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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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紀略 /楊保卿

(2008-12-26 22:37:07) 下一個

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紀略


楊保卿

    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紀略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是19381023日在現團風縣杜皮鄉張家山成立的,193991日“夏家山事件”時止,共經曆了10個月零7,313天。

    這是不平凡的313!

於楊崗接頭

    鐵冶於楊崗,舊時有幾間小鋪子,如屠宰、豆腐、雜貨、麵鋪等,是原黃岡縣東西鄉接合部。當時鐵冶一帶黨的負責人叫高山。高山,當地人稱“高大婆”,是黃岡老三區區委委員。從大革命開始,在老三區堅持革命鬥中有“三大”:即漆大爺漆先庭、林大先生林少懷和高大婆高山。1938年在鐵冶一片有老衝、東衝、南衝、徐家河4個黨小組,我當時與高大婆同在老衝黨小組,隨後參加了鄂東挺進隊。

    1938年農曆三月十五,我在田裏剪大麥刁準備搓“條兒粑粑”(是當時青黃不接時把尚未成熟的大麥穗勒下,放在案板上搓成條條,煮熟後充饑。)忽然聽到大婆喊著“芝麻餅子——油炸果子(麻花)!”這是通知我們到於楊崗集合的暗號。這裏交待一下,高大婆當時以賣“小事”(鐵冶一帶口語,指提籃賣芝麻餅子、麻花之類的小食品)作掩護,“芝麻餅子——油炸果子”是通知黨小組集合的暗語,反之如喊“油炸果子,芝麻餅子”則是敵人來了,注意隱蔽。我聽到通知後,即向崗上走去。這時程家坳的程應伢也來了,我們到了崗上,隻見大婆笑咪咪地悄悄說:“七裏坪來人了,在楓樹底下,你們去會會他,一起去老衝。”於楊崗靠於家灣一邊有一棵大楓樹,傳說是元末農民起義軍領袖徐壽輝當年栽的,這裏徐家河石壁上還留下他的一隻手掌印及他的座騎在石上跪的嘴印。在大楓樹下,我們看到來人瘦瘦的但是很精幹,他左手叉腰,右手扶在樹上,這是我們自己人的暗號。大婆走上前向來人介紹說:“這是我們小組的楊均伢(我的小號)和程應伢。”來人即同我們握手說:“我叫張體學(張體學時任黃岡中心縣委軍事部長),到這裏來同大家一起抗日的。”大婆交待他和程應伢去孫家衝找漆先庭,要我送張體學去老衝會見中共黃岡中心縣委書記劉西堯。

    劉西堯和他的愛人陳景文住在老衝周淑芳家,他倆剛剛結婚。劉西堯與張體學原來都認識,晚上漆先庭、林少懷都來了。我們坐在周淑芳家門前桂花樹下,林少懷指著天上的明月說:“今天真是大團圓,體學來了,中心縣委的同誌大都在這裏,是個好日子。”陳景文接著補充,說今天農曆315日也是公曆415,這是一個“巧合”。漆先庭則說:“巧合倒巧合,人家結了婚,我們連喜酒也沒聞到,()麽事?”大家說說笑笑,後來談正題,商量怎樣建立自己的武裝問題。

李家山集訓 

    為了建立抗日武裝,經過各方麵準備,這年5月初,我們得到通知,各小組黨員及聯係的可靠群眾,都到李家山去集訓。

    李家山離於楊崗二公裏,是鐵冶和孫何二衝及金雞坳的交叉點,是個不小的灣子,住著二十來戶人家,房屋也寬敞,便於人員集中。李家山灣側有座廟宇叫寒溪寺,廟上的和尚也信得過。上次10天集訓的全體大會都在廟門口稻場上開,記得當時集訓的內容是由劉西堯報告抗日戰爭的形勢。他說,日本鬼子正從長江下遊及河南兩方麵向武漢逼近,戰火已燒到大門口,要迅速動員起來,進行全民抗戰。張體學則講怎樣建立人民武裝,並說,在內戰時期,黃岡老三區黨組織動員群眾建立了戰鬥一營和戰鬥二營,都編人了紅二十八軍,這次要翻番,不是兩個,至少要20,動員全民皆兵,老幼參戰,把小日本趕出鄂東,趕出中國。陳景文作了建立廣泛統一戰線的報告。在討論中,大家對建立統一戰線分歧很大。不少同誌認為,1927年以來,我們吃了國民黨反動派及地方上惡勢力的不少苦頭,鮮血染紅了老三區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李梅山(梅建明)的大哥華山原是老三區區委委員,1936年被國民黨一○三師捉到利子河殺了,他在會上說:“統什麽戰,我們拉起隊伍,把日本鬼子、國民黨反動派一起消滅掉……”會上討論熱烈,後來逐漸統一了認識,即分途返回各自黨小組住地,進行參軍動員工作。中心縣委特在孫家衝蘆花坎設立招兵站,由漆少川負責生活,景文負責上課考察新兵,前來報名的人,是各黨小組事先做好工作的。所以當景文同誌詢問“怕不怕苦,怕不怕死”時,一個個回答“不怕”,隨後留下進行訓練三五天,再回家聽候通知。

