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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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的日子-18

(2011-01-13 08:12:40) 下一個

18

 

  8 月21日。

 

  清晨,陽光燦爛,萬裏無雲,和每一年夏季的十四日一般悶熱。在夏倫尼高地的山莊裏,豺狼望著窗外高低起伏滿布著樹叢的小山丘,異常平靜。絲毫不像18英裏以外的依格爾頓那樣,到處有警察在查詢。

 

  他赤身裸體地披了一件長睡衣,站在男爵書房的窗前和巴黎通電話。這幾天每天如此。他讓他的情婦經過一夜銷魂之後在樓上酣睡。

 

  當電話接通後,他照例開始說:這裏是豺狼。

 

  對方的聲音回答說:這是瓦爾米。事情又動起來了,他們已經找到了那輛汽車……

 

  他靜聽了大約兩分鍾,中間隻插進一句簡單的問話。最後他說了一句謝謝你,隨後掛上了聽筒,把手伸進口袋裏,拿出香煙和打火機。

 

  他想,根據剛才聽到的情況,他將不得不改變他的計劃。他原計劃在山莊裏再住兩天,但現在他不得不走了,而且越快越好。在打電話時,還有一件事使他擔心,這是出乎意料的事。

 

  他本來沒有去想這件事,但當他吸著香煙的時候,又回憶起來了。當他拿起電話聽筒時,他聽到很輕的哢嚓一聲。這種情況在前幾天通電話時都未發生過。

 

  這架電話有一隻分機裝在臥室裏,但在他離開臥室時,男爵夫人是熟睡的,這是肯定的。想到這裏他把煙頭扔到窗外,急忙轉身,。光著腳走上樓梯,衝進臥室。

 

  臥室裏的電話聽筒是在電話機上,但衣櫥則已經打開,三隻衣箱都放在地板上,也都打開了。他的那串鑰匙就放在旁邊,地上堆了不少從箱子裏翻出來的東西。男爵夫人跪在這一堆東西中間,抬起頭睜大眼睛望著他。她旁邊放著那幾根管子,端部的蓋子都打開了,從一根鋼管裏,她拿出了望遠鏡,從另一根裏拿出了消聲器。

 

  她非常驚奇地看著她手上拿的東西,那是槍管和槍栓。

 

  有幾秒鍾的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豺狼先鎮靜下來了。你聽了我的電話?

 

  我……我是奇怪你怎麽每天早上這樣打電話。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

 

  沒有。你每次下床我就醒來。這東西……這是槍,一支殺人的槍。

 

  這是半提問,半自語,但似乎希望他會加以否認,說那是一件無害的玩意兒。

 

  他低垂眼瞼,看著她,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眼睛裏的陰鬱的光斑漸漸擴大了,籠罩住整個臉孔,變得麵無表情,了無生氣,就像是一架機器在瞪著她。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讓槍管哢嚓一聲掉落在其他東西堆裏。

 

  你想殺死他,她悄聲說,你是秘密軍隊組織的人,你想用它來殺死戴高樂?

 

  豺狼一言不發,這等於是默認了。她猛然衝向房門。他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把她猛推到房間另一端的床上,然後三步兩步就到了她跟前。她摔倒在被單零亂的床上,張開嘴想喊叫。豺狼反手一擊,打在她的頸動脈上,立即把她打啞了。然後他用左手抓住她的頭發,把她的臉衝下壓在床沿上。當他用掌側猛地砸她的頸背時,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眼,是看見了地毯上的花紋。

 

  他走到房門口去聽了聽,樓下悄無聲息。歐內斯蒂也許正在後麵的廚房裏準備早點和咖啡,而路易森不久就該去菜場了,幸好這兩人都有些耳聾。

 

  他把槍的部件重新裝進鋼管,放在裝有安德烈·馬丁的軍大衣和髒衣服的第三隻箱子裏,還輕輕地拍了拍箱子的村裏,生怕挪動了那些證件,然後他鎖上了箱子。

 

