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外的Jobs

 

 

（1）

 

Jobs成長的年代，有一批他這樣的人：追求精神寄托，反主流文化，嚴格素食，淡漠物質享受。大學裏，他交了一批這樣的朋友，自己也是其中虔誠的一員。

 

退學後的Jobs前往印度感受佛教，修行禪宗。回來後，他最深的體驗是，自己不再適應美國社會過於邏輯和條理的思維方式了。他在印度看到，沒有受過很多教育的村民，有著非凡的直覺。他認為村民們對世界的把握，在另一種境界裏。

 

很多年後，Gates對他的評價是：他不那麽精通技術，但是對什麽組合能夠產出更好的產品，有著非凡的直覺。

 

Jobs也對Gates也有自己的看法：他太狹隘了。

 

我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太邏輯了。

 

（2）

 

看這本傳記的過程中，我屢次想到了氣功的作用。

 

蘋果公司早期的員工說Jobs有一種進入“Reality distortion field”的本領，後來的同事朋友也一再證實這一點。

 

我感覺，他的打坐、吃齋、意念控製練習對此深有貢獻。當他想像了一個目標之後，他能夠帶領對方脫離原有的思維軌道，跟他一起進入遐想的境界。這個境界，或者是你從未想到的，或者是你的先驗知識告訴你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或者是跟你的意見觀點大相逕庭的。突然之間，你落網了。

 

過後，你得用不小的力氣擺脫他的那種影響。Pixar的員工如是說。更多的人說，在他的這種操縱下，你真的做出了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3）

 

Jobs另一麵的生活，也是以反主流很嬉皮的方式開始的。他在很糊塗和隨意的狀態下，有了第一個孩子。費了不少周折，Jobs才承認這個孩子，Lisa，是他的女兒。外界也對此很有微詞。

 

但是傳記裏的描述，讓我覺得對這個女孩兒而言，他是個很溫馨的父親。他們之間沒有直接的柴米油鹽的零碎的關係。他們的關係有點兒浪漫。

 

Lisa小時候跟媽媽過。Jobs給她們安排了住所，但很少去看她。她也不知道有這麽個人。等她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個人出現的次數增加了。他會帶著她一起跟同事去吃飯，帶她去自己的公司玩兒。這種場景，在我的想像中，比有個父親整天在家羅裏羅嗦並且跟母親吵架，要溫馨很多。

 

我自己不到10歲的時候，住在姥姥家，比我大16、7歲的舅舅，有時會帶著我，大步流星地去找他的同事、朋友聊天兒。他們沒給我什麽特殊待遇，沒有玩具，也不跟我說話。舅舅每次先向朋友介紹說“哎，這是我大姐的姑娘”，然後就開始聊他們的。但這種走訪總讓我感到興奮，感覺自己很重要。長大以後回頭想，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帶著一個8、9歲的孩子出門，倒是很性感形象。

 

（4）

 

Lisa後來搬進Jobs的新家，跟Jobs和繼母同住，直到高中畢業去哈佛上學。她成了紐約市的一名作家，文字充滿靈氣。

 

她有著父親身上的執著。也常跟父親鬧意見，或許多是為了母親，我猜測。

 

Jobs病重之後，Lisa的每次探望，都讓他感到很高興。我想，其實他最疼愛這個女兒，因為有過不愉快的開始，他內心裏給她留的地方很大。

 

最後一年，Lisa回來看他時，自己有個交往很深的男友。Jobs象一位東方家長一樣，絮絮叨叨：要是你們結了婚，就搬回Palo Alto住吧，那樣你就能常常看到我了。

 

（5）

 

Jobs的妻子，是他去斯坦福大學演講的時候認識的一個聽眾。從認識的過程來看，我覺得太太Laurene是有備而來的。有個說法，幸福的家庭裏一定有一個陰謀家。Laurene應該算是一個很出色的陰謀家，把家經營得很穩固。

 