    在蘆花坎報名當兵集中的八十多人中,我們老衝黨小組動員去的有十多個,南衝黨小組(將軍山)也有十多個,這次參軍的胡義佑、龔少華後來都當了新四軍連長。

張家山舉義旗

    19381023日清晨,我們接到通知,國民黨上巴河阻擊戰失敗,川軍從牛車河向三廟河、舊街方向潰退,中心縣委動員我們去收撿國民黨軍遺棄的槍支彈藥。我是在南衝黨小組組長林友事家接到通知的。當時正吃早飯,聽到通知就把筷子和碗一放,同友事、林連山等一起去嚴家崗邀了林來玉、林從耀到橫河邀了林國義、何宗武等(二人後均任新四軍營長)沿三廟河國民黨潰軍路線行動。這一天我們收獲不小,我揀了兩枝快慢機,三枝步槍及七個手榴彈,其他的同誌一個一個也都滿載而歸,向孫家衝蘆花坎集中。

    當天晚上,我們到張家山集合,由劉西堯同誌宣布成立了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張體學任隊長,丁汝宸任副隊長,文祥任主任。就在這天晚上,下三區淋山河的同誌送來情報,由蘇聯援助國民黨軍的一批槍炮彈藥存放在護林崗倉庫中,現在無人管理,通知我們去搬運。這真是一個大好消息,我們隨即出山,到天明時把那些槍炮搬到南衝林家塘,隨後運到張家山。

    這裏附帶說一下,近來看到一些史料說鄂東抗日挺進隊是19381024日黃岡淪陷後的一天成立的,事實是23日晚上宣布成立後。那天晚上我們去淋山河搬槍炮時,文祥主任就在家用蘿卜雕了個挺進隊的章子,24日正式對外宣布:“鄂東抗日遊擊挺進隊成立了。”

改編風波

    193812,我們挺進隊已發展到六個中隊,一千餘人。隨即奉命要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當時大部份同誌思想轉不過彎,有的甚至說“這是投降叛變,哪個敢穿國民黨的衣裳,戴國民黨的帽子,老子就跟他拚命!”

    在蘆柴坳大隊部就發生這樣一件事:炊事班班長“老大娘”竟抄著火鉗要“教訓”張體學大隊長。

    情況是這樣:一天上午,張體學、文祥、杜時效等正在開會研究改編問題,“老大娘”卻揮舞著火鉗跑到張體學麵前說:“大隊長,你要我穿國民黨的軍裝,戴他的王八徽(國民黨徽)帽子,就把我的頭砍了吧!你要穿要戴,我這家夥也不同意!”他邊說邊舞著火鉗:“我要教訓教訓你,我們共產黨員舉手宣誓是怎麽講的?

    文祥和杜時效為了緩和氣氛,二人同時說:“我們思想也不通,正在研究。”

    “老大娘”說:“著,著。你們兩個是大學生,教書的,道理懂得多,我們不能當投降派,當叛徒!”

    張體學笑著說:“‘老大娘’,現在先不講什麽投降、當叛徒,你把身上的抹衣借我穿一下再說”。

    “老大娘”還是在氣頭上,答道:“借麽事,如果穿戴國民黨那一套,我就要解抹衣,脫軍裝,回家種田去。”邊說邊解下抹衣遞給張體學。

    張體學接過抹衣慢慢圍著穿在自己身上,又用雙手牽了牽對“老大娘”說:“你說我現在是大隊長還是炊事班長?

    “老大娘”聽了問話,懵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向張體學敬了個禮馬上回夥房,他逢人便說:“穿衣戴帽子是個外表,我們的軍隊是黨領導的,同誌們的心是紅的,這和體學穿我的抹衣一樣,穿著是大隊長,脫了還是大隊長!

    “老大娘”的宣傳十分起作用。他是將軍山村人,挺進隊的許多同誌都認識他,他真實姓名叫林從良,是一個無田無地無老婆孩子的光棍條子,1927年辦農會開始,他就從事地下工作。他家有一個陰溝,可住上十個人,在十年內戰中,不少同誌在那裏隱蔽過。特別是他自己有時吃糠米餅,煮缸豆殼子野菜吃,把糧食節約給同誌們。所以在蘆花坎集訓時,漆少川負責生活時特別要他去當炊事員;挺進隊成立後,他是首任炊事班長。他有一手弄鍋巴粥的手藝,張體學、文祥等都喜歡吃,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大娘”。

