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有所思,有所感,從曆史的時空中來,再回到曆史的時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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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關戰役前後(6) /黃紹竑

(2007-09-21 07:55:19) 下一個


  天快亮了,我同副官、衛士截住一部回空卡車,乘著來到太原西南數十裏的開柵村停下來。第二日早晨到鄉公所查問,才知道這地方離交城縣不遠。我們到縣城打聽,才知道閻錫山也到了那裏。閻錫山那晚臨走的時候,並未告訴我他將到什麽地方去,在這裏是無意中遇到他的。我去見他,把昨夜出城的經過概況說了。他問我:你看太原能守多久?我說:很難說。我很擔心城外的部隊昨晚和今天是否能進入陣地站得住腳,守城還在其次。他又說:宣生(傅作義號)是守城有名的。那年他守涿州兩個多月,抗住了數倍的奉軍和優勢炮火。我在城裏儲備了半年以上的糧食和彈藥,太原的命運就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對傅作義過去的守涿州也是欽佩的,但是當時我想,相隔十年,時代不同了,而敵人又是氣勢方張的日軍,是不是能同守涿州那樣守得住,心裏很懷疑,隻是口裏不便說什麽。

閻錫山要我住在他那裏,好遇事商量。我住了一夜,告訴他娘子關撤退下來的許多部隊還得去收容。他不說什麽,隨叫交通撥給我一輛卡車和一輛小轎車。次日一早我坐汽車由交城經汾陽、孝義向介休進發。在路上兩次遇到敵機,幸而發現得早,不待掃射我已躲進路旁的溝裏去了。雖然遭到掃射,人車都未受損。汾陽、孝義的老鄉們還不知道太原的情形,仍然是熙熙攘攘來趕市集。我們到了介休,情形就不大相同了。那是同蒲鐵路的大站,剛被敵機轟炸,車站毀了,正在燃燒著。停在站上的列車也炸得亂七八糟,死亡的士兵屍體不堪觸目。車站的人員都逃散了,打聽不到以北沿線的消息。在黃昏的時候,我找到了失去聯絡的衛士隊,他們是在榆次將失陷的時候步行退到介休的。他們說,指揮部人員比他們更早些時候已乘火車南下了。這個衛士隊就是我當時唯一能掌握的二百多人的部隊了。我同他們在介休、靈石之間一個小村裏住了一夜,次日出發,傍午到了靈石城稍北公路上靠近長途電話線的小村裏。我就在那裏進行收容,但是退到那裏的都是零星失散的士兵,沒有官長率領,集合不起來。
  顯然可以料到,娘子關方麵的部隊,多半是由昔陽向和順方向南進,或者是由榆次向太穀,或者是向沁縣南進。鐵路是敵機轟炸的目標,他們是要避開的。
  我用電話向各方麵聯絡,想找閻錫山說話,報告東麵的一切和探問太原城的情形。閻的聲音很低,五台話也難聽懂,最後隻好由參謀處長楚溪春代為答話。楚溪春說太原城於十一月八日丟了。這是我離開太原城的第四日,也就是太原城隻守了四天。當然這是出乎閻錫山和蔣介石的意外,就我來說,雖意料守得不會太久,但也料不到會丟得這樣快。閻錫山本人那時已由交城移到隰縣的大麥郊,此後的行動我就不清楚了。
  在這裏,還得回過筆來補寫一些太原會議後和北郊戰事以及其他的情況。這些材料是根據曾經親預其事的人事後告訴我的。
  太原會議到深夜無結果,閻錫山同他的幕僚偷偷地溜走了,電燈也黑了,我狼狽逃出太原已如上述。據孫連仲後來告訴我,他摸到城門時,守城部隊快要把城門堵塞了,說了許多好話,守城兵才肯把城門的堵塞物弄開了讓他走出來。他的部隊原指定是占領太原東邊一帶設有工事的高地,但由於時間急迫,部隊收容了多少都不知道,更談不上占領陣地抵抗敵人了。於是他隻好帶領在身邊的一些人渡過汾河在河西山地上亂跑亂竄。他遇到由忻口退下來的部隊,也不占領北郊工事從事抵抗,而是向西北亂竄。又據孫部第三十師八十九旅旅長侯鏡如說,第三十軍和他的部隊也未能占領太原以東指定陣地,就被敵人壓迫向南撤退。當時未參加忻口會戰的裴昌會師,雖奉命當晚開到陽曲灣據守既設工事作為掩護,也未到達就潰亂南撤了。所以原定據守北郊既設工事保衛太原的計劃,由於當晚的混亂,根本不能實施。敵人從北麵、東麵直迫太原城,太原從而失陷,造成華北戰場的最大損失。
  我在靈石住了幾天,沒有什麽部隊可收容,每日除了打電話給南京報告之外,就沒有什麽事可做。我在電話中同錢大鈞說,山西的戰局就是這樣,我再在這裏已沒有什麽作用,想要蔣介石把我調回南京。錢大鈞還告訴我說,閻錫山對我很有意見,他認為忻口會戰是由於娘子關方麵的作戰不力而致潰敗失利的。我當然不同意閻錫山這種推卸責任的說法,但也不想辯什麽。錢大鈞同情我的處境,答應轉報蔣介石,但說也須征求閻錫山的同意。我見在靈石沒有什麽事可辦,遂決定退往臨汾。臨汾是晉南比較大的地方,山西省政府和綏靖公署的人都退集在那裏(但閻尚未到)。在那裏,我見衛立煌也退下來了。不久我得到蔣介石的核準和閻錫山的同意,乘專車離開山西回南京。山西以後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

原載:《文史資料選輯》第五十四輯,第1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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