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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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釣魚瘋子的巴西亞馬遜之行-2

(2011-01-16 22:29:56) 下一個
一個釣魚瘋子的巴西亞馬遜之行-2


我的導遊法比奧



他好奇的看著我手裏的五米長杆,又看看還在地上蹦跳的三條食人魚,說您不要在這裏釣,這裏差不多都是這種東西,沒有什麽玩頭的。我說這裏怎麽會隻有這種魚呢?他接過我遞給他的煙,先為我點火,然後說,營地上每天都要在河裏洗菜,傾倒剩菜剩飯,這就引來許多小魚爭食,小魚又引來了比拉尼亞,久而久之,這下麵全都是比拉尼亞,沒辦法釣魚了。嗯,有點道理。他看看我的釣組,說您的魚鉤真不錯,但是線不行,在亞馬遜河釣魚,是一定要用防咬線的。這樣吧,早餐以後我會來接您,您跟我去釣魚。



我覺得法比奧說得有道理,看來普通的尼龍線是經不住比拉尼亞的牙齒輕輕一咬,但是用防咬線就有點誇張了,我在海裏釣魚也不是回回都用防咬線的呢。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回到房裏用蜘蛛線綁了近20個鉤子,我想蜘蛛線對付比拉尼亞應當是綽綽有餘了。



早餐後,法比奧來我房間,看我急著要走的樣子,說不急,我們先去釣作魚餌用的魚。

我們來到廚房邊上,法比奧拿了一根二米長的細藤條,上麵有一米半的線和很小的魚鉤,他先往水裏灑了兩把剩飯,立刻引來無數的小魚,把水攪得象開鍋一樣,在魚鉤上穿一粒米飯,往水裏一丟,傾刻間就釣上小魚來了,很快就釣了二三十條,他說夠了。



這種小魚他們稱做沙丁尼亞,就是沙丁魚,不過和海裏的沙丁魚是兩碼事。



早餐後,法比奧已經早早地將小艇停到水榭邊上等我了.

按照西班牙語的傳統習慣,我稱他為伊霍(西班牙語兒子的意思),這樣彼此之間就覺得親切一些.看來他對這個稱呼蠻受用的,我這麽叫他,他就開開心心地回應,也許他對我這個老家夥的感覺也不錯,那就好.



法比奧告訴我說,在亞瑪遜河釣魚,魚餌永遠隻用一種: 魚肉.通常的做法是,先釣二三條沙丁魚,切開來做餌,等釣到其它魚後,再從中挑出小點的當餌用,這樣一天之內你就有用不完的魚餌,魚類是野蠻到連自己的同類都要吃的.蚯蚓?亞瑪遜地區很難找的,你想想,這裏的土地一年之中有四個月要淹在水下,那蚯蚓怎麽活?我問到那麽用素餌釣魚成不成呢?法比奧說也可以,譬如用玉米麵和幾種野果,但極少有人這麽做的,除非是為了釣幾種特殊的魚.我叮著他問你說的特殊魚種是什麽呢?他一口氣報了一串魚名,可憐我除了知道坦帕基,其他一無所知,現在知道的就是亞瑪遜的魚大爺們都不是吃素的.



法比奧征詢我的意見,我說你是我的導遊,又是地頭蟲,大主意你來拿,該上哪兒上哪兒去,不過我這麽大老遠的趕來,也不是光為了釣食人魚的.他沉吟了一下,說比拉尼亞這個東西,葷素都吃,隻要有水的地方都有它,要避開它們倒還真是不容易,不過我倒是知道有幾個地方,比拉尼亞會比較少一些,要不我們上那邊去試試?我對手竿挑戰亞瑪遜的念頭仍是賊心不死,決定今天我鐵了心用手竿了.



法比奧發動了引擎,小艇在水麵上劃了一個瀟灑的圓弧,我們離開了水上營地.

我坐在船頭上,一路欣賞著熱帶雨林的美景.都說是江南水鄉河成網,但是如果江南水鄉的船老大到這裏來,我擔保他立馬就要暈菜.這裏是大河套小河,小河連小湖,小湖又和沼澤地打成一片,用密如蛛網來形容也毫不過分.有些河道兩邊的樹,長得在河中間交織成一片,綠蔭遮天蔽日,猴子在上麵跳躍,成千上百的鳥雀的鳴叫聲響成一片,船在下麵駛過,就象穿行在一條幽暗而古老的小弄堂裏一樣,經常是眼看前麵山窮水盡無路可走,可是一個拐彎,眼前豁然開朗,流淌著坦坦蕩蕩的大河,船行之處,驚起無數的白鷺,它們成群結隊無聲無息地從頭頂上飄然掠過,就象是一群白色的幽靈.

大約行駛了半個多小時,法比奧關閉了發動機,小艇緩緩地停了下來,釣點到了.



真是一個優美的地方,這種地方不要說釣魚,就是光坐著看看風景,也夠使人心曠神怡了,而給我更多的感覺,卻是寧靜,寧靜得可以使人有離開塵世的飄忽.



水色黝黑平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水在慢慢地流,這使我想起幾天前愛德瓦爾多對我形容的白河和黑河.他說白河水深流急,魚種少而產量大,隻適於網具作業,不適合釣魚;但黑河水勢平靜,魚的種類要遠遠超過白河,是釣魚人的天堂,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



手早就癢癢得不行,廢話少說,開釣吧!



法比奧對我的五米手竿充滿了好奇,他說在亞瑪遜河上,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種奇怪的長竿釣魚.我拿出蜘蛛線來給他看,又讓他用剪刀剪,一連剪了幾次才剪斷,驚得他直咋嘴,連聲說這種線釣比拉尼亞沒有問題,他拿了幾條沙丁魚,切成小段給我做魚餌.