  裝有丹麥牧師佩爾·詹森的服飾的第二隻箱子雖然也已打開,但沒有翻動。

 

  他在同臥房相通的浴室裏花了5 分鍾時間洗臉和刮胡子。然後他拿起剪刀,又花了10分鍾時間仔仔細細地把他的淺黃色長發往後梳,並足足剪短了兩寸光景。再下一步是在頭發上倒足了染發劑,使它變成中年人的鐵灰色。染發水的作用是使頭發潮濕後能最終被梳成詹森牧師護照上的式樣,而那份護照現在正被豎立在浴室的擱板上。最後,他戴上一副藍色的隱形眼鏡。

 

  他擦幹淨染發劑的一切殘跡,衝洗掉麵盆裏的配劑,收拾好刮臉用具,回到臥房裏。他沒有去理會地板上的赤裸的屍體。

 

  他穿上在哥本哈根買的內衣褲、襪子和襯衫,脖子上套好黑圍領,外麵係上牧師用的那種脖圈。最後,他穿上黑西服和老式軟底鞋。他把金框眼鏡插在胸袋裏,整理了一下手提袋裏的盥洗用具,還放進那本有法國教堂圖片的丹麥書。在上衣的夾袋裏放了丹麥人的護照和一卷鈔票。

 

  多餘的英國服裝則進了那隻空箱子,最後也上了鎖。

 

  一切安排就緒時已快到8 點了,過不了一會兒歐內斯蒂就要送來早晨的咖啡。

 

  男爵夫人曾設法不讓兩個老仆人知道這樁風流事兒,因為他倆一向偏愛男爵,他們從孩提時代開始就來到了這座山莊。

 

  他在窗口看著路易森騎上自行車順著寬闊的道路駛向莊園的大門,車子後麵吊著他的采購袋。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歐內斯蒂來敲房門。

 

  他不吭聲。

 

  她又敲了敲門。

 

  夫人,咖啡來了。她在緊閉的房門外尖聲叫道。豺狼拿定了主意,便裝出半睡半醒的聲調用法語答了一句。

 

  放在那兒吧,過會兒我們自己來取。

 

  歐內斯蒂在門外嚇得張大了嘴。真是家醜啊!簡直不成體統——那個男人怎麽就鑽進了女主人的臥房裏。她急急忙忙地下樓去找路易森,但他已經外出了,隻好對著廚房的水槽嘮叨了好一陣子,感歎世風日下,跟老男爵在世時的日子大不相同了。她沒有聽見那四件行李被串連在一條床單上從臥房的窗口吊下來,啪地落地的聲音;她也沒有聽見臥房的門被反鎖起來,她的女主人的了無生氣的身體被抱上了床,安排成自然的睡覺姿勢,被單一直蓋到下巴底下;她也沒有聽見那個灰色頭發的男人扒在窗戶的外緣後又砰地關上了臥房的窗子,然後幹脆往下一跳,重重地跌倒在草坪上。

 

  她倒是聽到夫人的雷諾牌小汽車在別墅旁邊用馬廄改建的車房裏被發動起來的聲音,她從貯藏室的窗口向外張望,瞥見車子正在拐上通向前院的車道,向外駛去。

 

  真不知道那位少夫人想幹什麽?她在上樓時一路咕噥著。

 

  臥房門前的咖啡還是溫熱的,但原封未動。她敲了幾次門後,想推門進去,卻推不開。那位男客的房門也鎖著,沒有人答理她。歐內斯蒂捉摸著準是出了什麽事兒,想當年不受歡迎的鮑希夫婦來做客時就向男爵提過一些關於少夫人的不三不四的傳聞,而自從那回以後,還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兒呢!

