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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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的日子-15

(2011-01-13 08:08:55) 下一個

15

 

  巴黎內政部的第三次例會是這天晚上10點鍾剛過之後開始的。原因是內政部長羅傑·弗雷伊去參加一次外交接待會後,歸途中被街上繁忙的交通耽擱了。他坐下後就宣布開會。

 

  保安總局的紀博將軍第一個報告。他說,特工組織在馬德裏辦事處已經找到那個前納粹凶手凱塞爾。他住在馬德裏一幢公寓的頂層過他的退休生活。他現在和另一個前納粹黨衛軍成員合夥開了一家頗為興隆的商行,因此可以判斷,他與秘密軍隊組織不會有什麽瓜葛。當巴黎提出進一步查核的要求時,馬德裏辦事處早就有此人的檔案材料,他們的看法是,此人根本沒有和秘密軍隊組織有聯係。

 

  由於年齡的關係,這個前納粹凶手的關節炎犯病的次數不斷增加,影響他的行動,而且他還酗酒。他不可能是那個豺狼。

 

  將軍說完以後,大家的目光都對準了勒伯爾。他的報告語調低沉,他說這一天裏刑警大隊收到三個國家關於查詢嫌疑分子的答複。

 

  美國來的消息說,那個軍火販子丘克亞諾德正在為他的老板兜售一批美國陸軍剩餘的AR-10型步槍給哥倫比亞的陸軍參謀長。他在波哥大期間,中央情報局的人是經常嚴密監視他的。看來他目前是想專心搞成這筆軍火買賣,雖然美國官方是不同意的。

 

  他的檔案連同那個前黑手黨槍手維特列諾的檔案材料都已電傳到巴黎。但這個維特列諾到現在還未找到,此人身高隻有5 英尺4 英寸,矮胖無比,頭發烏黑發亮,膚色黝黑。鑒於他的外表同維也納的旅館職員所描述的豺狼的模樣大相徑庭,勒伯爾覺得這個人也可以不予考慮。

 

  南非人了解到彼得·舒依伯現在已是英聯邦的一家鑽石開采公司的私家軍隊的首領。他的職責是在公司擁有的廣大的采礦地的邊界上巡邏,堅決阻止非法的鑽石開采者進入邊界。至於他用的是什麽辦法等等之類不便打聽的問題都沒有提出,他的雇主對他的工作很滿意。他的雇主證實他就在公司裏;他此時肯定身在西非,沒有離開工作崗位。

 

  比利時警方查核了他們以前的雇傭軍。在比利時駐加勒比地區的某個大使館的檔案中找出了一份報告,其中表明那位加丹加的前雇員,已在三個月前在危地馬拉的一場酒吧衝突中被殺死了。

 

  勒伯爾讀完了他麵前卷宗裏的最後一份報告。當他抬起頭時,發現十四雙眼睛都盯在他臉上,並且大多是陰冷和不懷好意的。

 

  就這樣,什麽也沒有了嗎?

 

  羅蘭上校的問話也正是在座所有人的問話。

 

  我想是什麽也沒有了,勒伯爾說,看來沒有一條線索能站得住腳。

 

  站得住腳,森克萊悻悻地跟著重複了一聲,我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你們這種純粹的偵探工作嗎?看來什麽都站不住腳!他怒衝衝地直瞪著布維埃和勒伯爾,並且很快就意識到整個房間的情緒大多是傾向於他這邊的。

 

  先生們,部長平靜地用了複數人稱把兩位警長都包括在內,看起來我們又回到了出發點啦,所謂從頭開始,對嗎?

 

  是的,我怕隻能這樣了。勒伯爾回答。

 

  布維埃盡力為他辯護。我的同事實際上是在既無線索又無頭緒的情況下,搜尋一個全世界最難以捉摸的人物。這類人是從不宣揚他們的職業或他們的行蹤的。

 

  這一點我們知道,親愛的隊長,部長冷冷地反駁道,問題在於……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發言。部長皺了一下眉頭;他曾經指示過,非遇緊急情況不準幹擾會議。

 

  進來!

 

  內政部的一名傳達員站在門口,躊躇不前,怯生生的樣子。

 

  請原諒,部長先生。有電話找勒伯爾警長,倫敦來的。察覺到屋內氣氛並不友好,傳達員忙說,對方說有急事……

 

  勒伯爾站起身來。請原諒,先生們。

 

  他5 分鍾後就回來了。會議室裏的氣氛仍像他出去接電話時那樣冷淡,而且很明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關於下一步該怎麽辦的問題曾經吵得不可開交。他進屋時,正好打斷了森克萊發出的嚴厲斥責。勒伯爾就座,森克萊的話便也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先生們,我想我們已經知道我們正在找的那個人的姓名了。勒伯爾一開頭就這樣說。

 

  會議在30分鍾之後,差不多是在一種輕快的氣氛中結束了。當勒伯爾傳達完倫敦打來的電話內容時,圍在桌子旁邊的人都舒展地吐出了一口氣,就像一列火車在長途跋涉之後終於到站了一樣。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終於有一些事可幹了。在半小時之內,他們已一致認為,隻要一個字都不聲張,他們已有可能在法國搜索一個名叫卻爾斯·格爾索普的人,把他找到,而且如果情況需要,就把他幹掉。

 

  他們知道,有關格爾索普的詳細材料要到明天早晨才能從倫敦電傳過來。但與此同時,情報局可以從他們無數的檔案資料中查找一下這個人填寫的登陸卡片,還有這個人在法國任何地方住旅館時填寫的旅館登記卡。

 