    “老大娘”說的話有道理,不管穿什麽服裝,隻要是共產黨領導就幹。在蘆柴坳,同誌們紛紛傳著他的話,一道思想上的難題就這樣破解了。

打響敵後第一槍

    193812,挺進隊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二十一集團軍獨立遊擊第五大隊。我們六中隊駐龍王山。那時,由於日軍的封鎖,食鹽十分緊張。我們經常淡食蔬菜,有時在龍王廟的磚牆腳刮土硝當鹽炒菜。當時事務長(管夥食)林連山經常化裝到方高坪、宋牆、淋山河弄點食鹽,由此,通過下三區地下黨組織漸漸了解到上述三處日軍情況,並不時向少川匯報。19392月的一天晚上,漆少川把我和林從耀叫去商量,要炸掉日軍駐宋牆的碉堡。林從耀有一手飛簷走壁的功夫,我個兒小也會走夜路,作為他的掩護。我們二人先去查看地形,以便確定作戰方案。為此,我們兩人連夜下龍王山,過張家山,沿宋牆河小道在敵人碉堡附近看了個仔細,並連夜返回向漆少川匯報。漆少川認為可以偷襲,因為宋牆在淋山河和方高坪日軍駐軍的中點線上。第二天夜晚,我們派兩個排,分別在淋山河一方的護林崗,以及方高坪一方的自金畈阻擊敵人的援軍。同時限定我們攻擊宋牆碉堡在一小時之內完成。漆少川親自帶我們主攻。林從耀拿著10個集束在一起的手榴彈,摸到碉堡的射擊口投進碉堡內,我拿著衝鋒槍作為後應。那是快雞叫的時候,敵人正沉睡。集束手榴彈投入雕堡後,裏麵隨即轟轟隆隆連聲,火光衝天而起,敵人沒有回擊。我們跳進碉堡清理戰場時,隻見屍肉橫飛的11個鬼子屍首(一個哨兵逃跑了),我們當即收揀了長短槍9,擲彈筒一個,機槍一挺。我們還向天空鳴了三槍,通知負責阻擊方高坪和淋山河的兩個排撤退。在我們返回龍王山的路上,方高坪和宋牆的日軍槍炮聲響了,好似在為我們送行。

    在端掉日軍駐宋牆的碉堡後,方毅還帶領我們襲擊了日軍駐淋山河的炮樓以及新洲、上巴河等地的日軍,打掉了日軍的囂張氣焰,大長了由中共領導的五大隊的威風。

夏家山突圍

    193991,國民黨五戰區一七二師和鄂東土頑保安八團製造了震驚國人的“夏家山事件”。夏家山是現麻城市和團風縣的交界處,是當時五大隊大隊部駐地。五大隊經過改編,番號也成了國民革命軍,但國民黨五戰區駐鄂東一七二師及王嘯風的保安八團,仍不斷向我們製造磨擦:國民黨當局在給我方五大隊發了幾個月軍餉後就拒絕再停發;保安八團範廷玉部不時向我駐龍王山的六中隊進行挑釁。

    這年8月中下旬以後,國民黨聲稱要與駐新洲的日軍決戰,部隊從麻城、羅田、黃岡各地向夏家山靠攏。為了作好應急準備,當時汪進先帶領主力一部已向陂安南一帶運動,我們六中隊也準備向湖區王家坊方向突圍。夏家山蘆柴坳隻有張體學和後勤人員留在那裏演“空城計”。為了蒙蔽敵人,我們故意在夏家山方向的東山寺、徐家山等地公開放了步哨,作出保衛夏家山的姿態。範廷玉部本來駐在馬鞍山,看到我們上述行動,即回駐漆柱山,這就給我們突圍減少了阻力。91日的下半夜,從夏家山方麵不斷傳來槍炮聲,我們派出一個班故意向賈廟方向鳴槍呼應。與此同時,東山寺廟也響起了槍聲,我們以為是派出的鐵冶一個排在虛張聲勢,掩護我們向淋山河方向突圍。第二天我們才知道,是範廷玉部到東山寺,將我黨一位從1927年就隱蔽下來的老黨員林少儒槍殺了。林少儒,1927年為中共上巴河區委書記,大革命失敗後,他自籌資金在白坳開辦啟林學校,並領導中共長衝支部從事地下工作。挺進隊成立後,他把學校從白坳遷到鐵冶東山寺,為部隊輸送了不少青年學子。當時,我們多次動員他下山隱蔽,他卻一再說自已是教書的,如果國民黨要對他下手,就會使更多的人認識蔣介石的賣國投降真麵目!這位老黨員就這樣大義凜然,視死如歸!

    夏家山事件中,國民黨部隊從91日夜起,接連不斷地進行所謂“清剿”活動,共屠殺共產黨員、革命戰士和群眾三百餘人。

193991,我們六中隊從龍王山突圍到王家坊,在當地黨組織的掩護下,緊緊依靠群眾,建立了王家坊抗日根據地,並以此為依托,形成了東進黃(州)蘄(春)廣(濟),南跨武(漢)鄂(州)公路,西接黃安南,北抵麻城,麵積約2000平方公裏的敵後遊擊區。當年12,成立了黃岡縣抗日民主政府,1940年張體學率豫鄂東挺進縱隊一團隊返回這裏,新四軍五師也在這裏設立了辦事處;19422,新四軍五師師長兼政委李先念也率部到王家坊視察。

轉載《湖北文史》第八十二輯 (本文作者楊保卿  林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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