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bs的宿命

 

 

Jobs的傳記裏，最有喜感的情節，是關於他跟Gates之間的種種糾葛。他們同齡，同行，統領風騷各一方。

 

起初，蘋果的戰績要好一些。微軟的很大一部分收入來自為蘋果的機器寫軟件。Gates也常常飛往灣區，目睹Jobs的管理風格。目睹的目光，是酷酷的。

 

到了進入圖形界麵(GUI)時期，就有了衝突。蘋果請微軟為正在開發中的Machitosh寫應用程序。Jobs每次去微軟都要宣揚自己正在改天換地、不可一世。Gates每每來到蘋果參觀，對正在進行的圖形界麵都有些不以為然。當時的起點很低，完全無法給觀眾帶來什麽驚喜。蘋果開發的巨大熱情還無法激勵微軟馬上跟進。

 

這是Jobs引以自豪的超前一步。可是很快，微軟就意識到了，自己也得往這個方向上走，這確實是個正確的方向。

 

微軟照貓畫虎也開了一個盛大的產品新聞發布會，宣布自己在開發Windows操作係統。此時，Machintosh尚未正式上市。蘋果的工程師也常常接到微軟來的電話，詳細詢問蘋果操作係統的細節。台麵上下，微軟都忙起來了。

 

Jobs急了，打電話把Gates召到蘋果總部。那時辰，好像他還有召之即來的地位。

 

Gates一進入會議室，就發現入了虎穴，江湖火並的氣氛彌漫在空氣裏。十幾名Jobs手下的幹將，正等著看老板如何修理Gates。老板也不含糊，開口就用盜賊之類的詞把Gates大罵一通。

 

Gates冷冷地等著他發泄，心裏也罵：TNND，大老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罵我！

 

他心裏稍微盤算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說：要說盜賊，咱倆都有個富鄰居叫Xerox，我去他家偷電視，卻發現玻璃窗已經被砸，你已經先下手把電視抱在懷裏了。

 

過後的兩天裏，Gates給蘋果們顯示了微軟正在開發中的Windows產品，以示坦誠。Jobs看罷，斥之為“狗屎”。這是他對這個世界上99％的東西命名。仔細琢磨這話，那就是1％的瑰寶鑲嵌在99％的狗屎當中的一個世界。

 

Jobs拉著Gates反複行走在從蘋果公司到當地社區大學的一條路上。這是Jobs辦公的風格，他要在行走、漫步中思考，交流。他一生中的諸多重要談判，都是在這種漫步中完成的。說服Sculley來蘋果，說服迪斯尼他的Pixar價值連城，向傳記的作者交代自己的曆史，等等，都是這麽走出來的。但這不是Gates的工作方式，Gates是一個編程師，他要麵對屏幕，要不停地敲擊鍵盤，在鍵盤的撞擊聲裏思考，以至於他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鍵盤的尾音。所以這場漫步讓他倍受折磨。

 

一度，Jobs哽咽了。他太心疼自己的孩子了，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鄰居偷了細胞、拿去克隆，他不甘啊。而這種幾乎哽咽的狀態，正是Gates需要的。他擅長在這種時候安慰對方，也順便從對方手裏拿到通行證。最後，Jobs無可奈何地歎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做，你們就去做吧，別弄得太象我們的產品就行了。

 

似乎那克隆出來的孩子隻要跟自己的孩子穿不同的衣服，爹媽就認不出來了。雖然在後來的幾十年裏，在各種場合，Jobs還是會拿“盜賊”這個詞來罵微軟，來宣泄自己的鬱悶，但最初的通行證，也還是他自己簽署的。

 

 

在NeXT舉步維艱的時候，Jobs曾經向IBM推銷他們的新操作係統，NeXTSTEP。他的理由是，你們不能僅僅依賴一家公司的操作係統。何況，NeXT的係統，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是Jobs心中，這種直接切入別人地盤的做法，是令他痛苦和不齒的，讓自己的軟件運行在別人的硬件上，也是違反他的哲學的。這次三心二意的推銷，最後不了了之，偃息了一場PC史上有可能的一次最大的革命。當然日後，沒有賣出去的NeXTSTEP操作係統成了蘋果購買NeXT公司的主要原因，Jobs因此回到蘋果，NeXTSTEP也滲透到今天的Mac和iPhone, iPad的操作係統裏。驗證了那句話：三代出一個貴族，三十年成就一個操作係統啊。

 

Gates一直公開對NeXT的機器和操作係統發表不以為然的意見，同時，他也不打算讓微軟給NeXT寫程序。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地方。我自己的感覺，NeXT是個不錯的產品。這感覺不是從它黑色的機身那裏得來的。它確實是個好機器。但是Gates的態度是：你想要個黑色的機器，我給你一桶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試用過NeXT。

 

Jobs回蘋果後的第一個產品，海藍色透明機殼的iMac，在當時確實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雖然那種材料在舊了以後很難看）。各位新老朋友都出來發表讚譽之詞，包括John Sculley。但是Gates在雪中送炭送給重返蘋果的Jobs 1500萬商業資金之後，淡然地說：蘋果的領先領域是色彩。他隨之顯示了一台被塗成了紅色的計算機，表達調侃之情。

 

 

與微軟初次衝突大約三十年後，Jobs與微軟之間的愛恨情仇，再次上演，這次的對手是Google。

 

Jobs回到蘋果之後，就把召喚他回來的董事會成員們勸退了。他留下了董事會主席，對其他人說：你們走吧，你們不走，我就走了。然後，他親自邀請了新的董事會成員。這其中，包括Google的CEO，Eric Schmidt。

 

Schmidt坐在蘋果的董事會裏的時候，蘋果開發了iPhone。轉眼，他們發現，Google公布了Android操作係統。Jobs衝入Google的辦公樓，怒斥他們的無恥行為。這股憤怒一直在他心裏燃燒，他甚至揚言，要用蘋果手上的400億美元的現金，跟Google在法庭上決戰到底。

 

當然，他沒來得及分出那麽多精力來幹這件事兒。但是當他執意嚴格管理iPhone App，不允許色情App進入蘋果的iTune Store而遭到色情愛好者抗議時，他激情而不屑地說：你們可以去買個Android phone.

 

 

他一直要走在前頭。他一直要別人認可他走在了前頭。但是被承認走在前頭的必然結果，是身後尾隨的群眾。群眾的眼睛雪亮，群眾的力量也浩瀚。

 

為他領先的地位而煩惱而戰鬥，成了Jobs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