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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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慶東教授,你也真敢胡說

(2010-12-03 00:48:55) 下一個
孔慶東教授,你也真敢胡說

作者:閔良臣

在這個剛剛過去的兒童節的中午,央視百家講壇的主講人、北京大學中文係副教授孔慶東,帶著北京育新小學一個叫孔繁閏的六年級的小朋友做他的“搭檔”,麵對全國億萬觀眾開講他“孔慶東讀經典”:《論語》的魅力。盡管孔教授的開篇說他在這兒講《論語》講孔子,與他姓孔沒有什麽關係,但據央視“節目單”介紹,孔教授祖籍山東,係孔子第73代直係傳人。這樣一來,前麵那兩句“開場白”就有欲蓋彌彰、讓人覺得孔教授不過是在為老祖宗“爭光”的嫌疑。


說起來,本人與孔教授素昧平生,對其更沒有什麽不好的印象。甚至因為知其也喜歡魯迅,在北大還教授著魯迅課,對他還倒有幾分好感。不錯,我沒有讀過孔教授任何一本著作,其中包括那本在上世紀末頗流行了幾天的《47樓207》,甚至連他的文章,印象中都沒讀過兩篇。但這與我來批評他沒有什麽關係。

據央視介紹,孔教授“語言駕馭出色,文章不僅生動有趣且憤世嫉俗”。這一點,其實不用央視介紹,隻要孔教授一開口,觀眾就能感受、領略得到。不過,“憤世嫉俗”,不等於信口開河。尤其還是在講“《論語》的魅力”呢——《論語》中子貢就留下一句成語,原文是“駟不及舌”,譯成今文,便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孔教授在這麵對全國億萬觀眾幾十分鍾的講座中到底有多少話經不起考證,不必細究,我隻想就我所知道顯然是在“胡說”的一些話說幾句。

在整個講座中,孔教授把《論語》把孔子吹得光芒萬丈,再次抬到嚇人的高度,認為“《論語》是人類最重要的思想文化資源”,甚至說:“一個現代人,你必須接觸過孔孟老莊”。這讓我聽來咋舌。真不知除了炎黃子孫,世界上別的一些國度的國民是否也都接觸過孔孟老莊,如果沒有接觸,他們是否還能算得上“現代人”。據我所知,別說孔孟老莊了,就是我們一本世界級名著《紅樓夢》,直到前不久才有了法譯本。我就不信,那些法國人在接觸《紅樓夢》之前就個個已經接觸過孔孟老莊;我也更不相信,那些法國人正因為沒有接觸過孔孟老莊,就會自認為不配是“現代人”。再則,說“必須接觸過孔孟老莊”,就像我們有人喜歡說必須學習馬克思主義、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一樣。就我斷斷續續所讀馬克思書的體會,馬克思著作中確實有好東西。但我敢說,世界上那些成功的現代資本家、已經實現高度文明的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管理者,未必就讀過馬克思的《資本論》,更不必說他們還像我們這樣信仰馬克思主義了。好來,就像不信仰馬克思主義不讀馬克思的書照樣能把自己的企業把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管理得井井有條一樣,那些洋人也決不會因為自己沒有接觸過孔孟老莊,就相信了孔教授的話,認為自己不是個“現代人”了。所以說,如果真的把孔教授的這些話說給洋人聽,怕是要惹他們笑話——笑什麽?笑一個有著13億人口大國的頂級大學的教授居然是如此見識。

在講座中孔教授一再說我們有些人喜歡以訛傳訛,其實他自己為了讚美孔子更是不遺餘力,甚至居然相信道聽途說。孔教授在講了人類的思想與思想不同,書與書不同之後,舉例說:“1982年在巴黎,諾貝爾獎得主曾經開會討論,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人類需要什麽思想?研究來研究去,結果他們一致認為,說人類二十一世紀最需要的思想就是孔子的思想。”很遺憾,孔教授沒有告訴觀眾他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或是看來的。我這兒倒是有證據表明,這幾句話其實是一些宣揚“尊孔讀經”要所謂“複興國學”者的夢囈——並且孔教授在這裏雖然是信誓旦旦,卻把年份也弄錯了。

