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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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辛歲月話南丹(5) /潘宗武

(2008-07-31 07:45:12) 下一個

艱辛歲月話南丹(5)

潘宗武

九、南丹瑣憶記片段

 獨山巨室莫鳳樓 

    獨山的南寨與南丹的六寨相距不過十二華裏,毗連關係比較密切。南寨莫信之莫鳳樓兄弟,譽懾一方。我第一次巡視六寨區內各鄉時,哥哥信之已去世,弟弟鳳樓透過陳區長堅邀我到南寨小敍。陳區長認為應去訪問,一則表示睦鄰;二則他哥哥信之去世時我適值參加在桂林舉行的全省行政會議,也可藉此表示慰問之意;三則他兄弟對南丹毗連獨山邊境地區民眾,也曾有過不少幫助。我和陳區長於午餐後即輕騎前往南寨,預定接受晚餐後即回六寨,由於他誠懇接待,也想多了解一些他的為人,所以接受他好意,留宿一宵暢談。他受教育不多,但談吐辭令的確使人欣賞不已。他不誇耀自己,但卻充分表現出誠摯之意。他招待晚餐所用餐具,全屬銀器。筵席則全係山珍海味,這在一般人看來已是奢華的享受。 

    他好客,據說獨山縣機關出差人員到南寨,上至縣長,下至雇員,都殷勤招待,並留家住宿,上下對他都十分好感。三十三年四月間廣西省政府調八位縣長到重慶中央訓練團黨政訓練班第三十一期受訓路過獨山時,他在旅次遇見我,堅邀我晚餐,我告訴他我不能離團體獨行。他知道我們一行八位縣長後,他表示這是千載難逢的巧遇,堅持非盡地主之誼歡宴全體縣長不可,盛情難卻,因此臨時又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同行八位同仁對他的誠懇與談風,無不深表讚佩。 

    六寨區所屬鄉村往往有些小偷來自獨山邊境偷牛偷馬,被村民發現牛馬去向途中腳跡印,追蹤到邊境村落後,斷定為當地不肖分子所為,便即趕到南寨莫鳳樓處投訴,他聽過後吩咐來人先回家,如有其事,當物歸原主。往往一二天後即有人將失去的牛馬送回,村人攜禮往謝也不肯接受。陳區長說對南丹民眾曾有不少幫助,大概這是他所指的一部份。 

    三十三年冬日敵指向黔桂鐵公路北進時,六寨商人三十餘家一百餘人以環境險惡,推商會會長到獨山南寨見莫鳳樓,探詢能否藉他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予以掩護,他毫無遲疑的答覆:“歡迎你們來,我到什麽地方,你們跟隨我,我吃什麽,你們也吃什麽。”後來日敵陷南丹縣城,六寨商人三十多家跟隨他到獨山縣境偏遠地區避開日敵,安全回來,不收他們分文績贈。當我十二月回到南丹補辦交接時,遇見六寨商會會長,他問我應該送什麽表示敬意。我說“他什麽都有,你們送他一塊匾,題詞表揚他有義氣就行了。”走筆至此,使我聯想到三十五年初接篆平南時,聽說當日敵陷平南後,不少省內外避難來的人逃到山區鵬化鄉,被當地鄉紳張××收保護費,如不交保護費,便不負責他的安全。這種“見錢勇為”與莫鳳樓“見義勇為”背道而行的作為,相去何止千裏! 

