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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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的日子-12

(2011-01-13 08:02:55) 下一個

豺狼的日子-12
 
  還不到早晨6 點,克勞德•勒伯爾就回到他的辦公室。看見卡龍卷起了襯衫袖子,緊張而又疲倦地坐在桌前。

  在他麵前放了幾張紙,上麵有不少手寫的記錄。辦公室的布置跟昨晚有些不同了。在文件櫃上放了一個電熱咖啡壺,正在冒氣,不斷地散發出咖啡的香味;旁邊放了許多紙杯子,一罐淡奶和一袋白糖,這些都是晚間由食堂送來的。

  在兩張桌子之間的牆邊,放了一張行軍床,上麵鋪了一床軍毯。字紙簍已經倒幹淨了,放在門邊的椅子旁。

  窗子都打開著,卡龍噴出來的煙霧從窗口飄散了出去。窗外,晨曦照耀在聖塞爾庇斯教堂的尖頂上。

  勒伯爾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在椅子上。雖說他隻有24小時未合眼,但他看上去像卡龍一樣疲倦。

  “什麽也沒有,”他說,“我查了十年來的一切材料。隻有一個外籍的政治刺客曾經打算在這兒下手。這個人叫德蓋爾德,他已經死了。另外,他屬於‘秘密軍隊組織’,我們檔案上記了他的賬。可以推測,羅丹一定會選擇一個與‘秘密軍隊組織’毫無關聯的人,他這麽做是正確的。十年來,除了士生土長的那類人以外,隻有四個按合同殺人的刺客在法國試過身手,我們抓住了三個。第四個正在非洲什麽地方服無期徒刑。話又說回來,這是一些黑社會的刺客,根本沒有刺殺法國總統的那份能耐。

  “我還去了中央檔案局,他們現在正進行徹底的複查,暫時還沒有收獲。可是我懷疑我們的檔案裏可能沒有這個人。羅丹在雇用他之前,一定會考慮到這一點。”

  卡龍點燃了一支高盧牌香煙,噴出一口煙霧,歎了口氣。

  “這樣一來,我們隻能靠國外那頭了?”

  “完全正確。這種類型的人必然在別的地方受訓並取得經驗。他必然有一大串成功的記錄,不然怎麽能證實他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刺客呢?他幹掉的也許不是總統,但至少是要人,比那些黑社會頭子大得多的人物。這意思是說,他必然在某個地方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一定是這樣。你怎麽安排的?”

  卡龍拿起一張紙,右邊開有名單,左邊是一列時間表。

  他說:“七個人都安排好了。先從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國內情報處長開始,7 點10分,就是華盛頓時間淩晨1 點10分。這在美國已經很晚了,我先安排了他。

  “布魯塞爾是7 點半,阿姆斯特丹是差一刻8 點,波恩是8 點10分。與約翰內斯堡的聯係時間是8 點半。蘇格蘭場9 點。最後羅馬,9 點半。”

  “找的都是刑警首腦嗎?”勒伯爾問道。

  “或者是相應地位的人。蘇格蘭場找的是刑事部副長官安東尼•曼林遜先生。

  看來他們在都市警察局裏沒有設凶殺處。除此而外,對了,除了南非。我根本找不著範•魯伊斯,所以你得和副長官安德生通話。”

  勒伯爾思索了一會兒。

  “這很好。我寧可找安德生,我們合作辦過案子。還有一個語言問題,他們中間有三個人說英語。我估計隻有比利時人說法語。其餘的人在必要的時候也準能說英語……”

  卡龍插嘴說:“那個德國人迪特裏希,會說法語。”

  “好吧,那麽我用法語和這兩個人直接談。另外那五個人,你得在旁邊用分機給我當翻譯。咱們該動身了,來吧!”