水平如鏡,隻用小小一粒鉛垂,浮子就站得很直,法比奧拿出他的手線,蹲在船尾也準備釣魚.我過去一看,他用的是粗線大鉤,鉛垂大如指蓋,還用一段鋼絲做防咬線,總的來說,他的釣具很粗糙.他被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趕忙解釋說他釣魚隻能算是馬馬虎虎,用魚叉叉魚才是他的強項,還說有機會要表演一下讓我瞧瞧.和法比奧說著話,眼角裏一直瞄著我的浮子,才一支煙的工夫,浮子突然有了動作,而且居然是送浮,一起竿,手裏就覺出了份量,魚線在水裏來回劃了幾圈,一用勁,一條魚就被我從水裏彈進船倉.哎呀這是什麽魚呀,長得實在漂亮,就是養在水族箱裏當觀賞魚都不過分,法比奧過來一看,說這種魚叫卡拉(CARA),這種魚的數量不多,很少能釣到的,您的運氣真好.我也趕忙掏出紙筆,當場把魚的名字寫下來,不然轉過頭去就要忘記的.



既然運氣好,那我還得試試,不大工夫浮子又動了,動著動著,就望水底下鑽去,一抬竿,中魚了,勁兒好象比剛才那條要大,領著那魚往水麵上走,眼看就要出水了,忽然感到手裏一輕,水麵下有個銀亮的魚體一翻,脫鉤了.拿過釣線一看,我也暈了,怎麽鉤又咬掉了?法比奧過來一看,也呆了,這麽結實的釣線也咬斷,那魚的牙口也忒利害了吧.法比奧兩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在我們亞瑪遜河釣魚,一定要用防咬線的. 防咬線我倒是有兩條,但都在我的箱子裏放著呢.



沒辦法了,隻能硬著頭皮釣下去,氣人的是咬口還特別勤,不斷的斷鉤,不斷的換鉤,不斷的釣上比拉尼亞,釣得我心情極壞,一個上午就這麽混過去了.看看船艙裏,我們兩個人釣上的比拉尼亞竟有一小堆,法比奧倒來安慰我,說我看我們釣的地方水太淺了一些,越是水淺的地方,比拉尼亞越是多,下午我們換個水深的地方釣. 咦,媽的小子,怎麽早點不說,白白浪費了我一個上午.看那一小堆魚,我問他說這魚怎麽處理,是不是帶回去給胖廚娘? 法比奧說那個婆娘才懶得洗這種小魚呢,丟了吧. 小魚?條條都有三四兩重呢. 我恨恨的捧起魚來往河裏丟,其中半數以上眼見得活不成了,我隻好自己調戲自己說,老子今天是為魚除害! 這就想起了愛德瓦爾多跟我說的話:比拉尼亞會釣到你怕.



調過船頭,帶著一條卡拉魚,我們回家了.

吃過午飯,心想早點出發吧,卻被那幾個老外拖住,問長問短東拉西扯,一下倒不好意思走人,一聊就聊到兩點鍾,等到他們有旅遊節目都走了,我才如逢大赦,一疊聲催法比奧快開快開,亞瑪遜天黑得早,滿打滿算我們隻有三個多小時可釣了.法比奧被我催得也來了勁,一下把油門推到底,小艇的頭高高翹起,快得象瘋了一樣.



下午的釣點離上午的釣點不遠,法比奧把船泊在河中間,還下了一錨,根據錨繩的入水長度,我推測水深大概在七米至九米之間. 我帶了兩枝接插拋竿,繞線器上的尼龍線拉力20磅, 防咬線上穿通心鉛垂,六號袖型鉤,還是用沙丁魚切段做餌.



法比奧講得果然不錯,一釣深水,情況大為改觀,雖然還是有比拉尼亞,但是大多數是正兒八經的魚,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我從來沒有釣過的魚種,釣得我連呼過癮.

來來來,大家都來看看熱鬧!



阿古利昂,(agulhao)沒辦法翻中文,就依形狀暫且叫它梭子魚吧,瞧瞧它那一嘴利牙,一看就不是善類.



不知名魚,連法比奧也叫不出名字.



卡囂俄,(cachorro)據說也叫角鯊,給它拍照的時候以為它已經死了,誰知它竟還活著,我手一碰它,它跳起來就一口咬在我的手掌上,頓時血流如注.



阿拉古,(aracu)很自然的就叫它斑馬,是因為它身上的條紋.

一個很有趣的現象,細心的釣友可以發現,好多魚的尾鰭都是殘缺不全的,那意思就是這條魚曾經被食人魚追咬並且是死裏逃生的,尤其是那條咬我的角鯊,尾巴幾乎全被咬光了,可見它們生存的水下世界生活有多殘酷.



9月22日 大喜大悲的一天



昨天晚上和法比奧說定,今天我們就出去釣一整天,午飯不回來吃,反正我帶了那麽多的幹糧和飲料,不管怎麽樣也要把它消耗掉一點,因為法比奧說今天我們釣的對象魚主要是孔雀鱸,所以昨天晚上我在頭燈下檢查了我的軍火庫,共有擬餌八枚,仔細點用可以混個幾天,運氣不好的話一天就玩完了,我真後悔當時沒有多帶一點。



早餐以後我們抓緊時間出發了,因為釣孔雀鱸要經常變換地點,所以法比奧今天特意多帶了幾桶燃油。



離開營地不久,我們就到了第一個釣場。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河道,沿著兩岸長滿了成片的樹,這種樹一半浸在水裏一半露出水麵,在水下的支叉間,是各種小型魚類最喜歡呆的地方,一來是安全,二來是有東西可吃。孔雀鱸也喜歡呆在這種地方,因為各種小魚為它們提供了捕食的機會。法比奧說他幾年前剛來這個地方工作的時候,孔雀鱸還很多,一個早上出去,用魚叉叉個十幾二十條不是問題,整個水上基地就靠他一個人抓魚也夠吃的。但是最近兩年來孔雀鱸的數量卻日益減少,現在出去一個上午,經常也隻能搞到一二條,而且個體也比以前小多了,以前可以叉到十幾公斤以上的大魚,現在能叉到五公斤以上的就算是撞了大運,他說他實在不明白是什麽道理。