    日敵犯境期間,地方欠安靖,獨山亦不例外。逃難的人在獨山境內遇劫,機警的人往往說“我們去找莫五爺的。”莫五爺即地方人對莫鳳樓的尊稱。就憑這樣一句話,歹徒不敢動手而僥倖逃過一劫。莫五爺的聲譽震懾宵小,他在地方上影響力之大可想而知。同一時期在東蘭也有類似的事值得一提。我卸職時陳主任祕書克欽兄隨我到天峨暫避,後來敵敗退柳州,克欽兄以懷念老父和妻兒心切,取道東蘭、河池、宜山偷越日敵警戒線回賀縣原籍,路過東蘭縣境路店,偶遇廣西綏靖公署參議東蘭人牙上校玉墦,由於攀談相識,知其心切回鄉,牙告知克欽兄此去河池路上不大安寧,持他名片或許有幫助。克欽兄接過名片謝別後,走到一大山山腳,山上為唯一通道,山腳茶寮小販告訴他,山上今早殺死人,警告他要小心。陳問他牙某的名片有無幫助,小販說有幫助。克欽兄於是鼓起勇氣直衝上山,遇有三、四遊手好閑的人盤問,他拿出名片說:“我是牙上校的朋友,有事要趕到河池去。”他們含笑的說“慢慢走”安全的過關。牙家三兄弟,老大牙玉墦,我在綏署政治部任職時曾有一麵之緣;老二牙玉瑾,也曾任軍職;老三已忘其名。兄弟三人在東蘭相當有名氣,從克欽兄的經曆中可見他們牙家的影響力,在這方麵與莫五爺有相似之處。 

    莫五爺哥哥莫信之過世時,他的訃文分發給獨山、荔波、羅甸、都勻和南丹五縣縣長,當時我在桂林參加全省行政會議,隻好請陳區長代表參加致弔。後來聽陳區長說其他四縣的縣長都參加喪禮,開了三天三晚的酒席,各種娛樂應有盡有。附近民眾 不請自來,人人酒醉飯飽,這種哀悼的盛會,恐將是當地空前絕後的大手筆。我問陳區長這種場麵要花多少錢?陳說:“聽說僅僅花去了三擔煙土。” 

    莫五爺聲譽之隆,在獨山恐是首屈一指;但也有令我難以了解的一麵。當我和陳區長留宿他家次晨,兩人早起散步,在正屋外旁屋中一間有圓木柱的房間,好像拘留所,再往裏麵看,居然有一人在內席地而坐。我問陳區長這是怎麽一回事。陳區長說:“這裏就是獨山的第一道衙門。”我說難道獨山縣政府不知道嗎?陳區長說:“這真是怪事,地方上的人不以為怪,也聽他處理,減少了糾紛,也減少了不少訴訟。縣府上下經常有人出差到這裏,接受他的招待,拘留所也非祕密的地方,進出都可看到,他們不會不知道,這就是不可思議難以了解的一麵。”我想莫樹傑回到龍馬莊之後示意組織之鄉村公約總約正有權監禁人犯,及槍決人犯的構想,是不是受了莫五爺的影響。 

 受訓歸途小插曲 

    前麵說廣西八位縣長調中央訓練團黨政訓練班第三十一期受訓,尚可記憶的有:黃葆芳、趙家晉、韋瑞霖、胡達和我,其餘三人已遺忘。黃葆芳兄現家居台北,身體壯健;且兒孫滿堂,事業有成,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堪以告慰於關心他的朋友。韋瑞霖投共,其餘五人俱身陷大陸,情況不明,不知是否尚在人間。當三十三年六月初結業回桂時,仍坐當時交通工具木炭車(因當時汽油缺乏,交通汽車多改裝為木炭汽車。),第二晚在都勻投宿,在旅舍晚餐將用畢時,大家無聊,其中一人開玩笑說:“葆芳兄,你的姓黃字不好拆,叫你草頭公固不雅,叫你大肚公也不錯嘛。」粵語王與黃發音相同,俗稱王為三劃王,稱黃為草頭黃或大肚黃。有人順口說潘姓可拆稱三番公,胡姓可拆稱古月公,趙姓可拆稱走肖公,那麽韋與黃一樣不好拆又如何?我接著說:「拆稱五牛公,五字上麵多一劃,中間又多出一個口字;如稱吾牛公,吾字上麵也多出一劃,不如稱五牛公比較順口。”大家哈哈大笑。等到葆芳兄麵對韋瑞霖喊一聲五牛公時,韋突然拍桌大罵:“豈有此理,沒有別人的同意,怎麽能亂喊花名?”大家逗著好玩,作旅途茶餘飯後消遣,居然引起如此尷尬局麵,大家不歡而散,各自回寢室休息,當然葆芳兄最為難過。十分鍾後,韋瑞霖大概知錯後悔,到葆芳兄房間認錯。這時候葆芳兄乘機將他訓斥一番,“開玩笑怎麽能認真?喊花名怎麽能得別人同意?何必小氣如此?”韋隻是唯唯諾諾而退。年前與葆芳兄麵晤時談及此事,猶曆曆在目。韋胸襟如此狹窄,脾氣如此浮躁,當時大家都甚為驚訝。他在平樂縣長任內,也做了一件趣事,利用縣府前旁一小亭,每日在亭內停留一小時,候民眾有事麵洽縣長,題亭名好像是「聽政亭」,用意也還不錯,隻是坐久了沒有人來。白坐也無聊,不久也就停止了。說者都說他未免過於“做作”,沽名釣譽。 