  6 點50分,這兩位偵探乘警車來到窄小的保羅•瓦列利路,在一扇平淡無奇的綠門前停下。這裏是國際警察組織的總部。

  在地下室的通訊室裏,勒伯爾和卡龍足足花了三個小時靠在電話機旁和世界頭等的破案專家通話。在這座建築物的屋頂上,看來縱橫交錯、雜亂無章的天線,把高頻信號發射到三大洲,一直到達另一座頂上高高聳起的鋁杆頂。

  它的波長和幹擾器使談話不會被截聽。當全世界的人們正在喝早晨的咖啡或晚上的最後一杯酒時,偵探對偵探進行了對話。

  每次打電話,勒伯爾的請求都基本相同:“不,長官,目前,我還不能以兩國警方正式調查的方式來請求你的協助……當然,我是以官方的身份提出的……簡單地說,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把握,究竟是剛剛形成犯罪行動的意圖呢,還是已經處在實地準備階段……現在隻是泄露出一點情況,目前還純屬例行公事……我們在搜捕一個我們極不了解的人……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大致的外貌特征……”

  他對每個人都盡量地描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最難堪的是,在談話的末尾,每一位外國同僚都問,為什麽需要他們的幫助?他們究竟能根據什麽線索提供幫助?

  每到這時候,電話的另一端都隻好暫時地沉默著。

  “是這樣,無論這個人是誰,或者可能是誰,他必然有一點與眾不同:他必須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職業刺客……不,不是一個黑社會的槍手,而是一個政治凶手,還頗有幾次成功的記錄。我們感興趣的是你們的檔案上是否有這樣的人,也許他從來沒有在你們國內犯案,或者你們忽然想到的任何這類人物。”

  在電話的另一端,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一次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才接著說下去。

  到這時,這個聲音才更沉穩和更關切。

  勒伯爾明白,西方各國主要警察力量的刑警部門首腦,絕對不會不理解他所暗示而說不出來的話是什麽。在法國,隻有一個目標會使第一流的政治刺客感興趣。

  毫無例外,回答都是相同的。“當然,當然,我們將為你查遍所有的檔案,我盡量在今天就給你回音。啊,克勞德,祝你走運!”

  當勒伯爾最後一次放下無線電話聽筒時,他猜想的是,還要多長時間這七國的外長甚至總理就會覺察到事態的發展,也許用不了多久。關於這一類事件,即使一個警察也得向政治家匯報。他敢擔保這些部長們會保守機密。歸根結底,世界上有權有勢的人中間存在著一種超脫於政治分歧之上的穩固的默契。他們同屬於一個俱樂部——統治者的俱樂部。麵對著共同的敵人,他們會團結一致,而對他們所有的人來說,構成最大威脅的,莫過於一個政治刺客的動向了。他同時也意識到這一調查如果為公眾所知,被報界披露出去,它將震動全世界,而他也就完蛋了。

  惟一使他放心不下的是英國人。當然,如果能隻限於警官們知道,他是可以信任曼林遜的。

  但是他知道就在今天,曼林遜一定會向他的上級報告。僅僅在七個月以前,戴高樂在1 月23日的記者招待會上曾經粗暴地反對英國參加歐洲“共同市場”;當時倫敦外交部所發布的政治通訊中的措詞,即使像勒伯爾這樣一個不搞國際政治的人也知道是強烈反對法國總統的。他們會不會借此機會對準這個老頭子報仇雪恨呢?

  勒伯爾在已經沒有聲音的電話機麵前看了一會兒,卡龍在旁邊望著他。

  勒伯爾站起來向門口走去,說:“走吧,我們還得吃點東西,再睡一會兒,在這段時間裏我們不會有什麽事的。”

  英國蘇格蘭場刑事部副長官安東尼•曼林遜皺緊眉頭,放下電話聽筒,走出去時連一個進來值早班的青年警察向他敬禮都沒看見。他走進自己那相當寬敞的辦公室,眉頭仍然緊皺著,望著窗外的泰晤士河。

  對於勒伯爾所提出的請求,以及他為什麽提出這樣的請求,曼林遜是完全理解的。法國警方一定已經得到一些關於一個目前還找不到的刺客的消息,這件事使他們很為難。勒伯爾曾告訴他,關於這個圖謀在今年8 月進行活動的政治刺客,目前幾乎毫無線索。曼林遜長期在警方工作,對勒伯爾的處境,他是完全理解的。

  “可憐的家夥!”當他繼續望著窗下緩慢流過的泰晤士河時,他自言自語地說。

  站在他旁邊的私人助理員問道:“您說什麽?”這個助理員跟在他後麵走進辦公室,然後把早晨到的文件整齊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沒事。”

  助理員退出以後,曼林遜還繼續望著窗外。無論他對勒伯爾所處的既要保護他的總統、又不能公開緝拿犯人的困境如何同情,他還有他自己的上司。或早或晚總得把勒怕爾今早的請求告訴他們。10點鍾就要開各部門首腦的日常例會,隻有半小時了。在這會上他提不提這件事呢?