我用了一枝輕型的接插杆,莎士比亞牌的中型手輪,因為水色太深,我覺得不易選用深色的擬餌,就選用了一個十公分半的白色FLASH MIMNOW。



因為從來沒有釣過孔雀鱸,隻能沿用以前釣大口鱸和狼鱸的經驗,因為我想鱸科的魚不管生活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生活習性應當是差不多的,它們捕食的對象是小魚,所以,隻要找到小魚棲身和聚集的地方,也就能找到它們的蹤跡,從這一點出發,我覺得法比奧選擇的釣點是很有道理的。



說起用擬餌釣魚,學問很深,臨戰經驗也非常重要,並不是如有人所想象的僅僅是拋出去卷回來那麽簡單,同樣一個擬餌,在會用的人的手裏,可以用回卷的速度來控製壓水版,以達到控製擬餌作水麵,中水,或是貼底的搜索,不同尺寸和不同形狀的擬餌,用以控製泳速和泳層的手法個有不同,其中有些微妙的手法,不到現場是難以描述得明白的。一個熟練的擬餌釣手,可以通過對手腕和上臂的運用,使擬餌在水底下做出各種模擬小魚的動作,或彈跳,或飛竄,或做出受傷的痛苦狀,以求引起對象魚的注意力,以挑逗它們對擬餌追咬的欲望,所以那種隻會簡單拋出去收進來的菜鳥釣手,在美國有個外號叫做“拋纜手”。



在船釣上使用擬餌,操控小艇的人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在重要的程度上,有時候要超過釣手本身,在這方麵,法比奧表現出了極優良的專業素質和人感動的敬業精神,每當我發現一個自以為有潛力的釣點時,法比奧總是先我一步做出判斷,我隻要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他總是能心領神會。每次將引擎關閉,靠慣性悄悄地滑進釣點時,最後的位置總是停得恰到好處,使我釣起來非常順手。每次當我一不小心投偏了,以至擬餌掛到樹枝上,或者擬餌鉤到水下的樹枝或暗樁上,他一定是全力以赴地爬上樹解救,或者幹脆脫了衣服跳下水,潛到水底去撈摸,有幾次甚至是在水底下連擬餌帶鉤上的魚一起找回來。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導遊,每次釣到得手處,我就高叫一聲:幹得好!伊霍。他就淡淡一笑,向我豎起大拇指,做出一個OK的表示。



我們早上8點出門,甩了無數次竿,居然一個咬口都沒有,我有點著急了,無數的假設在我腦子裏盤旋,擬餌不對路?氣候和時間不合適?釣法和手法對孔雀鱸無效?或者釣點的選擇根本就是錯誤的?



10點以後,終於開始了和孔雀鱸的遭遇戰。

那是幾棵倒在水裏的巨大枯樹,枯枝丫丫叉叉向怪手一樣露出水麵,按照釣大口鱸和狼鱸的經驗,這是非常理想的好釣點,毫不猶豫地向枯枝的間隙投出一竿,落點很準,擬餌落水時“噗”的一聲清晰可聞,我慢慢地往回卷繞線器,才轉了三圈,猛然,竿梢上傳來“噔”的一下,手感非常清楚,不是掛樁,絕對是有魚咬鉤, 再收繞線器一點分量也沒有,判斷:咬餌的魚體型太小,嚐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收回假餌觀察,沒有咬過的齒痕,說名判斷基本正確。接著來,對準旁邊另一個空白水麵再投,擬餌入水讓它稍沉下去,一邊收線一邊抖動手腕讓擬餌在水下做跳躍狀,剛收了兩三圈,突然間晴空霹靂,傳來其猛無比的“噔”一下,然後就是熟悉而盼望已久的下墮感,緊接著“噔噔噔”,一次猛過一次,那魚一邊掙紮一邊向水下的枯枝間猛竄,這是魚類的本能,這種本能往往在生死關頭救了它們一命。我的釣竿現在已經彎得不能再彎了,所有的分量全部落在釣線上,而我則落入兩難境地,放線吧,那魚一定是鑽入樹枝最密處,其結果就是擬餌掛樁;不放線吧,我怕釣線拉斷,就這麽相持一秒半鍾,突然拖拽感消失,而竿梢仍然彎曲,根據經驗,擬餌掛樁而魚跑了。法比奧惋惜得直拍大腿,脫了衣服就要下水去摸鉤,被我阻止了,我怕驚動了魚群,這下麵肯定不止這兩條。按我手裏分量的推測,這條魚至少大於三公斤。



法比奧輕輕地用槳將船移動了四五公尺,換個角度再試,我再次拋出擬餌,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擬餌落水的一刹那,嘩啦一聲巨響,打出一個圓桌大小的水花,頃刻之間釣線繃得筆直,手裏的感覺比前麵那條還要沉重.就象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那條魚也是一個翻身,拉著釣線向水下的樹枝間狂奔,逼得我無奈之下,心一橫,放出了兩把線,就在我自己警告自己:不能再放了的時候,線突然鬆了下來,那天殺的家夥掙斷了12公斤拉力的釣線,帶著我的擬餌消失了.



五分鍾內接連二次沉重的打擊,跑了兩條魚,丟失了兩枚擬餌,運氣真衰,狂怒反倒激起了我的鬥誌,媽的,老子今天非得跟你們搞個明白!檢查了一下釣線,再裝上一枚14公分的 FLASH MIMNOW.法比奧輕輕地劃動小艇,我們尋找著適於下鉤的地方,正掃視著水麵,突然在一棵枯樹旁水麵猛烈波動,有幾條小魚驚惶地蹦出水麵,很顯然,下麵有大魚在追殺它們,法比奧手一指,我心領神會,一抬手,擬餌搶在了水波的前麵,待擬餌稍沉下去,我立刻抖動手腕,將那擬餌在水麵下跳得又狠又急.



擬餌在水下走了不到三公尺,又是一聲噔,就在這一刹那,我雙手摟竿,人往後傾,中魚了!那魚一發勁斜刺裏一徑奔走出去,一看奔走的方向,我心中大喜,原來它不是往樹叢裏鑽,倒是一頭往明水麵直奔過去,大概是急糊塗了.發比奧見壯急忙下槳,隻兩三下就將船頭劃得離開了枯樹,我站在船頭控魚,間或放幾手線,現在我是有恃無恐了.正在你來我往之間,那條魚猛然躍出水麵,一麵蹦跳一麵甩頭,原來孔雀鱸也會玩洗鰓的這套把戲,法比奧一見時機成熟,抄網在手,就在我控魚的時候,迎頭奮力一抄,大功告成!