今年第3期《書屋》雜誌上有篇文章,題為《孔夫子何需洋人撐腰》,再一次說明,我們有些自以為知識分子的人從來隻有嘩眾取寵之意,毫無實事求是之心。文章告訴我們,說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少學者教授在談到中國傳統文化時,總愛提到一件令他們自豪不已的事:“全世界七十五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於1988年在巴黎聚會,討論新世紀世界的前途,他們竟然得出了一致的結論,認為二十一世紀,人類如果要過和平幸福的生活,就應該回到兩千五百年前中國的孔子那裏尋找智能。”然而實際情形如何呢?作者說他在翻檢舊書時,偶然在1997年第1期《讀書》雜誌上讀到李慎之先生的《諾貝爾與孔夫子》一文。原來李慎之也聽到過這種說法,他放心不下,不僅拜訪了哈佛大學的杜維明教授,還托人從國外圖書館找來了法文的《世界報》,查對的結果,確實開過一個會,“議題也確實是‘二十一世紀的挑戰和希望’,但是會議並無最後宣言……會上根本沒有提到孔子,甚至連中國也沒有人提起”。我不知道孔慶東教授是否讀到過李慎之先生發表在1997年第1期《讀書》雜誌上的那篇文章或是今年第3期《書屋》上這篇短文。從他“神閑氣定”的講座來看,孔慶東教授不知道這些,或說也不想知道這些,於是緊接著才敢於又說:“這是八十年代初期,而那個時候咱們中國還在奮力向西方學習。(這是)我們之間有一種認識上的錯位。今天基本上東西方達成了一種共識,認為二十一世紀的人類的思想組成部分中的孔子的思想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核心的部分。”這口氣很大。不過我真不知道孔教授是怎麽認定東西方達成了這種“共識”的——難道已經有了一個什麽“共同宣言”,或說孔教授參加了聯合國有關東西方的一個什麽會議?否則,何來“錯位”何來“共識”一說?我最擔心的是,有些實事求是者看了這期節目,說不定會說:還不知到底是誰在“錯位”呢。

大約是反正百家講壇的台下也沒有人敢於像我這樣在自個兒的住處,打開電腦,拉出鍵盤,敲出對孔教授提出批評的文字,因此,孔教授站在講壇上可以說是越說越敢說,越說越胡說起來。他在批評別人說孔子思想中沒有自由民主之後質問:“孔子的思想裏邊沒有自由沒有民主嗎?”當然,若是止於此倒也還罷了(在《論語》中找來孔子的一言半語,解釋說那就是在講自由那就是在講民主,我們又能說什麽),他越說越玄乎。孔教授說:“我們總是以為‘五四’新文化運動全盤否定傳統,這種認識是錯誤的。你看一看李大釗、陳獨秀、魯迅、胡適這一代人的文章,他們有誰批判過孔子?沒有。他們的文章,都用很大的篇幅,熱烈地讚美我們古代以孔子為代表(的)這些思想家、文學家,(並且)從孔子一直讚美到曹雪芹。他們要批判的是,你明明生活在現代,你還冒充孔子;他們們批判的是,要那種(說成‘那種要’要通順些——閔注)代聖人立言的僵化思想。”這真可怕!可怕的是孔教授還教授著現當代文學,還教授著魯迅。李大釗果然沒有批判過孔子嗎?陳獨秀果然沒有批判過孔子嗎?魯迅果然沒有批判過孔子嗎?胡適果然沒有批判過孔子嗎?