  邊防檢查站可以把他的姓名和外貌特征告訴法國每一個邊防哨,每一個港口、要塞和飛機場,指示他們一旦這樣一個人進入法國領土時便馬上拘留。

 

  如果他還沒有到達法國也不要緊。隻要在他抵達之前保持絕對沉默,那麽一俟他來到,便可以把他捉住了。

 

  這個討厭的家夥,他們叫他格爾索普,已經在我們掌握中了。森克萊·德·維勞本上校當夜同他的情婦一起躺在床上時告訴了她。

 

  當傑奎琳最後讓上校人睡之時,壁爐台上的鍾已敲了十二下,已經是8 月14日了。

 

  托馬斯偵探長同巴黎通過電話,放下了話筒之後,便在他辦公室的座椅中舒坦地坐了下來,審視著眼前的六名探員。那是他剛把他們從各自的任務崗位上召回來重新組織在一起的。議院塔上的大鍾在寧靜的夏夜裏敲了十二下。

 

  他向他們介紹情況、布置任務,講了一個小時。一名探員被派去調查格爾索普青年時代的情況,如果他的父母仍在的話,現在何處;他在哪裏上的學;如有可能,再查出學生時代在軍訓隊裏的射擊成績;值得注意的特征、顯著的標記等等。

 

  第二名探員被派去調查他剛成年時代的情況,從他離開學校時起,包括服國民兵役期間的服役成績和射擊技能,以及退伍後的就業情況,一直到他因軍火公司懷疑他有欺詐行為將他解雇離開為止。

 

  第三名和第四名探員被派去追蹤他自1961年10月離開目前所知的最後的雇主以後所幹的活動。他到過哪些地方,見過哪些人,得到過多少收入和收入的來源。由於警方沒有他的記錄,因而估計不會留有指紋印,托馬斯要求得到直至目前為止這個人每一時期的相片。

 

  剩下兩名探員的任務是確定目前格爾索著的行蹤。把整套公寓房間查看一下有無留下指紋,查明他在哪裏買的汽車,是什麽時候頒發的駕駛執照。如果倫敦找不到,就著手往外地各郡的執照管理部門去查對。追查一下他在本地停放汽車的汽車間,看看他是否打算駕著汽車作長途旅行,查一下橫渡海峽的渡口,到所有航空公司去查一下訂購飛機票的名單,不論是哪條航線上的乘客。

 

  每名探員都詳細地記著筆記,直到他講完之後,他們才站起身來相繼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中,最後兩位探員交換了一下目光。

 

  一個說:真要徹底清理了,這事可不大好辦。

 

  另一個接著說:奇怪的是,這個老頭兒不告訴我們他幹了些什麽,他還要幹些什麽呢?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要采取這樣的行動,一定是從最高層下來的指示。

 

  我看一定有個混蛋要謀刺暹羅國王呢!

 

  要簽發一張搜查證,需要把行政長官叫醒,這倒並不需要花很多時間。後半夜的時候,托馬斯疲倦地在他的辦公室椅子上打盹;而在巴黎的克勞德·勒伯爾則在他的辦公室裏喝著黑咖啡。同時,英國特警處的兩名探員,則正在格爾索普的公寓裏極其仔細地搜查著。

 

  兩個人都是專家。他們先搜索抽屜,把每一隻抽屜裏的東西都有條理地倒在一條被單上,然後用心地一挑揀。當所有的抽屜都倒空之後,他們就察看那隻不帶抽屜的書桌的木結構部分,看看裏麵有沒有暗屜。查完木器家具便查兩個沙發。等他們查完時,這個房間已像感恩節當天的火雞場了。一個人檢查客廳,另一個人檢查臥室,查完這兩間房再檢查廚房和浴室。

 

  等到把家具、軟墊、枕頭以及衣櫃中的衣服都檢查過之後,他們就開始檢查地板、天花板和牆壁。到早上6 點鍾時,這套公寓房子已經被搞得底朝天了。街坊四鄰們聚集在樓梯口,望著格爾索普的緊閉著的房門,相互議論著。當兩名探員從屋子裏走出來時,大家又都緘口不語了。

 

  其中一名探員拎著一隻提箱,裏麵塞滿了格爾索普個人的信劄文件和私人物品。

 

  他下樓走到街上,跳進停在那裏的警車,回去向托馬斯偵探長複命。另一名探員則開始逐個找人談話。他先從那些街坊們開始,因為他知道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在一兩個小時內都得去上班。至於本地的商家,則可以稍晚些時候再談。

 

  托馬斯花了幾分鍾時間把攤開在他辦公室地板上的那些東西翻弄了一下。那位探員從那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中揀出一個小小的藍本子,他走到窗戶旁邊,在冉冉上升的太陽的光輝下,翻閱了一下。

 

  偵探長,看一下這個。他用手指戳了一下他手中的那份護照中的一頁。

 

  看,多米尼加共和國,特魯希略飛機場,19ed年12月入境……他到過那兒,沒錯。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托馬斯接過那份護照,看了一會兒,然後抬眼望著窗外。

 

  啊,不錯,這正是我們要找的人。可是,你有沒有想一想,他人不在,但護照怎麽會在我們手中呢?