 

  她決定去找路易森商量商量。他該是在菜場,可以到附近咖啡館找個人去把他叫回來。她不懂電話的構造,但是知道隻要拿起聽筒就會有人答話,並且去把你要找的人找來講話。但這一切全是扯淡。她拿起聽筒等了足有10分鍾也沒有人答理她。

 

  她沒有注意到釘在書房壁腳板上的電話線已經被割斷了。

 

  克勞德·勒伯爾剛吃完早餐就搭直升飛機回到了巴黎。他後來對卡龍說,瓦倫丁一直幹得非常出色,盡管那些該死的農民給他製造了不少障礙。截止早餐時他已經發現豺狼曾在依格爾頓的一家咖啡館裏吃早餐,並在等待一個預約好的出租汽車司機。與此同時,他已經部署在依格爾頓方圓20英裏內設置路障,並將在中午時間完成。

 

  他很賞識瓦倫丁的能力,所以曾向他暗示抓住豺狼的重大意義。瓦倫丁便答應在依格爾頓周圍設下一個用他的話來說是比耗子的屁眼還要緊密的羅網。

 

  雷諾車從夏倫尼高地疾馳出來,穿過群山,朝南直奔蒂爾而去。豺狼估計警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以找到阿爾法跑車的地點為中心,不斷擴大偵訊範圍,待到拂曉時該到達依格爾頓了。咖啡館的侍者會提供情況,出租汽車司機也會提供情況,除非他福星高照,否則到中午時他們準會追蹤到莊園了。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隻會尋找一個淺黃色頭發的英國人,因為他已經小心翼翼地沒有讓任何人看到他作為一個灰色頭發的牧師的模樣。盡管如此,情況還是很緊急。他開著那輛小汽車在山間小道上疾馳,最後在依格爾頓西南18英裏處上了RN89號公路,奔向蒂爾。還有20英裏路程,他看看表:9 點40分。

 

  當他在直路盡頭的一個轉彎處消失時,從依格爾頓方向飛速開來一個小小的車隊。那是一輛警車和兩輛帶篷的汽車。車隊在直路的中央停住,六個警察動手架起了一道鋼製的路障。

 

  他出去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瓦倫丁局長對依格爾頓的一個出租汽車司機的淚流滿麵的妻子大聲吼道,他到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每天早上從於塞爾來的早班車到站時,他就在車站廣場上等生意。如果沒有搭客,他就回車庫來幹點修理活。他要是不回來,就是開張了。

 

  瓦倫丁朝四下裏看看,心裏很不痛快。跟那個女人瞎嚷嚷有什麽用呢?這是個兼做點修理活的單幹司機的家。

 

  他在星期五早上送過什麽客人嗎?他耐著性子間道。

 

  送過,先生。他在車站上沒有找到客人,就回來了。後來咖啡館來了個電話,說那兒有人要雇出租汽車。他已經卸下一個輪子,生怕客人等不及另雇車子。所以他在裝輪子的那20分鍾裏嘴裏罵個沒完。然後他走了。他生意是做成了,可是沒有說他是在哪兒上的客人。她吸了吸鼻子。他不怎麽跟我說這些。她補充了一句,算是做個解釋。

 

  瓦倫丁拍拍她的肩膀。

 

  行啦,太太,甭著急了。我們等他回來吧。他轉向一個警官說:派個人到火車站去,廣場和咖啡館也都派個人去。你知道那輛出租汽車的號碼吧?他一露麵,我就要見他。快!

 

  然後,他離開車庫,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車。

 

  去警察局。他說。他已經把他的偵緝指揮部搬進依格爾頓的警察局,那兒已經有多年未見這種熱鬧場麵了。

 

  豺狼把裝著他的全部英國服裝和亞曆山大·社根的護照的箱子,扔進了蒂爾城外6 英裏處的一條溝壑。它已經圓滿地完成了任務。箱子飛過小橋的護牆,一頭栽進了溝底濃密的灌木叢中,不見了。

 

  雷諾車在蒂爾轉了一圈,找到了火車站,然後停在離車站三個街區的地方。豺狼帶著二隻衣箱和手提包,步行了半英裏,來到火車站的售票處。

 

  他對售票員說:我要買一張到巴黎去的車票,搭二等車,多少錢?他透過那副金絲邊眼鏡看著窗口裏麵的售票員。

 

  97個新法郎。

 

  下班車幾點鍾開?

