的左前方新塘一帶，互為犄角。五二四團為軍預備隊，團部設在舊州上井圩，而其第三營則駐守泗峽坳負責聯絡警戒。廣東南路第三抗日遊擊隊、第八抗日遊擊隊、第九抗日遊擊隊也集結在附近。

 

1940年1月14日，盤踞在靈欽邊的日軍近衛師團櫻田武旅團第二聯隊及第一聯防隊的一部分，附炮兵大隊等步騎兵種共2000餘人，從小董據點出發掃蕩。新編十九師五十六團警戒部隊與日軍步騎炮兵千餘人在屯茂附近發生戰鬥，警戒部隊被敵壓迫向後撤退。敵繼續前進到屯茂東北大石嶺附近山地時，與五十六團主力部隊發生戰鬥，黃昏時呈對峙狀態。

 

15日下午4時，大石嶺新編十九師(師長秦鎮)五十六團防地被突破，日軍急速推進到太平的五彩塘村，火炮迭次轟擊那煙村、鎮南圩等地，我方軍民隻好疏散上山。日軍越過那煙村向鎮南圩進逼，虎視泗峽坳。雖然泗峽坳易守難攻，但雙方力量懸殊，形勢十分危急。倘若泗峽坳失守，太平將置於日軍鐵蹄之下，靈山受威脅，昆侖關戰役也會因之受影響。

 

巢威團長率五二四團一、二營從上井取道仙女嶺、九冬塘，到達泗峽坳陣地前3華裏時，部隊在路旁歇息，卻發現有大部隊由那河向他們的方向前進，以為是五十六團撤退回來(五十六團被日軍擊潰後未來得及向軍部報告)，但未見該團派員前來聯絡。巢威派員向五十六團聯絡後得知，在陣地前停止的部隊並非五十六團，而是日軍追擊五十六團的先頭部隊。巢威於是下令攻擊，敵人遭到奇襲，傷亡很大。下午6時，巢威率部趕到泗峽坳與第三營匯合，占領陣地構築工事。而此時日軍已撲到泗峽坳下坳底村，五二四團旋即向日軍發動突然襲擊，當場擊斃敵騎兵7名。日軍丟下7具屍體，倉皇後退，龜縮在坳底村兩側的鎮南圩和古鎮村等處。

 

16日清晨，日軍以12架飛機輪番向五二四團各陣地轟炸、掃射，掩護地麵部隊近1000人分三路向泗峽坳及兩翼的江塘嶺和電蒲嶺進攻。被當地群眾譽為“敢死隊”的剛穿上軍裝入編一七五師的第二搜索連(後來該連脫離一七五師恢複為原“靈山縣民眾抗日遊擊隊”稱號)也和附近村莊的一些群眾也英勇參戰。與五二四團官兵一道在各山前沿要隘並肩殺敵。板城大路上，日軍增援部隊約1000人，被中方迫擊炮集中轟擊後，慌慌張張散入西北山林。

 

下午3時，日軍飛機又投下大量炸彈、燃燒彈，我方陣地前後烈火熊熊，通訊網也被燒毀。地麵上的日軍獲得增援後又向我方各陣地猛撲。我方守軍一麵奮勇抵抗，一麵分兵砍樹割草隔絕火勢，並搶修電線恢複電話聯絡。戰壕兩側100米之內被開辟了一條防火帶，大火對中國官兵作戰沒有造成多大影響，火焰卷著子彈反撲向嗷嗷仰攻之日軍，敵人的囂張氣焰被壓了下去，被迫退回了山腳，散入山林。

 

攻擊泗峽坳之日軍有一部分衝上坳口，二營九連蔣連長率隊躍出戰壕與日軍拚刺刀，戰鬥異常殘酷激烈。江塘嶺、電蒲嶺各部也來支援，左右夾擊，終將日軍驅趕下山。此時已是黃昏，敵我雙方脫離接觸。

 

這天下午，何宣軍長已接到第二十六集團軍總司令蔡廷鍇電令，嚴令第四十六軍“集結使用，以強有力之一部分繞出那香敵後，包圍而殲滅之”。當晚，何軍長得到巢團長戰況報告並以他首級擔保守住泗峽坳的保證後，即下達軍部的戰鬥部署：五二三團、五二五團、獨立團除以一部分留於久平、花甲山陣地牽製日軍外，主力集中百濟、那香間，即刻向南對鎮南、南忠之日軍側背攻擊，並以強有力之一部分星夜兼程趕到鎮南，與五二四團及新編十九師主力圍殲鎮南之日軍。

 

