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係割據武漢時的暴行及內部分裂 /許士奇

桂係割據武漢時的暴行及內部分裂

許士奇

1928年1月，桂係第七軍和第十九軍兩部完全到達了武漢，即以武漢為軍事政治中心控製湖北全省地盤。這時，李宗仁以第四集團軍總司令的名義坐鎮武漢，指揮第七軍和第十九軍。白崇禧則北上主持平津的軍事工作，在一年當中逐漸坐大而驕橫起來。

    第七軍軍長夏威和第十九軍軍長胡宗鐸表麵上雖然一致擁戴李宗仁、白崇禧，結成了桂、鄂一家，同生死，共患難，有如“金田起義”的弟兄，實際上為了地盤，他們之間開始暗中勾心鬥角，爭名奪利。初進武漢時就為鹽稅起了爭端，第十九軍前鋒先派了一個榷運局長，第七軍也派了一個局長去接事，於是就鬧起糾紛了。接著為禁煙局又引起爭執，還是李宗仁從中調停，最後以鹽稅歸第七軍接管，以煙土稅歸第十九軍接管，才暫告無事。但後來廣西派以報告南京政府為名，截留鹽稅協濟軍餉。湖北派則以輔助財政，調劑作戰負傷軍官為名，由陶鈞一人把持，派葉波澄為禁煙局長，坐地分贓，盡入私囊，為此，戰煙再起。

    關於武漢治安，由胡宗鐸、陶鈞親兼武漢衛戍總、副司令，他們繼承蔣介石背叛革命的反共立場，首先命令公安局長逮捕著名人士李書城、孔庚，大肆捕殺共產黨人，製造白色恐怖。陶鈞甚至口出狂言：“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個!”他們還在武昌設了個衛戍辦事處，也照著他們的意圖辦事，使許多進步青年，慘遭殺害。武漢人民對他們的暴行都切齒痛恨，稱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屠戶”。

    新興軍閥胡宗鐸、陶鈞以“衣錦還鄉”為榮，在家鄉橫行霸道。為了進一步把持湖北的統治權，他們每天坐在俄國領事館的公館裏想壞主意，怎樣才能掌握地方行政權?經過精心策劃，他們推出張知本任湖北省主席，邀請嚴立三、張難先、石衡青等擔任民政、財政、建設廳廳長。誰知這幾位老先生上任後不按胡、陶的意圖辦事，他們剛正不阿，廉潔正直的作風得到了老百姓的好評。

    桂係的大官們，到了武漢就娶妻納寵，個個日夜行樂，盡情享受。除了大公館之外，還在民生路長江飯店，租房嫖娼。時任長江飯店的大老板，原來是在江西垮台的舊軍閥方本仁，正苦於無法與桂係要人接近。當桂係的頭頭們“光臨”長江飯店時，方本仁將最好的美味佳肴、美女佳人供獻給他們。功夫不負有心人，方見時機成熟，就派第十兵站支部長王瑞青，代表自己與桂係聯絡，特別是加強與胡、陶的聯係。經過努力，方終於取得了胡、陶的親近。一天，方跟胡、陶講，聽說要修民生路，把江邊和中山路拉成直線交叉，這樣就要把我的長江飯店切去一大半，那你們就沒有地方享樂了。後來方又叫王瑞青利用自己的資本給胡、陶等人掛個股東的名，不但不出一分錢，每月還坐支股金利息，還能自由在飯店開房包娼，方本仁把長江飯店辦成了胡、陶等桂係頭頭們吃喝玩樂的俱樂部。不久，馬路工程處把民生路和中山路聯接的一段，果然將原來的直交而改成了斜交，這樣長江飯店照樣屹立在路口不動了。

    又有一天，長江飯店門前停滿了高級的小轎車，進出的人特別多，有的身穿中山裝，有的身著西裝革履，一個個貴賓式的打扮，直上電梯。飯店茶房號衣上掛著紅條，來客人人胸前都掛著紅花，原來是十九軍參謀處長陶季賢今天在這裏舉行婚禮，新娘叫黃鑑文。樓上禮堂和新房布置得非常豪華。聽說陶季賢也是一位衣錦還鄉的新貴，所以借結婚之際來炫耀自己是如何出人頭地的。他的夫人黃鑑文也是有來頭的。黃是個師範生，因與胡宗鐸的太太張賢忠結為幹姊妹，就當上了小學校長，後發展為教育界的紅人，不斷向教育界介紹一些關係戶的男女青年充當校長和教員，收取好處費。介紹的關係戶多了，就不順利了，黃就搬出胡宗鐸的大牌子，以勢壓人，省教育廳不得不買帳。在桂係統治湖北的時期，從上自下都拚命地拉關係，為自己發財而鑽營。

