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

踏進酒店大堂我馬上問服務生洗手間在那裏.

剛剛放工的我根本沒有時間整理自己, 我常常搞不懂人家是怎麽放了工還可以去理發廳做頭發, 再回家化妝打扮地去參加宴席.

匆匆地用冷水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禁歎了口氣; 浮腫的眼袋一看就知道我的雙眼疲勞過度, 都是電腦這阿物兒惹出來的……

再看看身上灰褐色的工作服, 那裏有一絲的喜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今天這個婚宴參加得沒有什麽誠意.我早該記得帶套替換的衣服; 我想.

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真的完全的忘了今天的這個喜筵. 回到辦公室檢查記事本才發現今天是舊同學豪的大喜之日.

收到請柬的時候我問道: “為什麽請我呢? 他結婚跟我有什麽關係??”

媽媽走過來搶走我手上的請柬, 說 : “你就是這付脾氣, 人家請你, 是給麵子你.. 去不去是你的決定.”

對於這樣的答案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滿意, 結婚那麽私人的事情, 跟我這個八百年都沒有聯絡一次的舊同學有什麽幹係呢??

對於給麵子這個高深的學問, 我更是至今都還沒有學會. 以前每次家裏有客人, 我把茶點捧出來, 如果客人說不必, 我就把茶點放回廚房去. 何必強逼人家吃你家的茶呢?? 我想.

可是每次都被媽媽教訓, 說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讓人客很沒有麵子…後來再有客人來的時候, 我就避了開去, 真的搞不懂為什麽他們要的時候又說不要呢??

往唇上補點胭脂的時候洗手間進來了幾個妙齡少女, 嘻嘻哈哈地對著鏡子互相比較服裝和化妝. 看著她們天真的笑臉, 看著她們純粹的滿足感, 我不禁有點向往.

我是沒有少女時期的, 我常常想… 真的記不起曾經什麽時候為了趕時髦花那麽一點的心機.長到二十幾歲了衣服還是媽媽操的心, 她買什麽我穿什麽, 除了不喜歡大花裙子外, 我一般都不怎麽在意.

理了一下頭發, 看看鏡子, 心裏想 : 我也盡力了, 反正也不會有什麽人留意. 檢查了一下包包裏的紅包, 我往宴會廳走去……

進到禮堂裏我才發現宴會已經開始了, 台上的人在高歌, 台下一些人已經在猜拳喝酒了, 震耳欲聾的聲音, 馬上讓我皺起了眉頭.
找不到主家, 我隻好先把紅包收起, 一桌一桌的找去, 看見一張比較空的桌子上放著一張寫著 “同學”字眼的卡片我就坐了下去.

正準備給自己倒杯飲料的時候,有個人把我手上的飲料瓶子接了去.

是誌, 我的中學同學. 把我的杯子注滿可樂後他順勢地坐在我身邊一個空位上. 他看著我, 說: “ 你還好嗎?”

我看著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他, 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有兩個問題是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的. 一就是當人家問道 : “你吃飯了嗎?” 我常常要想很久, 他是問我早飯,午飯還是晚飯呢? 我該回答說早飯吃了, 午飯還沒, 晚飯太早呢? 還是僅僅說 : “吃飽了” 就可以了?

再者就是這句 : “你還好嗎?” 他為什麽要知道我好不好呢?? 好和不好又是怎麽定義的呢?? 想想自己目前的生活, 不是不好, 也不是特別的好.. 該說好還是不好呢?? 而我的答案對他來說又有什麽關係呢??

“謝謝.” 我輕聲說, 謝的是他給我倒的飲料, 然後我說 : “ 我還可以…” 有點答非所問.

然後我們之間有著幾秒鍾的沉默.

“很少看見你出席同學聚會啊!” 他嚐試打開那個沉默的僵局.

“我一直都不算很合群” 我笑笑, 說.

這時, 秀, 他現任女朋友往我們這個方向走來, 顯然找誌找了蠻久的了.

她往他身邊的位置坐下後馬上把手圍到他的胳膊裏.很明顯的要表示她們之間的親密.然後笑著對我說 : “你遲到啊!我們都以為你不來了.”

我回答說 : “公司裏有點事情, 耽擱了.”

“哦 ! 女強人呀! 真的和我們這些小女人不一樣哦…” 秀還是笑笑地, 誌很不自在地移動了一下身子.

“ 還是單身麽?” 秀問道, 誌的臉色變了變.

想起了A ,心裏一陣刺痛. 我點了點頭, 說 : “是的, 我還單身…”

“哦 ?!” 秀的聲量提高了幾度, 說道 : “真想不到啊! 我們一班同學都以為你一定是第一個嫁的啊! 想想當年多少班裏的男同學偷偷地喜歡著你啊! 你說是不是啊? 誌.” 秀用手臂碰了一下誌. 語氣裏無盡的揶揄. 誌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別過頭去, 不願意看見情侶耍花槍的場麵.

大概是發覺誌的不自在, 秀轉移了話題, 說道 : “ 我和誌在某小區買了套房子…” 我禮貌地回答說 : “哦! 很好的地區…”

“嗯! 以後幾十年我都得跟著他挨了… 你都不知道現在的房子有多貴…” 秀看著誌, 充滿甜蜜的說.

我點了點頭, 不再說什麽, 我突然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秀吃了幾道菜, 就拉著誌往另外一桌朋友那裏去.

我鬆了一口氣, 吃了幾口菜,不是很喜歡, 酒店的菜肴就是那樣, 過多的芡汁, 過多的調味料, 和我的口味相去甚遠.

台上的歌是越唱越起勁, 從剛剛的獨唱到現在的大合唱.. 參差不齊的音色, 亂七八糟的呐喊讓我覺得窒息.

趁大夥兒不注意的時候我偷偷地跑到宴客廳外邊的一個角落站著看夜景. 酒店剛好向著吉隆坡塔, 不過晚上九時許,又是星期五, 城裏熱鬧得很.

我低頭看著人來人往, 沒有發現誌不曉得什麽時候來到我的身邊.

“還是一樣怕熱鬧, 嗯?” 他說.

我驚訝, 轉過頭, 看著他, 兩人間一陣的靜默.

良久, 誌開口說: “你別怪秀, 她口快, 心腸不壞…” 臉色有點尷尬.

“什麽? 我怎麽會怪她呢?” 我說.

誌開口想要再說些什麽. 我揮了揮手, 說 : “ 誌, 你是個有福之人, 我真羨慕秀,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並且盡力地維護著她所擁有的. 不像我, 還浮浮沉沉的, 沒有一個方向…”

我轉個身, 接下去說 : “ 走吧, 不然秀又得找你了..”

誌苦笑了一下. 和我一起回到宴會現場.

好不容易挨到甜品上桌, 我找到了半醉的新郎, 和攙扶著他的新娘, 新郎子春風滿麵, 新娘子溫文秀氣, 非常的登對.

我把紅包輕輕的塞到豪的手裏, 說 : “ 祝你們倆幸福快樂, 婚姻美滿.”

雖然有點俗氣, 我卻實說得誠心誠意.

走向停車場的時候我想 : “ 趕快回家泡個熱水浴, 然後擁被睡到天明. 這, 就是我目前追尋的幸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