17日，戰鬥最為慘烈。我抗日軍民均紛紛表示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抗擊更為英勇。拂曉，日軍即在優勢炮火支持下發動進攻，江塘嶺、泗峽坳、電蒲嶺陣地中方各部頑強抵抗，展開惡戰。日軍故伎重演，仍以12架飛機不斷地低空掃射和投擲殺傷彈、燃燒彈。雖然中方陣地前後烈火熊熊，但戰壕兩側100米之內早已開辟了防火帶，大火對我方官兵作戰已無影響，火焰卷著子彈反撲向攻擊泗峽坳、電蒲嶺之日軍，把他們打得退回山腳。下午1時，日軍進行瘋狂反撲，泗峽坳陣地的工事被摧毀過半，二營九連蔣連長受重傷，3個排長均陣亡，兵員損失約三分之二。日軍攻占了陣地，並向左右翼展開，妄想擴大戰果。反複爭奪至下午3時左右，我方反攻部隊衝上泗峽坳與日軍展開肉搏，再次奪回了陣地。古鎮村書房歧的村民黃允梅(花名肉牛)和黃允憲兄弟倆，堅守在村後石才嶺(又名牯牛峰)上，手上雖然隻有一支土單響，多次打退敵人的衝鋒。當子彈打完了，他們仍不退下火線，繼續以石頭與日寇搏鬥，守住了這一通往電蒲嶺的前沿陣地。當戰鬥最為激烈的時候，舊州、太平各地的自衛隊又有300餘人趕到五二四團前沿指揮所請戰，被允許留下分派到第一線參戰。有的自衛隊沒有好槍，隻帶來一些裝有火藥和鐵砂的土槍，或能裝入半斤火藥的抬槍，特別是抬槍，由一個人扛在肩上，瞄準敵人，另一人點火，這種槍打出去的鐵砂一大片，一槍就能殺傷數人或數十名日寇。日寇不明這是什麽武器，稱之為網炮。至今太平民眾談起當年情景尚引為驕傲。經軍民同心協力，江塘嶺、電蒲嶺兩翼也打退了日軍的攻擊，戰場局勢轉危為安。

 

下午5時，日軍改變部署，複以飛機大炮狂轟中方各部守軍，製造假象，然後集中近1000人兵力，重點攻擊中方正在搶修工事的泗峽坳和江塘嶺陣地。另外，日軍還在漢奸指引下，從鎮南經華麓村，插過佳芝坪、鐵山口村之間，繞江塘嶺南，進至江塘嶺與英雄嶺的山口，偷襲泗峽坳。巢團長決定親自率隊增援，複電令李、雷二營長嚴防死守，誰放棄陣地將以軍法從事，並電話報告軍部。巢團長率部趕到前沿，看到日軍已衝至工事前20米處，雙方正互擲手榴彈，有的已在拚刺刀。巢團長大吼一聲，率領增援士兵如猛虎撲進日軍陣地，以密集隊形向日軍攻擊。各陣地的官兵目睹團長身先士卒，士氣大振，戰場上喊殺之聲激蕩山穀，驚天動地。泗峽坳、江塘嶺二、三營的官兵也奮勇爭先，躍出戰壕向日軍衝殺。短兵相接激戰約持續了30分鍾後，日軍支持不住紛紛潰退，我方各部官兵以猛烈的火力追擊，直至把日軍趕回山腳。這次反衝鋒，陣地上有遺下日軍來不及拖走的屍體28具，中方俘獲日軍受重傷的淺田大尉，繳獲武器一批，其它戰利品很多。第二搜索連在佳芝坪一帶也勇猛殺敵出了名，後來該連在脫離一七五師恢複“靈山縣民眾抗日遊擊隊” 名稱時，仍被當地群眾譽為敢死隊。

 

鏖戰兩天，五二四團損失甚大，彈藥消耗80%以上，17日官兵傷亡260餘人，但士氣仍然旺盛。

 

日軍雖有飛機協同作戰，但被我方軍民並肩狙擊於泗峽坳下，夜間又遭我方守軍居高臨下射擊襲擾，日軍已成疲憊之兵；後路又有國軍一七五師五二三團和新編十九師五十六團對其兩側威脅，使其寢食不寧，給養難繼，隻好依賴飛機空投給養。僅17日那天，日軍就數次以白布在古鎮村祠堂前空地擺設十字形標識指示其飛機空投。由於地處峽穀，中方又組織火力對空射擊，日軍飛機不敢降低空投，一些載著包裹的降落傘還飄到中方陣地前沿被軍民截獲。這時日軍已無望實現其戰略意圖了。

 

半夜時分，又有日軍騎兵約2000人，越過板城圩接應鎮南圩之日軍，至此，聚集在泗峽坳下的日軍已達4000餘人，12門火炮不時轟擊我方各陣地。

 

18日天剛蒙蒙亮，日軍步兵在炮火支持下向我方陣地一線攻擊，天明，12架日軍飛機又反複轟炸、投放燃燒彈和俯衝掃射我方陣地，中方官兵沉著應戰，堅守前沿陣地。

 

