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有所思,有所感,從曆史的時空中來,再回到曆史的時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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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浩先生訪問紀錄3

(2007-05-07 06:47:14) 下一個


龔浩先生訪問紀錄(之三)

東山再起 

十七年的情況,對蔣先生來說是最好的時機。一月十五日五中全會開會,一月十八日,蔣先生就任北伐全軍總司令。六月十五日北伐告成。七月六日,四集團軍總司令祭告碧雲寺總理靈前。十月八日蔣就任國民政府主席,是年底東北宣布易幟,全國正式統一,但看不見的暗潮正在洶湧擴大中。在平漢路方麵的北伐軍主力是桂係和馮(玉祥)軍,因此造成了馮桂的聯合,所控製的地盤包括兩廣、兩湖、山東、河南、河北南部及西北各省,蔣先生所有的隻有福建、安徽、江西、江蘇、浙江五省,有如當年的孫傳芳。而武漢政治分會由桂係操縱,任意免魯滌平職,改組湖南省府。蔣先生爲釜底抽薪計,就想利用唐先生的舊部,徹底摧毀桂係。當時唐先生舊部分布在湘、鄂、及北方唐山三個據點。在湘是周斕、何鍵部,在鄂有二師二旅,在唐山則有五萬多人,廖磊、李品仙、葉琪等都是唐先生的精銳。白健生帶到唐山的廣西軍隊隻有一旅,而白是個政治性的軍人,在北平常與各國公使往來,又聯絡楊宇霆,解決了山海關內張宗昌、褚玉璞的直魯軍殘部,乘機與楊接納,謀伸張桂係勢力於東北。因此蔣先生首先想解決他。

我於十七年四月由日本抵達香港,蔣先生派劉文島作代表來看我們,但沒有談到什麽實際的問題。我本不想理劉,但唐先生說可以利用他。五月一日,唐先生派我爲總代表去上海。自十七年下半年到十八年二月,每月總要見蔣先生兩次以上。

十七年底,馮、桂聯合與蔣先生的鬥爭已經尖銳化,蔣曾想派我去北方任第三編遣區委員,我因恐打草驚蛇,沒有去。十八年一月,蔣先生問我與唐山方麵軍隊有沒有聯係。我說:「隻要主席有命令,我一定盡力去號召。」但蔣先生很謹慎,不作明白表示,隻叫何雪竹和我說:「部隊拉過來,官兵一次發三個月餉。」本來派去北方的人是晏勳甫,晏不肯去,才由我去。我於陰曆正月廿四日由上海去天津,再冒險去軍中,召集旅團長講,要他們效順中央。

這一次行動是有組織的,蔣百裏先生是軍師,其餘參加計劃有張群、李書城、鍾伯毅等,在上海商談,由我負責執行。我化裝去的,家人都不知道。臨行蔣百裏先生給我一封封著的,告訴我到天津接好頭後,再開拆(我記得有十三頁之多)。我行前立下遺囑,在船上並賦詩一首:「懶病經年百不聞,迫身大義去收軍,間關一劍飄零客,拔幟功成薄海驚。」因爲我覺得唐先生率軍北伐,犧牲了近萬的湖南健兒生命,結果空有叛逆之名,此行實是爲死者報仇。

在天津住了一天,就化裝平民去軍中,住在一位老百姓家,召集將領宣布兩點:一是采取行動脫離桂係,二是負責關三月餉。我一離開,他們就采取行動。廖磊、李品仙指揮不動,忙報告在唐山的白健生,白就由唐山去天津乘船南下。白下船兩小時,唐先生就在天津登岸。我本可以把白逮捕的,但沒有做。唐先生到天津以前,已先和晉閻聯絡,傅作義是警備司令,用最好的火車把唐先生送到唐山,由我陪行。到軍中後,官兵歡宴,士氣高漲,於是就在唐山通電,歸附中央。