他們奉子成婚，婚後生了一個兒子。後來又生了兩個女兒。

 

三個孩子都沒長大的時候，Jobs就被發現患了癌症。兒子從那時候開始，就在斯坦福大學裏跟著有名的教授學習生物，做與癌症有關的研究。能夠理解那孩子的心情和動力。我知道另一個女孩兒，10歲開始就在UCSF跟著教授做癌症研究，也是因為父親的疾病。

 

Jobs憧憬兒子Reed的未來時，想到：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家，也住在Palo Alto，每天騎車去斯坦福醫學院做生物研究。。。

 

但除了憧憬之外，他也跟兒子很親，好像一大家子人當中，就他們爺兒倆是男性。Jobs有個父母領養的妹妹，有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還有三個女兒，一個妻子。他的生母也會來家裏過聖誕節，也會在過節的時候痛苦流涕，痛說當年多麽對不起兒子，多麽愛他而又不得不把他送給別人領養。Jobs總是安慰生母：結果沒那麽糟，我的童年很幸福，現在也還不錯。

 

（6）

 

去年夏天，iPhone 4出現天線危機的時候，他們全家在外度假。回來處理危機時，Jobs帶上了剛剛高中畢業的兒子。他告訴兒子，未來兩天可能得連軸轉開會討論，你跟著我旁聽。他相信，這樣的經曆，會給兒子帶來莫大的好處，勝於去商學院讀兩年書。（這時候了，還是不如咱中國人浪漫，咱一開口，就準備說“勝讀十年書”了）

 

我的理解，兒子跟他一起回來是來照顧、護衛他的。那時候，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不好，兒子正在長成家裏的主心骨。年輕時的Jobs斷然是不會相信旁聽兩天危機處理會議會對一個人產生多大的影響，那時候的他，大概更相信兒子應該去流浪。而正在走向衰竭的Jobs，觀點也越來越靠近庸常了。

 

（7）

 

象多數50多歲的男人一樣，Jobs也開始在家裏任性、裝小。他可以用自己的性格、疾病做偽裝，把這些行為歸咎於一生的習慣，或者疾病使然。但本質上，50多歲的男人，累了，倦了，需要休息了，都會這麽大同小異地鬧騰。或許跨過60歲之後，他們還能又一春，但春天之前，是隆冬。

 

Laurene擔著一副沉重的擔子。三個孩子都在成長中，她要看護一個自認為比別人更特殊的病人，她要對付病人的“帶功”頂撞，她也要麵對斯坦福醫學院裏人人是專科專家，卻無法坐下來統一會診的醫療係統。

 

她是一個堅強、能幹的女人。或許，是她的功勞，Jobs才能在肝移植之後再次回到工作崗位上，才有了後來的iPhone4和iPad。

 

（8）

 

Jobs的養父是個很溫和的人。他酷愛機械組裝。不停地將破舊的汽車翻修成漂亮、體麵的模樣。跟隨父親找汽車零件，目睹父親整潔的車庫、工作台的過程，鑄造了他追求整潔、完美的修養。

 

後來，他有了自己的生產廠，生產Machintosh和NeXT的時候，他也把生產廠裝扮得一塵不染。牆，雪白如博物館的牆壁。機器，刷成跟蘋果商標一致的彩色。流水線，要設計成最適合觀眾欣賞的布局。象一位國軍將領，他常常帶著白手套，出現在生產車間裏，苛刻地檢查設備的清潔度。

 

他請父親參觀他的流水線。父親眼中閃爍著喜悅，他知道，父親為他感到驕傲。

 

（9）

 

我終於意識到，傳記作家承擔著一個繁重的任務。他要盡量公正地展示人物的方方麵麵，不能加入太多自己的見解和判斷。讀者卻可以產生波濤洶湧的感想，可以書寫俏皮或者嚴肅的評判。感謝Isaacson紮實的原著。

 

（10）

 

也感謝大家閱讀，幫我完成對這本書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