 

  噢,這個王八蛋……探員頓時恍然大悟,不禁低聲罵了出來。

 

  你說得對。托馬斯自幼所受的教會教育使他不輕易罵人。他說:如果他不用這份護照旅行,那麽他用什麽呢?給我電話,馬上替我接巴黎。

 

  在同一個時刻,豺狼已經在公路上行駛了50分鍾,米蘭城已被遠遠拋在後麵了。

 

  阿爾法跑車的車篷已放下,朝陽沐浴著從米蘭通往熱那亞的7 號公路。在這條又寬又直的公路上,他把汽車開到每小時80英裏以上,使得車速表上的指針在緊靠紅線的地方顫動著。寒風把他的一頭灰發吹得狂飛亂舞,不過他的眼睛有一副墨鏡保護著。

 

  公路地圖上表明距法國邊境的文蒂米利亞還有210 公裏,約為130 英裏,他原來估計這段路得行駛兩小時,現在看來可以提前。剛才7 點時,熱那亞的貨車紛紛駛往碼頭造成交通略有堵塞,不過,不到7 點一刻,他就已經進入了周號公路,駛向聖雷莫,靠近邊界了。

 

  當他於7 點50分到達法國邊境站時,交通已經擁擠起來了,而且氣溫也在升高。

 

  他在排著隊的汽車行列中等了30分鍾後,被招呼把車開上斜坡讓海關檢查。警察拿著他的護照仔細察看,隻說了一聲請等一等,先生,就走進了海關的小屋。

 

  幾分鍾後他同一名穿便衣的人一起走了出來,後者拿著那份護照。

 

  早安,先生。

 

  早安。

 

  這是你的護照嗎?

 

  是的。

 

  穿便衣的人對護照又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你來法國的目的是什麽?

 

  旅遊。我還從來沒有到過科特達祖爾呢。

 

  ‘“噢,汽車是你的嗎?

 

  不,是租來的。我在意大利經商,碰巧在回米蘭之前有一個星期空閑時間。

 

  因此我就租了一輛汽車,作一次小小的旅遊。

 

  原來如此。你帶著有關汽車的證件嗎?

 

  豺狼遞上了國際駕駛執照,租車合同,以及兩份保險單。那個穿便衣的人都一一作了檢查。

 

  你帶有行李嗎,先生?

 

  有的。車尾行李箱裏有三件,還有一隻手提袋。

 

  請把它們都拿到海關大廳中來。

 

  他走開了。那警察幫豺狼卸下了三隻皮箱和那隻手提袋,他們一起把行李拎到了海關人員那裏。

 

  豺狼在離開米蘭之前曾帶上了那件舊的厚呢大衣、肮髒的長褲和鞋子,他把這些東西都裹成一團塞在車尾行李箱裏。那個並不存在的法國人安德烈·馬丁的證件則被他縫在第三隻箱子的村裏夾層裏。另外兩隻箱子裏的衣服則被他分散放在三隻箱子裏。那幾枚勳章則放在他身上的口袋裏。兩名海關官員分頭檢查他的箱子。

 

  當他們進行檢查時,他正在填寫供一般進入法國的旅遊者填寫的表格。箱子裏麵沒有什麽引起他們注意的東西。那兩名海關官員在拿起內裝染發劑的玻璃瓶時,遲疑了一下。他為了預防引起懷疑,早已把染發劑注人倒空的裝潤膚香水的玻璃瓶中了。

 

  在那個年代,剃完胡子抹擦的潤膚香水在法國還沒有時髦起來,市場上也少見,主要是美國才有。他看見那兩名海關人員交換了一下眼色,可是他們仍把玻璃瓶放回了手提袋。

 

  他從眼梢上可以看到窗外有另一個人在檢查阿爾法跑車的車尾行李箱和引擎罩蓋。幸好他沒有檢查汽車底下。那人打開了行李箱中的那團舊大衣和贓長褲,看了看,露出厭惡的神色,可能他以為那件舊大衣是用來在隆冬寒夜護這汽車的引擎蓋的,而髒衣服則是準備萬一汽車在中途需要修理時穿的。那人把那些衣服放回行李箱中,把蓋子關上。

 

  當豺狼填完表格時,小屋子裏的兩名海關人員也關上了皮箱並向那個便衣人員點了點頭。後者接著拿出了人境證,驗看了一下,又跟護照核對了一下,便把護照交還給他。

 

  謝謝,先生。一路順風。

 

  10分鍾之後,那輛阿爾法跑車就轟隆隆地駛進了芒東的東郊。豺狼在那俯瞰老海港和快艇潭的一家咖啡館中舒暢地吃罷早餐後,就沿著考尼希海濱駛往摩納哥、尼斯和戛納了。

 

  托馬斯偵探長在他倫敦的辦公室中攪動著一杯濃濃的咖啡,一隻手撫摩著他那長滿胡茬的下巴兒。在辦公室的另一頭,兩位負有尋找格爾索普行蹤重任的探員正麵對著他們的領導人,這三個人在等待著另外六個人的到來。那六個人都是特警處的警士,是前一個小時內托馬斯打了一連串電話,把他們從例行任務的崗位上替換下來的。

 

  9 點過後不久,他們陸續前來報到,並得知自己的任務已經過重新部署,被編進托馬斯的工作小組裏去了。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來,等他們全都進屋之後,托馬斯就開始布置任務了。

 

  好了,我們正在尋找一個人。我不必告訴你們為什麽我們要找到他,這事你們知道不知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們得抓住他,而且要盡快抓住他。現在我們知道,或者說我們認為已經知道,他目前正在國外。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他是用一張假護照作這次旅行的。

 

  他推給他們一堆相片——那是經過放大的格爾索普護照申請表上的相片,並說:這就是他的相貌。不過他很可能經過化裝,因而看上去不一定符合這張相片上的模樣。你們得去護照處把近來申請護照的人的全部名單拿到手。從最近一百天查起,如果查不到,再往前查一百天。這是個苦差使。

 

  接下去他概略地介紹了一下最普通的搞假護照的辦法,事實上恰好是豺狼使用的辦法。

 