 鑿石燒灰變良田 

    韋雲淞先生,字世棟,容縣人,為民國十九年守南寧城名將。白健生先生譽韋“國學有相當根柢,好學不倦,個性堅毅又識大體,能盡責。”“守南寧其功不可沒。”三十三年奉令守桂林,有人批評韋“棄城潛逃”;但白先生說:“我們命他守桂林,其實這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日本人炮火飛機步兵主力強過我們,而且步、砲、空能切實聯合,沒能守住,他底下有師長殉難,他奉命突圍而出,這不怪他,情況不同了。”其後脫離軍籍,曾任廣西省政府建設廳長多年。民國三十三年間他曾率領一考察團到省外考察回來,路過南丹,少不了盡一番地主之誼。在宴會之後,他似有所感的對我說:“潘縣長,我看南丹山嶺多,農地少,你要鼓勵民眾多開山取石燒石灰,農田也需要石灰,如果大家認真去做,一、二百年後,石山也會變成良田。”我隻好說:“廳長真有遠見。”不錯,中國古代神話有“愚公栘山”、“精衛填海”之說。相傳愚公年已九十,因宅前有大山阻礙出入,愚公下大決心要把山剷平,有人笑他愚蠢,他說:“我死有子,子又有孫,孫又生子,而山不加增,為何而不平?”又相傳炎帝女“女媧”遊於東海溺死,靈魂化為精衛鳥,常常啣著西山木石,要把東海填平。藉著這兩種神話說明力量雖很薄弱,但由於意誌堅強,有誌事竟成。事實上移山填海,鑿渠通運,現在已經不是神話,如台中人造港,香港、新加坡移山填海,古之興安靈渠通湘灕二水,近之巴拿馬運河通大西、太平兩洋,都不是難事。如果要在南丹鑿石燒灰使變成良田,那情形就不同了。南丹田地少,居民也少。山穀的水田由於山上常常有草木腐葉和大火燃燒草木的灰燼流到田間,經年積累下來,田間泥深及膝而肥沃。在台灣田間揮蓬萊米或再來米秧苗約距一尺擇一束,在南丹約距三尺才插粳米秧苗一束,間隔雖寬,但禾根繁殖和發育範圍大而快,禾苗高,稻穗長,一年僅栽植一造,收穫量不比台灣一年收兩造稻穀少。稻穀收割時期,隻將稻稈割去一半,近根一半以腳踩入土中作肥料。插秧時期,農民在田埂上除埂邊雜草丟入田中,與田中雜草一併踩入土中,因土深舉步不便,往往持杖助力。農民從不犁田翻土,隻有利用牛隻拖著有齒形圓滾木將什草壓入土下及將突出泥土壓平即插秧苗。牛隻在深可及膝的泥土中走動,也十分吃力。農民靠著山上火燒過的灰燼、腐朽的草木葉、禾稻的根部稻稈、埂邊割下的野草和牛馬的糞便作肥料,卻沒有利用石灰作肥料或殺蟲。如果鼓勵農民燒石灰,他們根本不需要;如果鼓勵以合作經營的方式鑿山燒灰利用鐵公路運到柳江下遊各地銷售,他們根本沒有資金,縣府也無能力貸款給他們;就是能做到,也因為柳江各地都有就近取石燒石灰,如何能與本地石灰競銷?結果一定是血本分文不能歸還。所以理想雖好,可是去環境的需要卻未免太遠。 