我手裏捧著平生釣到的第一尾孔雀鱸,在陽光下看著它那色彩鮮豔的魚體,笑得傻掉了.



天王版主如果看到這張照片,一定會笑得從椅子上翻倒下去:瞧這老家夥,又在發飆了! 我沒有辦法不發飆,千裏奔走,就是為了這一時刻,夢想成真之時,我不發飆誰發飆?



怪就怪在自從釣起這條後,再也沒了咬口,一連換了幾個地方,始終沒有建樹,太陽曬得皮膚發燙,我也釣得累了,找個有樹蔭的地方稍事休息.



停地點的前麵,有一棵孤獨的死樹站在水裏,我一麵喝水抽煙,一麵打量著它,突然心中湧起一種靈感,這下麵有魚! 將信將疑地提竿過去,奮力一投,就在擬餌收到接近枯樹之時,竿梢一下子墮下去了,哈!真有魚耶!



這魚跟孔雀鱸不一樣,中鉤後並不噔噔噔 地發力,隻是一個勁得向外拚命拖,力氣也不小.法比奧嘴裏含著半片餅幹,已經拿著抄網在一邊伺候,就在魚頭出水的一瞬間,手到擒來:哦,比拉尼亞!

大家不要搞錯了,這可不是昨天釣到的那種不成器的白比拉尼亞,這是亞瑪遜河裏體型最大的黑比拉尼亞,身材壯碩凶悍異常,可以長到六公斤重.和白比拉尼亞不同,它們隻集成小群,三五條地在水下巡遊,一發現獵物衝上去死死咬住,立時將獵物五馬分屍,此凶狠程度,遠在白比拉尼亞之上.在同一地點反複拖拽擬餌,又釣到三條它的餘黨,然後再也沒了音訊,估計是一網打盡了.



大家看看,此魚是不是一臉的暴捩之氣,是不是死有餘辜?

又釣了一小時,毫無進帳,倒是在收擬餌的時候,意外地掛上一條魚來,掛在魚肚子上,屬於強迫中獎,此魚就象是個傲慢的人,眼睛長在頭頂上,越看越滑稽.法比奧說我們回去吧,早點休息,吃了晚飯我帶你去夜釣.我一聽精神頓時大振,這個法比奧真是善解人意.



晚飯時我們讓胖廚娘將四條黑比拉尼亞煎了,現在食人魚變成人食魚了.



匆匆忙忙把晚餐塞進肚子,天就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戴上頭燈拿了釣具,趕到水榭邊,法比奧已經把小艇停在邊上等我了,黑暗中隻看見他的煙頭一明一暗.打開頭燈檢查釣餌,看到他已經釣了三四十條沙丁魚擱在桶子裏.我挑了十幾條大的,在頭燈下用小刀把兩邊的魚肉片下來,就手又將釣竿和釣組裝配好,對於夜釣,我向來是兩個原則,一是裝備盡量簡潔,拖泥帶水的東西一律省略,二是盡量將準備工作做在前麵,免得到了釣場手忙腳亂.



法比奧已經預先告訴過我,在亞瑪遜河夜釣,基本上都是以鯰魚類為主,而且釣上巨型的鯰魚機率很大,有鱗的魚類很少,所以我特意裝了一枝接插型船釣竿,這根釣竿的竿調極硬,能把它的竿梢拉彎的,起碼就是三公斤級以上的魚.配上一隻penn牌的鼓型手輪,30公斤拉力的釣線,8號的加馬嘎楚大鉤,這套裝備,是我平時在海裏釣紅鯛用的,今天用在淡水釣上,好象有點誇張,但是法比奧竟然說還不夠,假如釣到象比拉拉達這種魚,數到一二三就斷了.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渾身的血都衝到頭上,要知道,三十公斤拉力的線如果和繞線器的泄力裝置及倒檔配合默契,加上釣手的臨場發揮,釣四十公斤級的魚也並不是不可能,四十公斤我也不奢望了,能搞幾條25公斤級的我也心滿意足,不要開玩笑,25公斤,就是半擔米的重量,加上魚掙紮的份量,把我這種體重的人拉下水去,還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法比奧說的那個比拉拉達,是亞瑪遜河裏最大型的一種鯰魚,據說可以長到四米長,重達600公斤,這種魚的尾鰭和臀鰭是紅色的,腹部是非常鮮豔的杏黃色,有個巨大的腦袋,頭頂上的皮膚長得和盔甲一樣硬.它的名字按照葡萄牙語應當念成比拉拉拉,(pirarara)但是當地的巴西人都把它念作比拉拉達,我也覺得念成比拉拉達比較好聽一些.這種巨無霸的淡水鯰魚在亞瑪遜河裏攝食凶狠,全無對手,甚至有吃人的傳說.法比奧問我知不知道瑪瑙斯的那個客運碼頭,我說當然知道,我就是從那裏上船的.他說那碼頭下麵水很深,有好幾個比拉拉達的老窩,他說得言之鑿鑿,說兩年前有個碼頭工人喝醉了,不小心栽到河裏去,就在他一麵罵一麵往碼頭上爬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巨大的黃色腹部在水麵一翻,那人就被拖到水底下去了.我說胡說八道,哪裏會有這種事情,法比奧就認真了,說龜兒子才胡說,報紙上都有登了!我很懷疑這種民間傳說,其實那種魚我在瑪瑙斯的**博物館看過剝製標本,滿口細碎的牙齒,沒有用於撕扯切割的尖牙,可想而知它是用吞的方式吃東西的,可是要生吞一個活人,哪有那麽容易的?我估計那家夥自仗著有張天下第一大嘴,看到什麽都想要咬一口,它咬了那個人純屬是想和他玩玩,想不到不經玩,就把那人給玩死了,便宜了河裏的比拉尼亞.