我們來看看:

先說李大釗。他至少以守常的署名在1917年2月4日的《甲寅》日刊上發表了《自然的倫理觀與孔子》。當然,孔教授大約也就是在這篇文章中讀出了“他們有誰批判過孔子”、他們批判的不過是“你明明生活在現代,你還冒充孔子”以及那種要“代聖人立言的僵化思想”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來看看李大釗在文章中是怎麽說的:

餘謂孔子為數千年前之殘骸枯骨,聞者駭然,雖然無駭也。孔子於其生存時代之社會,確足為其社會之中樞,確足為其時代之聖哲,其說亦確足以代表其社會其時代之道德。使孔子而生於今日,或更創一新學說以適應今之社會,亦未可知。而自然的勢力之演進,斷非吾人推崇孔子之誠心所能抗,使今日返而為孔子之時代之社會也。而孔子又一死而不可使之複生於今日,以應乎今日之社會而變易其說也。則孔子之於今日之吾人,非殘骸枯骨而何也?

餘謂孔子為曆代帝王專製之護符,聞者駭然,雖然無駭也。孔子生於專製之社會,專製之時代,自不能不就當時之政治製度而立說,故其說確足以代表專製社會之道德,亦確足為專製君主所利用資以為護符也。曆代君主,莫不尊之祀之,奉為先師,崇為至聖。而孔子雲者,遂非複個人之名稱,而為保護君主政治之偶象矣。使孔子而生於今日,或且倡民權自由之大義,亦未可知。而無如其人已為殘骸枯骨,其學說之精神,已不適於今日之時代精神何也!故餘之掊擊孔子,非掊擊孔子之本身,乃掊擊孔子為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象的權威也;非掊擊孔子,乃掊擊專製政治之靈魂也。

這篇文章屬半文言體,本來就不長,是一篇標準的千字文。這樣,上麵所引這兩個自然段也就可以體現李大釗這篇文章的主要思想意思。那麽李大釗想說什麽呢,我們通過文章可以看得很清楚。雖然他說“孔子於其生存時代之社會,確足為其社會之中樞,確足為其時代之聖哲,其說亦確足以代表其社會其時代之道德,甚至認為孔子“生於專製之社會,專製之時代,自不能不就當時之政治製度而立說”。但更重要的是李大釗認為:“餘謂孔子為曆代帝王專製之護符,……曆代君主,莫不尊之祀之,奉為先師,崇為至聖。……而無如其人已為殘骸枯骨,其學說之精神,已不適於今日之時代精神何也!故餘之掊擊孔子,非掊擊孔子之本身,乃掊擊孔子為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象的權威也;非掊擊孔子,乃掊擊專製政治之靈魂也。”這裏似乎可以為孔教授在講座中那句“他們要批判的是”作一點注腳。可奇怪了,以孔教授的學識及聰明勁(他在講座中說自己小時候就很聰明)居然看不明白,李大釗的意思是就宇宙進化而言,因此,盡管孔子的思想在當時“確實確足以代表其社會其時代之道德”,但那個時代過後,就成了“殘骸枯骨”,“為曆代帝王專製之護符”。既然如此,又怎麽能說孔子思想和“《論語》是人類最重要的思想文化資源”呢?又怎麽能說“一個現代人,你必須接觸過孔孟老莊”呢?李大釗文章中有哪一句有這種意思?

  再來看陳獨秀。1937年10月1日《東方雜誌》第三十四卷第十八、十九號刊發了陳獨秀的《孔子與中國》。在這篇幾千字的文章中,陳獨秀認為孔子“在現代知識的說不定之下”,還有兩個價值,一個是“非宗教迷信的態度”;“第二價值是建立君、父、夫三權一體的禮教”。還說“這一價值,在二千年後的今天固然一文不值,並且在曆史上造過無窮的罪惡,然而在孔子立教的當時,也有它相當的價值。”這些話與李大釗的話可以看作是幾近同調。但我們不能不牢記其中那句“在二千年後的今天固然一文不值”。其餘的,在我看來就都是對孔子的批判,謹容我錄幾節如下:

孔子生當此時,已預見封建頹勢將無可挽救,當時的社會又無由封建走向民主之可能,……於是乃在封建的軀殼中抽出它的精髓,即所謂尊卑長幼之節,以為君臣之義,父子之恩,夫婦之別普遍而簡單的禮教,來代替那“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阜、阜臣輿、輿臣隸、隸成僚、僚成仆、仆臣台”(見昭七年《左傳》)的十等製,冀圖在“禮”的大帽子之下,不但在朝廷有君臣之禮,並且在整個社會複父子、夫妻等尊卑之禮,拿這樣的連環法寶,來束縛壓倒那封建諸侯大夫以至陪臣,使他們認識到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以維持那日就離析分崩的社會。

……

這一君尊臣卑、父尊子卑、男尊女卑三權一體的禮教,創始者是孔子,實行者是韓非、李斯(韓非、李斯都是荀子的及門弟子,法家本是儒家的支流,法家的法即儒家的禮,名雖不同,其君尊臣卑、父尊之卑、男尊女卑之義則同,故荀子說“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司馬遷謂韓非“歸本於黃老”,真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胡說,這是由於他不懂得尊禮法與反禮法乃是儒法與黃老根本不同的中心點。)孔子是中國的Machiavelli(即今日通譯的馬基雅維裏,歐洲文藝複興時期意大利政治家,《君主論》作者——閔注),也就是韓非、李斯的先驅,世人尊孔子而薄韓非、李斯,真是二千年來一大冤案。曆代民賊每每輕視儒者(例如漢朝的高祖和宣帝),然而仍舊需要尊奉孔子,正是因為孔子尊君的禮教是有利於他們的東西,孔子之所以稱為萬世師表,其原因也正在此。……儒家的獨特主張是什麽呢?除去三綱的禮教,他沒有任何主張,孔子隻不過是一個篤行好學的君子而已,人們憑什麽奉他為萬世師表呢?我向來反對拿二千年前孔子的禮教,來支配現代人的思想行為,卻從來不曾認為孔子的倫理政治學說在他的時代也沒有價值;人們倘若因為孔子的學說在現代無價值,遂極力掩蔽孔子的本來麵目,力將孔子的教義現代化,甚至稱孔教為“共和國魂”,這種誣罔孔子的孔子之徒,較之康有為更糊塗百倍。

……

請看近數十年的曆史,每逢民主運動失敗一次,反動潮流便高漲一次;同時孔子便被人高抬一次,這是何等自然的邏輯!

……

孔子的禮教,真能夠支配現代人的思想行為嗎?就是一班主張尊孔的人們,也未必能作肯定的答複吧!……

……

……如果孔子永久是萬世師表,中國民族將不免萬世倒黴,將一直倒黴到孔子之徒都公認外國統監就是君,忠於統監就是忠於君,那時萬世師表的孔子,仍舊是萬世師表,“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的孔子之徒,隻要能過事君的癮,盜賊夷狄都無所擇,馮道、姚樞、許衡、李光地、曾國藩、鄭孝胥、羅振玉等,正是他們的典型人物。

人類社會之進步,雖不幸而有一時的曲折,甚至於一時的倒退,然而隻要不是過於近視的人,便不能否認曆史的大流,終於是沿著人權民主運動的總方向前進的。如果我們不甘永遠落後,便不應該乘著法西斯特的一時逆流,大開其倒車,使中國的進步再延遲數十年呀!不幸的是,中國經過了兩次民主革命,而進步黨人所號召的“賢人政治”,“東方文化”,袁世凱、徐世昌所提倡的“特別國情”,“固有道德”,還成為有力的主張;所謂“賢人政治”,所謂“東方文化”,所謂“特別國情”,所謂“固有道德”,那一樣不是孔子的禮教在作崇呢?那一樣不是和人權民主背道而馳呢?