    1929年，桂係在湖北擴充軍事勢力，李宗仁把陶鈞調升為第十八軍軍長，但引起了李明瑞的不滿。李以真正的廣西派和作戰有功而自居，本當早該升任師長甚至軍長，陶怕李發展太快，搶了自己的位子，因此從中阻撓，對於李升任師長的任命壓著不發，最後在上麵的過問下，才公開發表。桂係除了擴充勢力外，還實行兼並與消滅異己。葉開鑫一軍的殘部，於6月退駐南湖馬標老營房，陶鈞率領十八軍將其繳械吞並，並在武昌成立清鄉督辦公署，胡宗鐸親兼督辦，陶鈞親兼會辦，想心事巧立名目，擴大職權，多撈好處。

    這年7月，為了增加稅收和煙土來源，胡、陶派出大部隊向襄樊、老河口進發，目的是奪得繁華的商品和棉花交易市場。當時該地區駐有河南督軍嶽維峻部萬餘人，截留各種稅收。陶鈞命令林逸聖、鄭重兩個師和特種部隊，與駐在鄂北的雜牌隊伍李紀才部聯合夾擊，向嶽部發起猛烈進攻，形成了一場新舊軍閥的混戰。桂係大軍分作兩路，一路沿襄河經天門、鍾祥向宜城方向前進；一路由沙市經荊門向宜城、南漳進行側背擊。桂係軍隊沿途騷擾，就地購糧的規定，使剛成熟的高梁，都成了光杆杆，老百姓的壇壇罐罐全部倒光，店鋪全部搶光，搞得十室九空，黎民百姓無不咬牙切齒地咒罵。

    陶鈞指揮部隊到達了襄樊，沿途未遭到嶽部抵抗，當部隊繼續前進時，嶽維峻派出大部隊來進行攻擊，陶指揮全部兵力在襄陽附近的馬頭山展開戰鬥，經過一天衝殺，嶽部不敵，退守老河口。李紀才與嶽軍張萬信接洽，張情願繳械，要求收編。李紀才報告陶鈞，陶準予先繳械後收編。至此，親舊軍閥的一場混戰告以結束。

    戰事剛剛停止，社會秩序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接任樊城稅務局、老河口禁煙分局美差的關係戶都來向陶鈞活動，有的送金條、有的送美女，但陶鈞都沒有看中，他特向省政府建議設立鄂北行政專員公署，力薦親信林逸聖兼任專員。主要任務是“剿匪”清鄉，在用人問題上直接報請省政府，對縣長有撤換委派之權利，但必須要向清鄉督辦公署請示報告，這樣一來，胡、陶不是抓住了一兩個稅務局長，而是抓住了整個鄂北的財權和人事權。為了殺一儆百，陶的第一炮就是向樊城商會示威，把樊城商會的石某首先逮捕。罪名是以紙幣折水，掉換現洋，犯了擾亂金融、破壞財政信用，陶將紅筆一勾，執行槍決。嚇得商會的頭頭們趕快低頭認罪，情願送重金孝敬胡、陶。在“剿匪”清鄉方麵，陶派了數支小部隊進入鄉間。對紅軍遊擊隊進行襲攏，盡管他們采取短槍小組、日夜出擊、便衣暗探等等方式，但人民群眾還是秘密為紅軍送信送情報，胡、陶的“剿匪”清鄉不但效果甚微，還吃了不少苦頭。

    在陶鈞帶領大軍與嶽維峻作戰期間，他們家庭裏發生了一件很不光采的醜聞。原來胡宗鐸、陶鈞、林逸聖三家都住在俄國領事館裏。胡、陶的一些重大軍機都是在這裏商量決定的，有時也請林逸聖參加，但林有野心。當時有這麽一句話：“督辦(指胡宗鐸)、會辦(指陶鈞)之外，還有一個包辦(指林逸聖)，遇事不買通包辦，就莫想辦。”，這件醜聞正好出在林逸聖的家裏。林的夫人和陶的夫人原來都是廣西妓院中的幹姊妹。陶、林在桂係中初得誌時，乘機各娶了她們做太太，為了官運通達，陶、林巧妙地運用了“夫人外交”，逐步打通關節，果然步步高升。在武漢期間，這兩位太太坐著高級轎車，招搖過市。她們與胡宗鐸的太太張賢忠水火不容，後來與萬倚吾的夫人葉秋星結成幹姊妹，終日在一起看電影、打牌賭博。葉秋星是一個蕪湖中學沒有畢業的學生，性情浪漫，喜歡行動自由，萬倚吾管不了。

    漢口濟生四馬路，有一個安徽人王醫生開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西醫診所。外麵房間是診斷和發藥間，裏麵有一個極靜潔的大房間，布置得非常整齊。葉秋星在這裏看過幾次婦科病，也做過手術。王醫生殷勤診治，漸漸兩人認起老鄉，於是，王醫生常到萬公館去玩。葉住在日租界，每逢到俄領事館約陶、林的兩位夫人時，也常順便到王醫生診所來玩。以後葉又把陶、林的兩位夫人也介紹與王醫生認識，並在診所裏四人一桌的打麻將。時間一長，三位太太都與王醫生很熟，後來，王醫生得意忘形，結果出現了流言四起的醜聞。