 葫蘆水壺竹筒代 

    三十二年我因公到柳州專署一行,事畢順便到師管區見黃司令鶴齡,他“是梁朝璣得力部下,驍勇善戰,深明大義,十九年解南寧之圍出力極多。”(見白崇禧先生訪問紀錄下冊)他在擔任師管區司令期間,曾三令五申要各縣鼓勵民眾 多種葫蘆瓜,既可食,又可長老後取出種子和瓤留外殼作水壺,於徵兵時每人送他一個,既輕便又實惠;可是各縣於徵兵送兵時都不如此做,他十分生氣,以為各縣不尊重他的命令。當我見他時,他半開玩笑半責備的說:“我三令五申要你們種葫蘆瓜做水壺送給出徵軍人隨身攜帶飲水,你們偏不照辦,我花了那麽多紙張信封郵費,應該要你們分攤交還司令部才行。”他自己禁不住笑了,我也笑了。我說:“民眾大都貪方便,各縣都有竹,因為取竹容易,砍一條竹可製十個八個竹筒盛水,比起葫蘆水壺是重一點,但隻要出徵軍人有水飲用,所以各縣也不認真去辦。司令真的要我們繳還紙張郵費,我們一定照辦。”我笑了,他也笑了。他說:“究竟還是你們接近民眾,比較了解實情。”出征軍人到了軍中,就要配發水壺,在征集到送兵這段期間,因為各縣都產竹,以竹筒代替葫蘆,隻要有水飲用,又何必一定要葫蘆作水壺?難道司令部的參謀人員沒有一個出自農村?沒有一個肯花腦筋的人獻其一得之見? 

 國民兵中大頸隊 

    南丹及附近各縣民眾頸部長大頸泡的人相當多,在鄉間常常見到頸部腫脹的人,有的在頸的一旁稍為隆起,有的隆起成半圓形,有的更大好像頸部掛了一個球。有一次我到裏湖鄉校閱國民兵,在各村國民兵中不少長著大頸泡的,實在有礙觀贍。有一個村參加校閱的國民兵共二十三人,竟有十八人長著大小下同的大頸泡,占全隊百分之七十八,真是使人啼笑皆非,無可奈何。頸部長大頸泡,一般都說因為缺少碘的物質引起甲狀腺肥腫,究應如何進行研究?如何設法防治?不但非南丹一縣的人力財力可以做到,即使是專員公署要進行研究與防治,也沒有足夠的人力與財力。當我校閱這樣的大頸隊伍後,我曾以個人名義向省府建議,請重視此一現象,它不但影響到徵兵,也影響到民眾的健康,請設小組專門研究。不久由衛生處覆我一封信,認為頗具遠見,已交專人研究。在抗戰期間,一切為了抵抗日本的侵略,這些影響人的形象而不至致人於死的大頸泡,自然比不上徵政一類的重要。 

 雍容華貴黃夫人 

    黔桂鐵路修築期間第五總段王總段長元康,他的夫人是黃季寬先生的妹妹黃普安女士。總段之下為分段,有一位分段長為已故馬泗川先生少君馬鈞鴻先生。因為在南丹縣境內修築鐵路,每逢有事發生時不免常與地方政府接觸。又因為馬係廣西人,而王為廣西女婿,所以常常由於直接接觸,問題也易於解決,也因此常有應酬。三十二年黔桂鐵路通車之前,黃季寬先生夫人蔡鳳珍女士過境南丹,王總段長元康夫婦假南丹酒樓以晚宴為黃夫人洗塵,我應邀作陪。我雖然耳聞黃夫人已久(在南寧讀書時便有所聞),但見麵還是第一次。她端莊而雍容華貴。她在學校受教育的時間雖不多,但覺她大方而頗有人情味和同情感。她對我說:“鐵路趕工,妹夫他們在這裏做工程得到你很多幫助,前後方部隊頻頻過境,也增加不少地方政府的麻煩,真難為你了。”我說:“這些都是份內事,王總段長他們也幫了我們不少忙。”飯後她要王總段長夫婦他們在飯館稍等,她堅持要司機開車親自送我回縣府,我以地主身份怎能要客人送我,我也堅持不肯上車,以後還是王夫人普安解圍。她說:“阿嫂既然如此看得起你,你就上車罷。”在車中她問縣內有多少人口,有多少鄉鎮,最使我驚奇的還問我從事縣政工作困難之處。我表示次晨要請她和她的親戚一起早餐,聊盡地主之誼。她說次日開車太早,謝了。我下車謝過她後,在歡笑中目送她的座車慢慢駛離縣府。 