  重要的是,他最後說,別滿足於出生證明書,得核對死亡證明書。所以你們從護照處拿到申請人名單後,就把全部工作挪到薩默塞特大廈去做,在那兒把名單各人分一部分,然後同那些死亡證明書核對。如果你們能找到一份護照申請單上的申請者是個已經死亡的人,那麽這個冒名頂替的家夥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現在你們去吧。

 

  那八個人逐個兒走了出去,托馬斯先給護照處,然後又給薩默塞特大廈裏的出生、結婚、死亡登記處打了電話,以保證他的工作小組能獲得對方的通力合作。

 

  兩個小時以後,當他把一把借來的電須刀的插頭插進台燈的插座裏,正在剃胡子時,兩名探員中的一名級別較高的、擔任小組長的探員打回電話來了。他說,在最近一百天中,新申請護照的共有841 人。他解釋道,這正好是夏天度假的季節,因此申請護照的人是比平時多。

 

  托馬斯掛上了電話,用手帕擦了一下鼻子。

 

  該死的夏天。他說。

 

  那天上午剛過11點,豺狼便駕車進入了戛納的市中心。他像往常那樣,在幹一件大事的時候總要找最好的旅館居住。當他駕車巡遊了好幾分鍾之後,更一下子拐進了美琪大飯店的前院。他拿出梳子梳了一下頭發,便下了車,大步走進了飯店的門廳。

 

  正是快到晌午的時候,大多數旅客都出去了,大廳裏並不繁忙。他那身精致的淺色服裝和神氣十足的樣子,令人一望便知是位英國紳士,而當他詢問一名侍者公用電話間在哪裏時,也沒有引起懷疑。衣帽間的人口電話交換台之間隔著一個櫃台,當他向那邊走過去時,坐在櫃台後麵的那個女人抬起頭來看著他。

 

  請替我接通巴黎,莫裏托爾5901號。他說。

 

  過了幾分鍾,她打手勢要他到交換台旁邊的一間公用電話間裏去用電話,看著他順手關上了電話間的隔音門。

 

  喂,這裏是豺狼。

 

  喂,這是瓦爾米。感謝上帝,你來電話了。我們找了你兩天了。

 

  這時,誰要是透過電話間門上的玻璃看進去,就會看到裏麵那個英國人緊繃著臉,皺起眉頭的樣子。10分鍾的談話,大部分時間他都沒有講話,隻是在聽。偶爾他的嘴唇動幾下,簡短地問句話。可是其實沒有誰在看著他,交換台的接線員正忙於看愛情小說。而後她所見到的,是那位客人高高地站在她頭前透過那副墨鏡朝下看。她從交換台上的記錄表上讀出了打這次電話的費用並收了他付的錢。

 

  豺狼在飯店的陽台上要了一壺咖啡,眺望遠處小十字形的花壇和碧波粼粼的海麵,那些皮膚曬成棕色的遊海水的人正在那兒嬉鬧玩耍,又喊又叫。他陷入了沉思,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

 

  關於科瓦爾斯基的消息他可以理解;他想得起維也納那家旅館裏的那個大個子波蘭人。但他無法理解的是,守在門外的保鏢怎麽會知道他名字的代號或者他被雇用的目的。也許那是法國警方自己偵察出來的。也許科瓦爾斯基已察覺到他是幹什麽的,因為他也當過刺客,不過是個又蠢又笨的刺客而已。

 

  豺狼估計了一下局勢。瓦爾米已勸他放棄計劃,回家了事,不過又承認並未得到羅丹直接授權取消這項行動計劃的命令。迄今所發生的事證實了豺狼心中的強烈疑慮,那就是秘密軍隊組織的安全保衛工作極不嚴密。可是他知道有一些情況是法國警方並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那就是他這次旅行用的是化名,攜帶的是寫著那個化名的合法護照,還帶著三套不同的假證件,其中有兩份外國護照,以及與之相配合的改變容貌的用具。

 

  這個瓦爾米剛才提到了法國警察署警長勒伯爾的名字,可是這個勒伯爾能依靠什麽線索去繼續搜查呢?隻有一個一般的外貌特征:高個兒、淺黃色頭發、外國人。

 

  符合這種外貌特征的人在8 月份住在法國的有成千上萬,總不能把每個人都抓起來吧?

 

  他的第二個有利條件是,法國警方正在搜捕一個攜帶著卻爾斯·格爾索普護照的人,那就讓他們搜去吧,祝他們幸運。他現在是亞曆山大·杜根,而且有證明。

 

  從現在起,隨著科瓦爾斯基的死去,便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實姓或行蹤下落了,甚至連羅丹一夥也不會知道。他終於完全獨自一身無拘無束了,這正是他一直盼望達到的境地。

 

  然而,危險已經增加,這是毫無疑問的。進行暗殺的意圖一旦泄漏,他將要攻打的便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堡壘了。問題在於他實施的暗殺計劃能否衝破那層層防禦的屏障。權衡了一下以後,他堅信能夠衝破。

 

  問題依然存在,必須予以解答。回家了事,還是繼續進行?如果回家,便會同羅丹及其一夥惡棍對目前存放在蘇黎世銀行他的賬戶下的25萬美元的歸屬問題發生爭執。要是他拒絕把這筆錢的大部分歸還給他們,他們必然會毫不遲疑地追蹤他到底,拷打他,逼他交出那張領款的字據,然後殺了他。要想逃出魔掌,就得花錢,而且得花很多錢,也許會使他破產。

 

  繼續幹下去,則意味著危險越來越多,直到任務完成為止。隨著日期一天天逼近,越往後會變得越加難以撒手,到最後就欲罷不能了。

 

  侍者送來了賬單,他瞥了一眼,不禁心裏咯噔了一下。見鬼,這些人真會敲竹杠。要想過這樣體麵的生活,非得有錢才行,越多越好。他抬眼望著遠處晶瑩的大海和在海灘上行走的體態輕盈的棕色皮膚的少女,望著沿小十字形花壇緩緩行駛的發出嘶嘶聲的卡迪拉克的汽車和發出咆哮聲的美洲虎汽車,車中曬得黑黝黝的年輕司機一眼望著路麵,一眼迅速地掃向人行道,看看有沒有要搭車的乘客。

 

  這一切正是他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自從他把鼻子壓在旅行社的玻璃櫥窗上,眼睜睜地看著介紹另一種生活、另一種世界的大張宣傳畫時起,他就這樣想了。那種世界同上下班擠火車和複寫三份表格以及喝不冷不熱的茶所構成的辛苦而單調的工作,相去何止萬裏?