法比奧發動了小艇,駛入了漆黑的暗夜之中.我是近視眼,一到晚上視力更差,除了影影棟棟看到河邊的樹影,也隻能看到幾個打著燈籠在河麵上閑逛的熒火蟲,可法比奧真是天生長就一雙印地安人的夜貓眼,他駕著小艇在河麵上穿街走巷,竟自如得象白天一樣,我隻有蒙查查的跟他走的份,東南西北都搞不明白.



開了半個多小時,說聲到了,打開頭燈,才看到我們的小艇已經泊在河邊半淹在水裏的樹叢旁,法比奧把船頭船尾都用繩子係到樹上,說可以釣了.用頭燈掃視了一下,那條河寬得看不到邊,注視了一下水流,流得很緩慢,心裏有底了,裝了一顆一盎司重的鉛垂,魚鉤上裝上沙丁魚片,又用木棉線捆紮緊,一揚手,線帶著嘶嘶的輕響飛了出去,把希望帶到那看不見的黑暗水底,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木棉線這個東西大家可能比較陌生,那是一種用不知什麽纖維編織的細線,就和橡皮筋一樣,彈性非常之好,用於捆紮在魚鉤上,可以保持魚餌不輕易讓魚給咬掉,我從來沒有見過亞洲人釣魚用這個東西的,但是在美國和南非很流行,我用的木棉線就是七年以前在南非買的,當然我用它並不是因為流行,而是我覺得在夜釣時,換餌不便,使用了木棉線可以使人用不著經常頻繁地換餌,非常實用.



前麵已經提到,我的船釣竿竿梢很硬,我怕一些微小的魚訊會遺漏,所以我就在收緊釣線後再把魚線在食指上繞了一圈,用來感知那些輕微的魚訊,要知道有時侯大魚咬鉤的前期魚訊也是很輕微的.

很快就有信號了,但抖抖索索,沒有後勁,可想而知有一群小魚在圍著魚餌你爭我搶,過了一會兒,信號消失,估計是鉤上的魚餌咬完了,收上來一看,果然如此,換了釣餌再下,情況依舊,隻有在幾次稍微咬得重點的時候起竿,釣上來幾條身上有著豹紋斑點的小鯰魚,法比奧說這種小鯰魚也就這麽大,說了個名字也就忘了,誰去把這種小魚放在心上?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法比奧也有些不耐煩,收了他的手線,說我們是不是換個地方?我說這種大河裏,你換來換去情況都是差不多的,耐心等吧,其實我的擔心是這種河底沉澱了幾百年的枯枝爛葉,沒準我們仍扔下的釣餌陷在什麽垃圾堆裏,魚看不見,可再一想,夜間魚的攝食並不靠視覺,主要是靠它們那銳利的嗅覺和敏感的側線,而鯰魚的嗅覺和側線比其它的魚都要敏感,沒有大魚咬鉤隻能說是時辰未到,這樣一想,我就決定大爺我今天就在這個地方耗著,哪怕釣不到魚,我也認了.



又過了十幾二十分鍾,我覺得自己的信心也有點往下掉,我就跟法比奧說我們再堅持半個小時,不咬鉤我們立馬換地方.但是釣魚的樂趣就在於什麽都不由你說了算,該來的時候魚就來了.



老保持一個姿勢人很累,煙抽了一枝又一枝,人就有點犯困起來,自從來到巴西,還沒有一天覺睡得踏實的,真有點累.



就在恍惚之間,猛然間食指上傳來嗵的一下,又突然又猛烈,整個人頓時就驚醒過來,鬼子進村啦!條件反射地將竿往前傾,放鬆線的緊張度,還沒等我放開食指上的線,猛然又是一下,緊接著竿梢就毫無商量的彎了下去.跳起身來雙手刹竿,感覺就象鉤到了底一樣,一點鬆動的感覺都沒有,我大驚,不得了,釣到大魚了!



拽力很重,但掙紮的力度並不大,隻是一點一點地向下墮,很快,繞線器就受不了這種壓力,瀉力器開始吱吱地出線了.出一段,停一下,再出一段,再停一下,感覺上那條魚並不受驚,隻是從容不迫地在水下遊動,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可怕,這一定是一條大得不象話的魚.



剛開始的一刻鍾之內,除了讓它走線,拿它什麽辦法都沒有,好在整個河麵都是光水麵,什麽障礙物都沒有,讓它走,我就不相信它沒有疲勞的時候.一刻鍾以後,覺得可以間或收回一點線了,幹脆關了瀉力,打開倒車,老子今天和你拚了!



這時候這條魚好象有點醒過來了,突然開始發力,第一次衝刺就拉出去近20米的線,等它的走勢稍減,我就抓緊時間收線,收著收著,它又發力,我用掌心虛按著搖手柄,控製著出線的力度,慢慢的耗它的體力.一來一去,不知道跟它打了多少個回合.



以前我看有些釣魚雜誌上說,有高手釣到大魚,先看表,最後搞定的時候再看表,然後就可以得出結論,多少多少分鍾結束戰事,這種說法一直讓我心存不敬的懷疑,大魚上鉤的時候,釣手竟然可以冷靜到這般地步,確實說,我是望塵莫及的,當釣線那頭傳來驚天動地的暴力,我的神經已經緊張到極度,這種時候哪怕是我的褲子突然繃破,老二哥都溜出來看熱鬧,隻怕我都不會察覺,哪裏還有時間看表,這種時候除了我和釣線對麵的魚,這個世界上`已經什麽都不存在了.



等我從這種忘乎所以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手裏的感覺是那條魚已經進入中水,可以說,一半已經贏了,這才想起來對法比奧急叫:伊霍啊,快準備抄網啊! 事後才想起,這麽個小抄網怎麽能抄這麽大條的魚,簡直是開玩笑.



終於把那大家夥拉到水的上層,是什麽魚,馬上就要見分曉了,我再三警告自己,這種時候萬萬不能心急火燎想看魚,功虧一簣,往往就是在這種時候,再溜它再溜它......,忽然,水麵象開了鍋一樣,一個巨大的魚體嘩的一聲露出水麵,閃著亮光的魚脊背,怎麽說都有一米半,恐怕都不止,法比奧大叫一聲:蘇魯賓! 他這個夜貓眼已經看清楚了.