    四十餘年前往事,印象猶新。年前道途傳說,黃夫人從未因她夫婿關係離開過香港往訪大陸,如係事實,她將更令人欽佩不已。 

 一席歡宴三中將 

    當長衡會戰時,廣西為了加強內部力量,特劃南丹、河池、東蘭、鳳山、天峨五縣為民團指揮區,派南丹人莫樹傑中將為指揮官。當桂柳告緊時,中央又成立黔桂邊區總司令部,派獨山軍官學校第四分校主任韓漢英中將兼總司令。韓受命後偕同某中將(可能係軍風紀巡查團中人,亦可能係後動總監下之分監,已忘其官職及姓名。)至南丹視察,並計劃在南丹設立總部。為了盡地主之誼,臨時設宴請他們三位中將晚餐。在南丹尤其在鄉間一般請客,請有地位而不熟識之客人,通常喜用小乳豬(係將乳豬煮熱切片蘸事先預備好的混合作料,而非如目前台港的燒乳豬);請有地位而頗為熟識的客人,往往喜用狗肉;請普通一般客人,便用雞鴨魚等招待。我麵對這種場合,自然用小乳豬兼用山味雞鴨,和朋友們從獨山過境帶來的茅台酒招待。對三位中將席位的安排多少有點躊躇,後來我想莫指揮官係本地人,某中將係隨韓總司令而來,與我無直接關係,考慮結果。決定安排韓總司令坐首席,待三人赴宴見麵時,莫對韓喊一聲“韓老師”,內心然後感到舒暢,知道這樣的安排沒有錯誤。莫指揮官酒量大,席中非他敵手。他好吃狗肉,當他視察轄區內各縣鄉時,必定有一衛士牽著六條狗隨行,遇到鄉間非墟期采買困難時,即囑炊事兵殺狗佐餐,缺額並隨時補充足額,所以有狗肉將軍之譽。當晚他也笑著對我提及:“潘縣長不喜歡吃狗肉嗎?”我說:“疏忽了。”其實我也常吃到狗肉,在南丹鄉間,我就曾幾次吃過狗全餐,在遠道來的貴賓前,既不知道他們是否嗜好,怎好意思以狗肉款待貴賓? 

    當桂柳疏散時,某日民團指揮部在街上抓到一人犯,寄押在縣府,次日黔桂邊區總司令部行文到縣府要將該人犯送總部偵辦,我得悉後,即以電話問韓潮參謀長,告知人犯係民團指揮部送縣府寄押,縣府怎能送總司令部偵辦?如果民團指揮部向縣府要人,那怎麽辦?他說:“不要緊,你照辦好了,人犯仍寄押縣政府。”當晚,大概因縣府內部本縣籍同事告知民團指揮部,因而緊急行文到縣府提人犯偵辦,我又即以電話告知韓參謀長,他回答:“你可將人犯交給指揮部,我直接行文到指揮部提人犯。”兩天後,民團指揮部行文到縣府,囑將人犯逕送邊區總司令部偵辦,問題已算解決。據說指揮部認為這人犯為搶劫嫌疑犯,總司令部認為係匪諜嫌疑犯,其實縣府有承審員,承辦屬於軍法案件,高等法院派有審判官,承辦普通刑事案件,民團指揮部盡可能將人犯交縣政府處理;如民團指揮部認為有自行處理必要,總司令部又何必過問?其中是否涉及人事問題?事後沒有機會問韓參謀長,也就不了了之。韓與莫誼屬師生,如果經助理人員能在電話中好好協調,不是一樣完滿解決問題嗎?這樣行文來去,縣府在磨心旋轉之下卻夠受盡苦了。 