 

  在過去的三年中,他差不多已經達到了目的。他已經習慣於精致的服裝,昂貴的飲食,漂亮的公寓,雙座輕便汽車和高雅的女人。而現在轉身回家就意味著喪失這一切。

 

  豺狼付了賬,還留下一筆可觀的小費。他跨進了阿爾法汽車,離開了美琪大飯店,直向法國的心髒駛去。

 

  克勞德·勒伯爾坐在桌前,疲憊不堪,感到好像他這一生從來沒有睡過覺似的;而且今後也沒有可能睡覺了。在房間另一角的行軍床上,卡龍正在打著鼾,他已經整夜沒睡覺,搜索各種調查報告中的這個卻爾斯。格爾索普現在到底在法國的什麽地方。直到天明時,勒伯爾才接過手來。

 

  放在他麵前有一大疊從各方麵來的有關法國的所有外國人情況的報告。這些報告說:從今年年初開始,沒有這樣一個叫卻爾斯·格爾索普名字的外國人合法地進入法國邊境站,再往前就不好找了。在巴黎或外省的每一個旅館裏也沒有這樣一個名字的旅客。總之,這個人的名字沒有被列在不受歡迎的名單裏,法國有關方麵也從未曾注意過。

 

  每一個報告送進來後,勒伯爾一定要囑咐來人再繼續找下去,不論多久以前的,都得看看格爾索普是否來過法國。希望從這裏能找出他來法國後是否有一個常住的地方、一處友人的住宅,或者熟識的旅館。他可能現在仍住在那兒,即使他用一個假的名字。

 

    托馬斯警長今天早晨來的電話,對早日逮住這個狡猾的殺手的希望是一個打擊。

 

  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用從頭開始這個詞兒。幸而到目前為止還隻有卡龍和他兩人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晚上參加會議的人。尋找格爾索普這個人的做法可能又要放棄了。這個情況他將在今晚10點鍾的會上告訴他們。如果到時他提不出格爾索普以外該找什麽人的話,那麽他一定會受到森克萊上校的冷嘲熱諷和其餘人的沉默的壓力。

 

  有兩件事使他聊以自慰。一件是他已經拿到格爾索普的半身正麵照片和他的外貌情況;雖然他使用假護照時可能要進行化裝,但不管怎麽說,總算聊勝於無;其次是在會上沒有人能提出比他現在所做的更好的辦法。

 

  卡龍曾經有這樣的想法,可能英國警方在格爾索普出門辦事的時候驚動了他,他不敢回去了;而他又沒有別的護照可用,因此他就隱蔽起來,把整個行動取消了。

 

  勒伯爾歎了口氣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是萬幸了,但這是不能指望的。

 

  英國特警處的報告中說:這個人的浴室裏洗漱用具和剃胡子刀都不見了,而且他的鄰居說他是出門去釣魚的。現在格爾索普卻把護照留在家裏,這是因為他不再需要它了。別指望這個人會犯那麽多錯誤;我現在對於這個卻爾斯的脾氣已經有點摸清了。

 

  英、法兩國警察在努力搜尋的那個人,已經決定離開車流擁擠的幹道公路,從戛納駛向馬賽;然後再折向北,從馬賽到巴黎。他也不準備經過RN7 號公路。他知道,每到8 月,這條路總是那麽擁擠。

 

  由於用了杜根這個假名字,而且又有證件,他感到很安全,便決定慢慢地離開海邊駛向阿爾卑斯山,因為地勢高可能涼爽一些。他並不著急,現在離開他預備動手的日期,還有好幾天呢,他是比原計劃提前到達法國的。

 

  從戛納起,他就向北行駛,沿著RN85號公路經過風景秀麗的香水城市格拉斯,然後到達卡斯特蘭。這個城市在凡爾登河邊,河的上遊有一座高壩,河水馴服地從薩瓦流到卡達拉希和迪朗斯河合流。

 

  接著他駕車駛向溫泉城市迪涅。平原地帶的熾熱已經落在他的後麵,山間的空氣即使在夏天也是涼快的。當他停車的時候,還感覺到有點熱,但在汽車的飛馳中,習習的涼風撲麵而來,鬆林的清香,田野的炊煙布滿空中,他像在洗涼水淋浴一樣舒服。

 

  經過迪涅後,他的車跨過迪朗斯河,在河邊一家小而幽雅的旅館裏吃了一頓午餐。再往前100 多公裏,迪朗斯河像一條灰色的蛇,婉蜒在兩山叢中的河穀裏。山裏的河流,隻能說像一條溪,河水裏浮遊著魚類,兩岸滿布著青草。

 

  到了下午,他沿著彎彎曲曲的RN85號公路向北,經過錫斯特龍,仍沿著迪朗斯河上遊的左岸,直到公路離開河邊轉向正北直上,薄暮時分他進入了小鎮嘉普。

 