這時候魚已經被拉到船幫附近,魚頭馬上就要出水,法比奧已經興奮得失去了理智,拿起抄網對準魚頭猛抄下去,我要阻止都來不及了,抄倒是抄得很準,可是網太小了,魚頭進了網,魚身大一半還在網外麵,魚受了驚,猛地一躥,從網裏脫出來一個猛子鑽進船底,貼著船幫向船尾遊去.



我們這種小艇發動機下麵有一個近兩米長的傳動軸,傳動軸下麵連著螺旋槳,當水下有障礙物的時候,可以一按發動機,把傳動軸和螺旋槳一起從水裏抬起來,現在魚往船尾遊去,我突然醒悟,釣線可能會繞到螺旋槳,我聲嘶力竭狂叫一聲,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伊霍快把引擎收起來!法比奧丟了抄網,沒命的往船尾狂奔,就在他手馬上要碰到機器時,釣線已經纏上了,緊接著嘭的一下,整個船體都搖了一下,線斷了,



受不了這種打擊,我一屁股坐倒在船幫上,半天抬不起頭來,法比奧收起引擎,從螺旋槳上解下釣線,這才發現,不是線斷了,原來是防咬線下端的活扣被拉開了,老天爺,還有沒有天理了,這可是拉力25公斤的ADK名牌防咬線啊!



法比奧很難過,我說算了算了,釣到是我運氣好,釣不到是魚命大,你比我好,至少你都看到魚了,我還是什麽都沒看到啊!我們換地方吧,看到這地方我都想哭.



換了地方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半了,我說不管釣到釣不到,12點回家.

好象亞瑪遜河有點過意不去,終於送了點小禮物給我.



第三天我們釣魚路過這裏,法比奧指給我看,這就是我們夜釣跑掉大魚的地方.

今天可真是大喜大悲的一天,釣到了孔雀鱸,跑掉了蘇魯賓.



9月23日 雨林中的印地安人



本來今天準備仍然去釣孔雀鱸,昨天剛嚐到點甜頭,很有點食髓知味的貪婪.但昨天晚上法國人約瑟夫和狄娜在餐桌上說,他們後天就要離開營地回去了,明天準備去熱帶雨林探險,再去探訪印地安原住民,希望我和他們一起去,葡萄牙人裘裏奧後天也要走了,說要去大家一起去,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和法比奧說明天你就休息一天,後天我們接著玩.



約瑟夫和狄娜其實並不是法國人,他們都是捷克人,前蘇聯帝國解體以後,他們的家庭移居法國,後來就入了法國籍.這兩個年青人熱情開朗,和他們相處心情很愉快.在餐桌上我們談起了各自的國家,我問他們你們知不知道布拉格之春運動?知不知道誰是杜布切克?他們一臉的茫然,說似乎以前聽父母有提到過,但實在是不太清楚.是啊,年青一代似乎總是遠離民族的苦難,就和我女兒大體上就不明白文化大革命一樣,跟她說起以前的種種苦難,總是一臉的驚異,真有這種事情?



裘裏奧也是個有趣的寶貝,他說以前到過夏威荑,對波利尼西亞人跳的火舞喜歡得五體投地,還特意花了錢跑去跟人家學了兩個星期.正巧我以前也去過夏威荑,也看過那種所謂的火舞,其實隻不過是一根繩索兩頭綁了燃燒的火把,前後左右盤旋舞動,說舞蹈幾乎不沾邊,至多算是一種雜耍而已,不知道為什麽裘裏奧會對此如此傾心.他打開數碼機,讓我看一段大約五分鍾的錄像,那是他跳的火舞,也不過就是那一套東西.我其實是不好意思說,在墨西哥街頭玩這套把戲討錢的小癟三,都玩得出神入畫,至少人家在盤旋飛舞後還有拋上天地上打個滾爬起來再截住的絕活.



我和約瑟夫,狄娜以及裘裏奧



今天帶我們去雨林的是另一個印地安小夥子阿萊拉,他是個純印地安後代,做導遊這行已有七年多,是營地裏資格最老的導遊,不過可能導遊當久了,有點職業疲勞,解說和帶隊都有點心不在焉,馬馬虎虎,大家背地裏都很不滿意,私下裏說不要給他小費.



小艇開出去一個多小時,越過了黑河的一條大支流,停在一個小水灣裏,導遊帶領大家棄舟步行,沿著前人踩出來的小路漸漸地進入了熱帶雨林中.雨林中的空氣潮濕悶熱,大多數地方都是綠蔭遮天,枯葉蓋地.導遊一邊走一邊指給我們看哪一種樹叫什麽名字,樹葉和樹皮能治什麽病,聽多了也就沒了興趣,但有幾樣東西倒是印象深刻.一是金雞納樹,它的樹液提煉物金雞納霜可以治療瘧疾,製成的藥名字叫奎寧.二是野橡膠樹,是現代橡膠樹的遠祖,割開樹皮,就流下乳白色的樹液,熬煮後就是橡膠生胚



昆蟲和螞蟻似乎是雨林最常見的住客,種類繁多,導遊說我給大家看一種印地安人的天然驅蟲劑,他把手放在一個長在樹上的蟻巢上,輕輕一敲樹杆,頓時成千上萬的螞蟻啃傾巢出動,爬滿了他的手上,他把手快速抽回來,來回對搓,一下子把那些螞蟻啃都搓死在手上,然後伸手過來讓我們聞,那螞蟻的體液有一種奇特的香氣,但是昆蟲聞到就不敢靠近,紛紛避而遠之.我忍住害怕,也照此做了一次,但手搓得太慢,有幾隻螞蟻就逃到我的衣袖裏去了,在裏麵又爬又咬,搞得我一個上午沒有太平過.向導指給我們看地上的一個洞穴,他說裏麵有世界上最大的蜘蛛塔蘭泰拉,他摘了一根草莖,在自己的臉上沾了一點汗,伸進洞裏慢慢抖動,抖著抖著就爬出來一隻螃蟹一樣大的蜘蛛,嚇得大家直往後退.這是世界上最大的蜘蛛塔蘭泰拉,有劇毒,咬到人半小時致命.導遊上去輕輕一按,從背後捏起來給大家看,這小子真是賊大膽.我大著膽子上去摸了摸它那長滿金色茸毛的腿,那真是一種充滿了恐懼感和新鮮感的體驗.