 

  12點50分,你還得等一小時左右。站台下麵有一個餐館,到巴黎去的火車停靠在第一站台。

 

  豺狼拿起行李,走向檢票口,檢了車票以後,再把行李拿起,走了進去,迎麵來了一個穿藍色製服的軍人。

 

  請把你的證件拿出來。

 

  這個共和國的保安隊員年紀很輕,但卻裝得嚴肅老成的樣子,一支輕機槍掛在他的肩上。豺狼放下他的行李後,拿出他那張丹麥護照。共和國保安隊員翻閱了一下,一個字也不認得。他用法語問道:你是丹麥人?

 

  我不懂你的話,你說什麽?

 

  保安隊員拍拍護照的封麵說:你,丹麥人?

 

  豺狼望著他,高興地點點頭,用丹麥話說:對,對,丹麥人。

 

  這個共和國保安隊員把護照還給他,向站台點了一下頭,讓他過去了。他又走向檢票口,去查問其他旅客了。

 

  大約下午一點鍾,路易森在鎮上喝了兩杯酒回來了,他那位異常激動的妻子把上午的事告訴了他。他認真地聽著,然後說:讓我爬上窗子去看看。

 

  他找梯子找了很久,這種東西在要用的時候總是找不到的。最後總算找到了,然後把梯子放在他女主人窗外的牆上,路易森慢吞吞地爬到窗口,5 分鍾後,他下來了。

 

  他說:男爵夫人睡著了。

 

  歐內斯蒂不相信地說:可是她從來沒有睡得這麽晚還不起來。

 

  路易森回答說:可她今天就是睡得這麽晚,別去打攪她。

 

  到巴黎去的火車晚到了一會兒,到達蒂爾的時間剛好午後一點鍾。在上車的旅客中,有一個灰色頭發的牧師。上車後他坐在車廂的角落,旁邊還坐著兩個中年婦女。他取出那副金絲邊眼鏡帶上,又從手提包裏拿出一本有天主教堂圖片的厚書,開始看起來。他知道列車準點到達巴黎的時間是晚上8 點10分。

 

  出租汽車司機夏爾·布勒靠在他那輛動不了的汽車上,站在路邊,一麵看著手表,一麵罵人。時間已經中午一點半了,該吃午飯了,而他卻在到依格爾頓去的路上動彈不得,斷了軸。他不停地罵他媽的也沒有用,他打算把汽車放在這兒,自己步行到前麵的村口去搭公共汽車,先回到依格爾頓,然後等到傍晚時,再找一輛卡車來修理它。可這樣二來,他這個星期賺來的錢就都得花光。再一想,這輛汽車門上沒有鎖,他的全部財產又都在這輛又破又舊的汽車上。村子裏的孩子們說不定還要來偷點東西,還是別離開為好,耐心地等著吧,等一輛卡車路過這兒把它拖回到依格爾頓去。可他今天沒有帶午餐,隻有一瓶酒藏在小箱子裏,也差不多喝完了,爬在汽車下麵幹活實在渴得很。他隻好爬進汽車後座去坐著等候。這時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不等到傍晚涼快一點,是不會有卡車來的。農民們這時也都在午睡,他想他也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吧!

 

  瓦倫丁局長對著電話筒叫嚷著:他還沒有回來?這家夥到哪兒去了?