  他本來可以再往前開到格勒諾布爾,但他覺得他不必急於趕路,而且8 月間在小城市找旅館會更方便些,所以決定住在鄉村式的小旅館裏。在鎮外的路邊,他找到了一家舍爾夫旅舍,原來是薩伏亞公爵狩獵時歇息的房間,依然保持著鄉村特色並供應美味的菜肴。

 

  旅舍裏有幾間空房間,他住下了,洗了澡,穿上了那套灰色夏裝,一件絲綢襯衫和針織領帶。這時女服務員進來了,他滿臉笑容地請求她,她隻好答應熨燙他那件在路上穿皺了的格子上衣,答應明天早晨交還給他。

 

  他在一間牆上鑲嵌著木板的餐廳裏進晚餐,臨窗是滿布樹木的山坡,鬆林裏傳出陣陣蟬聲,空氣是溫熱的。當他正在進晚餐的時候,一個也在餐廳裏進餐的身穿短袖袒胸衣服的女人,向餐廳服務員提出說屋裏有點涼意,要把窗子都關起來。

 

  服務員在關閉豺狼旁邊的窗戶時,問他是否同意。他轉過臉去看那個女人,40歲不到的年紀,漂亮而有風度,雪白的手臂和高聳的胸部。她隻有一個人。豺狼向服務員表示沒有意見,同時向服務員身後的女人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那女人向他淡淡一笑。

 

  這頓晚餐是值得讚許的。他要了一份用鬆木烤的斑紋鱔魚和用炭火煎的腓利牛排外加香料,羅納河畔的醇酒,酒瓶上沒有招牌,顯然是家藏陳酒,是從旅館老板酒窖裏拿出來的。餐廳裏每個顧客都喝這樣的酒。

 

  在他喝完了冰凍果汁後,聽見那個少婦低聲對服務員說把咖啡端到休息室裏去,服務員鞠躬而退,似乎稱呼這女人為男爵夫人。過了幾分鍾,他也要服務員把咖啡端到休息室,他自己則先走了過去。

 

  當晚10點15分時,托馬斯接到從出生、結婚和死亡登記處打來的電話。那時他正坐在辦公室的窗前,朝外望著已經冷清下來的街道。這時,餐館裏不再招呼遲來的顧客,汽車也不再往來穿梭了,這一帶的辦公室已經沒有燈光,無人照看,冷落得很。隻有這幢特警處的辦公樓裏卻是燈火輝煌,即使很晚的時候也還是如此。

 

  在一英裏外喧鬧的濱河市區,死亡登記處也是電燈通明。在這裏,貯藏著成百萬張死亡的英國人的死亡證。托馬斯派來的六名警士和兩名探員還趴在一大疊文件上。偶爾站起來去找那留下來值夜班的登記處職員核對一下文件。

 

  那個帶隊的年長的探員打來個電話,他顯得那麽疲倦,但口氣中卻似乎是樂觀的。因為申請護照的人沒有死,所以在死亡登記的卷宗裏沒有他的名字。現在有一個希望出現了,他們有可能從查對成千上萬張死亡登記證的折磨中解放出來了。

 

  亞曆山大·詹姆士·見丁·杜根。等托馬斯回話後,他宣讀了這個名字。

 

  托馬斯說:他什麽情況?

 

  生於1929年4 月3 日,地點是桑博恩·費修利,屬於聖馬爾科教區,在今年6 月14日通過正式的手續,填寫正式的表格申請護照。第二天護照發下來了。6 月17日郵寄到申請書上所寫的地址,這個地址可能隻是接收郵件的。

 

  那麽為什麽是他呢?

 

  因為亞曆山大·詹姆士·昆丁·杜根在1931年11月8 日,也就是他才兩歲的時候,就在他家鄉的一次公路車禍中被撞死了。

 

  托馬斯思考了一會兒。

 

  過去一百天之內發出的護照,還有多少份沒有檢查?他問。

 

  大概還得檢查三百份。電話中回答。那就讓其他人去檢查吧,萬一其中還有另一個冒充的人呢,托馬斯對他指示說,把工作小組交給別人負責。我要你到收到護照的那個地址去查一下。你找到了那個地方就馬上用電話告訴我。如果那裏有人住著,就去找住戶談話。把有關那個假杜根的詳細情況都帶來給我,並把存檔的那張附在申請表格上的相片一起帶來。我要看一下杜根這小子化了裝之後的模樣。

 

  快到11點時,高級探員便來電話了。那地址已找到,是帕丁頓市的一家出售煙草和報刊的小店,就是那種有一扇玻璃窗貼滿妓女的地址廣告的小店。店主就住在小店樓上,已被叫起來詢問過,他說他經辦過替沒有固定地址的顧客代收郵件的業務,酌收費用。他記不起有哪個常客名叫杜根的,不過可能是那個杜根隻來過兩次,一次是談妥由該店替他代收信件,第二次就是來領取他所期待的一封信。探員把一張格爾索普的相片給店主看了一下,可是他記不清了。探員又把護照申請表格上的那張杜根的相片給他看,他說他好像見過這個人,不過說不準。他覺得那個人很可能是戴著墨鏡來的。很多到他店裏來購買陳列在櫃台後麵的色情雜誌的顧客都戴著墨鏡。

 

  把他帶來,托馬斯命令道,你自己也回來。

 

  接著他拿起電話,要求接通巴黎。這天晚上在法國內政部的會議開了一半,電話又來了。

 