當地靈山青年抗日遊擊隊、靈山民眾抗日敢死隊與舊州、太平的民眾自衛隊英勇參戰，堅守各山頭要坳。戰區民眾紛紛自覺殺雞宰豬，煮粥煮飯，冒著槍林彈雨送上前線，慰勞英勇殺敵的將士，或組織擔架運輸隊，運送彈藥，救護傷員。有一青年在送飯途中，被一顆子彈打斷了扁擔，仍毫不畏懼，用兩手分別提著兩桶豬肉粥衝了上去。抗日遊擊隊及群眾對抗日戰士的支持，感動了前線官兵，將士們大受鼓舞，戰鬥精神更加高昂，作戰更為奮勇。

 

11時，日軍瘋狂地反複衝鋒後，中方陣地左翼江塘嶺被撕開缺口，東部陣地失陷，三營七連連長陣亡。

 

與此同時，泗峽坳和右翼電蒲嶺的戰鬥也非常激烈。守備和尚嶺的一營二連傷亡過半，所有排長非亡即傷，連長們雖掛彩了，仍帶隊與衝上陣地的日軍拚刺刀，戰鬥異常慘烈。何宣軍長不斷來電詢問戰況，並通報說一七五師及新編十九師主力目前沒有達到指定位置，而日軍今天似乎非拿下泗峽坳不可，為避免重大犧牲，征詢五二四團意見，擬放棄泗峽坳向宋太圩撤退。巢團長以戰機難逢為由抗命，並請軍部先行往宋太圩轉移，決心率部與泗峽坳共存亡。

 

下午4時，五十六團占領了白沙坳頂以及南麵青竹山一帶，先後向進犯泗峽坳之日軍展開攻擊，正在攻擊江塘嶺、泗峽坳、和尚嶺的日軍，頓時驚慌失措，潰退下山分兵拒守。巢團長傳令前沿各陣地迅速整頓待命，並把團指揮所推進到泗峽坳，準備組織反攻。5時40分，五二三團一舉攻占鎮南圩南麵的大裏崗村，截斷了日軍與小董據點的交通。中方各部隊合圍泗峽坳日軍的態勢由此形成。

 

下午6時，日軍困獸猶鬥，垂死掙紮。從欽縣出動了24架飛機，直撲電蒲嶺，與在鎮南圩西南小高地的炮兵配合，狂轟濫炸我方陣地，為掩護其1000餘人的地麵部隊開辟道路，瘋狂地反複衝鋒。我方電蒲嶺守軍盡管進行了頑強的抗擊，但由於日軍空中、地麵互相配合，寡不敵眾，左翼江塘嶺被撕開缺口，東部陣地失陷，三營七連連長犧牲。至黃昏陣地終陷日軍之手。

 

晚上10時，日軍由電蒲嶺西南五二三團和獨立團間隙山穀往六潭村的小路突圍。五二三團黃炳鈿團長據報即令其第三營調換方向警戒那香方向，並親率一、二營連夜追擊了10多公裏，擊斃日軍大尉軍官等以下數十人。突圍的日軍全部自華屏嶺村過公家村、那香由百濟僥幸逃出。

 

泗峽坳戰役自日軍進入五彩塘至從電蒲嶺脫逃，曆時三晝夜，中方軍民不畏強敵，軍民浴血奮戰，擊斃日軍中隊長吉田三郎以下官兵340餘人，擊傷80餘人，生俘日軍淺田大尉，繳獲槍炮彈等武器一批以及鋼盔、水壺、飯盒、罐頭食品等其它戰利品不計其數。被擊斃的日軍，大多數集中在鎮南圩和古鎮村兩處，日軍在屍體上灑上化學藥物焚燒，不能集中焚燒的，也砍掉一隻手腕帶走，屍體就地薄土掩埋。據當地民眾回憶，當年在鎮南圩一處焚燒死屍地點所見，燒不掉的鞋釘就有10 多斤。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鏖戰，重重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粉碎了日本侵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振奮了粵桂兩省人民抗擊日本法西斯的民心和士氣，為靈山抗戰史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中方在這次戰鬥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擔任狙擊的五二四團官兵壯烈陣亡者232人；助攻的五十六團傷亡總人數也達130餘名。戰鬥結束後，太平地區民眾將五二四團及各部陣亡將士遺體合葬於泗峽坳上，並於次年4月樹碑勒石，軍民共建了陣亡將士公墓、紀念塔、武揚亭和碑廊，以之紀念。墓、塔、亭、廊均為磚石、水泥結構，至今仍矗立在泗峽坳上，供後人瞻仰，永垂青史。

 

武揚亭上書：

武勇羨知兵衛國救民禦侮正憑君死守

揚威同殺敵衝鋒陷陣凱歌殊愧我生還

 據《靈山縣誌》匯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