  經過再三權衡,他決定不提,隻要以個人名義給部長寫一個正式備忘錄,點出勒伯爾要求的實質性問題就行了。在必要的時候解釋一下審慎行事的必要性,以及不在早晨例會上匯報這事的原因。與此同時,進行不露聲色的查詢是不會有害處的。

  他在辦公桌前坐下,按了一下傳話器的按鈕。

  助理員的聲音從隔壁的辦公室傳來:“什麽事,先生?”

  “你能來一下嗎,約翰?”

  穿著暗灰便服的年輕助理員拿著筆記本進來了。

  “約翰,我要你去一趟中央檔案局,直接找總督察馬克海姆。告訴他這是我的個人請求,目前我還不能說明作此要求的原因。請他在現存檔案中查一查我國已知的活著的職業刺客”刺客嗎,先生?“助理員的那副驚異樣子好像副長官要求的是查查所有已知的火星人似的。

  “是的,刺客。重複一遍,不是那種大路貨色的黑社會槍手,那些人隻有在下層社會的仇殺中幹掉個把人的經驗或名氣。要的是政治刺客,約翰,這些人或者這個人可以為了錢幹掉一個戒備森嚴的政治家或國家要人。”

  “聽起來這像是該由特警處承辦的,先生。”

  “是的,我知道,我也想把事情全交給特警處。可是最好先進行一次普查。啊,對了,我希望你想辦法在中午前給我回音,行嗎?”

  “是,先生,我現在就去。”

  15分鍾以後,刑事部副長官曼林遜在晨會上就了座。

  待晨會結束,他再次回到辦公室後,先翻了翻信件,把它們推到了一邊,又叫副官拿來一台打字機,自己坐下來給都市警察局局長打了一份簡要匯報。匯報中簡述了清晨打到他家的電話、早上9 點在國際警察組織通訊室的私人通話以及勒伯爾所要求協助調查的實質性內容。他空著備忘錄的後半截,把它鎖進抽屜裏,就幹起當天的工作來。

  不到12點,助理員敲敲門進來了。

  “總督察馬克海姆剛剛從中央檔案局回來。”他說。“刑事檔案裏顯然沒有人符合這些特征。下層社會有十七個知名的職業凶手,十個在監獄裏關著,七個待在外邊,先生。但是他們都為大黑幫於,或者在倫敦,或者在其他大城市裏。總督察說沒有一個是適合對付來訪政治家這份差事的。另外,他也建議交由特警處管,先生。”

  “好,約翰,謝謝你,我要的就是這些。”

  助理員走了以後,曼林遜從抽屜裏拿出完成了一半的備忘錄,仍放回打字機上。

  他在後半段寫到:據刑事檔案處報告,無法提供適合於勒伯爾專員提出的這類人的檔案材料。這一調查將移交特警處的副長官。

  他打印出三份備忘錄,並在上麵簽了字。

  他把其中一份折疊起來放進寫著給部長的信封裏,第二份標明“秘密信件”字樣,放進保險櫃存檔,第三份折疊起來放進衣服的內胸袋。他用便箋寫了一份電報。

  收件人:巴黎司法警察署刑警大隊克勞德•勒伯爾專員發件人:倫敦蘇格蘭場刑事部副長官安東尼•曼林遜電報內容:根據你今日要求,遍查刑事檔案未獲此類人選資料。將盡速告你任何有價值情報。

  曼林遜交發時間:1963年8 月12日這時剛過12點半。他拿起電話向接線員要特警處首腦迪克鬆副長官的電話。

  “哈羅!迪克鬆嗎?我是安東尼•曼林遜。能打擾你一會兒嗎……我很樂意,可是我辦不到,我午飯隻能吃三明治了……今天又是一個那種日子……不,我隻在你動身前見你幾分鍾……好的,很好,我馬上就來。”

  走出辦公室時,他把給部長的信封放在助理員的桌子上。

  “我去見特警處的迪克鬆。你把這個件送到部長辦公室去,交給他本人。再把這個電報發給收件人,你用公文形式親自打出來!”

  “是,先生。”

  曼林遜站在桌旁看著這個警官瀏覽了一下電文,見他讀到最後時眼睛都瞪大了。

  “約翰……”

  “先生?”