  勒伯爾在接電話之前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格爾索普不會用他自己的名字進入法國,除非他乘一艘漁船偷渡進來,或者在某個比較偏僻的邊境處人境。但他認為一個有經驗的職業刺客是不肯這樣做的,因為在任何地方檢查證件時,會發現他的證件手續不全而遭逮捕,他的護照上沒有人境印章。但也沒有任何人用卻爾斯·格爾索普這個名宇在法國的旅館登記人住。

 

  總檔案館、邊防檢查站和巴黎警察局都證實了上述論點,所以會上沒有什麽爭論。

 

  勒伯爾繼續分析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這個人沒有設法弄到一張假護照,他認為並沒有受到懷疑。如果是這樣話,警察在他的倫敦公寓就可以把他逮住。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托馬斯警長的人在他公寓裏發現衣櫥裏掛的衣服之間有空檔,放衣服的抽屜是半空的,洗漱和刮胡子的用具都不在了。這說明此人離開倫敦出門去了。這個情況也被他的鄰居所證實,鄰居說格爾索普是駕車到蘇格蘭去旅行了。

 

  對於這一點,無論英國和法國的警察都是不相信的。

 

  第二種可能性是格爾索普弄到了一張假護照,這就是英國警方目前正在搜尋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能還沒有進入法國而在其他某個地方完成他的準備工作,但也可能他已經未被懷疑地進入法國了。

 

  聽他說到這裏,幾個在座的人都紛紛提出了質問。

 

  你是說他很可能在這裏,在法國,甚至已在巴黎的中心?亞曆山大·桑很納蒂急著問。

 

  問題在於,勒伯爾解釋說,他有他的時間表,這隻有他知道。我們已經調查了72個小時,仍無法知道我們接觸到了這個人的時間表上的哪一點。我們能夠有把握的是,這個刺客除了知道我們已警覺到存在著一項暗殺總統的陰謀之外,並不知道我們取得了什麽進展。因此隻要我們辨明了這個用新名字的人的真麵目,並且探明了他的行蹤,我們就極有希望逮住一個根本想不到自己會落網的人。

 

  可是會議還是不能平靜下來。一想到刺客甚至可能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一英裏的地方,而且在那人的時間表上很可能把暗殺總統的日子就定在明天,他們每個人都焦慮萬分。

 

  羅蘭上校沉思著說:當然,也可能那個格爾索普,通過那個他不認識的中間人瓦爾米,從羅丹處獲悉計劃大體上已經暴露後,就離開他的公寓去銷毀他的準備工作的物證。譬如說,他的槍和子彈可能現在已被扔進了蘇格蘭的某個湖泊。這樣,他在回家時,就可以在警察麵前顯得一千二淨。在那種情況下,想對他起訴便很難了。

 

  與會者考慮了羅蘭的設想,同意的人逐漸增多。

 

  那麽,上校你說說,部長說,如果是你被雇來幹這件事,當你知道,雖然你的麵目尚未暴露,可是計劃已經敗露,那時候你將采取的就是這樣的對策嗎?

 

  當然,部長先生,羅蘭回答,如果我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刺客,我就會想到,一定有什麽地方保存著我的檔案。既然陰謀敗露,那麽警察登門以至於搜查住所都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因此我一定會把物證銷毀,那麽有什麽地方比一座遠離本地的蘇格蘭湖泊更合適呢?

 

  會議桌周圍向他露出一副副笑容,足以表明那些人是多麽同意他的推測了。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對他放手不管。我還是認為我們應當找到這位格爾索普先生。羅蘭上校說。

 

  一副副笑容都消失了。好幾秒鍾,周圍一片沉默。

 

  我還不大懂你的意思,我的上校。紀博將軍說。

 

  簡單得很,羅蘭解釋道,我們發出的命令是要把這個人找到並且消滅掉。

 

  他可以把他的陰謀暫時拋開,可是他不一定會把他的裝備也都毀掉,隻不過為了逃脫英國警方的搜查而把那些東西隱藏起來而已。事後他又可以卷土重來,做一套甚至更難識破的新的準備工作。

 

  不過,如果他仍在英國的話,英國警察一找到他肯定就會把他拘留的。有人說。

 

  不一定。而且我還真的懷疑他們會不會拘留他。他們或許隻是認為他有嫌疑,而沒有證據。而我們的英國朋友對於他們所津津樂道的公民自由權真是敏感得要命。我猜他們可能會在找到他後對他進行盤問,然後由於缺乏證據而把他放走。

 

  上校說得當然有理,森克萊插嘴說,英國警方靠運氣偶爾發現了這麽個人。他們這種讓一個危險人物逍遙法外的做法,真是愚蠢得令人難以置信。羅蘭上校的部門應被授權來一勞永逸地使這個格爾索普不能再為非作歹。

 

  部長注意到勒伯爾在眾說紛紜之際一直一言未發,毫無笑容。

 

  好吧,勒伯爾,你認為怎麽樣?你是否和羅蘭上校一樣認為格爾索普現在已在放棄、隱藏或是毀掉了他的裝備和準備措施?

 

  勒伯爾抬眼看了看左右兩邊排列著的、期待著聽他怎麽回答的麵孔。

 

  他平靜地說:但願上校是對的。但恐怕他是錯了。

 

  為什麽呢?部長的問話像刀鋒那樣銳利。

 

  勒伯爾溫和地解釋說:那是因為他的推理雖然合乎邏輯,卻必須以格爾索普確已決定放棄其行動計劃為前提條件,而且要以他真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為根據。

 

  假如他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呢?假如他並沒有接到羅丹的消息,或是雖然接到卻依然決定照樣幹下去呢?