在雨林裏跋涉,又累又辛苦,臉上沾滿了不知哪裏掛到的蛛網,就在大家走得上氣不接下氣,唇焦口燥之時,突然聽到了犬吠和人聲,印地安村落到了.



村子很小,隻有三四戶人家,男女老少都出來歡迎我們.這是個離文明世界最近的印地安村落,村民們靠漁獵為生,空閑的時候,他們也做起旅遊這一行,讓人們來參觀拍照,以便賺些錢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印地安人,他們和文明世界早有來往.但是人們普遍認為,在雨林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還有許多尚不為人知的印地安種族,他們是真正的雨林之子,一輩子從未走出過雨林,也從未見過文明世界的任何東西,當然這種神秘的原住民不要說我們,就連巴西人都無緣得見.



他們友善地請我們喝他們用熱帶雨林野果做的飲料,為我們表演他們的歌舞,其實是很簡單的,無非是全家人手挽手,嘴裏哼哼唱唱,往前走三步,再往後退三步,如此而已,可是在他們的民族節日裏,他們竟可以這樣前三步後三步地樂此不疲跳上一天一夜.



我們對他們最感興趣的就是他們的狩獵工具,叫做吹箭.那是一根中通的樹枝或是竹子,長達二米以上,放入用樹刺加鳥羽絨製成的箭,肺活量大和使用得法的人可將箭吹出三四十米,用以射殺鳥類和猴子之類足夠有餘,如果對付大型的動物,他們就在箭頭上抹上毒藥,那種毒藥有三大來源,分別是雨林樹蛙,一些有毒昆蟲和各種有毒的樹藤,各個種族各有自己的秘方,最毒的是一種三類毒藥混合的雞尾九,射大型的動物隻要十秒鍾即斃命.他們拿出毒藥來給我們看,示意我們可以用手觸摸,,甚至吃進嘴裏,隻要不進入血液,什麽屌事也沒有.但我們沒有一個人敢以身試毒,大家都覺得最好的態度還是君子動眼不動手比較靠得住.我們拿起他們的吹煎筒亂吹一氣,但沒有一個人可以吹出十米之外.我們讓他們表演,他們舉起吹筒,站平,立穩,深吸一口氣,啪地一聲將箭吹出,十幾米開外的小小野果,一箭對穿而過,真是神乎其技.



我叫導遊問他們,現在在雨林裏還有沒有吃人的習俗,他很不高興,說都是什麽年代了,哪裏還有吃人這種事情.天王版主真對不起呀,讓你老人家失望了.



我在那裏用我的奧林巴斯傳統像機認認真真地拍了一組照片,因為膠卷還沒有衝洗出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們在圖片中看到的那個小姑娘好象和我特別有緣,一看到我就拉住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過,嘴裏嘰嘰咕咕不停的和我說話,隻是不懂她要跟我說什麽,幹著急.



我在一些旅遊雜誌裏一直看到有專家告誡,參觀落後的地方千萬不要給孩子們錢,以免過早地弄髒了他們純潔的心靈,但是離開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在小女孩的手裏塞了一些錢,她太可愛了!

今天回到營地累得半死,吃了晚飯倒頭就睡,明天還要繼續釣魚呐!



9月24日 漸入佳境



現在已經和法比奧達成默契,每天早上離開營地,我總是自己攜帶幹糧和飲料,法比奧去庫房拿些水果,我們就在外麵吃野餐,省掉了回來吃午餐的來回奔波.想到這些好處,我就慶幸當時上船前的心血來潮.

小艇剛開出營地,兜頭就是一場雨,掉轉頭又返回營地,泊在水榭的遮陽棚下,一人一罐啤酒,邊聊天邊等天放晴,在聊天中才知道了法比奧的身世.



法比奧的母親是居住在巴西靠秘魯邊界的一個村寨的印地安人,16歲時跟別人一起到累西腓去找生活,在那裏認識了法比奧的父親.接下來的故事就太平常太巴西化了:肚子被搞大,情郎哥哥玩了人間蒸發.法比奧的母親後來又跟別的男人生了兩個孩子,再遭拋棄,在法比奧八歲的時候就把他丟棄在街頭上.幸虧法比奧有個好外祖父,這個老印第安人聽說了這件事情,馬上趕到累西腓,在街頭上找到了這個被拋棄的外孫子,把他帶回了雨林中的村寨,並且在撫養的過程中教會了他一切在雨林中生存的技能,17歲時,托人在旅行社給他找了份當導遊的工作.



全世界被父母遺棄的兒童,以巴西為第一,南美和拉美其他國家居第二(包括墨西哥在內)這種被稱為問題兒童的棄兒在街頭上掙紮長大,等他們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都已經成了技術嫻熟的小偷,騙子,流氓和妓女,這批人的存在為黑社會提供了用之不竭的人力資源,幸好法比奧最後並沒有淪落到這一步,都虧了那位可敬的印第安老人.



他的故事講完了,雨也停了,我們再次出發.一路上我仍然陷在法比奧的故事裏拔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可是看看法比奧,卻成天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他告訴我說因為他不會講英語,所以他的工資和地位一直拉在別人後麵,接待待遇好的團總是輪不到他.他講這些事的時候全無氣惱和怨天尤人,好象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怪不得巴西人高居世界上幸福感第三的國家.我覺得他們要不就是沒心沒肺,要不就是全無上進心,當然也許我是錯的,我們中國人為了實現自己心目中的目標也實在活得太累.