通電發出,兩廣、兩湖都起了變化,蔣先生也宣布討逆,坐軍艦上,不戰而收複武漢。在河南、山東的馮軍怕被夾擊,退守洛陽。李宗仁宣布就護黨救國軍總司令,馮任護黨救國軍西北軍總司令,分別被中央開除黨籍。

我們將部隊自唐山調回北平,唐先生就任五路總指揮,成北方總鎮。白健生原指揮有四師一旅(魏益三、劉春榮、李品仙、廖磊、韋雲淞),魏的一旅駐南麵,因無路可走,自動投誠。此時晉閻尚有二師在北京,另有方振武、劉鎮華、陳調元、楚溪春等部。我們的嫡係部隊有槍三萬支,是最大的力量,局勢大有可爲。我是第五路總指揮部的參謀長。到北平以後,由於唐的英雄性格,事事都由他出麵,我退居幕後,曾兼任軍官團團長和騎兵旅旅長。十八年的三月到四月,正是北平初春,也是我生活最安定的時期。

五月以後,風雲開始險惡,蔣閻商議,閻提出一個方案,主張對馮軍南北夾擊,由唐生智率軍南下,武漢派兵北上。於是我軍分由津浦、平漢線向鄭州集中,閻因此垂手而取平津,連留守處也不許我們設立。

六月上旬抵達鄭州。第五路分編爲八、九二軍。我的職務也變更,帶領李品仙第五十一師,劉興統第五十三師,並兼第八軍軍長。魏益三、劉春榮等編爲第九軍,何雪竹兼軍長。當時一師有九個團,編製很大。

我軍由鄭州進駐洛陽,在洛陽練兵三個月。中央開除了馮的黨籍,任閻爲西北宣慰使,閻則通電願與馮同時下野。此時馮軍退往陝州,因西北艱雖,韓複榘、石友三、馬鴻逵等都來歸順,隻有宋哲元、孫良誠、石敬亭等堅決不降。

後來閻將馮扣留於晉祠,將馮部改編,宋哲元等不滿,遂造成雙十節大叛變,我在洛陽,首當其衝。這次禍首,還是閻錫山。閻想將宋哲元等調離陝西,以減少對他的威脅。對中央則說要將西北軍調出巢穴,再將之消滅。對我們則說西北軍是友軍,要讓路給他們。對西北軍則說出去之後,唐生智不會打你們。

雙十節前幾天我已得到情報,但仍保持鎮靜。雙十節依然舉行大閱兵,下午就退出虎牢關。當時處境是很困難的。蔣曾想取消第五路軍名,任唐爲參謀總長,以我爲次長,唐不願,於是又改爲軍事參議院院長。這時唐先生往南京參加編遣會議,被蔣先生留住,第五路總指揮由劉興代理。西北軍兵變以後,蔣先生對我們也很懷疑,把部隊放在我們後方,一個禮拜後,才派兵增援。唐先生表示願意出來打西北軍才出了南京。

自雙十節至十二月,在虎牢關北方把西北軍打垮。

令人痛心的舉措 

在我們準備和馮軍作戰的前,百裏先生來信對於閻錫山、傅作義以及各方麵應采之政略都有指示。我們分四路縱隊退到洛河一帶的斷崖地帶,向河那邊一望無際,馮軍迫近洛河時,適黃河水灌洛河,河水上漲,龐炳勳的部隊前進三日至河邊不得渡,遂退而取守勢,我軍亦集中於虎牢關,唐先生此時已由南京返回。雙方激戰月餘,馮軍敗退,石敬亭等部隊丟了五萬多枝步槍。後來我在北平遇宋哲元,談起往事,他說:「你們當時爲什麽不去西北呢?要是去西北就不會打起來了。」