 

  頓時一陣嘰嘰嚓嚓表示不滿和驚慌的聲音響起。隻有羅蘭一言未發。他默默地思考著,從桌子那邊凝重地看著勒伯爾。他腦子裏想的是勒伯爾真是頭腦敏銳,在座的人看來誰也沒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勒伯爾的思想和他自己的思想一樣現實。

 

  就是在這個當口,英國打來了給勒伯爾的電話。這次他去聽電話聽了20多分鍾。

 

  他回到會議桌旁後又向大家講了10分鍾,人人都一聲不響地聽著。

 

  等他說完後,部長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勒伯爾仍以他冷靜的態度從容不迫地說出了他的安排,就像一位將軍在部署他的軍隊一樣。會議室中所有的人雖然級別都比他高,卻沒有一個敢提出異議。

 

  他最後說:因此,我們就這樣投入這場悄悄的、周密的。全國範圍的大搜查,要找到這個以新麵貌出現的杜根,而英國警方則到航空公司售票處、橫渡海峽的渡口等地去查記錄。如果他們先找到他的下落,要是他仍在英國土地上,他們就把他逮捕;要是他已經離開英國,他們就通知我們。我們如果在法國境內找到了他,就把他逮捕。如果他是在第三國,我們或者等著他毫無疑慮地進入法國時在邊境上將他逮捕,或者……采取其他行動。到那時候,我想無論如何我就可以完成尋找他的任務了。可是,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各位先生,如果你們能同意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我將感激不盡。

 

  他如此大膽地直言不諱,而且如此有把握地做出保證,實在使在座的人都無言以對。他們隻能點點頭表示接受。甚至連森克萊·德·維勞本都說不出話來。

 

  直至午夜過後不久回到家中之後,森克萊才有了聽他滔滔不絕地發泄怒火的人。

 

  他一想起那個令人發笑的、平庸的警察署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居然是對的,而國內最出色的專家們居然是錯的,就不禁怒火中燒。

 

  他的情婦露出同情和體諒的態度聽著他講,讓他俯伏在他們的床上替他按摩後頸,直到天快破曉他才人睡。這時她溜出臥室到客廳裏去,打了一個簡短的電話。

 

  托馬斯偵探長低頭看著兩份分開擺著的護照申請單,以及兩張攤開在吸墨水紙上麵由台燈的一束燈光照亮的相片。

 

  咱們再來對照一遍,他命令坐在他身旁的高級探員,預備好了嗎?

 

  預備好了。

 

  格爾索普,身高,5 英尺11英寸。對嗎?

 

  

 

  杜根,身高6 英尺。

 

  加厚了鞋跟,先生。你穿上特製的皮鞋可以使身高增加兩英寸半。娛樂界有不少矮個兒出自虛榮心都是這樣幹的。何況在領取護照的櫃台旁根本不會有人看你的腳。

 

  好吧,托馬斯同意,厚跟皮鞋。格爾索普,頭發,棕色。這一點意義不大,淺棕色也是棕色,栗棕色也是棕色,從相片上看來,他的頭發似乎是深棕色的。

 

  杜根也自稱是淺黃色的。

 

  這完全可能。一般說來,照片上看一個人的頭發總是會稍微深一些的。這要根據拍照的光線以及其他原因,再說他還可以把頭發染成淺黃色的,變成杜根的頭發顏色。

 

  好,我同意。格爾索普,眼珠顏色,棕色。杜根,眼珠顏色,灰色。

 

  他戴上隱形眼鏡,這太容易了。

 

  好。格爾索普年齡37歲了,杜根年齡到4 月間是34歲。

 

  探員解釋說:他必須得寫34歲,因為這個真的杜根,兩歲半時在車禍中死亡,是1929年4 月生的,這是不能改變的。但是一個37歲的人,他的護照上寫著34歲,這是沒有人會問的,人們總是相信護照的。

 

  托馬斯比較著這兩張照片。格爾索普看上去身體重些,臉部豐滿些,比較強壯。

 

  變成杜根以後,他需要改變他的外貌,也許他在第一次與秘密軍隊組織的頭頭們見麵時已經改變了。在這以後,他一直以杜根的外貌出現,包括在領取假護照的時候。像他這樣的人,一定得有本領化裝成另一個人;為了避免讓人識別出來,也許要化裝幾個月。也許就是用了這樣狡猾的方法,格爾索普才能夠使世界上所有的警察局裏都沒有他的犯罪檔案。如果沒有加勒比地區的酒吧間的謠言,他們就根本注意不到他。

 

  但是從現在起,他變成杜根了;頭發染過了,而且戴上了隱形眼鏡,把身材弄得瘦了一點,還穿上厚底皮鞋。

 

  托馬斯把社根的外貌連同護照號碼和照片,用電傳送往巴黎。他看了一下表,估計在淩晨2 點鍾時,勒伯爾就可以收到。

 

  探員鬆了一口氣,說:從現在起,就要看他們的了。

 

  托馬斯不同意地說:不,從現在起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早晨起來第一件事是到各航空公司、各海峽渡口以及通往大陸的火車站的售票處去調查。我們不僅僅要找到他現在是誰,而且要找到他現在到哪兒去了。

 

  這時候,死亡登記處的電話來了。他們查完了剩下的所有的護照申請書,都沒有問題。

 

  托馬斯對著電話說:好,謝謝那幾位值夜班的辦事員,你們全體明晨8 點半到我的辦公室裏來。

 

  一個警士拿著那家小商鋪老板的口供進來了。這個老板已經被送到警察局進行審訊。托馬斯很快地看了一下這份口供,和剛才特警處探員在電話中給他講的差不多。

 

  托馬斯說:我們也沒有什麽依據拘留他,告訴帕丁頓分局,讓他回去吧。

 

  警士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托馬斯在軟靠背椅上往後一靠,想睡一會兒。

 

  這時候,已經進入8 月15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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