  “請你保守秘密。”

  “是,先生。”

  “非常秘密,約翰。”

  “絕對不說,先生。”

  曼林遜對他微微一笑,離開了辦公室。助理員又讀了一遍給勒伯爾的電報,回想起今天早上替曼林遜向中央檔案局進行的調查,心裏就明白了,輕聲說道:“活見鬼!”

  曼林遜和迪克鬆一起待了20分鍾,破壞了迪克鬆預定的俱樂部午餐節目。他把剩下那份給部長的備忘錄的複寫件交給了特警處的副長官。

  當他準備離去時,又在門邊轉過身來。

  “對不起,迪克鬆,但這是你那條道兒上的事。如果你問我的話,這個國家裏可能沒有人符合這個條件。所以你好好查查檔案以後,也許就能打電話給勒伯爾,告訴他我們幫不上忙。老實說,我這次絕對不羨慕他的差事。”

  迪克鬆副長官的任務之一,就是監視英國所有那些古裏古怪、瘋瘋癲癲,說不定會去謀害來訪政治家的人,當然也包括那批定居在這裏的心懷不滿、暴躁易怒的外國人在內。所以他更能體會勒伯爾這時處境的困難。保護本國和來訪的政治家免受瘋瘋癲癲的狂熱分子的暗算是樁累人的差事,不過好在這類人都是外行,特警處那些久經鍛煉的專業人員是肯定對付得了他們的。

  要是自己國家的元首成為一個難對付的前軍人組織的暗殺目標,那就更糟糕了。

  盡管如此,法國人還是搞掉了“秘密軍隊組織”。作為一個行家,迪克鬆對他們頗為欽佩,但是雇用一個外籍職業刺客就另當別論了。從迪克鬆的觀點看,隻有一點是對他有利的,那就是可能人選的人非常之少。他毫不懷疑在特警處的記錄上,絕對沒有符合勒伯爾的描述口徑的英國人。

  曼林遜離開以後,迪克鬆讀了他留下的備忘錄,然後召來了自己的副官。

  “請告訴偵探長托馬斯,我想在……”他看看表,估計了一下已經大大縮短的午餐會占去他多少時間,然後說:“下午2 點整見他。”

  12點剛過,豺狼到達比利時的布魯塞爾機場。

  他把三隻衣箱寄存在候機大廳的自動存放行李的鐵櫃裏,自己隻帶一隻手提包,裏麵裝著他的日用品,還有一包石膏。幾包棉花和繃帶進城去。途中他讓出租汽車停在火車站,自己走進行李寄存處。

  他看見那隻裝著槍的膠木板衣箱仍然放在一星期前他看著管理員放上去的貨架上,他拿出他的存放憑證,取回了這隻衣箱。

  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他找到了一個小旅館。這種旅館和世界各地車站附近的小旅館都是差不多的,旅客流動性大,他們也從不探詢客人什麽問題。

  他要了一個房間,用在機場換來的比利時幣預付了一晚租金,然後走進自己的房間。進房後他把房門鎖好,在洗臉盆裏放了冷水,把石膏和繃帶都放在床上,並開始工作。

  他在腿上塗了石膏,要等兩小時後才能幹燥。在這段時間裏,他把塗石膏的那隻腳和腿擱在凳子上,點了一支香煙,望著窗外一排排的屋頂。偶爾用手指去按按還沒有幹燥的石膏。

  裝槍支的箱子空了,他把它塞進床底下,又把剩下的繃帶和少量石膏重新裝進手提包裏,這是他留著為修補用的。他又環視了一下房間看是否還留下什麽痕跡,然後把煙灰倒到窗外,就準備出門了。

  他的腿上包了石膏,看起來真像一個被子。他走下樓梯以後,注意到原來那個睡眼朦朧的辦事員不在那兒,因為正是午餐時間,他可能去吃午飯了。但如果接待室裏有人,他還是有可能被看見的。

  他向大門外麵望了一眼,肯定沒有人進來。於是,就把手提包捧在胸前,彎下腰,迅速地走出旅館。正值夏季,大門是敞開著的,一離開接待室職員的視線,他就直起腰來。

  他很艱難地一拐一拐地走下石階,沿街走到十字路口,找到了一輛出租汽車,又回到了飛機場。

  他手上拿著護照,走到意大利航空公司的售票窗口,一個姑娘笑著接待他。

  他說:“兩天前有一個名叫杜根的旅客,預定了一張去米蘭的飛機票,有嗎?”

