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的大學第一學期結束了

大學第一學期結束，丫頭回家。一路上最想念的是她那個二手床墊。床墊買來就是舊的，十分軟，她睡過幾年後我發現床墊中間有凹陷處，打算扔掉，被她堅決製止了。搬過幾次家，每次都因為這個大床墊特地租車。這個床墊的價格因此一直攀升。從機場開車回家的路上我漫不經心地說：你那床墊我處理掉了。丫頭大笑，她料我不敢，但也無法肯定娘就真的不敢，所以用笑聲掩蓋心裏的慌亂。其實我真不敢。

感恩節時去學校看過她，也見到她的一些朋友。大學裏，20%左右的學生來自經濟實力在美國頂端1%的家庭。但丫頭在學校的朋友，幾乎全都拿全獎助學金，都來自非常貧困的家庭，基本上都是家裏第一代大學生。

她的日本室友，單親家庭長大，媽媽拉扯弟弟和她，第一個感恩節她選擇不回家。一個女孩兒，來自亞利桑那州，母親沒有合法身份，她本人因為被生在美國，是美國公民。她的理想是當醫生，幫助媽媽和妹妹。另一個男孩兒，被一對沒有合法身份的父母領養，養父在監獄裏，出獄後會被遣返回墨西哥，養母幾個月前又生了一個妹妹，如今母親一人之力在廚房打黑工養著身邊的三個女兒。他的助學金包含一些生活零花錢，他把這些錢都轉給了母親，但每天還是很擔心母親的經濟狀況。一個來自原住民聚居地區的女孩兒，家裏的姐妹、朋友在她的年紀都開始懷孕生娃，她逆流而上，跑到遠方讀大學。

這次回來，丫頭說，她大學裏的好多朋友，高中時父母都不讓他們去打工，因為看到自己家裏有個聰明的孩子，好好讀書，將來會有大出息，都寄予很高的期望。其中一個女孩兒，家長不讓她學開車，讓她專心讀書。我問，是中國孩子嗎？她說，不是，世界各地的家長都這麽做，他們都努力培養家裏第一代大學生。有個孩子的媽媽靠給有錢人家打掃房子為生，這孩子有時候也跟著媽媽去那些人家幫忙。聽說這孩子被較好的大學錄取了，那些雇主紛紛送給孩子一些上大學的經費。丫頭評論說，太不公平了，如果那孩子隻是去讀社區大學，雇主們大概隻會說：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