 

  他這時在依格爾頓警察局,與一個等在出租汽車司機家裏的警察通電話。對方似乎有點抱歉的意思,瓦倫丁也隻好把電話放下。

 

  從早晨到中午,那些在公路上設置路障的警車,不斷地用無線電報告已經完成任務的消息,但是在依格爾頓四周20英裏的圈子裏,沒有發現一個淺黃色頭發高個子英國人的蹤跡。中午時天氣很熱,小鎮上的人不管那些忙亂的從於塞爾和奧弗涅省首府來的二百多名警察,都回家去休息了。

 

  到了下午4 點鍾,歐內斯蒂再也坐不住了,她對路易森說:你得再爬上去把夫人叫醒,無論什麽人也不能整天睡覺的。

 

  路易森的嘴噘得老高,很不願意再上去。但是他知道歐內斯蒂下定決心之後,是很難改變主意了,他也隻好照著去做。他又把梯子搭到牆上,比上次更慢吞吞地爬上去,又打開窗子爬了進去。歐內斯蒂站在下麵望著。

 

  幾分鍾後,路易森的頭出現在窗口上,急切地叫道:歐內斯蒂,夫人像是死了。

 

  他打算再順著梯子爬下來。歐內斯蒂叫他趕快從裏麵打開房門。他們倆從蓋在男爵夫人臉上的被單邊看去,隻見她瞪著眼,直勾勾地看著枕頭。歐內斯蒂先開口了:路易森!

 

  怎麽啦?

 

  快些到村裏去把馬體大夫請來,要快!

 

  過了幾分鍾,路易森使勁地邁動著他那顫抖的雙腿,跑了出去。馬體大夫在夏倫尼高地行醫已經十年了,這時正在花園的杏樹下打瞌睡,他答應路易森立即就去。

 

  到了4 點半,他的汽車開進了山莊。又過了15分鍾,他在床邊直起腰來,轉過身對站在門口的一對老夫妻說:夫人是死了,她的脖子斷了,一定得去找個警察來。

 

  警察蓋羅是一個按規定辦事的人,他知道一個公務人員麵對這樣一件事的嚴重性,也知道得趕快把事情搞清楚。他找路易森、歐內斯蒂和馬體大夫到廚房裏圍著桌子坐定後,又拿出鉛筆本子把他們的話都記錄下來。

 

  當大夫在記錄本上簽了字之後,警察說:毫無疑問,這是一件謀殺案件,顯然最大的嫌疑犯就是那個淺黃色頭發的英國人。他在這裏住了幾天,現在又偷了夫人的汽車不見了。我得立即向依格爾頓警察局報告。

 

  說罷,他騎著自行車下山去了。

 

  6 點30分,克勞德·勒伯爾從巴黎打電話給瓦倫丁。

 

  分局長,有消息嗎?”‘瓦倫丁說:還沒有。從上午開始,我們就在這條公路上設置路障,即使小路也看住了,他一定在包圍圈內的某個地方;要不然,他是在扔掉汽車後,就逃出去了。星期五送這個人到依格爾頓來的出租汽車司機,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我已經派人到沿途去找了……等一會兒,別掛電話,又來了一個報告。

 

  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勒怕爾隻隱約地聽見瓦倫丁在跟另一個人講話。一會兒之後,瓦倫丁又對著電話說:我們這裏不知道怎麽啦,又出了一樁謀殺案。

 

  勒伯爾急忙問:在哪兒?

 

  在附近的一個山莊裏,剛才一個鄉村警察送來的報告。

 

  被殺的是誰?

 

  山莊的主人,一個婦女,等一會兒……她名叫科勒特·夏倫尼,瓦倫尼男爵夫人。

 

  卡龍在一旁看到勒伯爾的臉色變了,隻聽他說:瓦倫丁,聽我說,就是這個人幹的!他從山莊裏逃走了嗎?

 

  瓦倫丁說等一等,就又和警察說了幾句。

 

  瓦倫丁對著電話說:是的,今天早晨他開走了男爵夫人的汽車,是一輛小型雷諾汽車。是山莊的花匠在這天下午發現的。開始他以為他的女主人還在睡覺,後來他從窗口爬進去才發現她已經死了。

 

  勒怕爾問道:你已經掌握了汽車的外貌和牌照號碼了嗎?