人們如果定要尊孔,也應該在孔子不言神怪的方麵加以發揮不可再提倡阻害人權民主運動,助長官僚氣焰的禮教了!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孔子的禮教不廢,人權民主自然不能不是犯上作亂的邪說;人權民主運動不高漲,束手束足意氣消沉安分守己的奴才,那會有萬眾一心反抗強鄰的朝氣。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之下,隻能夠產生馮道、姚樞、許衡、李光地、曾國藩、鄭孝胥、羅振玉,而不能夠產生馬拉、但頓、羅伯士比爾。幸運的是萬世師表的孔子,倒黴的是全中國人民!見《陳獨秀學術文化隨筆》第239~253頁,中國青年出版社1999年1月版

讀了李大釗、陳獨秀,再來讀魯迅、胡適。可以說,隻要認真讀過魯迅、胡適的人,沒有幾個人會不承認魯迅、胡適在批判尊孔讀經方麵的文字是“連篇累牘”。因此,孔慶東一句“他們有誰批判過孔子?”真讓人懷疑孔慶東教授的教學質量,在教他的學生時是不是也這樣信口開河,也這樣糊弄人。

既然說魯迅胡適批判孔子批判尊孔讀經連篇累牘,也就不能不略舉一些文字,否則像是我也在胡說。

先看魯迅。

魯迅在《十四年的“讀經”》中說:“尊孔,崇儒,專經,複古,由來已經很久了。……歐戰時候的參戰,我們不是常常自負的麽?但可曾用《論語》感化過德國兵,用《易經》咒翻了潛水艇呢?儒者們引為勞績的,倒是那大抵目不識丁的華工!”

又說“所以要中國好,或者倒不如不識字罷,一識字,就有近乎讀經的病根了。‘瞰亡往拜’‘出疆載質’的最巧玩藝兒,經上都有,我讀熟過的。隻有幾個胡塗透頂的笨牛,真會誠心誠意地來主張讀經。而且這樣的腳色,也不消和他們討論。他們雖說什麽經,什麽古,實在不過是空嚷嚷。問他們經可是要讀到像顏回,子思,孟軻,朱熹,秦檜(他是狀元),王守仁,徐世昌,曹錕;古可是要複到像清(即所謂‘本朝’),元,金,唐,漢,禹湯文武周公,無懷氏,葛天氏?他們其實都沒有定見。”

在《關於知識階級》一文中魯迅指出:“現在中國頑固派的複古,把孔子禮教都拉出來了,但是他們拉出來的是好的麽?如果是不好的,就是反動,倒退,以後恐怕是倒退的時代了。”

魯迅在他的批孔名篇《在現代中國的孔夫子》中幾乎可以說句句字字都是在批孔:“學監大久保先生集合起大家來。說:因為你們都是孔子之徒,今天到禦茶之水的孔廟裏去行禮罷!我大吃了一驚。現在還記得那時心裏想,正因為絕望於孔夫子和他的之徒,所以到日本來的,然而又是拜麽?”

又說,“孔夫子到死了以後,我以為可以說是運氣比較的好一點。因為他不會羅蘇了,種種的權勢者使用種種的白粉給他來化妝,一直抬到嚇人的高度。”

“若向老百姓們問孔夫子是什麽人,他們自然回答是聖人。然而這不過是權勢者的留聲機。”

“總而言之,孔夫子之在中國,是權勢者們捧起來的。是那些權勢者或想做權勢者們的聖人,和一般的民眾並無什麽關係。”

“中國的一般的民眾,尤其是所謂愚民,雖稱孔子為聖人,卻不覺得他是聖人;對於他,是恭謹的,卻不親密。但我想,能像中國的愚民那樣,懂得孔夫子的,恐怕世界上是再也沒有的了。不錯,孔夫子曾經計劃過出色的治國的方法,但那都是為了治民眾者,即權熱者設想的方法,為民眾本身的,卻一點也沒有。”

魯迅在《一點比喻》中說“……孔子又說:刑不上大夫。這就又難怪人們的要做紳士。”

在《禮》中魯迅對孔子進行了辛辣地諷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靜靜的等著別人的‘多行不義,必自斃’,禮也。”

在《這個與那個》中用了極其幽默的語言嘲笑闊人、狹人要依靠讀經救國:“一個闊人說要讀經,嗡的一陣一群狹人也說要讀經。豈但‘讀’而已矣哉,據說還可以‘救國’哩。‘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那也許是確鑿的罷,然而甲午戰敗了,——為什麽獨獨要說‘甲午’呢,是因為其時還在開學校,廢讀經以前。”