今天仍然使用擬餌,下過雨後,魚的咬口格外好,我們在第二個釣點擬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頻繁攻擊,而且魚都很大,但每次都被拖進樹叢裏而跑魚,半個小時就損失了兩個擬餌.我有點擔心起來,照這樣下去,我剩下的四枚擬餌可能都撐不到明天.法比奧說我們不能再這樣釣了,我們不能再釣這種有樹叢的地方了.我問他說你有什麽高見,他說孔雀鱸除了喜歡這種有樹叢的地方外,還喜歡呆在有亂石塊的地方,他說他知道有許多這種亂石區,而且在亂石區用擬餌不容易掛底,隻不過地方要遠一些,問我願不願意去,我說立刻就走,還等什麽?



掉轉船頭,由小河岔裏開出來,進入大河,就是前麵我提到的黑河的那條大支流,兩公裏那麽寬,看上去非常平靜,但一進入主流,卻是波濤洶湧,小船一會兒拋上一會兒摔下,螺旋槳時常露出波峰空轉.我真有點擔心,但看法比奧,一副從容不迫神定氣閑的樣子,也就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其實心裏害怕的很.越過急流區,河水就平靜下來,剛喘過一口氣,忽然法比奧手一指,叫聲快看! 順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隻見河麵上有一群海豚,此起彼伏,歡快地在河麵上相互追逐嬉戲,這是亞瑪遜河裏特有的淡水海豚,皮膚是淺玫瑰紅的,因為數量不多,所以不是經常能看到的,法比奧說我的運氣不錯,今天被我遇上了.



越過大河,我們進入了另一條支流,這裏的河兩邊看起來有點荒涼,許多河岸光禿禿的,堆滿了大小的石塊,我猜想法比奧所說的就是這種地方.回過頭去看他,果然見他一麵手指一麵點頭,看來是這裏了.法比奧把引擎轉速關小,以極慢的速度沿著岸走,我站起來,揮竿向前甩出了擬餌.



第一竿打出去立刻就有了魚訊,奇怪的是鉤上的魚雖然很重,但掙紮卻很輕微,拉到船邊上看,又釣到新魚種了.這種魚的長相花紋都和我們國內的黑魚很類似,嘴裏也是一口尖利牙齒,法比奧說這種魚叫做德拉依拉(TRAIRA),是亞瑪遜河裏食用價值很高的一種魚.



今天釣得很順手,幾乎每一竿打出去都有收獲,而且差不多都是0.5到1公斤的德拉依拉,孔雀鱸到並不多,到近中午時隻釣到了兩條,但其中一條是新品種,叫紅腹孔雀鱸,沿著下巴到臀鰭一溜鮮豔的紅色,看上去就象沾滿了鮮血.雖然沒有象釣到第一條孔雀鱸時那麽狂喜,但興奮的心情仍然溢於言表,法比奧很驚詫,說這地方以前釣的都是孔雀鱸,怎麽今天改成德拉依拉了?



其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這叫做太陽瓦麵過,皇帝輪流做,河是死的,魚是活的,愛上哪上哪,這樣才有趣嘛.

今天特別熱,灌裝飲料喝起來象在喝開水,中午時分,魚的咬口中短,我們就找了一棵大樹蔭下泊了船,休息吃午飯.法比奧看我喝飲料時皺著眉頭的樣子,說聲你等著,提了砍刀上岸去了,20分鍾後回來,提了兩根砍下的茶杯那麽粗的藤條,叫我張開嘴,他把藤條豎起來,立刻就有水從藤條裏流了出來,那水又清又涼,還有一股青茲茲的甜味,喝的人精神一震,暑氣全消,隻可惜當時忘了記下這藤科植物的名字.

吃完飯法比奧倒頭就睡,一會兒就鼾聲大作,我也想睡但怎麽也睡不著,就拿塊餅幹捏碎了丟在水裏逗小魚玩,忽然我看到水下麵有一群小魚大約7,8條的樣子,翩翩而來,看上去很熟悉,啊呀,那不是我們養在水族箱裏的神仙魚嗎? 就拿了抄網想逮一條上來看看,誰知道那些鬼精靈機警得很,抄了半天一無所獲.



下午又釣了一大堆德拉依拉,再也沒有了孔雀鱸.法比奧說你知道嗎,其實在亞瑪遜河裏有三種比拉尼亞,兩種你已經釣過了,最後一種是最凶狠的紅腹比拉尼亞,但這裏沒有,要往北麵去才有,外界都誇大了比拉尼亞的情況,叫他們食人魚,其實哪有這回事,倒是天天在被人吃.一年中大部分時間裏,即使你在比拉尼亞堆裏遊泳都是安全的,但到了10月至12月,河水急劇下降,原先浩浩蕩蕩的河成了一個個大水塘,大量的比拉尼亞集中到一起,這時候就真的危險了,他們逮到什麽吃什麽,這種時候你敢踏進水裏去,他們可以在一秒鍾內在你腿上咬下幾塊肉來.到最後水塘裏活的東西都被吃完,隻剩下比拉尼亞和德拉依拉這兩種凶狠的魚在對峙,誰也吃不動誰,但再往下去唯一的贏家就是德拉依拉,因為這種魚可以耐高水溫和高缺氧,但比拉尼亞就不行,到雨季來時,能撐過最艱難時刻的勝利者一定是德拉依拉,盡管它們這時候已經被比拉尼亞把尾巴幾乎都咬光.



今天5點不到就回到營地,吃晚餐的時候我想起來神仙魚的事情,就拿來問營地經理,還在餐巾紙上畫了神仙魚的樣子給他看,他看了半天直搖頭,說我們這裏沒這種魚,法比奧過來一看說有,兩個人就用葡萄牙語爭執起來.大概營地經理說你知道個屁啊,到底是你懂還是我懂? 法比奧就氣乎乎地走了.

半夜裏,有人輕輕敲門,開門一看是法比奧,問他有什麽事,也不聲張,隻是勾著食指示意我跟他走,走到水邊露台上,他打開手電筒,我一看,嘿!有條神仙魚躺在地上,原來是他打著手電在河邊找了半天,然後用樹枝抽死了拿回來讓我看的.

這時候我才明白,法比奧什麽都知道,經理他才是懂個屁.



這隻不過是上午釣到的,下午釣得比這些還多.因為隻有一種魚,也懶得拍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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