 

  是的,已經有了。

 

  馬上開始一次總動員!現在就不需要保密了,現在我們是要破獲一起謀殺案了。我在這裏再發出一個全國動員令,但請你在那裏要格外使勁,力圖找出他是從哪個方向逃跑的。

 

  好的,現在我們算是真正的開始了。

 

  勒伯爾掛上了電話聽筒。

 

  天啊!我年紀大了,反應也慢了。夏倫尼男爵夫人的名字明明是和杜根同一天在舍爾夫旅舍的旅客登記簿裏的。

 

  雷諾汽車是下午7 點30分在蒂爾的一條小街上,被一個派出去的警察發現的。

 

  7 點45分,這個警察回到警察所,7 點55分,蒂爾警察所又用電話通知了瓦倫丁局長。等到勒伯爾知道時,已經是8 點零5 分了。瓦倫丁告訴勒伯爾:在離開火車站約500 米處發現的。

 

  你那兒有火車時刻表嗎?

 

  我這裏有一本。

 

  請你查一下,蒂爾到巴黎的早車什麽時候開,什麽時候到達巴黎的奧斯特列茨火車站,請你快一點。

 

  瓦倫丁查看了火車時間表,說:每天兩班車,早車大概下午一點鍾開出,到達巴黎是晚上8 點10分。

 

  勒伯爾讓電話聽筒掛在那裏,轉身就往外跑,一路上叫卡龍跟他來。

 

  8 點10分到達巴黎的快車,準時停靠在奧斯特列茨火車站。列車還未停穩,在燈光照耀下車門就都打開了,旅客們紛紛下車到了站台上,有幾個人顯然有親屬在接,有幾個則直接走出車站,到了出租汽車停靠的地方。其中之一是個牧師裝扮的深灰頭發高個兒,他站在最前麵的幾名候車人中,這時他正在把三件行李放進一輛奔馳轎車的後座上。

 

  司機撥了一下裏程計數器,離開了站前出口處滑行到下坡駛向大街。車站廣場有一個半圓形的汽車道,一頭進來另一頭出去。出租汽車正駛向出口處,這時,司機和乘客都聽到一陣警車的警笛尖叫聲,意思是要引起出租汽車和等候的乘客們注意。當那輛出租汽車開到路口,準備匯入車流時,有三輛警車和兩輛黑馬麗亞

 

  汽車飛快地駛人車站廣場,到進口處停下了。

 

  出租汽車司機說:嘿,今晚這些家夥夠忙的了。牧師先生,你到哪兒去?

 

  牧師給了他一個大奧古斯汀碼頭上的一家小旅館的地址。

 

  克勞德·勒伯爾在9 點鍾回到他的辦公室,找人接依格爾頓警察局要瓦倫丁局長說話。5 分鍾後他回來接電話,一邊說一邊做記錄。他問道:你搞到汽車上的指紋嗎?

 

  當然搞到了,還有山莊房間裏的,有幾百個指紋完全吻合。

 

  請盡快送來。

 

  好的,你要不要我把蒂爾車站上值勤的那個共和國保安隊員派到你那麽去?

 

  不需要了,謝謝你,他除掉知道的以外,不會知道得更多了。不管怎麽說,得謝謝你,現在你可以把你的人撤回去了。他現在已經到了我們這裏,就該由我們來處置他了。

 

  你肯定他就是那個丹麥牧師嗎?可能是個巧合呢?