  姑娘查了一下當天下午去米蘭的售票情況,這架飛機再過一個半小時就要起飛了。她看了他一眼說:“社根先生,有的。飛機票是預留了,但沒有付錢。你現在就付嗎?”

  他付了現款,拿到了飛機票。姑娘告訴他再等一小時會通知他上飛機的。

  因為他腿上包著石膏,瘸得很厲害。一個熱心的搬運員走過來幫助他從寄存櫃裏取出三隻衣箱,交給意大利航空公司托運。然後到了海關,由於他是個出境旅客,所以隻看了一下他的護照。還剩下一小時,他就到旅客餐廳裏吃了一頓午餐。

  他這個受傷的跛子引起了不少人對他的關懷。從候機大廳出來,他被送上一輛汽車,直送到飛機跟前。看他步履艱難地走上飛機舷梯,可愛的意大利空中小姐歡迎他時更是笑容滿麵,讓他舒舒服服地安坐在飛機中部一組麵對麵的座位上。她特意指出,這組座位擱腿的地方寬敞一些。

  其他旅客在人座時小心翼翼,不去碰他的傷腿。他則仰靠在座位上,堅強地露著笑容。

  4 點15分,飛機起飛,朝著米蘭的方向向南飛去。

  在倫敦,英國特警處總偵探長布列安•托馬斯在3 點鍾前走出了特警處副長官迪克鬆的房間。他覺得渾身不得勁兒。這不僅僅是因為這次熱傷風是折磨他最厲害、一最長久的一次,而且因為壓給他的這個新差事把他這一天全毀了。

  今天早晨,新的一星期剛剛開始,開頭他就聽說奉命尾隨蘇聯貿易代表團一名團員的人被尾隨對象甩掉了;快到中午時,他接到軍事情報部五處的一個彬彬有禮的要求,請他的部門放棄這個代表團,這裏頭的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說在軍事情報部五處看來,整個事情最好交給他們來辦。

  到了星期一下午,可就更糟了。對任何警官來說,無論是特警處還是別的什麽部門,最頭痛的就是可能發生的政治謀殺案。但是從他的上司所交辦的任務看,神秘得連個名字都沒有。

  在這一點上,迪克鬆對他說了一番漂亮話:“沒有名字,正好可以一顯身手啊!

  試試看明天能不能搞出點名堂來。”

  “一顯身手!”托馬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咕噥了一聲。雖說這次已知嫌疑犯的名單將會特別短,但他和他的部門照樣需要花上若幹小時查找檔案、政治鬧事記錄、各項判決書等等,就連那些可疑對象都需要查詢。從迪克鬆的介紹中,隻有一點比較明確:這個人是一個職業刺客,而不是那種為數眾多的瘋瘋癲癲的狂熱分子。

  他召來兩個偵察官,他讓他們和他一樣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到辦公室報到。

  他對他們進行的介紹比迪克鬆的介紹還要短,隻告訴他們要找什麽,卻不說為什麽。

  他認為,法國警方懷疑有一個人要暗殺戴高樂,未必與蘇格蘭場特警處的機密檔案和記錄有多大關係。

  他們三個人清掉案頭的其他卷宗,開始幹了起來。

  6 點剛過,豺狼乘坐的飛機便在米蘭林內特機場著陸。那位始終關心他的空中小姐,扶著他走下舷梯,由另一位地麵女服務員挽扶著他到候機室主樓。他已把槍支部件從箱子裏拿出來,放在顯眼的手提袋裏。接受海關檢查時,護照檢查不過是例行公事,但是當皮箱順著傳送帶到達海關檢查台時,危險性開始增長。

  他找到一個搬運工,請他把三隻皮箱排成一行。他的手提袋放在它們旁邊。一個海關檢查員看到他一跛一拐地走向檢查台,便走了過來。

  “這些行李全是你的嗎。先生?”

  “呢,是的,這三隻皮箱和這個手提袋。”

  “你有要報稅的嗎?”

  “沒有,沒有什麽。”

  “你是來辦事的嗎,先生?”

  “不,我是來度假的。但是結果卻不得不休養一個時期。我想去湖區。”

  海關職員對此無動於衷。

  “我能看看你的護照嗎,先生?”