再來看胡適。

胡適在《〈吳虞文錄〉序》中高度讚揚吳又陵先生是一個“四川省雙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是一個打掃舊禮教的“清道夫”:“深深挑著一擔辛辛苦苦挑來的水,一勺一勺的灑向那孔塵迷漫的大街上。他灑他的水,不但拿不著工錢,還時時被那無數吃慣孔塵的老頭子們跳著腳痛罵,怪他不識貨,怪他不認得這種孔渣孔滓的美味,怪他挑著水拿著勺子在大路上妨礙行人!他們常常用石頭擲他,他們哭求那些吃孔塵羹飯的大人老爺們,禁止他挑水,禁止他清道。但他毫不在意,他仍舊做他清道的事。有時候,他灑的疲乏了,失望了,忽然遠遠的覷見那望不盡頭的大路的那一頭,好像也有幾個人在那裏灑水清道,他的心裏又高興起來了,他的精神又鼓舞起來了。於是他們仍舊挑了水來,一勺一勺的灑向那旋灑旋幹的長街上去。”

胡適在其名篇《介紹我自己的思想》中說:“人們常說東方文明是精神的文明,西方文明是物質的文明,或唯物的文明。這是有誇大狂的妄人捏造出來的謠言,用來遮掩我們的羞臉的。其實一切文明都有物質和精神的兩部分:材料都是物質的,而動用材料的心思才智都是精神的。木頭是物質;而刳木為舟,構木為屋,都靠人的智力,那便是精神的部分。器物越完備複雜,精神的因子越多。一隻蒸汽鍋爐,一輛摩托車,一部有聲電影機器,其中所含的精神因子比我們老祖宗的瓦罐,大車,毛筆多的多了。我們不能坐在舢板船上自誇精神文明,而嘲笑五萬噸大汽船是物質文明。”

在《信心與反省》中,胡適說:“我們要指出:我們的民族信心必須站在‘反省’的唯一基礎之上。反省就是要閉門思過,要誠心誠意的想,我們祖宗罪孽的深重,我們自己的罪孽深重;要認清了罪孽所在,然後我們可以用全副精力去消災滅罪。”

在《再論信心與反省》中,胡適更是痛心地說道:“如果過去的文化是值得恢複的,我們今天不至糟到這步田地了。”

“我們今日還要反省,還要閉門思過,還要認清祖宗和我們自己的罪孽深重”。

在《整理國故與“打鬼”——給浩徐先生信》中指出:“我所以要整理國故,隻是要人明白這些東西原來‘也不過如此’!本來‘不過如此’,我所以還他一個‘不過如此’。”

我真想不出,麵對上麵這些文字“實錄”,孔慶東教授會不會還要說:“你看一看李大釗、陳獨秀、魯迅、胡適這一代人的文章,他們有誰批判過孔子?沒有。”

在鍵盤上敲至此,實在想拋開孔教授說幾句央視的“壞話”。作為一個自詡為“主流媒體”(我曾在批評錢文忠教授的文字中掛過一筆:想不主流也不行啊),越來越讓人覺得庸俗不堪。這也並非說本人就多高雅。可你是央視,你每天有以十億次計的受眾,因此,你沒有資格庸俗。可看看央視現在有些節目都在做些什麽。《百家講壇》搞什麽“我讀經典”,像不像文革時大家在台上宣講自己“學毛著體會”?不同的無非是那時讀的是一個國家最高統治者的書,而現在換成了“讀經典”。它們在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這就是要向人們宣揚、鼓吹、灌輸某種意識。這與現代自由、現代民主理念,相差何以道理計!尤其是現在隻要符合所謂的“主流意識”,在講壇上哪怕是胡說八道,也沒有人會去“審查”。

我當然讚成“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如果顯然是胡說八道,就與“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毫不沾邊,隻能說成是“牛頭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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