    陶鈞、林逸聖在襄樊打了勝仗，帶著驕傲的神氣回到武漢。當他們聽到街談巷議時，又不好即時發作，隻有懷恨在心。陶鈞不好出麵處置此事，就找林逸聖商量殺人滅口之計。並要林一口應承，決不影響他的名譽。不久，留漢的高級軍官在長江飯店開會為陶、林慶功，宴席上，雖有許多人為陶唱讚歌，陶仍不高興。林把萬倚吾叫到另一個房間裏，悄悄地對他說：“你知道會辦為什麽不高興?”萬說：“不知道”“你的夫人葉秋星和濟生四馬路診所的王醫生有染，你還裝著不知道?會辦的太太和我的內人也被她拉到一起玩。她自己失足，莫敗壞別人的名聲，會辦就為這事不高興!”，萬說：“我在醫院養傷，的確不知此事，你看怎麽辦?”，“隻要你決心一刀兩斷”。林咬著牙，瞪起白眼珠繼續說：“趕快打發葉秋星離開武漢，我自有辦法!”，林在口袋裏掏出布告稿子，叫萬看，“你看行不行?”萬未作聲。林即出了房間，叫周副官把這件密稿送到了衛戍司令部。

    第二天早晨，濟生四馬路王醫生診所闖進了一群兵，隻見一位軍官手持短槍，另一隻手抓住王醫生的領扣質問著，不一會，四個當兵的把王醫生推倒在地，軍官向他的腦袋開了兩槍，王當場斃命。這位軍官很快在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布告，貼在診所門口後，帶著兵揚長而去了。人們不敢前去看，隻有個大膽的中年人上前看了一眼，“哦!原來是‘引誘良家婦女，敗壞社會風氣，又販賣毒品……’的槍斃人的布告。”

    桂係的主要人物李宗仁、白崇禧，自知在龍潭戰役之前，不接受蔣介石的調遣，不及時應援，使蔣被迫下野，老蔣必定耿耿於懷。老蔣複職後，必定要討伐桂係。李、白素有盤據長江中上遊，打通湘、桂的野心，他們計議成立第七、十九、十八三個軍整理委員會，一麵擴充軍隊，改良裝備；一麵設立軍校，整訓士兵。但為械彈的補充，鄂、桂兩派軍官的升遷調補等，又掀起了一番尖銳地鬥爭。加之又接到白崇禧由北京發來的電報，要提取漢陽兵工廠新造的迫擊炮200門，步槍50000枝，急送廣西，擴充民團，以便抵抗蔣介石的西征大軍。而鄂派新編兩個旅，也爭著要領新槍新炮，還有陶的十八軍兩個師一部分舊槍舊炮也急需換新。結果爭到第四集團軍總部，也無法解決。另外，總部軍需處每月派官兵押解現洋運送去桂林，確數連胡、陶都不知道，等等諸原因。矛盾越來越深，簡直到了刀槍相見的地步了。

    1930年1月，南京傳來消息。旅京湖北同鄉有許多人向蔣介石請願，提出桂係在湖北的罪狀多端，一致要求進行討伐!傳說有方子樵等聯名的請願書，還有許多鄂籍黃埔學生和落伍軍官為之聲援。武漢三鎮一時傳說紛紜，大有風聲鶴唳之勢。可是四集團軍總部，表麵上力持鎮靜，內部確在調動部隊，準備作戰的態勢，不免暴露出來。第七軍大部分集中於黃陂、孝感一帶，第十九軍集中於黃岡、鄂城一帶，第十八軍集中於宜昌、沙市一帶。隻是江麵空虛，準備布雷阻塞，再以陸軍和江防水警布防。到了2月底，市麵謠傳更多，銀根吃緊，老百姓爭買糧食，怕的是持久戰爭。據參與機密的高級將官傳說，蔣介石派了邵力子、吳稚暉來漢，勸說李宗仁接受蔣介石的條件，交出軍權。胡、陶召集部屬勉勵他們與桂係堅持團結，反蔣到底，並派人持邵、吳相片到處偵察他兩人的行蹤，進行刺殺等。3月初，又聽說俞作柏來漢鼓動李明瑞倒戈。結果倒戈這一傳說真的實現了。果然因為李明瑞部的舉義，白崇禧才急忙由北京趕回武漢，決定桂鄂三軍一齊撤退，仍回廣西。這樣，桂係在湖北的暴行，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轉載《湖北文史》第七十一輯）

來源：http://www.hbzx.gov.cn/zhengxie/list.asp?id=3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