  他遞了過去。意大利海關職員仔細察看了護照,還給他時一言不發。

  “請你打開這隻箱子。”

  他指著三隻大箱子中的一隻。豺狼從鑰匙圈上選了一個鑰匙打開箱子,搬運工幫著把它放平。走運的是,這是放著供扮成丹麥牧師和美國大學生的衣服的箱子。

  海關職員擺弄著這些衣服,當然看不出一身深灰色西裝、內衣、白襯衫、平底鞋。

  黑便鞋、風衣和襪子有什麽特別之處。丹麥文的書也不使他驚奇。書的封麵是沙爾特列斯教堂的彩色照片,書名雖然是丹麥文的,但在英文裏也是這幾個字母,並無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他沒有檢查重新縫過的貼邊,也沒有找到偽造的證件。檢查如果徹底的話,這些東西就會暴露,但他隻是馬馬虎虎地作了常規檢查,他隻是在發現可疑現象時才會認真起來。一支步槍的全套部件隔著檢查台離他不過3 英尺,但他絲毫未有所覺察。他合上箱子,示意豺狼把它鎖上,然後迅速地用粉筆在四件行李上都做了記號。他的任務完成了,臉上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先生,祝你假期愉快。”

  搬運工叫來一輛出租汽車,收下了豐厚的小費。

  很快,豺狼就進入了米蘭,它那一貫熙熙攘攘的街道,由於正是下班時間,更加亂成一片,汽車喇叭響個不停。他要司機把他送到中心火車站去。

  他在火車站又叫了一個搬運工,一跛一拐地跟著這人到行李存放處。在出租汽車裏,他已經把剪刀從手提袋裏抽出來放進褲袋。這次他存放的是手提袋和兩隻皮箱,留下放著法國軍大衣的那隻箱子,這個箱子裏還有些餘地。

  打發走搬運工以後,他拐進了男廁所,見到便池左邊一長列洗手池前隻有一個人在洗手。他放下箱子,也開始仔仔細細地洗起手來,等那人洗完手出去後,盥洗室空無—人的那一刹那,他閃進了屋子另一麵的一間單人廁所裏,倒鎖上門。

  他把腳放在馬桶座上,輕輕鑿了10分鍾,石膏開始一片片往下掉,露出墊在裏麵的棉花,他就是靠這個把腿包紮得像真的由於骨折而敷上石膏那樣臃腫。

  等他把腳上的石膏都除淨以後,他把上石膏時用膠條粘在大腿內側的絲襪和黑皮便鞋重新穿上。他把剩下的石膏和棉花墊子放進馬桶。第一次衝水時堵了一半,第二次衝水就全下去了。

  他把皮箱放在馬桶上,把那一套裝著槍支部件的鋼管一件件放在大衣折縫裏,然後把皮箱的扣帶—一扣緊,避免箱子裏的東西相互碰撞。然後他合上箱子,看看廁所外邊。有兩個人站在洗池前,還有兩個人在便池前。他出了單間,徑直向門外走去,即使有人想注意他也來不及,他已經走上車站大廳的台階了。

  他不能被人注意到剛才還是個跛子,一下又變成一個體格健壯的人出現在行李存放處。所以他招呼了一個搬運工,解釋說他時間緊迫,需要趕快換點錢、取出行李並叫一輛出租汽車。他把行李票和一張1000裏拉的鈔票塞進搬運工手裏,指點他去行李存放處,並說他自己去把英鎊換成裏拉。

  搬運工高高興興地點著頭去取行李,他把身上最後的20英鎊換成意大利裏拉,剛剛換完,搬運工就拿著三件行李來了。兩分鍾後,他坐在一輛出租汽車裏,以驚人的速度駛過奧斯塔公爵廣場,奔向大陸旅館。

  在旅館豪華的前廳裏,他對服務台的職員說:“我用杜根的名字訂了一個房間,我想你們還留著吧。房間是兩天前用電話從倫敦訂的。”

  不到8 點鍾,豺狼已經在房間裏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淋浴和刮臉。兩隻皮箱被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衣櫥,放著他自己衣服的第三隻皮箱打開放在床上。晚間穿的衣服是一件夏季穿的海軍藍輕質純羊毛上衣,他把它掛在衣櫥門上,他的灰色上衣已經交給旅館服務員去熨燙了,在他麵前放著雞尾酒和晚餐。今晚似乎還很早,明天,8 月13日,將是一個很忙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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