 

  勒伯爾說:不會的,這就是他。他已經把一隻衣箱扔掉了。你可能會在夏倫尼山莊到蒂爾車站的途中找到它,請找河流或山穀。其他三件行李是完全對的,無疑就是他。

 

  他把電話掛上了。

 

  他感到很苦惱,對卡龍說:這次變成牧師了,一個丹麥牧師,不知姓名。這個保安隊員居然把護照上的姓名忘記了。是人為的因素,總是人為的因素。一個出租汽車司機在路旁睡大覺,一個花匠讓女主人睡過了六個小時而不敢去叫醒她。一個值勤人員不記得護照上的姓名。卡龍,我對你說,這是我處理的最後一個案件了。

 

  我是太老了,又老又遲鈍,請你把我的汽車準備好,又到夜間受煎熬的時刻了。

 

  在部長會議室裏,氣氛十分緊張。勒伯爾花了4O分鍾時間對參加會議的人,一步一步地敘述了經過情況。從清查依格爾頓周圍的森林開始,到那個出租汽車司機不回來,山莊裏的謀殺案,直到深灰色頭發高個兒的丹麥人從蒂爾搭乘火車來到巴黎。

 

  森克萊冷冷地說:不管怎麽說,這個凶殺者已經在巴黎了。他現在有一個新的姓名和新麵貌。我親愛的警長,你這次又失敗了。

 

  部長插進來說:讓我們等幾天再互相責備行嗎?查一查今晚有多少丹麥人住在巴黎。

 

  可能有幾百個。

 

  我們能夠搞清楚嗎?

 

  勒伯爾說:那要等到明天早晨,等到旅館登記卡全部送進巴黎警察局時才能搞清楚。

 

  巴黎警察局長建議說:我想安排一下,在午夜2 點鍾和4 點鍾的時候,到所有的旅館裏去檢查。用?工作需要這個名義,並說明我們要找一個牧師,否則旅館裏的人會懷疑的。

 

  會議室裏的人都感到有點希望。

 

  勒伯爾說:假定他脖子上圍一塊圍巾,或者幹脆把牧師圓領拿掉,而用某某先生的名字寫在登記卡上那又怎麽辦呢?

 

  有幾個人瞪眼看著他。

 

  部長說:這一點很重要。現在還得做一件事,我想再和總統談一次,請他在我們找到這個人或者處理掉這個人以前,取消一切公開露麵。明天早晨第一件事,要一個一個地查問所有今晚進入巴黎的丹麥人。我把這個工作交給你們——警長,還有巴黎警察局長。

 

  勒伯爾和帕彭點點頭。

 

  先生們,會議到此為止。

 

  這天晚上勒伯爾回到辦公室後,對卡龍說:有一件事始終使我難以接受,他們堅持認為這都是他的運氣和我們的愚蠢。對的,他是夠運氣的,但他也實在太狡猾了;而我們的運氣也確實太壞了,而且還犯了錯誤,都是我造成的。但依我看,一定還有旁的原因。有兩次,我們幾乎隻差幾個小時就能逮住他。第一次是他把汽車重新油漆後,在緊急關頭,逃出了嘉普鎮。第二次是在阿爾法汽車被發現以後,又是在幾個小時之內,他殺掉了那個婦女,從山莊裏又逃走了。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晚上向會議報告說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下落以後的第二天早晨發生的,本來我們很有可能在12個小時以內逮住他。夥計,我想我要行使部長給我的權力了,我要裝一個小的竊聽器了。

 

  說話時他靠在窗框上,望著窗外的塞納河。河水正緩慢地流向燈火明亮的拉丁區,陣陣笑聲蕩漾在水麵上。

 

  大約在300 米以外,有一個人也靠在窗框上,望著司法警察署的大廈,它坐落在被聚光燈照亮的聖母院尖頂的左側。這個人穿著一條黑色褲子和普通的皮鞋,圓領絲汗衫外麵套了一件白襯衫和黑色的胸圍。他吸著長型的英國式過濾嘴煙卷;依然顯得年輕的頭上,有一頭深灰色的頭發。

 

  這兩人互不相識,卻都凝望著塞納河的流水。

 

  巴黎教堂傳來鍾聲,此時已進入8 月22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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