馮被打敗,閻深感孤立,遂派李服膺勸說唐孟瀟。李和唐是結拜弟兄,李告訴唐,閻錫山已拿出兩百萬元放在天津的銀行,準備送給唐作爲經費,希望唐趕快發動討蔣的軍事行動。唐反中央的主要原因是,他不願回南京去做軍令部長(軍事參議院院長),也不願帶部隊去西北,再加上當時的情勢,也使他認爲有機可乘,例如石友三、張發奎都要采取反蔣的行動,汪精衛在法住久了也想回來,改組派遂乘機鼓動。唐盂瀟未將這個決定告訴蔣裏先生,事後百裏先生見報,痛哭流涕,遂拍電給唐要他向西去。電報被蔣主席截留了,遂派劉文島誘百裏先生至南京軟禁了十一個月。

變化實在太快了,十一月間,西北軍敗退陝州時,蔣先生通令西北軍由唐生智全權處理,唐忽然間於十二月五日在鄭州宣布獨立,同日石友三也在浦口叛變,中央遂於十二月七日下令免唐生智職,令何雪竹繼唐爲第五路總指揮,並通令緝捕汪精衛。

唐這種反抗中央的念頭,還是在我們由洛陽回鄭州的車上向我們透露的,他忽然在車上要我和劉興等開會,唐一開頭就很激動的說:「我是革命,不是要做官,我打西北軍不是爲了做官,再過三天我要討蔣,因爲他做官不革命。」當時他已由五萬人變成九萬人,因爲由武漢又來了一些軍隊。我聽了他的話很驚訝,立刻站起來反對說:「我們以前是在北伐的名義下起來的,現在再打蔣,是自相殘殺,而且此處不是軍事有利地形,天氣又太冷,再加平漢路兩側全是土匪,除了對付正規軍外,還要時時防匪襲擊,更難對付。」唐還是堅持他自己的意見。我心情很沉重,以後三天沒睡著覺,他安慰我,我當時想跑到天津去,但是副師長等都勸我,唐派了個副官來看我,我把大印都椎降厴希?詰筆保?庵誌俁?芸贍苷兄律鄙碇?觥R部贍芫褪且驙懻廡┦攏?筆鋇謀ㄖ繳洗?擔?蛭曳炊蘊頻男卸??丫?簧繃恕?/span>

我們原想向武漢撤退聯絡徐源泉,徐是我們保定時的劈刺教官,以我們師生的關係,我們可以聯絡一部份北方的軍隊,再沒想到徐已和蔣先生接頭,聽從中央的命令了。說來也是天意,我們部隊在趕到駐馬店以前怱遇大雪,後來才知道隻有那一個區域下那樣大的雪,部隊受雪阻,行軍很慢,駐馬店的補給被楊虎城由南陽搶走了。

當時我是師長,陳辭修(誠)也是師長,恰好我們兩師對抗,我的部隊一度攻入他的師部,最後他的一個機槍連救了他,我們糧秣不繼,身處冰天雪地,一如拿破崙到了莫斯科;蔣先生令何雪竹給閻錫山一百萬元,要閻也打我們,閻不僅兵過黃河,而且到了鄭州,我們最能作戰的隻有兩個師,我的一師有羅啟疆的貴州軍一旅,韋雲淞的廣西軍一旅,另一旅是湖南的,尤其是廣西那一旅幫了我大忙。

唐先生在漯河不告而退,帶了一位副官,化裝坐騾車經小路去開封,到開封後即住在憲兵隊的旁邊一家旅館裏,再買三等車去天津,這是他驄明的地方。

我們退到洛河的時候,土匪孫殿英要求和我們合作,我想若我們的武器交給孫,後果將不得了,於是我和劉興決定退回去向中央軍繳械。我和陳辭修談了兩個多小時,兩人都談了談作戰經過。也就在我們要繳械的時候,李品仙突然由北平帶著任命軍長的命令趕來,我們沒有接受。他給我們兩仟元車費我們也沒收,我和劉鐵夫也去了天津。唐已經從天津去香港。

鄭州獨立對後來影響太大了,假若好好運用,可以作爲政治上謀取平衡的法碼,那樣,以後的中原大戰也許不致掀起,張學良用不著調兵入關,九一八事變或者不致爆發那麽快,曆史自然要重寫了。

原文載: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出版:《口述曆史》期刊,第七期(軍係與民國政局),台北,1996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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