 兵荒馬亂糾紛多 

    南丹在修築鐵路期間好幾萬來自各縣民工聚集縣境內趕工,民工彼此間的糾紛,民工與附近民眾 的糾紛,及常因民工帶來土製槍械買賣與賭博而引起的治安問題,真是不可勝數。迨桂柳告急,機關紛紛撤退,部隊戰後調後方整訓,民眾沿鐵公路向後方疏散,後方徵集的補充部隊不斷的趕上前方補充作戰部隊,都要經過南丹,也引發不少糾紛,諸如:機關部隊借住民房,在市場采購,過境拉夫、拉兵,流落散兵及傷患之處理,各縣送軍糧到糧秣處監稱……等,真是多極了。有一次一個徒手士兵歪著頭,斜著身,大喊老百姓欺負他、打他,走到縣府告狀,問他什麽人打他?傷在何處?他說不知是什麽人打他,手指頭、頸、腰部都被打,要派人帶他到衛生院驗傷治療,他表示老百姓欺負他,要縣府負責給他一筆款好自己去療傷。這簡直是無賴,敲竹槓敲到縣府頭上,跟著我要警佐派兩名縣警押他到衛生院檢驗。他見了院長又改口說:“現在好得多了,我可以慢慢走歸隊去。”這是個人的行為,小事一件;不過敲竹槓敲到縣府,也未免太可惡。 

    又有一次,三、兩個徒手士兵在街上采買,不知為了什麽事,好幾個人與采買的士兵扭打起來,為巡邏鎮警製止,並斥雙方多事,本已無事,不料采買士兵回部隊報告,他不說鎮警製止,而說縣警打他們,連長大概也是一個暴躁的人,派了一排士兵到縣府布陣,聲聲說要向縣府理論。這可不是小事,竟以縣府為對象,跡近威脅。我知道他們的人數後,一方麵要謝警佐督促駐縣府內的警察隊布防,嚴陣以待;一方麵要陳主任祕書以電話通知自衛隊,分別在縣府門前丁字街三個路口布防,並通知十幾名鎮公所警察嚴密監視其駐紮地部隊行動。之後我請他們的代表(原來是連長)進縣府見麵,我也穿絨軍服佩上校領章接見他。他大概見我們已有戒備,或已考慮到這樣做的後果,當他見我時立正敬禮,態度也相當好。我本著遠道來的是客,應敬之以禮,照例奉茶敬煙,並搶先對他說:“真對不起,貴部經過敝縣,不但沒有好好的招待,還使你們增加不少麻煩,真抱歉!問題究竟怎麽發生?經過情形如何?請你直說無妨。”他對我還用“報告縣長”的口吻,我推想事情不難解決。從他的報告中,說明老百姓欺負采買的士兵,扭打士兵,縣警加入打采買士兵,請懲處縣警和肇事的老百姓。我對他的魯莽行動不提一字,也不提自己的布防。我隻告訴他:“據鄺鎮長的報告是巡邏的鎮警察製止打架,因為鎮警和縣警的服裝是一樣的,所以誤會為縣警,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要查明真象和責任問題,如果警察真的打人,那將要嚴辦,如果采買的士兵和老百姓都有受傷,我也要查明辦理,並要送他們去治療,希望連長多留一天,我一定有個交代。”連長聽說我要他多留一天,他連忙說:“明天一早就要開拔,我相信縣長的處理不會使我們失望的。”臨行時還說了一聲“對不起,打擾縣長了。” 

這一件不尋常事,從語言隔閡,互相扭打到鎮警製止及申斥雙方都是事實,采買士兵竟把事實扭曲,連長粗暴行事,向縣府興師問罪,這是製造問題,而不是負責做事的態度,假如我不以實力對他一排人采取布防,和以不友善的態度責備他的魯莽行為,事情是否如此容易解決?是否會衍生其他問題,我這樣一方麵展示實力,一方麵與人和善相處,不揭他魯莽的瘡疤,盡可能多說幾句好話,使他知難和有麵子而退,化解一場糾紛,這大概就是一般所說的“內方外圓”,和“以柔製剛”的道理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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